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八卷)校对第1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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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隆造终于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所处的环境了,这是一处位于海边的工地,长长的水泥码头向着海延伸出去。夜幕下海水正在涨潮,黑色的浪拍打在犬牙状的潮汐墙上,留下细密的白色泡沫,远处隐约可见灯火通明的东京。小山隆造大概知道自己的位置了,这里应该是东京附近的偏僻海岸,深夜里很少会有人迹,就算他大声呼救也是徒劳。
码头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悍马越野车,穿黑色长风衣的年轻男人坐在保险杠上看海,海风掀起他的额发。男人在抽烟,烟头一明一暗照亮他细长的眼睛。男人的气质跟夜叉乌鸦完全不是一路,他的英俊中透着些许阴柔气,白净的皮肤有着大理石般的质感,眉宇挺拔,黑色的长风衣也相当地考究,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某个学院的年轻教员。他没有参与劫持小山隆造,看起来是负责人。
男人用脚尖碾碎烟头,沿着码头缓缓走来,直到小山隆造面前:“小山隆造医生?知道我们今天找你来是为什么么?”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怎么样?我……我没有钱,我也没有借过高利贷,我没有仇家,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请你们放过我!”小山隆造急切地说。
“小山隆造,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医学院,在东大医学部当过六年的遗传科医生,后来被曝光猥亵女病人和私自提取病人的基因进行违法的基因实验,被东大医学部开除。之后一直在地下小诊所里给怀孕的女人做引产手术,但你不靠这个赚钱,你引产之后就给女人注射麻药,趁着昏迷奸污她们,这是你的恶趣味。你很有钱,你自制毒品在地下诊所里出售,还买卖人体器官,你在三菱银行的账户上有九千六百万日元的存款,其中五千万是三周前刚刚存入的。”风衣男念完了文件把它扔在小山隆造面前,“你最好跟我们合作,否则对于你这种人我们是没什么必要客气的。”
小山隆造越听越心惊。男人念出了他的银行账户余额时,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伙无准备的暴徒,不是轻易好打发的。
“这么了解我?居然连我的银行账户余额都知道。想要钱?那就说个数吧,不要太过分,我也有一些有势力的朋友,逼急了大家都没有好下场!”小山隆造抬起头,收起了伪装出来的可怜相,“谈生意之前给根烟抽怎么样?”
这是以攻代守,小山隆造其实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害怕。他清楚自己做过些什么,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得罪些人,不过事后能花钱摆平就好。他在考虑多少钱能够满足这三个来历不明的男人,一千万日元不知道够不够?也许能从五百万谈起?
“你该矫正一下牙齿了。”男人抓住小山隆造的头发强迫他昂起头。乌鸦把带鞘的长刀送到男人手中,男人把刀柄狠狠地捅进小山隆造的嘴里,用力一搅。
小山隆造听见自己满嘴牙根折断的声音,剧痛在脑海里爆炸,胃痛得痉挛,大口大口的胃酸喷了出去。
男人把小山隆造扔在地上:“我说过,对你这种人我们没必要客气,迷奸孕妇,制毒,器官买卖,你居然能活到今天,神不是死了,就是睡得太久。”
“我搞女人和卖肾脏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他妈的又不是警察!你们想要什么就说出来!我也告诉过你惹急了我们大家一块儿完蛋!”小山隆造痛得在地上打滚,面孔扭曲得像是恶鬼。
“我当然不是警察,警察会对你讲人道主义,可我们没准备把你当人来对待。”风衣男从口袋里掏出证件在小山隆造面前晃了晃,证件夹里有一枚圆形的金色徽章,徽章上是半朽的世界树。
“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源稚生执行官。”男人说,“现在明白了?”
“你们是……”恐惧在小山隆造心里爆炸。
这种恐惧并非外来而是如盘根古树纠结在他心底,这些年过去非但不能被遗忘,反而扎根越来越深。那么多年来他东躲西藏不敢住豪华公寓不敢在人前显摆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行迹,一度他觉得自己已经从这些人的监控中游离出去了。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些人的网从未出现过缺口,只是不到必要的时候不收网而已。小山隆造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了,也只有那种禁忌之物值得这些男人追寻。
“你是混血种,但龙血在你的血统中所占的比例很小,在我们监控名单里你的色标是白色,最安全的一类。原本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我们,可你做错了事。毕业自早稻田大学的你是医学方面的高材生,从学生时代起就一直进行龙血相关的基因实验。前一段时间你的实验获得了突破性的成果,你制成了一种名叫‘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基因药。这种药能强化血统,但有很强的副作用。你把配方卖给了一位大主顾,他支付了你五千万日元作为报酬。此外,你还帮他进行人体试验以观察这种药的副作用。”源稚生直视小山隆造的眼睛,“我只要一个名字,那个试验品的名字。”
“你们搞错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跟混血种接触了,我也没有研究什么基因药物,我卖出的只是一种新型毒品的专利!”小山隆造满嘴冒着血沫,“你们搞错了!”
“你的试验品暴走了,正在满世界杀人。我们必须立刻终止他无目的的屠杀,每多争取一秒钟都是好的,所以我们不会在你身上浪费哪怕一秒钟。”源稚生神色诚恳。
“见鬼!我真的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从哪里知道我制造了那什么莫洛托夫鸡尾酒,谁说的你叫他来跟我对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卖掉了一份新型毒品的提纯专利!”小山隆造含糊不清地说着,吐出一颗又一颗断牙。他明白威胁和利诱对这些男人都不会起作用,于是重又流露出可怜相来,眼神像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
“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源稚生起身,“夜叉负责收尾。”
夜叉拍拍掌:“好嘞!乌鸦帮把手的话半小时就弄好!”
乌鸦狠狠地皱眉,似乎很不愿意接这个活儿,但还是抓起小山隆造的一条腿把他拖到了巨大的水泥搅拌机旁。码头施工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水泥砂浆,调配之后如果用不完就得留在搅拌机里搅拌着过夜以免凝固。夜叉用铁丝捆好了小山隆造的双臂双腿,把他投入了垂直的深坑中。
“52.5的水泥,浇出来会不会开裂?”乌鸦在出浆口蘸了一点水泥砂浆捻捻,迅速报出了水泥的标号。
“码头用的水泥桩是泡在海水里的,52.5的水泥在水里不会开裂。”夜叉熟练地打开搅拌机,水泥砂浆倾泻而下。
小山隆造明白“收尾”二字的意思了,这些男人甚至不愿意花时间逼供,源稚生的命令是由夜叉处理尸体,这种处理方式是小山隆造听说过的。黑道杀了人之后会把人浇筑进水泥桩里,东京高楼大厦中不知多少水泥桩中藏着人骨,他们在死后还默默地站立着支撑这座恢弘的城市。这个垂直的深坑就是用来浇筑水泥桩的模具,被浇筑成水泥桩的小山隆造会被打桩机打进海床,从此永远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又热又重的水泥砂浆打在小山隆造的肩上几乎要把他的骨头打断,十几秒钟的工夫水泥砂浆就已经漫过了他的大腿,石灰粉呛进他的眼睛和喉咙里,他仿佛闻到了自己的尸臭味。快死的时候脑海里全是那些被他玩弄过的女人,昏迷中她们的身体松软疲惫那么诱人,他很想就此招供,招供了就能继续享受玩弄孕妇的快乐……
他上大学的时候喜欢同班的女生麻美,但是麻美喜欢的是英俊的电器商行少东家藤真,他看着麻美和藤真走得越来越近,瞒着父母一起出国旅行。可小山隆造想藤真那种有钱的少东家跟麻美玩玩就会腻就会抛弃她,那时候他就会趁机安慰失落的麻美然后得到她。这个期待深藏着,直到麻美有一天来找他,说自己怀了藤真的孩子但是藤真不承认,请小山隆造帮个忙谎称是她男友带她去做个流产。渴望已久的机会就在面前,可是小山隆造看着麻美隆起的肚子忽然觉得恶心极了,他觉得到麻美肚子里怀着别人的孩子不干净了不是他的麻美了。他恨透了这个女人,想要给她一点教训,于是他给麻美服下麻药迷奸了她,整个过程中他想象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藤真,那感觉真是好极了,从此他喜欢上了这个娱乐。
但他还是不敢说,因为他知道买家的暴虐。如果买家知道是自己泄露了消息,那他的死法一定会比被浇筑成水泥桩还要痛苦百倍。小山隆造紧紧地咬牙祈祷说这只是心理战是这些人逼供的手段,对方不敢真的杀他,水泥砂浆会在快把他淹没的时候停止……一定会停止!
“饶了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小山隆造嘶声大喊。
回答他的是乌鸦和夜叉哼着歌对答的声音。
“夜叉你浇人桩比较有经验,这样浇出来的硬度会不会不够啊?要是在打桩的时候碎掉可就不好了。”乌鸦说。
“那再添点石灰你出点力把砂浆搅拌均匀了,码头是百年基业要建得牢固一点啊。”夜叉说着把满满一袋石灰倒进深坑里,“嗨哟嗨!使劲点搅起来!兄弟!”
石灰和水泥砂浆混合,释放出的热量把水泥砂浆烧得滚烫,乌鸦捂着口鼻搅拌得一身是劲,小山隆造只觉得浑身的痛觉神经都被放在火上烤。
“是啊是啊,记得家乡的儿歌里唱说‘码头是父亲的扁担我和弟弟站在扁担的两端’呐。”乌鸦用关西口音哼着奇怪的儿歌。
“樱井明!他叫樱井明!饶了我!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没杀过人我只是个禽兽而已……求你们……饶饶饶绕饶了我!”在水泥砂浆就要漫过小山隆造头顶的前一刻,他最后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仰起头来嘶声吼叫,以免水泥砂浆灌进嘴里。
“这家伙真是个笨蛋,他杀没杀过人和我们是不是把他浇成人桩有什么关系?”夜叉说着又拆开一袋石灰。
“他已经招供了就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乌鸦扔掉搅拌用的竹竿扭头就走。
“再过一会儿就完成了,会是一条好人桩,现在放弃太可惜了吧?”夜叉大声说。
“好吧好吧,那我们得抓紧点时间……”
深坑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号哭,小山隆造绝望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完全误解了这帮人,这帮人与其说是暴徒不如说是变态和神经病,难怪他们浇筑水泥桩时那么开心那么快乐,歌声中弥漫着发自心底的幸福。什么“码头是父亲的扁担我和弟弟站在扁担的两端”,这些家伙的童年就是兄弟并肩浇着人桩度过的吧?浇筑人桩对这些家伙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残忍的丧心病狂的事,而是对童年的美好回忆吧?招供什么的这些神经病才不管!
“行了,别玩他了。”源稚生扔掉烟蒂跳上悍马,“跟他比起来你们才是真正的变态吧?”
“只有变态才能吓到变态啊。”乌鸦拍拍手上的石灰,微微一笑,“变态和变态相遇有一半的可能会情投意合,一半的可能会彼此恶心。这个变态就把我恶心坏了。”
“说实话半途而废的话,我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自己的作品啊!”夜叉叹了口气和乌鸦一起奔向悍马,悍马的车门还敞开着,车却已经开始加速。
“樱,已经查到试验品的名字,给我在档案中搜索‘樱井明’这个名字。目标用基因药物强化了血统,正在进化中,有强烈的攻击性和杀戮冲动。从现在开始把樱井明的色标调为红色,极度危险目标。给我查询空港、铁路网、公路网和水路网,还有温泉旅社、酒店和医院,用最快速度找到他。他可能使用化名和假证件,但他会克制不住杀人的冲动,你调查最近集中发生命案的地区就能找到他的痕迹,受害者应该全部是女性,死前被强暴,尸体不完整。联系政宗先生,请批准我们对樱井明进行抹杀!”源稚生一边飙车一边打电话。
“目标现在的血统阶级是多少?”
“至少是A级!狂暴化的A级混血种!”
“明白,那从现在开始收网!”
源稚生扔下手机:“乌鸦!通知后勤部开始预热那架直升机!我到达机场的时候它要在随时可以起飞的状态!”
小山隆造浸泡在一米五深的水泥砂浆里,感受着自己在夜风中慢慢凝固。在他的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刻,呼吸着寒冷的夜风,深刻地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庆幸自己还能呼吸;也从未有这样的时刻,他那么希望警察快点出现,即使带着逮捕状,把他扔进监狱都好,只要别让他落进本家的神经病们的手里。
不过还有六个小时天才会亮,天亮之后他才会被上班的工人们发现,那时他这根浇筑到一半的水泥桩……已经凝固得很好了吧?
火车轰隆隆地一路向北,在群山间留下白色的烟迹。
这是一辆老式蒸汽机车,远不如新型的高速列车快,目的地又是遥远的北海道,加上每个小站都要停,乘客要在火车上坐足足十二个小时。按说这样的列车本该被人瞧不起,但是每年春天都有不少年轻人选择搭乘这列火车。因为这列慢车走的是二战前铺设的山间铁轨,一路上都是难得的好景致。喜欢搭乘这辆车的旅客多是休业旅行的高中生和年轻的恋人们,在老式的铁皮火车里和悄悄喜欢的人一起呆上足足十二个小时,看着窗外如水洗过的青山被逐一抛在身后,每个女孩都会想把头枕在一个男孩的肩膀上。
樱井明所在的这节车厢只坐了一小半人,男孩女孩们兴奋地对窗外的景色指指点点。樱井明悄悄地抽动鼻子,嗅取车厢里的每一丝气味。现在他的嗅觉堪比一只猛兽,他甚至能闻出对面那个穿米色羊毛裙的女孩在动情,她旁边的男孩偷偷亲吻她耳垂的时候,她的体味中骤然增加了诱惑的荷尔蒙气息。他通过监控气味来控制这节车厢,从中选择合适的猎物。
这是他逃亡的第十五天,一路上他已经猎杀了十五个女人。
樱井明二十三岁,在一所教会学校当校工,也是那所学校的毕业生。学校位于神户的山中,四面都是坚厚的石墙,石墙上张开通电的铁丝网。曾经有胆大的孩子裹着绝缘布抓住铁丝网,成功地翻墙逃出了校园,但他随后在深山中迷路了,被救援队找到的时候已经渴得脱水了。那所学校是“关爱学校”,关爱对象是那些被其他学校拒绝的孩子,比如像樱井明这样被判断为有“暴力倾向”的。每晚睡觉前修女们都会亲吻孩子们的额头,然后孔武有力的警卫给铁门加上链锁。
樱井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常常坐在操场中间仰望天空,但抬起头来永远是同一片四四方方的天。他坐在草坪上给天空中的每一朵云起名字,然而第二天那些有了名字的云都走了,只剩他仍旧坐在那片草坪上。学校教育到高中就停止了,但是没有大学会收他们这样的学生,樱井明就被内部聘用为校工。他有了自己的单人寝室,但仍旧不能离开校园,每天晚上睡觉前还是有警卫把寝室的铁门锁上。医生说他的暴力倾向并没有被治愈,流落到社会上会是社会的麻烦。
樱井明清楚自己被送进关爱学校的真实原因,那是因为他的血统。他出自神秘的樱井家,一个自古承袭龙血的家族,五岁时长辈给樱井明做了血统评测,他被断定血统天生有缺陷,随时有暴走的可能。他迅速地被从家中带走,被送到深山中的教会学校读书,而这所学校最大的捐助者就是他的家族。父母再也没来看过他,取而代之的是这样那样的黑衣男人。
每年他过生日那天都有一个黑衣男人以家长的身份来探望他,他们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西装衬里上绘制着绚烂狰狞的鬼神图。樱井明知道这些男人就是所谓的执法人,在这个国家里每个混血种都在执法人的监控下,执法人在阴影中维护着混血种社会的秩序。有些执法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会给樱井明带来烧果子和鲤鱼旗,另一些则威严得令人不敢直视,但在樱井明眼里他们没什么区别,必要时无论是和善的还是威严的执法人都会无情地处决樱井明这样的危险目标。
每个执法人都会问樱井明差不多的问题……会忽然激动起来控制不住自己么?有没有喜欢上什么女同学?你手淫么?每晚都有还是不定时?有没有觉得身边有什么讨厌的人?想不想杀了他?
每个问题都像锋利的手术刀要把樱井明剖成薄片再用显微镜认真地观察。樱井明没想过要反抗,执法人的血统远比樱井明强大而且稳定,所以他们是执法人而樱井明是囚犯。樱井明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只是“垃圾血统”,而执法人们继承的是“精英血统”,垃圾血统会增加暴走的风险,而精英血统则赋予混血种无与伦比的能力。执法人一边问问题一边在评分表上勾选,评分表和体检结果一起被传真回本家,如果樱井明的档案被贴上绿色或者黄色的色标,今年就算过关,如果是橙色标的话监控就会加强,如果是红色标……樱井明不知道后果也不想知道。每次评测樱井明的色标都是绿色,这说明他很安全,执法人安慰他说如果能一直维持绿色直到四十岁就有望自由,执法人不会再隔着钢化玻璃询问他,只会每年一次拜访他的家。
四十岁么?可四十岁的时候还有谁愿意跟他组成家庭?四十岁的樱井明一无所长,从未离开过山中的学校,是一个还没来得及长大就衰老的大叔,和一个没有亲人的孤寡。
执法人走后樱井明站在淋浴间里,用最冷的水淋透自己的身体。
“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那天晚上忽然有陌生人来探望他。
那个男人穿一身白麻色的西装,慵懒闲适地坐在椅子里。樱井明刚想看清他的瞬间,大厅的灯忽然熄灭了,而背后的警卫仿佛全然未觉。
黑暗中樱井明听见男人的声音仿佛从极远处传来:“谁愿意就这样了却人生呢?”男人的声音那么温和,甚至带着些阴柔之气,但他的威严比执法人更甚。他简简单单地坐在那里,却仿佛高踞王座之上。
“不……我不愿意!”樱井明下意识地回答,“我什么都没做错!”
男人把一盒十二支药剂推到樱井明面前,这些药剂从明媚的红色渐渐过渡到沉郁的紫色,就像彩虹鸡尾酒的颜色:“那就试着让自己的血液沸腾起来。”
然后他起身离去,灯重新亮起,警卫带着樱井明回房间,一切都像一场梦。之后在那些寂静得连猫头鹰都睡着的夜晚,樱井明一针接着一针把彩色的药剂注入自己的身体。
那些药剂到底在他身体里做了什么,樱井明不知道,但他的血统显然被唤醒了,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仿佛从沉睡中醒来,力量在血管里如海潮般涌动。他有时从梦中忽然醒来,仰望铁窗外的明月,觉得自己站在世界的中心,是一切的主宰。就像那个黑暗中的男人许诺的,樱井明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信、力量、以及属于自己的人生。
随之而来的是黑色的欲望,某天夜里樱井明觉得自己燥热得无法忍受,好像有火从自己的身体里烧出来。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和女老师奈美赤身裸体地搂抱在一起,奈美的脊柱已经断成了几截,喉咙开裂,而自己满嘴都是血的味道。昨夜的事忽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他敲开了奈美的房门,野兽一般把奈美压倒在床上,把她的睡裙撕裂……杀死奈美的是他兴奋时失控的力量。
樱井明把奈美的尸体埋在樱花树下,趁着深夜逃出学校。高墙已经困不住他了,他奔跑起来仿佛驾驭着风雷,从电网上方一跃而过。
奈美死的时候二十九岁,曾经是樱井明的老师。樱井明还是个学生的时候很为奈美心动,那是他所能见到的最漂亮的女人,但他距离奈美那么远,远得无法企及,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可能地捣蛋,让奈美愤怒地骂他几句。当上校工之后樱井明也没想过能亲近奈美,更别说占有她,他在奈美面前永远只是个弱小的孩子。但现在他变了,他进入了全新的世界,拥有绝对的自信,在他眼里世间的一切都像蝼蚁那么渺小,他想要任何女人任何人都得服从,他想要谁死谁就得死!在短暂的恐惧和后悔之后,他欣喜若狂。
在逃亡的路上他仍未停止注射药剂,每多一支药剂进入血管,他的信心就倍增。越来越炽烈的欲望推动着他一路上猎杀女人。他残暴地对待她们,甚至吸吮她们的鲜血,这让他有种从内到外把女人榨干的满足感。但即使拥有无与伦比的信心,他仍旧不能确定自己能否逃过执法人的追捕。樱井明不知道执法人有多少,也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但有人说他们是处决时是世间一切恶的化身,他们的手段极尽凌厉风格极度血腥,甚至能从石像嘴里拷问出秘密。如果有人违背了黑暗中的法律那唯一能做的事就是逃亡,不停地逃亡……一直到自己被捕获被处决的那一天为止。
樱井明还没能确定合适的猎物,因为这节车厢里的大部分乘客都是年轻情侣或者一起休业旅行的高中生,如果有人消失很快就会被同行的人察觉。
只有一个独行的女孩,穿着高中校服,看起来十七八岁,总之肯定比樱井明小。女孩穿着略显紧绷的学生装,显然她正在发育和长高,还没来得及做新的校服。她还戴着幼稚的小猫发卡,背着Hello
Kitty的双肩背包,浑身上下透着青涩的气息。樱井明一般不喜欢这么幼齿的猎物,他喜欢那种衣着暴露的性感女人,他以前只能在电视节目中看到性感的女人搔首弄姿,如今他可以玩弄她们再杀死她们,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不过那个女孩居然有双很美的长腿,为了御寒她穿了黑色的丝袜,外面套着白色袜套,曲线介乎成年女性和少女之间,透着隐约的诱惑。以樱井明区区十几日的猎艳经验来看,这个猎物如果化化妆穿上性感的服饰在东京街头也是目光的焦点,樱井明对撕裂这个女孩的校服和袜子充满期待,暴躁的欲望让他眼睛发红,所以他刻意地垂下眼帘以免被对方觉察。
他必须抓紧时间捕猎,对他这种朝生暮死的人来说,要抓紧时间吃饱。樱井明看得出那个女孩在玻璃反光中悄悄观察自己,这样的猎物很好上手,樱井明对于自己的魅力有着十足的信心,注射莫洛托夫鸡尾酒之后他的血统大幅提升,龙血会给人带来不可思议的魅力,这是高等物种对低等物种的天赋优势。尽管樱井明的服饰廉价甚至邋遢,可只要他盯着女人的眼睛看,女人就会被他迷离的目光感染,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下。
樱井明抽了抽鼻子,女孩身上有股好闻的少女味道,像是花香,但说不出是哪种花。樱井明不喜欢这种气息,他渴望的是性感女人身上诱惑的荷尔蒙气息。女孩身上的气息让他回忆起自己坐在操场中间仰望天空的日子,那时候漫山遍野的草木香和花香流淌下来,汇集在山谷中的校园里……虽然想来是很美好,但那仍是一处花香弥漫的牢笼。
他看得出女孩犹豫着该不该坐过来说话,因为她穿着方口小皮鞋的脚正紧张地点着地面,显得有些焦躁又有些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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