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校对)第2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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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向是个决绝的人。
若生眸色微黯,暗讽自己一句。父亲安安生生在自己眼前,继母和腹中幼弟皆平平安安,她果然便松懈了,全然忘记这世上有人是能决绝到除了自己谁也不在乎的——
于玉寅而言。人大抵只分为两种。
有用的跟无用的。
好比连家昌隆时的她,和身陷囹圄时的她。
前者他摆出世上若没了她便活不下去的姿态来;后者则眼也不抬扭头便走。
若生想,自己怎么能不时时刻刻将这些记在心上呢。怎么能指望着那样的人会对亲兄弟手下留情。
玉真拖了他的后腿,那是比无用之人还值得舍弃的。
她立在明媚的天光底下。打了个冷战,闭上了眼睛。
这双眼睛,睁着同瞎了也无甚区别,她那会怎么就对他念念不忘了?
夏风拂面,裹挟着淡淡的花草香气,若生将眼一睁,侧目望向了苏彧,有气无力道:“想不明白了,头疼。”
照理,她一开始就知道玉寅兄弟俩人心怀鬼胎,就算不清楚他们怀着的这鬼胎究竟是个什么鬼,她也应该想法子趁早将俩人给打发出去了拉倒。
管他“怀”的是个什么球,早日杜绝便是。
再狠点,跟拔杂草似的,一股脑将俩人给灭了,这人死如灯灭,更是果断。
可前世的事她懵懵懂懂,大部分都理不出头绪来,只觉得玉寅兄弟俩人后面还有人在,所谓斩草除根,她不管不顾只将这俩人给弄没了,有什么用?
是以只能等,只能看着。
在平州时,她从梅姨娘口中得知的那些事,再加上后来她自个儿想法子调查的,那团迷雾也只是稍散了一点而已。
平州裴氏,陆相陆立展,云甄夫人,嘉隆帝……
里头还夹杂了一堆若生连谁是谁都一时间难以分辨的人。
她隐晦地在姑姑面前略点了两句,姑姑也并未将她的话当做戏言,正正经经打发人去查了,可并无纰漏可寻。
惹得她差点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所谓的前世,根本就全是癔症?
但苏彧一直对她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这份信任,也就成了她镇定下来的底气。
“你已经做得很好。”苏彧站在她身侧,姿态闲适地说了一句,声音里却带着些微郑重,“若换了我是你,尚不一定能走到现在。”
若生笑了:“胡说八道,若是你,恐怕早就将事情给了结了。”
说完,她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不大对。
在她的记忆里,苏彧也没几个年头好活了。
她呼吸一窒,良久气息才重新活泛起来,轻声道:“你的事,可有眉目了?”
苏彧微微一摇头:“差着几年光阴,任何事眼下都做不得准,哪有什么眉目可寻。”话音略微一顿,他笑起来,“罢了,有的活便活,该死了便死,人生在世,左不过如此。”
若生却笑不出来,嘀咕了句:“二十几岁的人,怎么就该死了……总该活到七老八十头发花白牙齿掉光才像话……”
她一贯恨自己短命,便也惜命得紧。
苏彧唇边笑意渐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然则若生闻言,定定看他一眼,心中便知他这话说得其实没有半点底气。
她想恼他信口扯了话来敷衍自己,可心里半点火气也无,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凉,一阵阵涌上来,像洪水,澎湃狰狞。
她沉默半响,终于开了口:“苏彧,你得活久点,长长久久长命百岁,头发还有一根黑的,你都别死。”
“少年白怎么办?”
“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么个煞风景的人!”若生先是一怔,随即把贝齿一咬,抬脚狠狠踩了他一脚,愤愤走开,朝父亲那去。
苏彧皱起眉头,低头看了一眼脚背:“少年白头这事,又不是我胡诌的……”
话至后头,声音已是越来越轻——
“我一定活到七老八十,真的。”
  第222章
没影了
知了藏在树影缝隙间,一到正午就叫个没完。这天已近初秋,可阳光照在人身上,还是火辣辣的,要烧起来一般。
就是连二爷都不喜出门了。
若生回回往明月堂去,都能瞧见他捧着卷书坐在铺了凉席的炕床上,倚墙盘腿低头看书,凑近了一看,就能瞧见那书上没几个字,全是图,一群群的小人儿,或是舞刀弄枪,或是对弈作画,倒也算活灵活现。
他看得入迷,若生有时去了唤他,他也只是低着头“嗯嗯”答应两声,连头也不抬。
等到朱氏同若生言语间,偶然提及他,不用声多大,他立马就能听见合了书探头探脑来看她们,扬声发问:“你们说我坏话呢?”
若生笑得不行,只道哪里敢说您坏话,转身便和朱氏避开去说起了悄悄话。
朱氏肚里的孩子月份还小,衣裳穿得宽松,便不大能瞧出有孕的样子。若生自己没生过孩子,也没怎么仔细看过旁的有身子的妇人,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总担心孩子是不是过小。
前世若陵刚出生的时候,她就没怎么正眼看过他,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半点记不得他生得几斤几两,是胖还是瘦,是高还是矮。
兼之眉眼五官回忆起来,也是一片模糊,她便不由得惭愧极了,觉得自个儿这长姐当得不像话,而今就愈发对朱氏腹中的孩子留心起来。
二房上上下下,见惯了,便也只当她是喜欢小孩子,见她跟朱氏走得近,只是高兴。
因着玉真的事。府里折腾了一回,若生打起精神来不敢掉以轻心,日常呆在明月堂的时间比呆在木犀苑里还多。
连二爷一开始可高兴,嚷着阿九总算是孝顺我了,见人就说,若生这是因为太喜欢他这做爹爹的,所以才老来明月堂。
说了两回。他又故意当着下人的面嫌弃起若生来。说把他喜欢的糖都吃完了,摇头晃脑数落若生这不好那不好,可面上笑眯眯的。跟朵花似的。
有一日,若生去扒拉他的书箱,一箱子不知多久没人动过的,都生了灰了。翻翻,打个喷嚏。翻出一本皮子上光溜溜啥也没写的来,蹙着眉头唰唰翻了几页,她慌不迭合拢丢了回去,“啪嗒”一声将书箱盖上了。
金嬷嬷正好进来。撞见这一幕,“哎哟”一声上前来,看看书箱张张嘴。似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启齿。
若生心知肚明,打着哈哈:“劳嬷嬷收拾。”
“姑娘要寻书看?”金嬷嬷笑笑。目光落在那口箱子上,伸手一指书架,“姑娘往那寻摸寻摸,老奴记得那上头都是游记传纪的。”
若生道好,过去随手拿下一本就出了内书房。
金嬷嬷便赶忙走至角落里那口箱子前,掀开盖子往里看了一眼,小声嘀咕了句:“这二爷怎地又将锁弄不见了……”
这口书箱里乱七八糟堆了些旧书,还有两本春宫,平素上了锁,倒也无碍。只是连二爷总悄悄来开锁,拿根铜丝,偶尔竟也能叫他打开来,一打开就把锁摘走。
金嬷嬷换了几把,总是防不住。
“三姑娘可不好看这些……”金嬷嬷嘟囔了两句,觉得还是将箱子里的书移走吧,可转念一想,连二爷要是答应,这早收拾了,怎么会放到现在,只能无奈摇摇头,重新找了把锁又给锁上了。
她又担心起了若生,可回头再见若生,却是半点异样也无,她便安慰自己说,三姑娘八成是没翻到。
殊不知若生不仅翻到了,还看了几眼。
不过近日事多,若生出了书房也就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根本没往心上放。
派了几波人去找玉寅,就差将京城折腾个人仰马翻,可玉寅就是不见了踪迹。
若生暗自揣测,会不会人已经被陆相给保下了,若是陆相出手,他们找不到人也就说得通了。
但苏彧却同她说,陆相也在找人。
连家找人找得声势渐大,陆相若留心,多少会听到些风声。
同样的,陆相寻人的风声,也总有走漏的一天。
没人知道他在找谁,但事出巧合,他们在找的人八成是同一个。这便说明,玉寅的确同陆立展有关,而且他对陆立展而言,挺要紧,若不然陆立展也不会赶在这个当口找人。
然而事情怪就怪在这里。
若生愈发想不通了,如果陆立展也在找玉寅,那玉寅究竟去了哪里?
苏彧举起双筷子递给她,又在桌上摆着的醋碟里添了些嫩姜丝,道:“集多方之力去找,只要他没出京城,就是死了也该找到尸体。”
若生夹了块片肴蹄,肥肉白如羊脂玉,瘦肉殷红,蘸了姜醋吃,入口丝毫不腻。她吃了一块,问:“可眼下寻不到人,是否说明他藏在不容易触及的地方?”
他们寻人,手段再多,也不可能闯到那些世家勋贵家中去找。
但有几个人,会收留来路不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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