公子千秋(校对)第2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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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皇帝已经开了口,徐厚聪想要推却就成了不识时务,挑三拣四,也只能惶恐不已地替他们谢恩。当看到越千秋对他挤挤眼睛,赫然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只觉得更加看不清楚这少年了。
  越千秋是指望把自己的人埋进秋狩司,日后可以打听到机密情报,与其互通有无?又或者是纯粹想要挑动他和汪靖南这个北燕权贵内斗,离间他和秋狩司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越千秋一提出,皇帝就这么快答应?
  就连昨天劝皇帝离开竞陵回京也是,他和汪枫几乎把嘴皮子磨破都没效果,反倒是越千秋那般口无遮拦,皇帝非但没有追究,反而真的从善如流回京了!
  赏了徐厚聪,皇帝见越小四还在和越千秋彼此互瞪,他就沉声说道:“长珙,你昨夜有功,赏你其他的,想来你也没兴趣,准你卫队再添一百人,你给我好好在上京呆着,等要打仗的时候,朕自然会派你去。天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年纪轻轻,大好日子还长着呢!”
  越小四顿时呆了一呆,随即醒悟到,只怕皇帝是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以为他死了媳妇女儿想不开,于是破罐子破摔。他又好气又好笑,面上还偏偏不能表露出来,只能讷讷应是。
  “至于秋狩司,你平时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这个名义多少人眼热,多少人想要把手伸进去都被剁了,你居然还不稀罕,居然还不当一回事?”
  越千秋此时只觉得越小四心里一定乐得开花,脸上偏偏还要装出非常不情不愿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禁暗自嘀咕这家伙就是会装。可他自己也是同样因为坑了徐厚聪一把而心花怒放,脸上一样不能表现出来,因此只能轻轻按着肚子。
  否则他怀疑肠子都要笑抽了。
  可正在他暗自窃笑不止的时候,却只听皇帝又开口说道:“长珙和神箭将军先下去,朕有话要单独和千秋说。”
  怎么又有话要单独对我说?而且,老是一口一个千秋,我和你很熟吗?
  越千秋一下子懵了。他昨天晚上干的事情只有越小四知道,别人都以为他只蒙头睡大觉,后来被强拽出来后也什么都没干,就这样老实过了一夜,皇帝还要留下他干什么?
  脑袋发胀的他就只见徐厚聪恭恭敬敬告退,而越小四离开时给了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可他却从里头明明白白地看出了提醒和关切。生怕被皇帝瞧出破绽,他干脆回了人一个白眼,气呼呼地站在那儿,直到人都走了,这才没好气地问道:“皇帝陛下留下外臣要说什么?”
  “你知道昨夜上京城这一夜纷乱,人家打的是什么旗号?”
  越千秋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是什么十几年前那位废太子余孽作乱吗?”
  “虽说在那对母子的尸体旁边留下了那样的字眼,但那只是一拨人。至于其他人谋逆也好,造反也好,却是因为朕放出的一个讯息。”此时此刻,皇帝身边只侍立着一个康乐,而他就这样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到了越千秋面前。
  “朕放出消息说,昔日皇后留下的儿子并没有死,已经回来了,而朕准备认下他。既然有嫡皇子在,那么东宫之位自然而然就已经有主了。”
  我去你的,原来真的让我这样给你当诱饵!
  越千秋气得脸色通红,可想想两国交锋,无所不用其极,他也没办法指责北燕皇帝卑鄙无耻。而且,皇帝并没有明说当年的小皇子就是他……可问题是人家曾经带着他招摇过市!
  而正因为他惊怒交加,因此也就忽略了同样神色复杂的康乐。
  好半晌,他才终于镇定了情绪,冷笑一声道:“怪不得昨天晚上竞陵那么不太平,还有刺客摸到我和兰陵郡王的屋子去了。”
  “若非放出这样的消息,怎会有那么多觉得没指望的人跳出来?”
  皇帝负手而立,脸上尽是讥诮之色:“一次两次三次,相信的人难免会越来越多,更何况这次朕是带你去祭陵?只不过,朕真是没想到,除却昨夜谋逆的那几家,居然早就有人学当年的刘静玄戴静兰和那四家南下投敌,不但提早转移了家里人,而且趁着朕不在,两个当家的也急急忙忙出城去,看样子是打算和兵马会合举叛旗。呵,真是好极了!”
  越千秋只觉得一颗心骤然停跳了几拍,脸上不用装都是无比的惊异。
  而看到他这表情,皇帝似笑非笑地说:“你也不知道?想来也是,你和使团的人先是在南苑猎宫,而后被朕扣在宫里,紧跟着就到了兰陵郡王府,除了昨日,就不曾有过任何单独行动的机会,你怎么会知道?所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南朝这次真是大手笔。”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所以他和师父大伯父这一行是钓饵,甄容也是钓饵,铁骑会彭明、青城云霄子,甚至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人方才是奇兵?
  越千秋越想越觉得心情激荡,紧跟着,他更是听到了一个让他完全无法置信的消息。
  “而且,趁着朕昨日不在上京城的这个机会,你大伯父和你师父,带着两个小的,竟然也甩开秋狩司的盯梢,消失得无影无踪。长珙回到他那王府时,恐怕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越千秋只觉得一颗心已经被这一个个消息震得完全麻木了。想到越小四之前安慰他定定心心留在竞陵,严诩和越大老爷那边出不了事,想到那天早上大家兵分多路各做各的,越千秋隐隐觉得似乎有一根线把一切串联在了一起。
  可脑袋想得隐隐作痛,他也还没完全想通。
  因此,他干脆眼睛一眯道:“那王府还剩下多少人?”
  “只有甄容,再加上几个无关紧要的随员。”
  皇帝见越千秋咬着嘴唇只不作声,这才哂然笑道:“如何,你已经是被抛下的弃子,还觉得南朝皇帝,还有你那个爷爷对你是真心的?你走不了,因为今后不论在大燕,还是在南吴,你在别人眼中都是当年大燕皇后所生的小皇子。老老实实给朕留下吧!”
第三百五十五章
信赖,突见
  眼看越千秋一言不发地走出内殿,康乐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走到皇帝身边,低声说道:“皇上,要核实他的身份很简单,为何……”
  “简单?扒了他的衣服,看他身上是否有当年的纹身,如果有,他就是朕的儿子,如果没有就不是?简直笑话!如果真是当年乐乐把孩子送去了南边,那么,她会在孩子身上留那么明显的印记?既然有些东西不是用什么外物能够证明的,那朕还不如放在身边好好看着!”
  皇帝见康乐哑口无言,他便淡淡地说:“朕自有主张,你无需多言。”
  走出长乐宫,明明这会儿已经是晌午,火辣辣的太阳高挂空中,让人觉得非常炎热,可越千秋却仿佛有些冷似的,打了个寒噤,随即失魂落魄地下了台阶。一旁的宫人内侍不少都已经得知了某些内情,悄悄偷瞥他时,有些人的眼神中带着殷羡和讨好,也有些人则是怜悯。
  至于越小四和徐厚聪,此时也并没有走。他们刚刚从底下人口中问清楚,上京城从昨天到今早究竟发生了什么,彼此全都大吃一惊,这会儿看着那个耷拉脑袋,拖着沉重脚步从里头出来的少年,心中感受却是绝不相同。
  徐厚聪惊叹于皇帝竟然放出了那样的风声,声称越千秋便是北燕先皇后的儿子,日后东宫的主人。尽管这其中也许有这样那样的关节他还参不透,可皇帝金口玉言,对越千秋又那般多方容忍,哪怕只是有五六分准,那也意义不同。
  可想到越千秋之前和自己的那般约定,显然人是更眷恋金陵越家,他思量再三,还是决定不要在这种时候贸贸然示好,省得马屁拍在马脚上,异日弄巧成拙。于是,他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竟是丝毫没有去和越千秋打招呼的意思,就这么直接溜之大吉了!
  越小四也恨不得徐厚聪这个碍事的家伙立刻就滚。如今人真的走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上前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突然就是一拳头砸向了越千秋的右肩。然而,眼看他这重重一下就要砸实,却只见对面的少年肩头一沉,随即竟是猛地左掌如刀戳向了他的手腕。
  不等招式用老,越小四就收回了拳头,这才冷笑道:“怎么,今后没了靠山,这下子是没气势了?”
  “放屁!”
  越千秋本来就是积压了满肚子火气,失魂落魄倒是做给别人看的,此时火冒三丈之下,他也顾不得这是长乐宫前,头槌拳打脚踢,就这么发疯似的和越小四厮打了起来。
  可拳脚交击之间,眼见越小四毫不容情,他知道自己伤不了对方,干脆也同样开始肆无忌惮地用出各种杀招,尽情发泄着郁气。
  这一打便是足足好一会儿,当他气力终于渐渐用尽,拳脚也变得疲软下来时,他发现越小四眼神一闪,如今对这家伙越来越了解的他突然借力一个后跃,眼见越小四那只爪子落了个空,气得冲他直瞪眼,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紧跟着,他就一言不发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只是须臾,他就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进来。在这宫里,他知道不能像在两人私底下说话那么随便,可他仍然忍不住头也不回地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师父是绝对不会丢下我的!”
  听到越千秋这话中满满当当尽是对严诩的信赖,越小四一面稍稍松了一口气,知道小家伙没那么脆弱,可另一面却不免有些不舒服,当即硬邦邦地说:“哼,你就死心吧!他就算敢潜回来,也过不了我这一关!他娘的,竟把我当成猴子耍,我要放过他我就不姓萧!”
  你本来就不姓萧……
  越千秋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可原本因为北燕皇帝那些话而乱七八糟的心情,却奇特地好转了许多。他露出懒得理会越小四的表情,也懒得去看一路上其他人是怎么打量他的,眼睛只看着地面,直到终于发现一颗石子,他才突然飞起一脚将其踢了出去。
  眼看那小小的石子以极快的速度飞入高空,他信步往前走去,不多时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了石子落地,显然弹了好几下方才最终落地的那噼啪声。
  越小四见状没好气地撇撇嘴道:“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个。”
  “心情不好,没法拿人撒气,当然只能拿它撒气。”越千秋一边说一边扭头看了越小四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几许凶光,“所以你也小心点,反正接下来我就赖定在你那了,到时候我三天两头上房揭瓦,你等着吧!”
  虽说知道这是做给外人看的,可越小四听到这种宣言,第一反应就是想到自己小时候那天天闯祸的情景,竟是啼笑皆非,半真半假地喝道:“你小子有胆子就试试看,你再皮实,也比不上我手沉!”
  这一路上都没有不相干的人打搅两人,因此两人顺顺当当出宫上马,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出了皇城,而后又在大街上风驰电掣。当最终快到兰陵郡王府门前时,眼尖的父子俩几乎同时看见了那个抱手而立守株待兔的人。
  越千秋勒马缓缓停下,随即拍拍马脖子,然后突然乖张地翻墙直接进了兰陵郡王府,一副懒得搭理人的架势。
  越小四就不能这么干了。尽管他对昨日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摸不透,此时仍是策马过去,继而和越千秋从前那常做的姿态一样,趴在马头上意兴阑珊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晋王殿下,南朝使团那些人在干什么,我还有点底,可你也好,皇上也好,这到底是在图什么?”
  “别人我不管,至于我自己,很简单,我只想把碍事的人杀干净。”萧敬先微微眯着眼睛。唯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的眼神先天就不大好,可正因为如此,他对人的气息却辨认非常准,因此眼神差几乎不能算是他的弱点。
  顿了一顿之后,他就淡淡地问道:“怎么,不欢迎我进去?”
  越小四只希望和越千秋好好坐下来分析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可此时此刻萧敬先竟是非得要硬掺和一脚进来,他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可能把人往外推,只能没好气地跃下马背。
  “你不是来见我的,是来见那小子的。”
  “没错。”萧敬先的回答利落而又干脆,“你这郡王府好手不少,守卫也还行,但现在你这里守卫的人太少了。我借给你侍卫一百,全都放在外院,应该差不多能顶几天。”
  越小四顿时面色一僵。别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和越千秋的秘密太多,几乎都是完全不能让人知道的,怎么能容忍萧敬先派人过来协助王府防戍?
  当下他想都不想就回绝道:“这倒是不用。皇上刚刚许了我再添卫队百人,说实话,我有人,之前只是不能明目张胆放进王府而已。现在有了皇上这句话,我今日就能把人手调过来!话说回来,你不会也真的相信了外间那传言吧?”
  “皇上几乎相当于公然宣称越千秋就是我姐姐那个儿子,我怎么能不信?”萧敬先仿佛没注意对方那瞬间僵硬的表情,撂下这话就大步进了王府。
  越小四简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皇帝疯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可如果发疯的人再加上一个萧敬先,那么,他怎么挡得住?想到那场金蝉脱壳很可能是他家里那位老爷子策划出来的,可眼下这般局面,他实在是不相信老爷子也能未卜先知,心情自然绝对谈不上美妙。
  要是让他知道严诩也是同谋,那下回见到人时,他一定把那小子打得连他老娘也不认识!
  翻墙这种事,越千秋做得驾轻就熟,然而,一路上看到兰陵郡王府众人发愣的发愣,惊讶的惊讶,还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上前阻拦的,他不禁心情越发大坏,直到冲进划归自己和严诩越大老爷的那个院子,他方才停下了脚步。
  之前因为要防止消息走漏,这里距离使团中其他人的住处有一点距离,从前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现在他却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和冷清。
  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正房门口时,本以为绝对没人的屋子里却传来了吱呀一声,可当他用期望的眼神抬头看去时,却发现出来的并不是他期待中的那个人。
  那是甄容。
  甄容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遇到越千秋回来。四目对视之间,他突然一阵风似的上了前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了不足两步。见越千秋只是最初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就立时松弛了下来,分明无心防着他,他心中一松,顺势再上前一步,旋即压低了声音。
  “你放心,大家都不信你是北燕小皇子。”
  “那不是应该的吗?因为我自己都不信。”越千秋干涩地笑着耸了耸肩,随即盯着甄容问道,“你刚刚跑我大伯父的房间里,是想找寻什么线索,结果怎么样?”
  “越大人房间里的东西就是那几样,没什么出奇,严大人房间里倒是有好几张药方,似乎是之前给咱们喝的那补汤的方子,但我看着不像是早有准备清理过的。”
  甄容微微一顿,脸上满是苦涩:“而且我昨天出门,自始至终风平浪静,谁都没找过我,也没发现有人在后头盯梢,直到我回来之后,等到天黑,却没等到越大人和严大人,还有庆师兄和袁师弟回来,这才知道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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