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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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门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
  许是听见了里头的哭声,脚步声蓦地加快,一会石青色绣金玉满堂的门帘子便被打起,倏忽间便进来几个人。
  宋氏更是走在了最前头,一见谢姝宁哭成了泪人,急忙冲过去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一叠声问道:“怎么哭了?”
  “怎么回事?”桂妈妈更是直接劈头盖脸冲着一旁的蔷薇喝了声。
  蔷薇只觉得满心委屈,可方才的事她又怎么敢说?刚刚小姐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了,若是有人信了,便说是她教的!她何时教这小祖宗说过那样的话呀!真真是冤死个人!她便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桂妈妈见状不由气急,方要开口却见李妈妈正蹑手蹑脚地要往外头去,不由冷哼一声,“李妈妈这是要上哪儿去?”
  “我……”李妈妈面色略微发白,嘴角翕动。
  可才说出一个我字来,众人便听到谢姝宁尖着嗓子大哭不止,断断续续地道:“李妈妈……妈妈要带爹爹走……她、她还骂阿蛮……”
  李妈妈闻言腿都抖了!
  做下人的竟然敢骂主子,这眼里还有没有规矩,她还要不要活了?
  好奸猾的小东西,竟这般诬赖她!
  她瞪大了眼睛便要分辩:“奴婢怎敢以下犯上?方才奴婢也只是来请小姐回去歇着罢了,何曾有过一句不当的话?”说完,她眼珠子一转,伸指一点蔷薇,大声道,“太太若是不信,只管去问蔷薇姑娘便是!”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顾不上别的了,这声太太该喊不该喊都只有喊了再说。
  话毕,她又见谢元茂缓过劲来自炕上坐起,急忙往前走两步一把跪下,“还请六爷明鉴啊!奴婢岂敢做那混账事?”
  可哪怕就在她求饶分辩的当口,谢姝宁也没有止住哭声,反倒是有越哭越伤心的趋势。这么一来,谁还注意得着她,个个都只顾着去劝谢姝宁了。李妈妈便再次听到谢姝宁将“屎盆子”大力扣在了自己脑门上。
  ——“李妈妈说要将爹爹送、送到玉茗院去!”
  犹带着哭声的话语,听得李妈妈耳边“嗡”地一声,手脚发麻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谢姝宁声音又响,不多时屋子里乱糟糟的声音便都传了出去。外头的人虽听得不是太分明,可隐隐绰绰的也听了个大概,一会便听明白了这是陈氏想要趁着谢元茂醉酒行好事,所以才派了李妈妈来作祟,可不巧却被八小姐给撞见了。
  没多久,这样的消息便在府里各处四散开来,犄角旮旯都给传遍了。
  传到三老太太耳中的时候,她正捧着卷佛经看着。听完大丫鬟春平的话,气急败坏,一把将佛经掷了出去,沉声骂道:“蠢东西!真真是蠢东西!府里怎地尽养了这么些愚笨的东西!”骂了一通,心头的那口郁气总算是平缓了些,她才正色同春平吩咐起来,“下去都敲打敲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个个的也都该长些记性才是!”
  春平乖巧地应了,而后才似有些为难地道:“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老太太熟知春平性子,见状便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快说!”
  “府里还有传言说八小姐有些古怪,说的话直叫人心里发寒呢。”
  三老太太略一思索,“依你看呢?”
  
  第026章
丢人(二)
  
  春平摇摇头,试探着回答:“奴婢听着不像回事,不过……八小姐倒的确似比长房的几位姑娘都更聪慧些。”
  “哦?”三老太太意味不明地发出个音,而后一抬眼,笑了起来,“聪慧?她那娘便不像是个聪慧的,她又能聪慧到哪里去?几只蝼蚁,也敢上跳下窜。你且先去将那些嚼舌根的人整治一番,剩下的咱们来日方长。”
  春平应下了,先去捡了佛经整理妥帖在炕几上搁好,这才屈膝行礼撩开锦帘出去。
  等人走后,三老太太扫了眼被捡回来的佛经,手抄的簿子,字体清隽,纸张却已经有些泛黄了。她闭上眼,白皙的手握成一个紧紧的拳,口中呢喃道:“该是我的,这一切都该是我的……”
  她是家中嫡出的女儿,可父亲仕途不得力,直至她年长,已是家族衰败,式微了。
  母亲为她殚精竭虑,最终也不过是只能将她嫁进谢家三房来做继室。
  她明白,当年谢三的确是比她大上许多岁,可到底还处在身强力健的时候,身边姬妾虽多,然并无人诞下子嗣。她若是能一举得男,将来的日子还能不好过?可千算万算,谁也没能料到,她还未能怀上身子,那人便去了。从此,只留下这一宅子的妾室通房,同她这个年轻的孀妇罢了。本是酒色害人,可她的婆母却认定她是丧门星,就是因为娶了她,三房才彻底绝了脉。
  真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
  “哼!”三老太太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重新睁开眼,唤了人进来服侍自己睡下。
  一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安生。
  次日天边才刚刚冒出一丝亮光,她便已经醒了,却静静躺在那望着头顶帐子到辰时一刻才起身。
  梳着头,她轻咳了两声,问身后侍着的春平道:“如何了?”
  春平赔着笑脸,“奴婢都已经打点过了,那两个将话传出来的,也都已经给打发到平郊的庄子上去了。”
  “做得好。”三老太太赞了声,而后眉头一皱,“可是还有个李妈妈?”
  “是。只她是太太的人,奴婢暂时未动。且六爷也动了气,怕是不容易直接处置了。”
  “荒唐,越是如此,便该加紧处置了才是!等会便使人去将太太唤来,我亲自吩咐她!”三老太太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瞪大了眼睛,手往后一伸握住了春平的腕,急声道,“你快瞧瞧,这儿可是生了根白发?”
  春平一怔,仔细翻拣着三老太太鬓边的几缕长发,里头果真藏着根通体雪白的银发。她轻手捏住,将这根发丝牢牢卡在两指间,强笑着道:“只一根,不打紧的,奴婢给您藏起来,轻易是瞧不见的。”
  三老太太不语,只呆呆地望着镜子。
  良久,当春平觉得自己拿着白发的手都已经僵住了时,她才听到三老太太冷声道:“拔了吧。”
  春平下意识脱口而出:“老太太不可,这拔了一根可得再生七根回来呢!”
  三老太太神色不变,道:“我早已是老太太,生几根白发怕什么!”
  可她口中说着怕什么,那盯着镜面的眼神却似乎要射出针来,冷得春平手一抖,便连根将白发给扯了出来,吓得她连忙丢开了手告罪:“奴婢手笨,请老太太责罚。”
  “起来吧。”三老太太面无表情,“已经死了的发,拔了也不疼。继续梳。”
  春平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握了梳子为她盘髻。
  另一边的夏安则取了衣饰过来给三老太太过目,一件比一件色沉花素,瞧着比长房老太太身上穿的大抵还要老气些。可三老太太却似极为满意,挑了件模样端肃的穿了,才刚刚系好扣,门口的福字纹帘子便被打起,秋喜跟冬乐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秋喜提着食盒去桌上安置,冬乐则快步走至屏风外,冲里头三老太太的身影道:“老太太,出事了。”
  话音落,屋子里静了一静。
  而后三老太太便揉着额角出来,蹙眉问道:“又出了何事?”
  冬乐苦着脸,“不知怎地,府里头都传开了,太太苛刻芝兰斋那边的炭火,惹得他们只能自己使银子出去买。”
  “什么?”三老太太饶是心里已有些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话,仍是懵了,“太太苛刻芝兰斋的炭?”
  冬乐点点头,斟酌着说道:“府里头还传芝兰斋那边怕过不好冬,所以一起子便买了大批银丝炭回来,堆得小山似的。个个都说那位好大的手笔,银子多得能当石子丢着玩呢。”
  三老太太气急反笑,道:“先前在长房晒了财,如今连炭也要摆出来晒晒?真当这天下便是她宋氏最有钱了不成!”话毕,她似想到什么,眉头蹙得愈紧,“芝兰斋那边的炭原本备得足不足?”
  这些事冬乐在来禀之前,自是都已经查过一番的,这会听到她问起,当即回道:“奴婢都打听过了,炭原也是照着之前的定数发的,是足的。只是芝兰斋那边的人都是南边来的,不禁冻。便有人去寻了炭房的婆子,要多取些来用,结果却被拒了。”
  如此一说,三老太太便听懂了,沉声怒道:“怎地左一个不成样的右一个也这般无用?瑾儿这些年都是如何管教下头的人的?”
  她骂陈氏,冬乐春平几个大丫鬟自是不好接话,只能等着她骂完才轻声劝慰道:“这事太太也是不知情的,原是那边的人太刁钻了。”
  三老太太听完却不理,只冷笑两声,走至桌边坐下,恼火地说:“刁钻?若不是自家敞开了大门让人进来使坏,他们能刁钻到哪儿去?不过一群蠢货!这宅子里的人,看样子都该好好整顿整顿才是了!”
  如今又临近年关,最是怕出事不吉。
  可照着眼下的情况看,又何止是不吉这般简单。再这么下去,谁知道还能出点什么事。
  三老太太越想便越是头疼,连带着倒了胃口,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
  可一大早的,谢姝宁却敞开肚皮用了许多,还强行让谢翊也多吃了半碗粥才肯放过他。前一世,她身娇力薄,一场风寒便能倒下,平日里吃的东西也极少,养成了弱不禁风的模样。所以为人性子再强硬又能如何,身子都吃不消,又怎撑得下去?
  她势必得趁着如今年纪尚小,先好好将身子养好才是。
  再加上今日,喜事一桩接一桩,她这胃口当然也就愈发的好了。
  只要一想到三老太太跟陈氏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就忍不住还想要多用一碗!这般想着,谢姝宁便抱起碗递给了桂妈妈,眯着眼睛笑道:“乳娘,我还要!”
  
  第027章
挨骂
  
  见她胃口大好,宋氏便略放心下来。但只要一想到昨日夜里谢姝宁大哭不止的模样,她便又觉得心里似有猫爪挠个不停,疼且痒。她微微蹙眉,端起茶盏漱了口,同谢元茂道:“昨日那位李妈妈,继续留在阿蛮身边怕是不大合适。”
  她只说李妈妈不适合留在谢姝宁身边,却绝口不提李妈妈要将谢元茂带走的事。谢元茂听了,倒是长舒一口气,便道:“岂止不合适!虽说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可胆敢辱骂小姐,便是直接打死了也是该的!不等午时,我便让人将她打发了。”
  “可……到底是她好心拨给阿蛮使唤的人,我们岂好就这般驳了……”宋氏欲言又止,索性拣了帕子为谢姝宁擦拭起嘴角来。
  谢元茂闻言只觉得宋氏话中带着心酸,又觉得陈氏怕是明知李妈妈的性子才故意将人拨到芝兰斋里来的,登时对陈氏多了几分不喜,对宋氏多了几分愧疚。
  与此同时,谢姝宁却也是头一次从自己母亲话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意思。
  她吃着粥,开始心不在焉地思量着宋氏方才的那句话。
  若是不注意,她定然也只会觉得母亲是本性使然才会说宋氏好心这样的话。可如今她非幼童,所思所想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方才只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母亲就算真的不通内宅之事,缺的应当也只是实战而已。毕竟身边有个江嬷嬷服侍着长大,又岂会一点不教母亲?
  父亲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种时候,母亲将自己放得越低,说的话越显然心酸无助,父亲便越会将心偏向他们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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