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3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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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慢慢委婉地说这件事的,虽说该有的信息交流要有,但毕竟难以启齿,也怕刺激和伤害他,影响对长川的大计,继而影响他的状态。
  男朋友太聪明怎么破?
  男朋友挑眉,黄铜镜里映出他如画眉目,唇角一抹笑意微冷,却又勾人。
  “胆子很大啊。”他缓缓道,“在我派人杀他未果后,还跑到我的院子,找我的人,是不是顺便还诉了衷肠?真当我拿他没有办法么?”
  他语气平常,不见怒容,可空气便似忽然紧窒。
  文臻停下手,缓缓趴在他肩上,“对不住,我没能杀他。”
  燕绥反手抓住了她的指尖,凑到嘴边轻轻一咬,斜眼看她:“舍不得?”
  一般人斜眼会很难看,然而燕绥的眸子看过来,瞳色分明月清水白,微微斜挑的眼角如自带阴影,一种不分性别的媚,文臻爱极这样的眼神,心都开始砰砰地跳,忽然想起昨晚唐羡之也问过一模一样的话,可当时她是什么心情来着?
  抵触,沉郁,无奈,叹惋……
  便纵最初有过一霎心动,可给她快乐的,一直都只是面前这个人啊。
  她摇摇头,刚想回答,燕绥却又笑起来,也摇头道:“凭他?”
  文臻也笑了,贴着他的颊侧,嘘他道:“你这无与伦比的自信和霸道,还真是让人讨厌呢……”
  燕绥笑,“那我愿天下人都讨厌我,只除了你。”顿了顿道,“不杀他是对的。哪怕他受了伤呢,但他敢来,就绝不可能没有后手。你贸然动作,只会置自己于险地。你记住,杀他的事不用你来做,你男人迟早结果了他。不过你万万不许有那种欠他一命的想法,你不欠他的,从来都不,当初火山那事他只是借机死遁,便纵救了你,昌平掳你便已经抵消,更不要说他还屡次对你下手。你昨晚没动手,只有他欠你情分的道理,明白吗?”
  文臻懒懒嗯了一声。
  她不想再欠唐羡之的,也不想让唐羡之欠她的,撕得越干净越好。昨晚没动手,一来如燕绥所说,她也担心唐羡之有后手;二来,当时那个情形,唐羡之近在咫尺,她又不知道唐羡之受伤,只觉得他真要想做什么,还在屋里的林飞白和燕绥绝对来不及救她。
  她没感觉到唐羡之的杀气和敌意,便想先稳住他。
  结果唐羡之是没敌意,却不知是不是伤后心绪浮动,携了一怀不合时宜的情意而来。
  她对着他高度紧张,以至于弹石子成了机械动作,以至于因为揣测落在肩上那一点液体是什么,而被他所趁。
  她并不后悔没有切下他的手腕,却有点懊恼不知道唐羡之受伤。
  不然本不必太过谨慎,可以试着擒下唐羡之的。
  但此刻这淡淡懊恼也化去,眼前人是可心的人,平日里醋液如毒汁嗖嗖四溅,却能在这样的时刻懂她爱她包容她。
  他懂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好地珍重自己和他。
  “我喜欢的小蛋糕,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软包儿。”燕绥在镜中对着她一笑,“不过你不喜欢杀人,就不用管这些。你只保护好自己便好,其余的事,我来。”
  文臻用下巴轻轻地敲他的锁骨以示应答,想了一会儿又笑:“我还以为你要大吃飞醋,怒不可遏,把这屋子都砸了以示不满呢。”
  “是啊,你怎么知道?”燕绥忽然一拉她的手,文臻的身子顿时飞了起来,半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翻落在他怀里,燕绥又顺手一抛,将她抛到床上,在文臻的尖声大笑里,扑上身去,笑道,“所以我要大闹特闹,把这醋大吃特吃,从先吃你开始……”
  一室笑闹,晨曦的清光耀亮洁白的窗纸。
  静室内段夫人放下书卷,听着那边的动静,微微笑起,半晌,叹道:“少年夫妻……”
  她眼神微微怅然,微微牵念,似乎想起某些沉淀在久远岁月里的同样美好的曾经……
  另一边的屋子里易云岑悉悉索索地在玩他那个人偶版套娃,一层层地往里塞着什么,听到那边笑闹,这没心没肺的少年忽然停下手,怅然地叹口气。
  一边屋顶上,易秀鼎盘腿坐着,嚼着一根苦辛,她坐的这方屋顶,已经看不见燕绥文臻的屋子,但不小的动静依旧传入耳中。
  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动作,像忽然被套上一个雪做的面具,将所有的心思都压在那冰冷之底。
  ……
  屋子里文臻和燕绥笑闹了一阵便睡了。早上醒来便有侍女过来,说是李厨子感谢上次姑娘的赏赐,特地送来了一些点心。
  李厨子便是李石头,上次文臻和他揭露了韩府和刘厨子辜负他的事情,想必这两天他越想越明白,这便来找文臻了。
  文臻便起身洗漱准备接待,刷着这一夜以来的第四遍牙,心中颇有些感触。
  燕绥如今真是和从前不同了,昨晚的事他有理由生气,也确实是生气的,但却一点也没对着她。
  昨晚他后来又起床了,她知道。
  他出去了,先是寻着林飞白,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好像林飞白也怒了,墙头哗啦一声响,刚才她还听见侍女嘀咕,说是不是这天太冷,怎么墙头一排琉璃瓦全部冻裂了?
  文臻笑了笑。
  何止是表面裂了,如果掀开屋瓦来看,还能看见底下一层的瓦,说不定整个粉碎了呢。
  段夫人院子的墙瓦碎了一大排,但当时燕绥的语气居然还是平静的。
  林飞白低声说了些什么,大抵是复述当时发生的情况。
  燕绥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那一声笑,午夜隔墙听来,依旧有种彻骨的冷。
  文臻忽然就能感觉到,燕绥这是已经完全猜到发生过什么了。
  林飞白似乎也明白了,默然半晌,再开口语气硬邦邦地:“我去杀了他。”
  燕绥淡淡道:“用得着你?”
  林飞白被呛了一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转身要走,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你……不要为难她。”
  又一阵静默,随即燕绥失笑,“林侯,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这话?”
  没有回答。
  文臻几乎能想象到林飞白难堪又微怒的表情。
  “还有。我说你配不上她,你最好早点明白自己是怎么配不上的。”燕绥道,“我为难她什么?她做错了什么?我是该怪她太善良还是怪她太谨慎?作为男人,女人受了侵犯,最好先怪自己不够强大,让她为了保全自身,不得不步步谨慎,不得不再三思量,不敢去痛快尝试,以至于错失良机。”
  半晌林飞白吁了一口长气。似要吐出一腔的积郁。
  “她心中只有我,这就够了。其余的事,她愿不愿做,能不能做好,谁有资格苛责为难?觉得谁嗡嗡乱飞惹厌,自己动手就是,要女人来办丢不丢人。”燕绥轻描淡写地道,“你是平常人,你不能懂她,这世上能懂她的只有我,你们都不配。所以,走开点,我要去陪她困觉了。”
  一阵静默后,墙头忽然响起碎裂之声,随即声音不见。
  大概是气得掉头就走的林飞白,终于没控制得住脚下。
  但更加冷静听着的文臻,却在那之前,就一直听见燕绥脚下那一整条的墙瓦,发生的细微震动粉碎之声。
  文臻觉得,如果接下来唐羡之和燕绥有正面刚的机会,大概碎的就不是这一排墙头了。
  那便碎吧。命运的碰撞里,大家都要学会做最硬的那一个。
  燕绥内心坚刚,却一直对她柔软相待。一直在学着设身处地地理解她,接纳她的想法,哪怕其实不那么认同,也会尽量从她的角度出发。
  她何其有幸,从内心深处感激和珍惜。
  而越是如此,她心底的紧迫感也越发激烈。
  她起身,将身上的东西重新装束了一遍,该涂的涂,该抹的抹,从头到脚,武装到指尖。哪怕这样行动起来会有点累赘,也顾不得了。
  她去外间见客。李石头送来了几样小点心,今日段夫人这里,其实已经被人软禁,进出都有人检查,美其名曰府中不宁,需要保护夫人。冠冕堂皇的理由下,能进这院子的人其实很少。
  但李石头很自然地进来了,只是身后跟着脸生的侍女。他送的糕点用料倒也普通,是当地著名的一种水塔糕,主料是面粉白糖猪油鹅油松子这些东西,做成塔状,倒也香甜雪白,要说有什么别致的,就是每块糕的顶端都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樱桃。
  这个季节的樱桃可谓难得,且那樱桃圆润闪亮,鲜红如珊瑚珠,看着便引人食欲。
  李石头也没多说,只笑道:“这糕倒也罢了。只是这樱桃还算新鲜,我又略略经过腌制,口味颇有些特别,公子和夫人还请不吝品尝。”
  文臻便谢了,给了丰厚的赏钱,李石头又谢赏,便小心翼翼告退。
  一切都是很正常的流程,等他退出后,文臻目光便落在那樱桃上。
  刚取出小刀准备好好“品尝”这特意指出的樱桃,不妨易云岑忽然撞了进来,兴冲冲地道:“哎呀桃花姐姐,听说李石头给你们送点心来了?这个石头厨子人虽然钝了点,手艺可是真好,哇,这樱桃好大,我尝一个……”说着拈起一个樱桃便想往嘴里送。
  一旁看书的燕绥头也不抬,阴恻恻地道:“有毒。”
  易云岑顿住,看了樱桃半晌,叹口气放下,道:“不想给我吃就明说呗,何必吓人呢。”看了燕绥半晌,忽然靠过去,悄声道,“听我十七姐说昨天是你救了她,还给理刑长老顺手搞了一场麻烦。听说昨夜很是闹了一场,传灯长老手下死了两个,理刑长老的刑堂险些被砸了。文哥哥,你很厉害啊。”
  燕绥这回干脆不理他了,翻过一页,道:“唔。”
  “哥哥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呗。”
  “教什么?”
  “随便什么。武功不方便指点的话,教我怎么害人骗人也行啊。”
  文臻噗嗤一笑。
  “行啊。”燕绥抬起眼皮冷淡地睨他一眼,“去,把‘我背叛宜王殿下了,宜王殿下世间最恶,我现在是文甜甜的舔狗。’这句话写一千遍,贴满你的院子,我就教你。”
  文臻:哈哈哈哈哈哈。
  殿下活学活用智商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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