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1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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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也亲眼看见了福寿膏瘾发作时候众人的丑态,十分震惊。但这事也并非全没有好处——这事委实是大案了,长川易家为了和西川易家争地盘,竟然拿整个朝廷作伐,门阀的野心凶狠和蔑视朝廷可见一斑。几位向来保守求稳的老臣,如今对门阀的态度,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文臻最近的待遇得到了长足的进步,朝中诸臣对她态度比以前好了太多,还有人说她四品女官转为从四品朝臣太委屈了,有建议直接给她光禄寺卿的。文臻倒不想那么快上位,这么快做一个部门的一把手?树大招风,何必蹿上去做靶子。
  林飞白好了很多,最近在默写她那几本胡编乱改西游记,辅助以太医院研制出来的药物,唐羡之依旧会在他偶尔发作时会远远抚琴一首,效果越来越好。
  三纲五常那天配合她做了一场戏,不仅让文臻和燕绥揪出了长川易,也让三纲五常里头的沉渣泛起——抓到了一个发觉不对试图通风报信的内奸,也是这人当初安排林飞白遇见那山中游医的,属于五常里信堂的人,信堂掌商会,经商的人,在利益的染缸里浸淫久了,交往的人也杂,总是比较容易受到污染的。
  这整件事件里,还有一个人,颇为尴尬。就是易皇后。她是正宗长川易家出身,易勒石的小女儿,此事难辞其咎。因为这事对外没有公开,所以也不能明面上处罚皇后。文臻听燕绥说,皇后在景仁殿外长跪一夜,免冠求废后,陛下没准,只是暂时收了她的凤印,免了她主理六宫之权,无事不可出凤坤宫。算是变相软禁,大抵是要等查出皇后在此事中到底有没有份再说。
  文臻倒觉得,皇后应该和此事关系不大。毕竟东堂门阀其实不同于寻常外戚,成气候之后并不需要后宫的呼应,甚至彼此还会成为拖累。门阀庞大到一定程度,自己想要的就是皇位,太子成为皇帝又如何?又不会把天下让给易家。到最后还是会走上敌对道路,所以几大门阀行事,并不怎么顾忌在宫里的亲人。
  这么想想,皇后似乎也挺可怜的。但文臻没心情同情她,她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调理单一令身上,大司空年纪大了,恢复起来慢,因为年老体衰,又不能像对付林飞白那样捆起来,他也没有足够体力精力去对抗,对此文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戒断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需要自身的体力和毅力,老人家哪里能做到。
  太医院想尽了办法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两次发作下来眼看老头子就要不行了,家人宫门前哭求,大司空最后自己颤颤巍巍进了寝殿,君臣秉烛谈了一夜。
  第二天皇帝召来燕绥,查抄的所有福寿膏都在他那。
  皇帝特批了单一令可以使用福寿膏,只限于他一人,这等于是让老人慢性自杀。
  然而这是大司空自己的要求,他和皇帝说,臣垂垂老矣,便没有这东西,想也活不了几年,本来去年就想告老,是陛下一再挽留才勉强撑着。对他这样的风烛晚年的人,福寿膏未必是坏事,吊着精神多撑些日子,替皇家多看着些,就算因此早死,也不亏了。
  又和皇帝请罪,说前些日子昏聩无知,请陛下降罪。
  当日文臻端着补汤准备给大司空送去,听见了里头的谈话。皇帝恩厚宽慈,大司空推心置腹,
  两人相对唏嘘,执手相看泪眼,如此动人的场景,偏偏要乱入一个没心没肺的燕绥。
  燕绥对君臣和之类的大戏瞄都不瞄一眼,开口就拒绝皇帝的要求。
  “既然说了要禁绝,就不能有任何例外,千里长堤毁于蚁穴父皇应该比儿臣明白。”
  然后文臻就走开了,她可不想里头吵起来遭受池鱼之殃。
  过了一会她再去,里头已经风平浪静,燕绥一脸平静地出来,雁过拔毛地打开她托盘上的汤锅盖子看了一眼,发现是他不喜欢的药膳,兴致缺缺又把盖子放了回去。
  一边还要和她提要求,“方才我有帮你争取到了好处,晚上回去记得给我弄点好吃的。”
  “好啊,你想吃什么啊。”
  “上次那个红烧象鼻不错,还有吗?象鼻王府没有,可以从宫里调。”
  “不用不用,那玩意正巧我前几天准备了,你回家就可以吃了哈。”
  燕绥眉头一挑,“你有?你哪来的?这东西市面上可买不着。”
  嗯?是唐羡之给的还是林飞白?
  “不是唐羡之也不是林飞白,我自己准备的啦,让开啦。”文臻一听就知道某人的多疑病又犯,挤开燕绥进去送汤。
  燕绥满意点头,觉得某人经过他耐心的调教,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文臻进去送汤,总觉得殿里气氛怪怪的,老单的眼珠子不住往她身上溜。
  她面色如常,安排好碗筷含笑告退,出门,转弯,停了停。
  听见羹匙微响声里,单一令对皇帝道:“瞧着殿下对文姑娘颇有情意,居然瞄上了老臣这里,还拿福寿膏逼迫老臣。不过这位文姑娘,委实是聪明灵巧。”
  文臻撇撇嘴,老货,热汤好菜伺候着,还要拐弯抹角骂人。
  什么聪明灵巧,不就是骂我奸诈嘛。
  皇帝笑道:“朕瞧着,文臻却是无心。”
  “如果殿下某日请求陛下指婚,陛下会如何处理?”
  “啊,他来求朕指婚?不不不,你还是不了解燕绥,”皇帝轻笑一声,“他怎么会求娶任何人呢?他只会等文臻来向朕请求嫁给他啊!”
  里头静了一下,随即单一令哈哈一笑,幸灾乐祸地道:“啊,那殿下可有得等了。”
  皇帝也笑,“这辈子他等得到吗?”
  屋外,文臻诚恳点头。
  口型说。
  等——不——到——呀。
第八十五章
嫁给他好不好?
  当晚燕绥回府吃饭。
  文臻如他所愿,端上红烧象鼻。
  腴肥糯烂,入口回甘,按说应该有点肥,可文臻用一种吸油的京冬菜垫底,入口只觉得香美。
  红烧象鼻还是那场国宴的菜色,当时文臻之所以准备那道菜,靠的还是燕绥手下强大的情报打探能力——那位尧国颇有奇技的厨子,曾经和同伴洋洋得意谈起过这个至贵至贱的创意。
  文臻很好奇,燕绥为什么始终不问这个至贵至贱到底是个什么说法,但燕绥就是不提,很显然,他喜欢这道菜,所以害怕问了以后真贱到自己再也吃不了了。
  文臻赞殿下真乃神人也。
  因为这玩意儿如果大家知道真相真的很多人不会吃。
  那哪里是什么象鼻子。
  哪来那许多的象鼻子。
  那就是个猪大肠。
  还是肠头最肥美最像象鼻的那部分,俗称“葫芦头”的那种,用细绳一道道捆了,做出像象鼻子一样的褶皱,再在特制的卤水里浸泡几天,也就好了。
  这是从美食大家唐鲁孙书里学来的,当年某酒家用这个手段,忽悠了很多人呢。
  反正象鼻子吃过的人也没几个,反正真正的象鼻做出来还未必有这个好吃。
  她自己不爱吃内脏,所以没动筷子,只煮了清淡的粳米粥,取出了自己春天用红泥腌的咸鸭蛋,蛋选的是城外清溪山下放养的一种麻鸭的鸭蛋,青皮个大,形状优美;泥则是她走遍全城,选取了好几个地方的红泥,腌制了三批之后选出来的最好的一种,腌出来的鸭蛋个个青玉一样光润滑溜,敲开大头,筷子一扎,吱一下便冒出金澄澄红润润的油,蛋黄香得无与伦比,蛋白细腻软嫩入口即化,是配饭下粥的恩物。
  在这全朝戒毒的关键时期,文女官的鸭蛋简直拯救了戒断者日渐颓废的胃口,包括林飞白在内,多少人是靠这个东西吃下饭维持营养从而抵抗住了福寿膏的侵害。以至于文臻的咸鸭蛋日日供不应求,她又满嘴甜言蜜语不肯收钱,人家免费拿了一次哪里好意思来拿第二次,下次再要自然要备上厚礼,文臻眼眸弯弯地数钱,心想卖鸭蛋?卖鸭蛋能卖多少钱?标价高了还要被御史弹劾,现在赚的,百倍不止,够开一家新的江湖捞分店啦。
  文臻的鸭蛋要赚钱,但也不能只顾着赚钱,给芳邻唐羡之和林飞白还是送了许多。当然要瞒着燕绥,这家伙看见她和那两人多说一句话,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吃饭间两人寥寥谈了几句,燕绥道可能过阵子便要出门,长川易家闹得实在不像话,就算朝中想要放任两易争斗,这样的惊天大案也不能轻轻放过,必然要给易勒石惩戒。
  燕绥的意思是免了易勒石长川州刺史的职务。不管怎样,门阀官职的任免权还在朝廷手中,只是以往朝廷顾忌门阀势大,不能轻易罢免罢了。如今想要免易勒石,也要考虑到对方是否狗急跳墙,新任的州刺史该安排谁也是件麻烦事,长川完全就是易勒石的天下,这位深居简出行事神秘的长川易主事人,据说也是个不寻常的人。易家家族在那里一手遮天,派谁去可以说都是送死,燕绥说皇帝已经暗示过好几个人,但是没人敢去。
  这事儿文臻倒也知道一二,今日在宫中照顾单一令的时候,老头子当着皇帝的面,也忽然问起她这事怎么解决。她便答自然要选择强项令前去,不仅如此,还要同时先联合好西川易家,西川易家没少被长川易家坑,这事儿肯定乐意。
  单一令便又问她,西川长川两易家实力相差不多,易燕然不一定肯出大力气对付长川易家,毕竟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一旦实力不济,也怕被朝廷乘虚而入。并且易家肯定不愿意在长川来一个朝廷派来的州刺史,以后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届时易家只要袖手旁观或者小小使点手脚,朝廷派来的刺史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文臻便笑,道朝中人才济济,何愁找不到一个铁腕人物?易燕然固然免不了私心,可他也不是没有把柄,共济盟不就是易燕然的养兵手段吗?派人先去西川,在共济盟的事情上做文章,逼易燕然出手对付长川,想来未必没有办法。
  单一令拈须不语,皇帝一直微笑听着,也没说什么,她便收了碗盏告退,多一句话也无。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刚跨出门槛,单一令便和皇帝道:“难怪殿下让老臣为她铺路,文女官只做女官确实屈才了。”
  然而此时,屈才的文女官,鸭蛋就稀饭吃得津津有味,完了准备回去睡觉,明天还要各个府邸点卯,累得很。
  忽然想起之前做的酱,应该好了,那酱放在之前的大厨房,在前面的院子,便提了灯去看。
  出了院子,走没几步,前面忽然走过来一大群人,文臻吓了一跳,仔细一看,竟然是担纲五常。
  林飞白已经搬出了那个院子,改住到第二进院子里,他明明有宅子,却没说搬走的事,燕绥为此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好几天,林飞白也不理他。
  文臻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宫里和各大臣府邸两头跑,知道林飞白搬出来了,也没心思去管,三纲五常也是好些日子没看见,此时黑压压冒出一大片,她第一反应就是逃。
  结果没溜成,最前面师兰杰一个呼哨,噗通一声,这些刚硬汉子,瞬间在她面前矮上一截。
  文臻身后,远远跟过来的燕绥看见这一幕,站定了没有上前。
  文臻受到了惊吓,仰头看着师兰杰——特么的师兰杰跪着也比她高!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哈?”文臻抖抖乎乎,“大晚上的,集体癔症了?”
  “侯爷让我们来赔罪,我们自己也觉得该赔。”师兰杰道,“当日不知福寿膏的厉害,误会姑娘冲撞姑娘,还请姑娘恕罪。”说完解下剑,双手捧着递给文臻,“我曾下令欲杀姑娘,如今悔不当初,要打要杀,任凭姑娘处置。”
  文臻看着那一泓秋水,笑了笑,手指点点剑面,微喟道:“亲。人命只有一条,如果当日我真被你们杀了,那么你家主子会被福寿膏害死,甚至还有更多的人会死,毕竟了解这玩意的只有我一个。”
  师兰杰满面通红,羞愧垂头。
  “所以我就一个要求。做人哪,戾气不要太重。杀错了人,头是按不回去的。到时候你这辈子要如何心安?”
  几十条大汉头垂得像霜打的庄稼,瓮声瓮气地道:“姑娘说的是。”
  “不过呢,你们是兵。戾气有一点也正常。”文臻忽然又笑开,“哪,打你们揍你们对我没好处。这样吧,你们答应我,以后只要我有难,或者有需要,你们能出手帮我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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