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汉(校对)第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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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绾的丞相车架来到武安侯府邸,他命侍从到门前通报,自己则是待在车架内构思词汇。
  很快,武安侯府的管家有了反应,在得知是今朝丞相来访,迅速命人告知正在与歌姬同乐的田蚡。管家则是亲自迎了出来,对着丞相府的众随从笑颜相待客套一下,来到丞相车架前告罪,说是主人马上就出门来迎。
  卫绾哪有心思去计较这些虚礼,随便嗯哼几句就没了声音。
  没一会,武安侯田蚡“哈哈”大笑出迎,武安侯府邸的大门也随即被打开,摆出一副十分看重丞相卫绾的礼仪。
  “嗳?田某来迟,丞相莫怪啊。”
  卫绾听到田蚡的声音立刻出了车架,紧张地迎上去,“未告便来访多有仓促,乃有大事尔!”
  田蚡表情不变,仍是笑呵呵请卫绾进了府邸再说。
  卫绾见田蚡一副笑嘻嘻模样,越加深信边塞军情已经被田蚡知道。他心下舒了口气,认为自己的选择果然是对的,“太尉,武安侯啊!”
  田蚡乐呵呵问:“丞相何故如此啊?”
  “嘿!太尉莫要如此……”卫绾心下郁闷,“边关军情紧急,太尉,您身为武官之首,乃需与我同去求见圣君,莫要作态啊!”
  田蚡表情一呆,那双小眼睛眯成了线,“边塞各郡已然作防,还有甚子紧急军情?”
  表面上装腔作势,田蚡心里却笑翻了,他当然也收到了关于边塞的军情,知道的比卫绾更多、更详细,为了某些政治原因,一些不能公布于众的事情除了天子也就他知道。
  卫绾作势一鞠,“武安侯……太尉……”
  官位和爵位来回换着喊,又是一副低姿态,这对一朝之丞相来说已经极为难堪,田蚡满意于卫绾的态度,索性答应下来。
  “如此,先谢过了。”
  ※※※
  不管别人怎么评价,田蚡的确是一名善于心计的人。他总是从每一件事中尽力得到好处,就像这次一样,他知道有无数眼睛正在看着自己,所以亲热的招呼卫绾同车,卫绾心系自保之道也不好拒绝,结果就上演了一幕临时设计出来给人看的‘风风火火求圣恩’的剧目。
  丞相与太尉一同要求夜间进入皇城,这一消息很快就被无数耳目传播出去,一时间本就紧张的长安个门阀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耳朵,密切注意政治格局是不是又会有什么新的变化。
  另一方面,窦氏门阀集团知道身为黄老一派的卫绾和强敌田蚡走到了一块,一股新的政治风波开始被酝酿……
  入夜之后皇城非重要事不得开,这是自古就有的规矩,导致田蚡和卫绾来到皇城前被皇城禁卫拦住。
  “告知卫尉,我俩有紧急军务需求见今上!”
  丞相和太尉同样的口气让守城的城门校尉眼皮一跳,知道无大事不会两名重臣同时要入皇城,吓得赶紧让人去通知卫尉李广。
  汉律有云:门者,重也,每门需设一尉看管城门,城门有失,守门校尉全族皆诛。每一个城门的校尉都没有固定的官职名称,例如掖门,那就叫掖门尉。
  一番好等,李广还没来,程不识倒先来了。
  程不识本和李广同在边郡领兵,两人交情还算不错,但是先后被调到长安后因为职权的不同,还有政治上的一些原因,两人交情逐渐变淡。现在李广任未央宫的禁卫军长官(刘彻保镖头子);程不识也来任长乐宫的禁卫军长官(窦氏保镖头子)。
  卫绾见来的是掌握长乐宫禁卫军的程不识心下一跳,暗自喊了句“苦也!”,只因程不识是窦老太太的禁卫头子,政治立场当然是偏向窦氏那边,现在卫绾被撞见和田蚡在一起,一个不好窦老太太怒起来,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田蚡随时随地都是那副乐呵呵与人无害的‘很傻很天真’表情,“程将军,幸会、幸会!怎么劳烦你大驾呢?”
  程不识皮笑肉不笑的咧嘴,“丞相与太尉夜间入城,可是有何要事啊?”
  田蚡轻咳两声,悄悄用脚踢了卫绾几下……
  “这、这……程将军,边塞军情如火,需立即求见圣君……”卫绾自觉这个丞相也当得够窝囊了,田蚡贵为外戚又是太尉都没对他吹胡子瞪眼睛过,现在一个武将竟是用怪异的表情、明显不屑的眼光看自己,弄得他心里窝火,“速速打开城门,误了军情,你可担当得起!?”
  “呵?”
  程不识继续咧嘴,再一次用不屑的眼神扫一眼卫绾,命禁卫仔细检查了车架,折腾了半天就是没打开城门的意思。
  其实如果没有天子的命令,皇城到了夜间根本不能随便打开,这里的人谁都清楚这条规定。田蚡与窦氏一派不对头,程不识对待田蚡自然不咸不淡。但是卫绾就不一样了,他算起来是窦氏一派,所以程不识见到他与田蚡同车,这才多次表示不屑。
  又是一阵折腾,卫尉李广总算姗姗来迟。
  李广来了见到现场气氛怪异,他本是传统武人,为人性情耿直、做事一丝不苟,根本懒得去理会政治因素,出于天子口谕,命令城尉打开城门放行。
  等田蚡和卫绾同乘的车架入了城,李广这才问程不识,“出了何事?”
  程不识与李广乃是旧交,虽知李广耿直不问政治,但是毕竟立场摆在明处不好名言,只得压低声线:“大事!”
  李广抱拳,“我需赶回未央宫,此处有劳了。”说完离去。
  当夜,丞相卫绾、太尉田蚡入宫与天子刘彻炳烛夜谈。
  两人详细告知天子边塞军情,一番长谈直至天亮,方乃结束。
  “北方一猛虎,怒之、奋起、而杀人?”
  卫绾没听懂天子在说什么,他倒是知道自己这个丞相已经当到头了。
  一番悲戚,卫绾忽地想起来一些什么,一拍大腿:“我知道了!是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运筹帷幄
  “今岁小族入侵乃在预料之中。若匈奴西进,北地小族皆安顺无事,岂是蛮狄乎?今与以往大有不同,今岁圣上在北地留有偏师,虽不多,战力却极佳!”
  田蚡手捂木碗,碗内盛有稀粥,言罢美滋滋地用勺子吃食,煞是一副尊贵模样。他样貌不佳,眼睛极小,喝粥时不忘看向天子位上的刘彻,看到刘彻温和地在吃东西,心下明白这个小甥子又想起了谁。
  “今有婧公主坐镇北疆,虽不善军事但不缺谋略尔。婧之下还有奕翠,两位皆是善谋之人,有良将辅佐,必大有作为。”
  刘彻抬头看向田蚡,复又低头专心吃朝食。刘彻为了转移朝中的视线做了诸多努力,朝中门阀也大多被吸引把注意力浪费在了北疆的几个人身上,以致没有注意到他的某些布局,现在布的局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权力正在慢慢被回收到手中,问题是……
  “朕知道。舅舅所言之良将嘛,不就是那个林斌?朕每月几乎都要听好几次‘林斌’这名字,朕的胞姐对之甚为看重,便是身在长安的卫尉李广也对此人极为推崇。还真奇了啊?现在舅舅也称之为良将,这是为何啊?”
  田蚡小眼睛一眯,看上去就好像闭眼了一般,他放下木碗慎重道:“臣不甚知晓军事,圣上厚待方为太尉,但臣知一古语,‘能战之将,皆为良将’此言甚善尔。”
  刘彻轻笑出声,“舅舅此言也无不可。朕每月皆听,此人率虎豹骑军出战塞外,每次皆是战而胜之,夺戎人牲畜、马匹颇丰,朕又听,此人夺取战利品皆赏赐部下,自己却无所获,这是为何?每战也必掠其人口,华夏人训练成卒、戎人或杀之、或充斥为奴,这又是为何啊?”
  “正因如此,臣乃言是为良将尔。好战之将必掌有悍卒,悍卒者、乃百战余生之士也。百战之士为战而生,若无战事必将烦躁,军之所重乃为士气,婧公主来信言道‘虎狼之军为练其悍勇,乃需杀人’,既要杀人,杀之何人?唯有戎人也!”
  “臣窃以为,林斌每战必抢夺戎人乃有深意。其一便是厚赏部曲,厚赏之下必有勇夫,由此可见麾下战力强悍皆出如条治军之策;其二林斌此人虽有治军之才,但却不懂政务,凡事皆为圣上所派文官代劳,不掌政务足见不喜庙堂争斗,此类大善。”
  “臣觉得,有勇不足为虑,因只知杀人乃为武夫。武夫者,利刃也。且……,圣上可听人讲过?”
  刘彻剑眉一挑,示意把话讲明白。
  田蚡“呵呵”几声,见刘彻眼睛瞪过来,他赶紧止笑。
  “历代所忧虑者非是武夫,乃是善战重权欲之辈。婧公主、奕翁主、文官所属每十日皆有密报送来,皆言林斌此人不懂政治,连常理也多数不解,观其言、察其行皆说只重军事不重权政,有何忧虑可言啊?臣想起一事经常忍不住莞尔,据说此勇悍之人视婧公主为母虎,甚惧之。”
  刘彻听到这里剑眉松展,忍不住也是一阵莞尔。
  田蚡近日才被任为太尉,他知道天子一方面是信任自己,另一方面实在是没有人才可以用,这才把兵事交付给自己这么个不是很懂军事的人。他还知道一个事实,刘彻虽然年幼但却极为有谋,刘彻将所有能用的资源全利用起来,等政敌的视线被转移的时候,不经意间已经把部分权力抓到了手中。
  “婧公主早有名言‘其人憨厚有如孩童’,臣以为此乃婧公主对圣上说‘此人不善谋权,不晓政务,且不知人际交往’。前岁有一事,不知圣上可还记得?林斌本为无家之人,乃在李当户引荐之下投军成卒,因其勇悍初为什长,后立战功被公孙敖所妒,乃放逐于外。”
  刘彻既然要扶持那自然是会查清楚,问题是无论再怎么查都只有从军后的资历,生于何处、常在何处皆是无处可查。身为天子,刘彻所要考虑的有太多,首先就要先观察其人有没有威胁,他虽然很少出宫进入民间,但也明白查一个人的来历十分困难,现在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户籍,这才每次战乱都有那么多来历不明的流民。那么也就是说,刘彻认为查不出实属正常,后面才有派人前往观察言行的事情发生。
  刘彻所想太多、所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他除了进行招贤之外还要做一件大事。这事还是因为查不出林斌来历后才决定做的事情,无它,就是对本国人口进行普查,设立籍贯制度。他知道人口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但非常矛盾的是,既然人口对国家很重要,为什么就没有哪代帝王对本国的人口数量进行普查呢?既然没有人做过,就由他开始做!
  问题又回绕到林斌身上,刘彻所得到的情报是,林斌自称来自上党也的确讲的一口关中腔,至于是怎么出现在雁门郡,据自称是随商旅欲出塞,后遇胡虏入侵被俘,于途中得逃。刘彻对这种说法半信半疑,让人详细问了几个士卒,士卒皆称乃是如此,他这才信了一些,但没有放弃深究。
  刘彻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多次去信详问刘婧,刘婧回信多有对林斌进行举荐,描述来历时也没有太大的出入,后又愿意作保,这才导致刘彻觉得林斌只是个小人物,没有大多的威胁,暂且放任也无不可。他在宫中与郎官李当户闲聊时,有意无意的问及李当户对林斌的印象,从李当户那里知道林斌不太会骑马的事实,排除了是异族奸细的可能性。
  天子刘彻又对很多人描述林斌善战的事情感到好奇,一位想要有大作为的天子,他对军事的重视无需用语言描述,查看了许多关于林斌在兵堡的战例,对林斌的了解有了初步的印象,大概知道也就是一个很勇悍,懂得鼓励袍泽士气,但是却对政治不了解的武夫,后面也才发生被公孙敖放逐出城的事情。
  但是别奢望生性多疑的刘彻听人这么讲就信了。
  “朕有话问舅舅。”
  田蚡忙端正坐好,作出倾听状。
  “朕想知道舅舅如何看待此人。”
  田蚡“唔……”的拉长一个尾音,据实说:“尚无定论。”
  刘彻又问:“舅舅对朕善待胞姐之事如何看待?”
  田蚡笑道:“足见圣上乃是挂念亲情之圣君!”
  刘彻无奈:“朕此举非是全为亲情,实乃迫不得已,若不如此做,怎会有如今这般优势。利用亲情,朕甚惭愧。”
  田蚡心下大喜,天子能把心事说给自己听,足见天子真的很信任自己。他安慰:“若无此事,长乐宫那位老太太怎会放松警惕?”
  身为皇族最怕就是皇帝太过无情,皇帝一旦无情起来皇亲就要遭殃,窦老太太是老牌外戚,她不希望皇帝是一个冷血的人,如果皇帝冷血,不但宗亲要遭难,老牌外戚的下场绝对会更凄惨。所以窦老太太发现刘彻重亲情后这才软化下来,觉得是该放些权力给刘彻,只要没有到了窦老太太可以忍受的底线,窦氏门阀集团没有窦老太太的支持就永远翻不了天。
  政治斗争所讲究的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只要有效那么什么都得利用起来,尤其是皇室的斗争,在激烈的时候根本没有所谓的亲情可言,这是横古不变的定律。
  刘彻定定地看着田蚡,他知道自己舅舅的德行,爱财;好华服;喜狗马、古玩,总是表现一副尊贵模样,为人表面大肚,其实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狠人。那些既是缺点也是优点,至少刘彻认为人还是有弱点比较好,要真是毫无弱点,刘彻连用都不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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