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第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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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沐一惊,还未反映过来,忽从猪肉铺子里出来个瀛弱妇人,恰见了这场面,一声惊叫,道:“夫君,夫君,你怎么了!”唤一会,屠夫没有反应,妇人走过去,颤抖着伸出手去,一探屠夫鼻息,便吓得跌坐在地:“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什么?!盛沐面色一变,她所学的功夫边并不高深,那一下,也只能推屠夫个四体投地而已,若说推死个人,还是这等大汉,是万万没有那手劲。见那妇人在屠夫身边神情怪异,既哭且笑模样,她也顾不得深究,,她上前一步,难得厉声道:“你且让开!”
  妇人被她唬了一跳,也似乎忘了这人是害夫胥如此的祸手,便让开了。
  盛沐曾学过一些粗浅医术,伸手一探,娥眉紧蹙。那妇人表情扭曲了一会,似乎反应过来了,竟然说出叫盛沐大吃一惊的话来:“小娘子,你快走吧,过些时候官府的官人们,是要经过这里的。外人不知,奴却知奴这夫君虽看起来体壮,实则是有心疾的的。便是这样去了,也可说心疾,怨不到你身上。”
  与她探出来的一样。看来,自己那一推,的确是害他心悸突发。
  盛沐收回手,看向妇人道:“大嫂何处此言?”
  妇人看了那屠夫的尸身一眼,泣道:“至此奴也不瞒。奴这冤家,性情粗蛮,不但经常眠花宿柳,吃酒好赌,一旦稍有不顺,便对奴券打脚踢。”妇人说着,举起手来,赫然少了一个手指:“奴这手指,便是他一日赌输了,喝得烂醉,奴劝他几句,他就拿刀切了下来。他赌得嫖得家里衣食紧张,竟动了歪脑袋,逼奴去、去......”妇人一时泣不成声。
  “这等凶汉,奴实在过不下去,近日已经存了死活心思。便是拼着奴这败柳之身,也要他偿还!今日小娘子无意之举,却彻底解脱了奴。奴岂能叫小娘子被这凶汉牵连了。”
  盛沐听罢默然良久,叹道:“嫂子你可有想过奴一旦畏罪而逃,过一会,官人们来了,你一定会被当作凶手。街里邻坊素知你家不和,却不知你家夫君有心疾在身。到时人言可畏,你百口莫辩。”
  妇人道:“罢罢罢,奴这等残身,纵使苟活,也无颜归家。倒不如认下这罪名。”
  妇人又道:“他家婆姑小舅也素瞧不起奴,打骂自由。奴今顶了这罪名,也好叫他家瞧瞧,是他们视若草芥的奴杀了他家视若珍宝的大郎!”
  盛沐闻言看了这初见面相颇有些懦弱的妇人半晌,才苦笑道:“嫂子好心气,却可曾想过世上还有何留恋之物?”
  妇人一颤,动作一顿,明显是有。
  盛沐道:“奴出身富贵,后来一意求仙,有负礼教人伦。却自认平生未作过推脱之事。此人虽恶,纵有心疾,却到底是奴失手所杀。又如何能叫嫂子无辜替奴背此罪名。嫂子既有珍视留恋之人物,就休再道此意气言。也休陷奴于不义之境。”
  妇人又一颤,抬头看她,她此时取下了帷帽,面容秀美难言,娇娇弱弱貌,却作铿锵语。
  正在二人争辩之时,安静处响起了脚步声。二人一惊,回头看去,却不是官差,而是一位年轻王孙。
  那年轻王孙衣着华贵,生得也是华美难言,顾盼风流,犹胜许多女儿。他一见盛沐,竟然脱口而出:“是你!”
  盛沐见到他,也有些吃惊,道:“公子如何在此?”
  妇人被这声公子吓了一跳。
  时人多叫富贵人家的子弟为“衙内”“郎君”。公子此称,多是皇族王爷或者公爵之子。可见此子身份之尊贵。
  那公子闻言微微一笑,眉稍眼角因为喜悦而更动人,正要言语,忽见地上躺着一人,不由惊到:“这是作甚?”
  盛沐苦笑:“此人欲调戏奴,奴一回手,不料其竟有心疾,奴一推之下,便倒地身亡。”
  公子闻言怒道:“好生可恶!”便问盛沐:“女郎可有损伤?噫,这妇人是何人?”
  盛沐听他不问屠夫死伤,单问自己这个安然站着的人有无损伤,不由苦笑更甚,只得道:“奴无伤,这位大嫂乃是地上人之妻。”
  公子闻言,看向妇人:“哦,她便是目击者了?”公子笑着问,妇人却叫他看得一寒。
  盛沐见此,正容道:“公子,这位嫂子心善,是劝奴离去,并无告奴意。”她与这位王孙同行过一段时间,知道一些他的斌性,因而道:“看在奴昔日曾为公子尽过微薄之力的份上,请公子勿要插手此事。”公子一双多情眸顿时有些黯淡,咬牙片刻,才道:“女郎自有担当,我不插手此事。”
  盛沐并不愿挟恩,只是这位公子的品性她也通晓一二,虽是最为重诺之人,某方面却也颇妄为。她只怕他擅自而为。
  “如此。多谢公子。”
  最后官兵经过这,发现命案,大惊。逮捕了盛沐,也带走了妇人。公子看着盛沐被带走,却碍着誓言无法阻拦,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最后,经过检查与各方调查,屠夫确有心疾,盛沐虽推了他,却只是误杀。判决流放三年。
  寮拷加身,盛沐被押解出门时,公子正带着婢仆在等她。
  见她如此,公子叹息,美眸里满是幽怨,忍不住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盛沐虽被判刑,却没有什么愁苦之色,只是泰然,闻言道:“请道。”
  “盛家女郎,我自问一意慕你,真心诚意。人品家世亦无一配不得你。那年你求仙心切,拒绝了我也罢,如今你既求仙不得,重归红尘,又为何一而再拒我千里之外?连我的帮助也不愿受?便是我有甚么不好,为你我都愿意改。”
  公子哀求道,那张容颜上情深漫漫。只道就算盛沐不愿为他妻,他也不强求,只求盛沐让他帮一些忙,他实不忍她在困苦之地受三年罪。
  公子实动人,那年在荒山中,盛沐救起他后,与他同行许久,两人天南海北,趣味相投。先不论公子生于王侯之家的一些看人之法与盛沐平生所思不一样,光论对她,公子的确是善解人意。
  那半年,两人一起荒山行路,公子一直咬着牙,同当年初初离家的她一样,处处笨手笨脚地学着,只为不拖累她。
  那一日,山中春到,公子见紫腾花开得极好,便要为她折来一枝。山中春,公子在紫腾罗花下折香枝与她,情生意动一笑,耀人至极。盛沐不是铁石心肠,自有所感。
  只是那时......盛沐最终对公子道:“轻衣怒马王侯府,灵山陌野奴归处。奴去也,莫牵连,勿相忘。”
  这次的回答.....盛沐看着公子情意生动的玉容,半晌,终道:“公子情重,奴心动。”
  公子神情一喜,却听她道:
  “奴心虽动,道心未动。”
  花谢也,燕去也,奴归也。若问奴归处,云深奴心求道处。
修仙卷之七
第七章
  就在盛沐说完此话,越过公子,被几个差人迈出衙门后,忽听得不知从何方茫茫处传来一声苍老的笑声:噫,好、好、好!”
  然后周边的一切就好似都定住了,从离衙门不远的一座石桥后面,跛行出个道袍破烂,批头散发,胡子耷拉,又黑又老得几乎不成人样的道士。
  那老道士行至盛沐附近,周边定住一般的人似乎又都活转过来,几个差人喝了一声:“兀那贼道,还不速速离去,休挡衙门差事!”
  老道士闻言嘿嘿一笑,拿手中拄地的竹杖就往几个官差身上胡乱打去,几个身强力壮的官差被打得竟一点还手之力也无,只得报头乱窜嗷嗷直叫。那老道士见此便扯过盛沐道:“小娘子要随贫道去也,那甚么官司,消了罢,消了罢!”
  说罢,也不理盛沐惊异与微微的喜悦疑惑交杂的表情,随手一拉,盛沐身上的寮拷便应声而断。老道士见此哈哈一笑:“去也去也,休回首!”竹杖一敲地,盛沐觉得自己好似被迷惑一般,身体顿时轻松许多,几乎要飘飘然,便不由自主同老道一起走了。只是她到底还有理智,脱口问道:“前辈,若就这般走了,那命案与那无辜的屠夫娘子可如何是好?”
  老道士闻言又笑开了,随手往前一指:“小娘子且看,那是何人?”
  盛沐往前一看,顿时惊异实难忍,那站在石桥另一边,对二人颔首而笑的二人,赫然是屠夫夫妻!那活生生的屠夫立在那,叫亲手探过他鼻息脉搏的盛沐如何不惊异?
  老道士遥遥对屠夫二人一拱手,夫妻二人便也相携一笑,互相一揖,便飘然转身,各自而去。身形隐没在了人群中。盛沐正瞧得呀然,忽头上挨了一记,却是那老道士:“莫要平白叫人看了老道笑话,只当老道收了个少见多怪的徒弟。”
  又道:“那夫妻二人到也是是个人物,合该与你见见世面。”
  盛沐本是先讶然于那徒弟二字,待听老道说来,竟也忘了思虑,专心了进去。
  她方才惊异之后,只道许是老道在考验与她,听罢才知,是自己赶巧撞上了那对夫妇之事。
  “说来那对夫妇,也是冤家。”
  起初二人本是凡人,一屠夫屠妇尔。
  开头也与妇人所告之盛沐的一般无二,那屠夫凶蛮不堪,百般折辱于妇人。
  那妇人原本懦弱不堪,屠夫刚刚开始嫖赌尚未如此暴虐的时候,她为讨其欢心,又短视,不敢劝。到屠夫弥足深陷,已经迟了,她劝,只换来折辱。她终于不堪忍受,一剂毒药,毒倒了屠夫,最后又将其千刀万刮而死,弃于屠夫家人门前,最后畏惧官府,又杀其幼子,上吊而死。
  屠夫虽对妇人罪孽颇众,然而对最后之死与千刀万刮恨意难消,立誓轮回。
  第二世,屠夫转生为一女子,又嫁与一屠夫为妻。情况与前世一般无二,屠夫转世的妇人被丈夫一样折磨,生不如死,最后也将那丈夫毒死,千刀万刮。结局与前世一般无二。巧得很的是,这一世的丈夫,恰是上一世的妇人。这一世的丈夫亦是恨意不灭,立誓轮回。
  如此,生生世世,二人一为屠夫,一为妇人,互相立誓,互相折磨。
  只可惜,到底第到了第九世,最先受不了的,却是那个连续九世都轮回为二人幼子的倒霉蛋。
  倒霉蛋第一世本受亲父欺压,最后又被亲母所杀。他死前的愿望,是叫这一世的父母补偿与他,故而再转世为了二人幼子,以求二人补偿。
  不料屠夫妇人二人各自怨念深重,世世报应纠葛。而他世世都得不到补偿,世世都为二人幼子。
  到第九世,他忽离家,求仙而去,一去不返。
  夫妇二人互相折磨了一阵,到第九世,先是幼子一去不返,接着,却是战争爆发。二人所在之地,教胡人打了进来,血流遍地,烧杀抢掠,毁中原文明,人人逃窜,千里无鸡鸣。
  夫妇二人被一个胡卒闯进了家门,那胡卒砍刀便向妇人而去,屠夫不经思索,竟然扑上去与胡卒搏斗,最后还是被手持大刀的胡卒砍成两截。可是胡卒也被凶性大发的屠夫打了半死,两败俱伤倒地。妇人最后匍匐在重伤将死的屠夫身前,听他道:“你恨我,我晓得,我也晓得我恨你,我俩闹了许多年。但是无论如何,无论你杀我,还是我杀你,你都不该死在这种畜生手上。”
  妇人呆立原地,半晌,埋了屠夫,削发男装,走上了战场。
  终其一生,都是个赫赫有名的女巾帼,以驱逐胡虏,回复中原为己志。
  后来,妇人,当时的女将军,死前说,下一世,一了百了,无论谁为妇来谁为男。
  老道士掳了一把乱糟糟的胡须,而笑道:“这一世,你是恰逢其会,碰上了不可说的机缘。”
  如果没有盛沐插手,这一世一切也将终结。
  中间八世是二人互相折磨。互怨互憎。第九世,二人终于恍悟家仇之外,更有他物。妇人决意入武道,永守中原乾坤山河。而屠夫经历了那一世,也决意入武道,镇压中原武运。
  所以这一世,即使没有盛沐插手,二人为了最终了结,已经觉决定会是如此结局:妇人与屠夫拼命不成,屠夫意外中风半身瘫痪,妇人离去。屠夫的情人赌友为钱殴打瘫痪的屠夫,屠夫的钱财被席卷一空而去,幡然悔误将最后的钱财,当年定情的玉镯与合离书寄予妇人,最后在凄凉中,心疾发作逝去。而妇人意外遇到良人,改嫁后,虽也受了一些因过去而有的非难,却安稳终老。
  妇人终老,屠夫凄凉早逝。各自轮回不相干。
  十世轮回,一世悟道。这二人,终于明白了第九世幼子离去时说的话:“报复是人之常情,怨执则是魔。儿已看淡,寻着了远比仇恨更值得儿追寻的东西。爹娘若能平心,报该报之仇,弃太过之恨,于家仇之外,窥见他物,则世间轮回自解。可入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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