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29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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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臻垂头看着那两块黄金。
  猜也能猜到,就是这点金子,葬送了十几条人命,葬送了大牛夫妇。
  那颤抖的手指,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把黄金往她手里送。
  “我……大牛……葬。”
  文臻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指,将那金子合拢在她掌心。
  “我会给你和大牛合葬。以后有机会了,我还会给你们厚葬。你和大牛如果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或者牵挂的人,我也会尽力找出,帮你解决帮你照顾,你……去吧。”
  掌心的手,微微向下一垂。
  文臻半跪着没动。
  深黑的夜色里,有乱雪,盘旋着当头扑下来。
  ……
  深山孤院前,多了一座新坟。
  文臻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来好好安葬那两人,先草草葬了,做了记号,等到脱险后,再派人来厚葬。
  薄雪之下矮矮两座坟头,葬了一对昨日还鲜活的人。
  风雪呜咽,无论是大牛的憨笑还是桃花的怒骂都被卷入了幽冥之中。
  文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以为的姻缘情意,到头来不过欺骗。
  以为的薄情无义,到头来同死共棺。
  这世上事。
  叫人从何说起。
  她忽然抬起头。
  风雪中有几点灯光迅速地接近。
  来了几个青衣男子,腰带上绣着“厉”字,显然是厉家的护卫,应该是厉笑派遣来的。
  果然那几人递上一封信,字迹很潦草,想必是厉笑匆匆写就。
  “你答应帮我的!那就随我来吧,我也可以帮你一次!”
  最底下有厉家的徽记,文臻认得,知道这个做不了假。
  来人态度谦恭,说是再走一截路途平坦便有车在等。文臻便去地窖负了燕绥上来,也不要那些人帮忙,自己背着燕绥走了一截山路,上了车,一直行到了千阳镇。
  路上文臻问了厉家诸兄弟的事,原以为厉家子弟都在,以燕绥和厉家的关系,也就安全了,谁知道昨夜厉家兄弟就离开了千阳镇,不知道因为什么急务都走了,只将大部分的护卫都留下保护厉笑,说了过几天就回。
  文臻听了便苦笑,真是阴差阳错,这很明显是厉以书向兄弟求助,厉家兄弟们去找燕绥和她了。
  厉家的护卫得了嘱咐,按文臻要求来,先给文臻找了个干净的客栈,文臻却要求先去医馆,便又去了千阳镇最好的医馆,大夫夜半被叫起,见一大群壮汉拍门,也不敢牢骚,给燕绥看了,却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可能壅塞血淤,得慢慢化解,也许很快就能醒来,也许需要很久,醒来以后会是怎样情状,也说不好。
  这和文臻自己把脉得来的结论差不多,她毕竟也跟着东堂最顶级的大夫学了一阵子,只是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才到医馆试一试罢了,如今也不过如此,谢了大夫从医馆出来,便把大夫开的方子给扔了。
  在成衣铺买了新制的衣服,回到客栈,她搓暖手指,才亲自给燕绥擦了身,她知道燕绥爱干净,这几日都是钻进被子里给他擦身换衣,如今已经练得颇为熟练,手伸进被子里,衣服唰唰唰扔出来,再取了干净衣裤给换上,一来一去,一刻钟就能换好,且能基本不碰着不该碰的地方。
  只是难免也有一些托腰之类的动作,只是难免有时候换着换着,她会慢下动作,捂住有些发烧的脸,过一会儿再继续。
  她抬起他的腰的时候,只觉得掌下的腰似乎又瘦了几分,手指拂过胸腹之间,根根肋骨清晰分明,这让她心中一酸,恍惚想起那日给他过生日,他在水池里脱衣服,当时还有鲜明腹肌,瘦不露骨,肌理蕴实,这才几天睡下来,便耗损了这许多。
  她用手指一根根量过他微微凸起的肋骨,低低道:“瘦得丑死了。我跟你讲,你要是再不起来,再瘦下去,我可要移情别恋了,到时候你可别哭醒,哭醒也来不及了。”
  灯下燕绥眉目弯弯,半点哭的意思都没有,倒好像在笑。
  “今天有两个人为我们死了。可能事情本来就是桃花惹出来的吧,但是我没想到最后她会那样为大牛报仇。燕绥,我本想先杀了桃花的,杀了她就不会被易铭给盯上了,你就安全了。可我下不了手。便是现在,我也不后悔,大牛夫妻的命都因为我丢了,我还有什么可怨怪的呢。等咱们解决长川了,回头给他们厚葬吧。”
  文臻出了一会神,无意识地缓缓抚摸燕绥温暖的肌肤,这动作不含狎昵,只予她这漫漫长夜坚持的力量。
  “告诉你一个秘密,易铭是女的,他是方袖客。你猜我怎么知道的……他总给我一种熟悉感,姿态、神情、气质……一个人相貌衣着哪怕香气都可以改变,但细微表情很难变化,我和方袖客打交道的时候对她印象很深,待到后来见到易铭就总有种熟悉感,但真正让我确定易铭是方袖客的,是他和厉笑之间奇怪的关系。像我们那儿,看多了小说里这种梗,但凡这样遮遮掩掩若即若离的,多半是女扮男装忽悠人的……”
  “原来你是这么猜出来的。”
  忽然传来的语声让文臻一惊,不过也没有太惊吓,现在客栈内外都是厉笑的人,能进来的自然只有厉笑。
  厉笑一步跨进来,正看见文臻的手从被子下堂而皇之地抽出来。
  若在以前厉笑免不了要嘲笑一句,此刻却是心中发酸,她看一眼床上的人,转向文臻,“你是谁?”
  她并不知道文臻燕绥失踪的事,只是隐约觉得文臻眉目熟悉。
  文臻抽出汗巾擦掉脸上伪装,厉笑惊得退后一步,“文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她似想到什么,回头看向床上的燕绥,脸上的神情就更惊吓了,吃吃道:“这……这不会是……不会是……”
  “我们受到了唐家的伏击。”文臻言简意赅地道,“殿下为了救我而落崖,撞到了头。”
  厉笑好半晌才消化掉这惊人的消息,忽然快步走回门窗处,又细细检查了一下门窗,又扬声吩咐外头的守卫,加紧戒备,有任何风吹草动不可轻忽。
  文臻一直盯着她的举动,见她这般,才稍稍放心。
  她现在,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厉姑娘。”她轻声道,“殿下已经昏迷快五天了,我没有办法……你这里,可有什么好药吗?”
  她寄希望于厉笑。燕绥身上没带他师门的药,她逃到马车上时也没来得及抓到什么好药,但是厉笑既然是方袖客的未婚妻,方袖客是方人和名义上的孙女,必然学会了那老怪医一手医术,按说也应该会有一些灵丹妙药,作为聘礼送给厉笑。
  厉笑听她说了燕绥症状,思索一下道:“这似乎有点像风眩血淤之症,我记得易铭给过的药当中似乎确实有对症这个的……对了,她还教过我一套金针散淤的针法呢!”
  文臻大喜。正要请她施术,却见厉笑为难地看她一眼,“那针是特制的,我前天拿出来看被戳了嫌烦,又扔回给了易铭,应该在他那里……”
  文臻:“……”
  姑娘们你的公主病得治!
  “怎么办……怎么办……”厉笑愁眉苦脸地团团转,“没那套针不行啊,可我现在,可我现在不敢……不想进他的卧房……他卧房里听说好多可怕的机关……”
  “那就我进吧。”
  厉笑:“……???”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离不弃
  大牛家小院的院门,永远地锁上了。
  只是文臻的脚步刚刚离开那座小院,新的足迹已经印在了小院门口。
  这一夜最后一拨访客是一个人,黑衣如墨,黑笛垂着玉色的穗子,和这覆了白雪的黑山一般鲜明又肃杀。
  乍一看有点像林飞白,但仔细一看,却又觉得这人气质宛转,淡淡风流,连飘飞的衣袂,都似云飞雾散。
  小院的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他在正屋里嗅见淡淡的熟悉的气息。
  地窖里有人住过,碗里一点余粥晶莹剔透,是她才能熬出来的精彩。
  出了院门隐蔽处一座新坟,有人细心地采了一株冬日也不凋谢的常青草放在坟头。
  逃亡之中也不忘珍重,只有她能做到。
  最后他顺着痕迹停留在那个土洞前,拂开特意捧过来的浮雪,底下是大片的血,旁边地面的木盖子上有对穿的洞和大量的血迹,打开那盖子,猎户用来储存杂物的地洞里,冲上一股熟肉和烟气混合的焦臭,他偏过头,等那一股含着血气的黑烟散尽,里头的景象只看一眼便不得不闭上眼。
  不用多推测,也能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一幕。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下到那狼藉的地洞去,很快被焦肉烟灰蹭了一身,手上动作却不停,抽出那具烧伤不重却被当头一刀戳穿天灵的尸体身上的刀,在自己手上一抹,染了一道鲜红的血迹,又将刀塞在尸体手中。
  他将盖子劈碎,扔在一边。单手将尸体拎上来,打开地面的盖子,尸体斜斜地卡在洞口,手中的刀指着前方向下的位置。
  那个位置往下是一条隐蔽的小道,被灌木树丛遮掩着,他顺着那道往下走,不断劈开荆棘,将手上的血零零碎碎洒了一路,有时还故意让那荆棘撕碎自己的袍角衣袖。
  最后下到一个小湖边,顺理成章失去踪迹,而这里,和文臻下山的真正方向,南辕北辙。
  他做完了这一切,才转身回去,小心地专门从石头上走,不留下任何痕迹。
  ……
  天快亮的时候,那个犹自散发着难闻焦臭味道的烧人洞前,站下了易铭。
  微明的天色里,这艳丽潇洒的少年脸色难得这般难看。
  洞里已经查看过了,看得他脸色发青,实在不明白自己一群精锐护卫,怎么就落到了这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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