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瓯春(校对)第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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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莲姨娘趁着清和的话头也说是,“要想不叫外头说嘴,赶紧把人找到是正经。倘或怕她跑回了陈家,派人往横塘去一趟就是了,总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老太太嫌莲姨娘说话不吉利,狠狠瞪了她一眼,“这当口上,口没遮拦好听来着?”
  梅姨娘一直在边上静静站着,因清圆到了谢家还算尊重她,姑娘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落忍。加之听扈夫人的话头儿,恨不得人找不见就由她去了,但凡能让扈夫人不痛快的事决不能放过,便转头对正伦道:“二哥儿,丹阳侯家的公子不是在幽州吗,你快去找找小侯爷,他人面广,对四姑娘又上心,托他找人必定尽心的。”
  这话一出,强打起精神来旁听凑热闹的清如便不称意了,她半倚着绿缀道:“咱们家劳烦人家的事还少么,老爷出了岔子仗着人家的排头疏通,如今连丢了人也要请人家找。咱们这么一大家子,竟是个没脚蟹,什么都要劳烦人家,欠了这些交情,将来拿什么还人家!”
  清如的这份私心,可说是明明白白毫不掩饰,梅姨娘听了道:“二姑娘这话就不对了,家里丢了个人,十万火急的事,为了不欠人交情就由他去,这不是手足至亲该遵循的道理。四姑娘原就可怜,自小没了娘,如今下落不明正盼人救她呢,二姑娘这么说,岂不叫人寒心?”
  正则因和李从心交好,也知道他为清圆下了多少功夫,自然不去在意清如说了什么,只道:“上回宴毕他就给召回上京到任,到现在还没回幽州来。我这就找他去,请他想法子寻人。”
  清如见正伦真要去通知李从心,顿时气急起来。扈夫人淡淡扫了她一眼,这一眼颇有安抚的意思,清如心里有了底,知道就算正则真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便松懈下来,重新倚回了绿缀肩上。
  找吧,乱吧,结果不过如此。那丫头虽然小奸巨猾,动起真格的来毕竟太嫩,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见了那些穷凶极恶的汉子吓都要吓死了,那点子小心思在后宅使使坏便罢了,真遇上了强梁,只有引颈待戮的份儿。
  扈夫人从荟芳园出来,踩着簇新的阳光往回走,边走边问孙嬷嬷,“外头有没有消息传进来?”
  孙嬷嬷道没有,“说来竟有些怪,照理说应当复个命才是,可都到了这个时辰了,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扈夫人沉默下来,要说担心不是没有,但又觉得四丫头能脱身的希望很渺茫,便有些自我安慰式的说:“眼下府里正乱着呢,这会子来复命,岂不是不打自招?索性悄没声儿的倒好,叫他们满世界去找,找上两日不见踪影,也就死心了。”
  孙嬷嬷道是,想了想又问:“那个金二,总是靠得住的吧?”
  扈夫人牵唇,露出一个冷淡的笑来。
  仲夏的天儿可真热,太阳才升起来,便能感受到滚滚的热浪了。露天的一切都热得反光,就是那郁郁葱葱的树叶,边缘都镶了一圈极细的金边。
  如果说在横塘时日子还过得平常,那么到了幽州,便有如鱼得水之感了。女人的娘家如何,实在是很要紧的,如今大家子联姻都讲究门当户对,能入谢家做正头夫人的,娘家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扈夫人就有个很有根底的娘家,她父亲是归德将军,当初上阵杀虏,策勋十转,曾受过上护军的功勋。如今虽上了点年纪卸甲了,但在幽州总有几个靠得住的昔日部下。这些人不必位高权重,越是籍籍无名,越有见不得光的一些门道。他们既是官,又连着匪,为了确保自己能置身事外,活动起来比她想象的更仔细。
  “放心吧,不管四丫头是死是活,都牵搭不到咱们身上来。”扈夫人曼声道,朝外看了眼天色喃喃,“十来个时辰音讯全无,想是凶多吉少了吧……”
  孙嬷嬷也顺势笑着,低声道:“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倒叫太太费了这些心力,想来也不值得很。四姑娘闹到今儿这步田地,能怪得了谁,要是学学三姑娘,一应听太太的,哪里来这一劫呢。所以说了,姑娘家心气儿不该过高,二姑娘是正头嫡女,原就高她一等,她偏和二姑娘过不去,何苦来!”
  扈夫人笑了笑,倒是很能体谅的样子,“年轻孩子,不吃些苦头,哪里知道艰难。”
  只是这苦头吃得太过了,不留神就丢了性命。如今那年轻的姑娘,不知正曝尸在哪片日光下。这样热的天,就算找回来,只怕也不能看了。
  上京的殿前司官署里,本该死于非命的清圆这刻正活得好好的。她含蓄地冲沈润笑着,“殿帅大可放心,这是衙门办事的地方,门户洞开着,不会有人误会的。我是因昨日的案子,才在这里应殿帅的讯,若是有人曲解了殿帅,清圆愿意为殿帅正名,绝不让人背后道殿帅的长短。”
  沈润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答复,看看手里襕袍,愁眉问:“沈某的官服披在四姑娘身上,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姑娘与我关系密切,往后人人对四姑娘另眼相看?”
  这倒引发了清圆的尴尬,其实就算没有这件襕袍,她也分明感觉那些班直对她恭敬了许多。也是啊,上宪没有成婚,跟前又没有一个亲近的人,逮着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就觉得指挥使红鸾星动,极有可能要娶这个姑娘做夫人了。
  然而你不能一个个去给人解释,她坦然道:“目下我可能会暂得些便利,但日后殿帅娶亲,或是清圆许配了人家,众人的误会自然就消除了。”
  她似乎不打算将错就错,字里行间和他划清界限的初衷不改,沈润听了一笑,半真半假道:“他们误会倒可解,怕只怕沈润误会了,将来四姑娘不好许人家啊。”
  他话里有话,说完了移过视线来,悠悠乜了她一眼。清圆最怕他这样的神气,总觉他已经挖好了陷阱,下一步就等她落网了。和这种人打交道最累人,她只得遮掩过去,“殿帅平时公务不是很繁忙么,往后少回幽州,就不会误会了。”
  谁知这话正中了他的下怀,他煞有介事地点头,“职上确实忙得很,我不回去,四姑娘可以过上京来。这样也好,免了我的来回奔波之苦,果然四姑娘还是心疼我的。”
  清圆绝望了,像落进一个大口袋里,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出来。她愤然叫了声殿帅,这一声似嗔似怨,倒把他吓了一跳,“怎么?”
  他那双眼睛,鲜少有将情绪表现得这么直白的时候,受惊之后的愕然,竟浮现出了一种纯质的况味。
  清圆见他这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笑道:“我莽撞了,请殿帅见谅。我的意思是,殿帅年长我一轮,于我来说是良师益友,可殿帅总说这种叫人不安的话,我难免会胡思乱想,揣测殿帅可是因为我出身微贱,才有意作弄我。我昨日刚从刀口下捡回一条命,今日尤惊魂未定,殿帅还要一再吓唬我,这不是趁人之危是什么?”
  她侃侃说了这段话,没有疾言厉色,脸上表情简直如同在说家常,却让沈润一时钝了口。
  他开始反思,或者真的不是时候。虽然他靠近她,便满含引诱她的本能,但她忧心前途未卜,哪里有那心思和他谈情说爱。
  既然她不喜欢,那就以她喜欢的方式与她相处,他回手将那件襕袍重新搭在椅背上,正色道:“沈某从不在乎门第,更没有因四姑娘是庶出,就刻意轻薄慢待。沈某官至指挥使,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为何煞费苦心接近四姑娘,那日在弊府的偏室里就已经和姑娘说明了,四姑娘心思玲珑,不会不明白沈某的意思。”
  他的神情变得庄重起来,清圆终于松了口气,这样的对话,反而让她感觉踏实。
  沈指挥使是何许人,每行一步自然都有其深意。他和李从心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李从心纵然想得简单,至少光明磊落。沈润则不然,他和她的多番接触,不是在夹道,就是在偏室。偏室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清圆不知自己是否会错了意,但心里的隐忧总不能排除。再退一步,如果沈指挥使当真能不顾世俗偏见,迎她一个庶女做嫡妻,那么自己是否有那个信心和勇气,同这样的人共度一辈子?
  清圆欠了欠身,“承蒙殿帅错爱了,婚姻是终身大事,我还需边行边看。请殿帅容我些时候,有朝一日,我定会给殿帅一个答复的。”
  看来一时半刻想让她松口很难,他也看得透彻,一个有主张的姑娘,远比起那些什么都将就,什么都不挑拣的强百倍。
  沈润说好,“自沈家遭难,故人旧友个个作壁上观起,沈某就再也没有等过任何人的答复。四姑娘审慎,很令沈某佩服,那沈润就等着姑娘点头的那一日了。”
  仿佛终身被预定了,这种奇怪的局面真是令人无奈。清圆淡淡笑着,不知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将来就算再差,也能给沈指挥使做偏房。偏房啊,又是母亲的老路,她母亲当年是靳家没了人,谢纾连人带家私都接纳了。自己呢,有家争如没有,偏还多出许多能为她做主的人,要不是有陈家祖父母心疼她,这世上哪里有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彼此算谈妥了,楚河汉界划出一条界限来,这样也好。
  这时甬道上有脚步声急急传来,一个班直通禀:“殿帅,丹阳公子求见。”话才说完,那个求见的人便出现在了身后。
  李从心走得急,白净的脸颊上隐隐泛起红来,越过班直的肩头看见清圆,既惊且喜地唤她:“四妹妹,总算找到你了。”
  那声四妹妹像投进湖里的石子,荡起一圈圈余韵。沈润看见清圆笑得眉眼弯弯,那种松散平静,似乎是面对他时从来不曾有的。
  他轻蹙了蹙眉,傲慢地调开了视线。心里暗暗思忖,可惜李从心供职的尚书省就在上京,自己费心知会尚书令催他到职,就是为了清圆礼佛期间不叫他钻空子。结果机关算尽,到底绕不开,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这位小侯爷另谋一个差事,送到华陵做陵台令去,应该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陵台令:看守帝王墓园的官职。
第48章
  眼见清圆好端端站在那里,那种魂魄归体的感觉,这一辈子恐怕都忘不掉。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应过了尚书令的点卯,今天将手上的活儿都做完,就可以回幽州去了。结果刚踏进尚书省的大门,就见一个小厮如箭般从远处飞奔过来,及到大门前被守门的卫士拦住了,便在下马石前连蹦带喊:“三公子!三公子!小的是谢二爷跟前的人,我们二爷打发小的来给三公子传话,咱们家……出大事儿啦!”
  他微怔了下,脑子里飞快盘算,无非是谢节使前方战事上出了差池,还能有旁的什么!对于谢家,他唯一的牵挂也就在清圆身上,若不是为她,谢纾的成败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于是抬了抬手,让门上放那小厮进来。
  “出什么事了?”他有些意兴阑珊,把手里的册子交给底下录事,命人先进衙门支应。
  那小厮跑了一路,晒得脸色猪肝一样,抹了把油汗叉手行礼,压着嗓子道:“三公子,不好啦,我们四姑娘昨儿上碧痕寺为先头姨娘做法事,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一晚上人没回来,连着身边伺候的也一应不见了。老太太急得没法儿,命大爷满城搜寻,几乎把幽州城翻了个过儿,也不曾找见四姑娘。二爷没辙,打发小的来给三公子报信,看看三公子有什么法子尽快找见咱们四姑娘。四姑娘在城里举目无亲的,一个年轻女孩儿走丢了,时候一长只怕要坏事。”
  李从心起先看那小厮牛喘一样,贵公子的娇毛病发作起来,很有些厌恶地别开了脸。可是越听到后头,越发现不对劲,最后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把逮住了小厮胸前的衣裳问:“什么?你们四姑娘怎么了?”
  小厮被他拽得脚跟离地,结结巴巴说:“四……四姑娘丢了,我们二爷打发我来……”结果话没说完,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胡天胡地一顿找,他很少有这样慌不择路的时候。身边的人紧紧跟着他,在他身后一叠声问:“三爷,嗳……三爷,咱们到底要上哪里去?”
  马鞭上的铜铃铛琅琅留下一串轻响,把这夏日拱得愈发滚烫。天上的太阳火辣辣地烧着,他忽然定住神也定住了脚,知道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一气不行。所幸小侯爷读书不怎么有兴致,常把读书的时间空余下来结交朋友,因此他在幽州也好,上京也好,人脉都经营得不错。于是把跟前的人都派遣出去,逐一上各大衙门打听,看有没有接到关于年轻姑娘的案子。
  那段等待的时间极其难熬,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滋生出黑暗来。他一向是很不羁的性情,可是清圆的走失,让他迸发出很多不好的预感。他这些年在红尘中呼啸来去,从没有对一个姑娘这样牵肠挂肚过,由喜欢到挚爱,仿佛只在须臾之间。猛然发现过去的花都成了粪土,猛然发现非她不可,这次若她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他就打算坚定地为彼此某一个将来了。
  等了又等,最终等来了她的下落,小厮进来回禀,说谢四姑娘人在殿前司。他听完反倒怔忡了,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幽州离上京几十里,她怎么会一夜之间出现在上京?打从上次设宴开始,沈润的行为就有些反常,如今看来几乎可以断定了,他对清圆存着别样的心思。
  越想越提心吊胆,他匆忙赶到殿前司官署,远远看见她在那座深广的殿堂上站着,素净的一身打扮,在薰风里沉静得仿佛观音手里的净瓶。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扬声唤她四妹妹,她听见了,回头望她,那眸子一瞬璨然,然后馨馨地笑起来,颇有他乡遇故知的熟稔感。
  他快步走了过去,眼梢瞥过沈润,先去问清圆:“你还好么?”
  清圆点头,“三公子怎么来了?”
  他暗暗长出一口气,“是你二哥哥打发人来知会我,我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你在殿前司。”边说边向沈润拱手,笑着周旋,“我前两日才往尚书省到任,原想着来拜会殿帅的,可惜一直不得闲。今儿倒巧,正好因这事遇上了。”
  沈润在寻常交际时,总是一张淡漠的脸,因为不需要对谁奉承拍马,便有些目空一切的模样。但他有他的规矩,即便对一个人有再大的不满,场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便拱手还了一礼,“小侯爷是稀客,咱们这样办俗务的衙门,平时连请都请不来。”
  李从心只做听不出他话里的锋芒,有意调开了话题问:“怎么没瞧见澄冰?今儿他不当值?”
  沈润哦了声,“他昨夜巡城,今早下值补觉去了。”
  就是这样干巴巴的对话,听上去有些好笑。清圆在他们中间站着,有种芒刺在背之感,可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捧场地笑着,很多时候这个表情可以缓解尴尬。可是沈润看了她一眼,似乎很不理解,“四姑娘今日心情大好啊,难道沈某说的话很有趣么?”
  这下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了,恍惚想起之前那位炮仗似的二婶子蒋氏也曾质疑过她,说她整天笑嘻嘻的,一看就没安好心。
  她无奈地摸了摸脸,“我天生就是一副笑模样,再说岁月静好,没有什么可让我哭的。”
  岁月静好?昨晚险些栽在贼人手里,才过了一夜罢了,那种阴霾便消散了么?不过一个闺阁里的姑娘能有这样的心胸,就算寻遍整个京畿也找不到第二个。他忽然生出一种由衷的自豪感来,这女孩儿如此与众不同,不愧是他看上的人啊!
  李从心更急于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清圆道:“四妹妹,眼下谢府上下正满幽州找你,我听说你连日都在寺里替你母亲超度,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忽然往上京来了?”
  清圆面上倒还如常,只道:“昨晚的法事做得晚了些,将近戌时我们才从寺里出来,没想到半路上遇见了一伙强盗,杀了一个小厮,还想杀我们。我原以为这回难逃一死了,多亏殿帅路过救了咱们,将那伙强盗也抓了起来。如今这案子和旁的案子还有牵连,要咱们的证供来指证那伙贼人,这会儿已经问完了,殿帅说旁的也没什么了,过会儿就能放咱们回幽州。”
  其实都是官场上行走的人,事实是否有所隐瞒,李从心未必分辨不出来。她没有将内情全部告知他,他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只是不能再追问了,便颔首道:“我正好也要回幽州,我送四妹妹回去,也好向你二哥哥交差。”
  清圆正待说好,却听沈润淡淡扔了一句:“四姑娘是闺中小姐,不明不白在外待了一夜,就这么回去,只怕堵不住悠悠众口,对姑娘的名声也不利。沈润和令尊同朝为官,看在节使的面子上,也要亲自向老太君告知始末才好。请四姑娘少待,沈某交代了官衙内的公务,便送四姑娘回幽州。”
  他说完,负着手往外去了,错身时不动声色的那一瞥,很有嘉许的意味在里头。
  清圆不由有些懊恼,她先前对李从心的那番解释,在沈指挥使听来大概很受用。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深宅里头拿不住把柄的罪过,还是不好轻易告诉外人的。李从心在她眼里终究是个需要字斟句酌的外人,即便他先结识了她又如何,外人还是外人。
  所以回幽州的路上,就形成了一个比较古怪的局面,沈指挥使和小侯爷一左一右在前面开道。两个人都很有身份,两个人的随从都不少,因此这队伍绵延得很长,简直像圣人出巡般壮观。
  抱弦打起窗上帘子看了看,“他们这是做什么?”
  清圆摇摇头,表示答不上来。
  “这样倒也好,有沈指挥使和三公子一道送姑娘回家,看谁还敢为难姑娘。”抱弦放下帘子,轻轻笑了笑,“姑娘总算苦尽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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