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1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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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臣中唯一一个和门阀没有太多关系的丞相李敬当即道:“风闻诸郡县常有以金银多寡分配察举名额之事。想必这刘尚功名也是由此得来,这是弊端!”
  那个一只眼睛微微凸出的老人也沉沉道:“臣案头是有许多之类的风闻奏事,买卖功名之事绝非一例。臣请将此事交由朝会讨论,尽早废除察举制,吏治关乎国本,选拔上来的如果都是这种货色,东堂焉有宁日!”
  皇帝立即道:“诸位以为如何?”
  一阵诡异的沉默。
  文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现在不是在审案吗?诅咒巫蛊大案啊,潜入皇宫进行的啊,放哪朝都是能引起朝局动荡,掉头无数的事情,为什么皇帝忽然便丢到一边,谈起废除察举制来了?
  难道……这是在交换?
  他是在暗示群臣——今天这事可大可小,真要深挖下去在座的可能很多人会惹一身骚,现在我可以轻轻放过,不借题发挥扩大事端,前提是你们也适当退步,不要再试图阻碍我的改革?
  她隐隐觉得不安。这种案子不可能被完全放过,只是会从明查转为暗侦,她不小心被卷了进去,留在宫里只会更多危险。
  群臣也在沉默,文臻看得出的,大家也看得出,但正因为如此,现在这个表态就尤为敏感——之前一直不同意的,现在积极响应,会不会被认为是心虚怕被查,不打自招?
  但是不响应吧,同样会被怀疑,这个头,一时真是谁都不敢出。
  忽然一人笑道:“听来察举制真是诸多弊端,选材取士,何等重要,但有一分不妥,都将遗祸无穷。虽然我唐家僻处边境三州,无权置喙朝政,但也难免忧虑。诸位老大人,想必也是为此忧心很久了。”
  文臻心里叹一声——万金油唐羡之又上线了。
  他家是门阀之首,不涉中枢,有自己的一套政治体系,超脱又敏感。他出面说这话,代表了唐家的支持意见,对众臣是给个定心丸,对皇帝是示好,真是再厉害不过。
  只是唐家应该是不愿意皇家改革的,唐羡之为什么要这么说?
  果然他这个台阶一递,众臣纷纷被激活,当即浅浅表了态,定了明日朝会再议。
  群臣的思路已经被带歪,都觉得事情已经完了,眼看就要散会回家,只有姚太尉还始终谨记自己的职责,一直在皱眉思索,忽然道:“你这说辞都只是你一面之词,如何证明?”
  “宫里就有洋外传教士,请过来聊几句呗。”德妃忽然懒懒接话。
  文臻倒没听说这事儿,愣了一愣。
  燕绥瞟了他老娘一眼,德妃对他毫不退让地扬了扬眉毛。
  对,是,洋外传教士是你老娘我特地找来了,当然不是为了给这个丫头下绊子,她还不配娘娘我费心,谁叫你拿那个胸衣招惹我的?
  燕绥和老娘相看相厌,自古最了解对方的都是敌人,自然顿时明白,他老娘这是对那个胸衣念念不忘,才特地找来了洋外人。
  当下便有人传来了那个住在外廷的传教士,文臻一看对方的高鼻深目,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世界也有洋人,还漂洋过海来了东堂,看人种有点像现代那世的欧罗巴人种。
  她会的外语当然不可能多,万一对方来个意大利语什么的就完了,干脆抢先用自己的小学英语打招呼:“HI
!
Do
you
know,
The
third
royal
highness
is
a
greedy
pig?”
  一边说一边热情地上前一步握住对方的手,紧紧地盯住对方的眼睛。
  那洋人有点懵。
  文臻心想,不好。
  愣了一会,那洋人忽然爆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惊喜地反握住文臻的手,嘴里叽里咕噜
  说了一大堆,“oh,Amore!
sai
parlare
inglese!”
  文臻一个字都听不懂。
  糟糟糟。
  穿帮了。
  下一步怎么办?把燕绥推出来背锅还来得及吗?
  传教士忽然上前一步,用力将她一抱,十分惊喜地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叹息,“哦我的上帝,哦天哪,这里竟然有会英格里语言的人!就是有点发音不太对哦,不过没关系,Hello,
nice
to
meet
you!”
  文臻听见这一句,心顿时定了。
  虽然英语对这老外来说不是母语,但也是第二语言,听得懂。
  宾果!
  她正心里欢呼,那洋人也在欢呼,并且忽然将毛茸茸的大脸凑了过来,要给她一个亲吻礼,一边乱七八糟地道:“哦我的姐妹,哦my
sister……”
  文臻还在犹豫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回应他这个正常西洋礼节呢还是顾全闺誉推开,一只手简单地伸了过来,粗暴地将那个洋人拎开,一边拎一边道:“走开,她不是你的塞思特。”
  文臻:“……”
  哦殿下您真有语言天赋,sister拼得好棒棒哟。
  她笑,叫,“殿下!别这样!The
third
royal
highness,Don't
do
this!”
  那洋人一边被拖走一边大叫,听见这句顿时恍然,怒道:“greedy
pig!greedy
pig!”
  燕绥毫不动摇,在叽里咕噜的鸟语咒骂中把他扔到了千里之外。
  回头来问文臻,“他刚才在说什么?”
  心情甚好的文臻笑眯眯答:“说您(是)非分明(头)角峥嵘(叹)为观止(吃)苦在先(朱)唇粉面……”
  燕绥:……我信你个鬼。
  ……
  片刻后,对着笑得越发灿烂的文臻,他面无表情地道:“笑得真难看,猪婆。”
  笑得正欢的文臻猛地打了个呃。
  果然是妖怪!
  怎么猜出来的?
  殿下有毒!
  ……
  洋人被送走了,文臻的自我辩白也便得了印证。
  那些搜出来的东西,来自西川的那些风俗传记,去掉那一层犯罪嫌疑人滤镜,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本比较志怪型的民间传奇,虽然诡异了一些,但具体的作奸犯科内容却是没有的。
  闻家的那本毒经也被细细看过,然而经过上一次闻近纯拿她的毒经作伐的事儿,文臻现在怎么还会把闻至味的要命毒经还留在这里,此刻众人再细细比对,才发现几本书里面,关于毒的那一篇,字迹不一样。
  “是我手抄的,至于内容,”文臻笑得狡黠,“查抄的时候太医院的诸位大人也有人在,真的没人认出这里头写的是什么么?”
  几个太医再翻,脸色发白,这才发现这赫然是太医院上次和文臻打赌输了之后,交出去的医方脉案。
  最先指出抹银死法是巫蛊做法的太医手指不住颤抖,险些想撕了这书——你既然里头是自己字迹是这种内容,外头书皮上为什么“闻探”二字笔迹却是闻至味的?书皮封面也同一种风格?
  文臻笑眯眯——同样的梗我玩两次你们不还是中招?你们也真是傻逼居然会觉得经过上次的事我就麻痹了认为不会来第二次了就会把那书留着?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斩草要除根,没有隐患的最好办法就是隐患不存在。
  当然一样的书皮笔迹还有另一个用途,她指指那书皮道:“这书皮上,我做了机关,附上了一层冻过的奶油,翻过书的人,手指上都会有奶油独特的甜香。所以……点金。”
  被突如其来唤到名字的小宫女,早就瘫软在地的身体猛地一抖,抬脸惶然地看过来。
  文臻对她笑出一脸的灿烂温柔,“是不是一直觉得手指腻腻的?洗也洗不干净?留着吧,牢里肚子饿的时候,还可以多闻闻,帮助一下对昔日美好的回忆。”
  她眨了眨眼,又恶意地道:“当然,我想你可能这辈子并没有什么机会去体验饥饿的感觉了。”
  点金被刺得一抖又一抖,哇地一声哭起来,早有护卫过来,嗅了嗅她的手指,点点头,将她拎起拖走,点金哭叫挣扎,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也进了奶油,几番挣扎不脱,竟然含泪对文臻拼命伸手,叫道:“闻女官,闻女官,我错了,是我失心疯受了人蒙蔽做错了事,你原谅我,我给你做牛做马,我什么事都可以为你做,再也不背叛你……”
  “哦?你受谁蒙蔽啊?”
  “闻近纯!闻近纯!她给了我一百两银子,叫我帮忙把那本毒经找出来,放在显眼的地方……那银子还在我屋子里!”点金大喜,急忙大喊。
  “哎呀真可惜,有命拿无命花啊……”文臻笑吟吟挥挥手,“给抹银家属做抚恤吧,走好。”
  “闻女官——”点金最后一声呼喊意外又凄厉,充满不可置信的失望。
  文臻觉得她脑子里的奶油都变质了吧,失望个什么鬼?这样的指控,这样的罪名,诛九族啊,比杀人还狠,还指望受害人原谅?
  怎么总有些人不管做了什么恶心事都觉得全世界应该包容她并不存在的委屈呢?
  别说放了她,多和她说一句话都对不住抹银的死。
  点金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但文臻相信她不会很快死,天牢里有一千零一种方法可以让她恨不得立刻死了却又死不了,不得不慢慢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吐出来。
  还会有更多的人下狱,更多的人被秘密审讯,更多的尸首被抛在乱葬岗——文臻不想知道这些。
  她可以做更多,往下深挖,找出这么害她的仇人,可是找出来又怎样呢?不过是提前逼出对方更多杀招罢了。
  皇帝有能力处置对方,她冲出去也用不着她;皇帝没能力处置对方,她冲出去就是箭靶。
  她何不也躲在暗处,有机会咬一口就咬一口呢。
  刘尚也被拖走了,诬告不成,他就立即陷入了“将指甲和珍珠投入国宴食物”的罪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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