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3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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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原本猜着这事十有八九是闻近纯,只有这个小姑娘,足够冷酷和狠毒,她以为,原本顺着张七的藤,迟早能摸到闻近纯的瓜,没想到那藤居然自己就断了。
  “死了?怎么死的?”她目光发直,“昨晚我敲的只是脖子不是后脑啊。”
  闻老头用一种“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的眼光看她一眼,呵呵冷笑一声,道:“据说是被吓死的,还有说是马上风,据说死状十分不堪,你看看,你一个姑娘家,还没出阁,就沾上这种名声了!”
  文臻没理会他,心里将事情过了一遍,良久吸一口气,道:“我小瞧她了。”
  闻近纯并不是她以为的只会后院阴私伎俩的女子。她也许确实轻敌了,也谈不上计谋老辣周全,闺阁女子限制多,也只能在院宅之间做些污人清白之类的套路。
  但是她确实够狠。
  狠到哪怕认为手到擒来,也不想留下任何后患,在派张七出手之前,就已经给张七下了毒。
  之后张七成功,他会死,因为他特殊的死状,文臻会从此背上不堪的污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张七不成功,也会死,顺利灭口,斩断攀扯到她的线索。而导致张七死亡的特殊药物,据闻至味说食毒不分家,闻家三房就管着这一类的药物,三房有位小姐,是闻近纯的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另外,那位寄住闻家的君莫晓君姑娘,据说之前江湖飘零,行事狂妄,也会用毒。
  君莫晓一个江湖女子,而那位三房的小姐则是新婚和离归家的,和混迹江湖与已经有过闺房经验的成熟女子相比,年纪最小看起来最清纯的黄花闺女闻近纯,自然能轻轻松松将自己和这种下流药物割裂开来。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一个不出闺门的小姑娘,能出手这么下流阴毒。
  这一箭,不知道想要射下多少雕!
  闻至味吃饱喝足,重重搁下筷子。
  “你们两个,彼此彼此!”
  想了想,他又没好气地道:“当然,现在你们两个,谁也不敢小瞧谁了。天啊,接下来老夫的院子还能住下去吗?昨晚已经烧塌了我一堵墙!”
  “会给你留一张完好的床的。”文臻敷衍地答,闻老头也不在意,自顾自吃喝,有意无意告诉她,两天之后,厨艺比试就要开始了。
  文臻打听了几句细节,听闻老头说这次比试没有规定要做什么,为了展示更多的技艺,大部分人都选择了做整桌的席面。
  文臻又问了几句具体安排,想了想,起身进屋画了几张图样来,递给闻老头道:“老爷子帮个忙,我想做几件这样的东西,但没有相熟的工匠。这东西不需要什么技巧,只要越快越好,一两天能赶出来那种。”
  闻老头端详着纸半天,诧道:“什么玩意?”
  “我自己琢磨来玩的,还不知道好不好用呢。”文臻糊弄他一句,又推他,“老爷子快点,这个忙帮好了我给你整桌席面吃!”
  “还整桌席面!汤包也就吃过一次!口蜜腹剑的死丫头!”
  ……
  文臻安安分分在闻家呆了两日,抓紧时间恶补了一下这个国度的历史人情,以及当前的需要注意的事项。
  有些可以从书上读,有些则来自于闻至味的八卦分享。
  读书是为了了解这个国家的历史,八卦是为了了解这个国家的人事。东堂先景成帝当初杀尽兄弟坐上皇位,传说中他篡改遗旨,抢了兄弟的位置,这位皇帝生性刚刻,以严刑峻法治国,在位期间群臣凛栗,百姓战战如鹌鹑,大牢里常常人满为患,历年死刑勾决人数也为建国至今最高。
  绷得太紧的人就很难细水长流,老爷子晚年精力不济,做了不少错事,比如让门阀世代占据州刺史之位,就是遗祸至今的一大弊政。比如限制林擎的成长,又打压当时的军方中流砥柱封家,导致东堂虽有名将,却在军事上无法震慑四方,仅能自保,还年年遭受西番的骚扰。
  或许是考虑到治国也需要张弛有度,先帝临终之前,大抵觉得自己太过高压,该给臣民松一松筋骨了,选择的继任者,便以宽厚仁和著称,这在当时爆了个大冷门,因为永裕帝先天不足,自幼便身体荏弱,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理想的继承者。
  偌大的摊子交到永裕帝手里,虽说不上烂,却也不是什么铁桶江山,弊政弊到后来,想要撬动一角也困难,就好比现在各州刺史,基本都出自“唐、季、易”三大门阀世家,这四家早在东堂建立之前就是大族,先开国太祖是靠这三家的支持起家的,当时那三家是贵族,先太祖不过是他们眼里的泥腿子。从出身来讲,三家的子弟,把持着从朝廷到地方的大小位置,三家的姑娘,堪比公主尊贵。最能说明三家地位的,是永裕帝的后宫里,皇后姓易,太后姓唐,容妃姓季,更不要说其余品级低一些的妃子,也多是三姓旁支。
  所谓千年世家,底蕴非凡,人才辈出是题中应有之意。季家这一代的青年子弟多半好武,长子季怀庆长年随着大皇子在外征战守疆,颇有战功。易家有位小公子擅奇门之术,才华出众。唐家则有一对著名的双生子女,唐羡之天生擅音律,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代音律大家,为人更是雍容高洁,才智卓绝,引八方志士来投,在他的襄助下,唐家也成了朝堂之上的胜者,其父身兼三州刺史,在三大世家中也是独占鳌头。其妹唐慕之生来少语,有一手仿若神赐的口技,传说中可驭天下之兽。时人也常将唐羡之和燕绥并称,所谓南燕北唐。
  文臻觉得,怎么不叫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唐羡之是东邪燕绥就是西毒,唐羡之是南帝燕绥就是北丐!
  两天里易人离来监视过文臻两回,这孩子拿到银子也就不生气了,毒林飞白的事,文臻还没解释,他已经自动把当晚试岚楼天崩地裂的动静,当成了林飞白发现被暗算后折腾的,风暴中心的文臻想必颇吃了苦头,因此很有些后悔,见文臻便讪讪的,文臻再装装小白莲流几滴鳄鱼的眼泪,这孩子惭愧得连一千两都退给她了。
  看不出来,平时油嘴滑舌小混混,骨子里真是东堂版小白莲啊,文臻弹着挺刮刮的银票,笑得毫无惭色蜜甜蜜甜。
  干脆驱使易人离去做了些准备,文臻抬头看天,嗯,东风已至,适宜搞事。
  好像,今天,就是闻家选女官的日子呢。
第三十四章
轰炸天京
  当然这事在闻家看来,和“闻真真”自然没有半点关系。哪怕就是闻至味,好像也没觉得这事有她什么份儿。所以他今天吃早饭时,很坦然地告诉文臻,闻家这回选女官,十分重视,为了保证公正,请来了家族的乡老,也请来了当地的士绅,甚至宫里也来了人。
  其实在文臻到来之前,已经经过了一轮比试,那一轮的主要内容是白案,今天的是重头戏,红案,煎炒蒸煮都可以有,不限材料,而且这回安排比较新鲜,露天的,就在前院和后院中间的花园里举行。说是那地方大,可以互不干扰,也能容纳下那许多客人。
  文臻端来了一碟花生米,金红油亮,酥脆非常,老头一颗颗往嘴里送,嚷嚷着好花生米当配酒,当即爬回去又拿酒。趁他拿酒的功夫,文臻打算再弄个菜。今天厨房里的食材,不知怎的特别少。
  估计又是哪位的手笔,生怕她万一去比试的地方插一脚,干脆不给她配食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文臻探头对外看看,门口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健壮妇人,正目光灼灼看着屋内。
  文臻还没到门口,果然被那几个妇人拦下,当先一人冷冷道:“真真姑娘,今日府中有要事。上头交代下来,请您不要随意走动。”
  “那也行,”文臻道,“那我需要一些食材,烦请嫂子去前院帮我拿一些来。”
  “今日府中有大宴,食材都供应那边了,我们去也拿不到。”那妇人冷冰冰地道,“还请真真姑娘自重些,得明白自己也不是什么牌名上的人,少胡乱指使,免得害人吃挂落。”
  “前头是比试厨艺吧?”文臻笑道,“至于这么小气吗?我也是闻家人,我不说参加了,去瞧瞧也不成?”
  “真真姑娘是在说笑话吧?”那妇人细长的眼睛几乎要载不下满溢的轻蔑,“不懂厨艺的人,去那里做什么?毛手毛脚打翻了什么,真真姑娘贵人没事,连累的可是我们这些可怜人。”
  她说着自己是个可怜人,看文臻的眼神却像她才是个可怜人。
  文臻还是笑一笑,也没说什么,转身回去。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啐了一声道:“果然十三小姐说的不错,就不是个省心的!”
  又有一人笑道:“也不奇怪,那家子出来的嘛。那位闻三太姑奶奶,当年可是个厉害角色,原先也是一手好厨艺,但后来据说触怒了先皇,生生废了眼睛,说是嫁出去,其实也就是被赶出闻家了,哈,还说自己是闻家人,也不知道咱闻家愿不愿意认……”
  又有人“嘘”了一声,众人便不再说话。
  文臻笑意不改,脚步微微一停。
  闻老太太原先竟然是擅长厨艺的?她是被逐出闻家的?
  虽说是三言两语八卦,但想来也是另有隐情的故事,但这个故事一眼能看见末梢——闻老太太凄惶低嫁,中年守寡,晚年丧孙。
  拿不到食材,文臻也看不出十分在意,一边随便凑菜,一边招来一个丫鬟,给了她一点碎银,让她去找君莫晓身边的人,邀请君莫晓来她这里一叙。
  她不遮不掩,邀请得大大方方,算准了君莫晓现在正憋着气,好奇心又重,必定会来。
  那丫鬟有些犹豫,然而看看那银角子,终究禁不住心动,接了银子出去了。过了一会回来,远远冲文臻使眼色,文臻便知道事情已经办妥了。
  等到闻老头把那瓶好不容易找到的酒顿在桌上时,文臻的菜也上桌了。先上来金黄四面翘锅巴一整块,入油炸得微酥,边缘的米粒微微膨胀,可爱透明如黄水晶。
  闻至味一见倒笑了,道:“锅巴下酒,不如没有。”
  “那成,你老呆会别吃。”文臻又进了厨房,闻老头抓抓下巴,忍不住探头看。
  此时,小院门外,君莫晓带着两个丫鬟刚刚走近。
  君莫晓抬头看看小院门:“试莺,你说她好端端地请我做甚?”
  “奴婢想不出,其实姑娘你就不应该理她,还真亲自来看,万一人家不怀好意……”
  “那倒不至于,光天化日来请,傻子才会玩花招。”君莫晓冷哼一声,“反正今儿也去不成了……”
  丫鬟立即愤愤道:“太不要脸了!那个闻十三!平白给姑娘你泼了污水也罢了,这一大早还故意派人送礼道歉,耽搁姑娘的功夫。要我说,姑娘就该把她送来的东西,给扔出去。”
  另一个侍女幽幽道:“戏莺你总是那么莽撞,咱们寄人篱下,总不好把主人家拒之门外吧?”
  “曲荷你总说寄人篱下寄人篱下,好像这便低人一等,可是瞧家主对咱们姑娘,可比亲生的还要上心,要不怎么说……”
  “戏莺!”
  巷子里安静一瞬,戏莺惴惴低下了头。
  曲荷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
  君莫晓的脸掩在院墙阴影里,不见神情,只看得见蹿得分外高的眉端,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语气却是懒懒的,“说呗,怎么不说了?”
  两个丫鬟讷讷不语。
  “不就是私生女嘛。你们不说,自然也有别人嚼舌头,今早闻近纯派来的老妈子,口口声声,不就是在暗示我一个外人,见好就收嘛。”
  两个丫鬟头低得更厉害,君莫晓却叹口气,“昨晚闻十三置之死地而后生,反把六姑娘和我都扯了进去。我还算好,好歹有家主保我,六姑娘还在祠堂里跪着呢,昨夜被泼了那一身凉水,也不知道会不会生病,”想了想,又咬牙道,“这贱人故意的吧?耽搁我那一夜,我熬着的那一锅汤汁生生过了火,不能用了!”
  “还不是给那个闻真真牵连的!一个乡下丫头,运气倒好。老祖宗传艺,十三小姐也没算计着。”
  两个丫鬟开始讨论,闻近纯为什么要针对闻真真,老祖宗为什么闻真真一来就看中她传艺?难道确实厨艺不错?那要不要请来帮帮小姐?
  另一个便驳斥对方异想天开,乡下人怎么可能厨艺出众,说是老祖宗传艺,谁真看见老祖宗传她什么了?
  君莫晓一直在出神,似乎没听见两个丫鬟的讨论,忽然道:“好香!”
  ……………………………
  小院内,文臻刚从厨房出来,抹布垫手,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盆子,鲜香迤逦一路,闻老头探头一看,眼睛便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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