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6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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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有苏训在水下推着她那一段,是这一场血水历程里唯一的静谧和温柔,然而最后的结局却依旧是给她一场重击,从身体到精神,都在经历无声的崩毁。
  苏训死了,寒鸦很可能受到苏训或者杀手的袭击,如果是苏训下手还好,如果是后者,只怕也凶多吉少。
  暗卫一直保护着她,也已经出现了死伤,其中一个暗卫在拼杀中还和她说了一句:“可惜现在时机不对,原本说一个月后要再拨两支小队来保护大人的,现在只是平常配备,两支小队保护大人,白天一支,晚上一支,每日轮换……”
  文臻心中一动,心想为什么要一个月后增加人手?
  暗卫又道,今日也算是万幸,本来只有一支小队在,却在轮换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对,所以两支小队的人都来了,才能护着大人冲杀到现在……
  此时离前院已经不远,身后逶迤一路尸首,想要追上来的都没能追上来,被暗卫或杀或拖住了,张夫人不会武功怕拖累她,本身也不是重要目标,早早地上一躺装尸首了,一边装一边还慨叹这园子刚买不久没来得及开地道做暗室是为失策。
  然而这最后一段路才是最难的,因为文臻一抬头,看见对面忽然出现了几个人。
  人不多,却不是一样的装束,虽然都戴着面罩,却都穿得讲究,其中一人大袖宽衫,写意风流。
  君莫晓一看那人就暴躁了,这身形她认得,湖州事变那日险些两次要了她命的那位。
  文臻的心却冷了下去。
  对方显然是这次的主事人群,既然显露身形,显然也是孤注一掷,一定要将她留在此地,而她的人一半被隔在翠湖那头和定王纠缠,一半被隔在九曲林这头还未赶到。
  早该到了,还未到,显然路上出岔子了。
  一路纠缠至此,彼此都是最后的力量了。
  目前看还是对方占优势一点。
  她稍稍往后退了一点,手伸进宽大的罩衫下摆,将孩子解了下来。
  然后假做头晕,一个踉跄,暗卫和君莫晓急忙去扶她,她趁机将孩子塞进了暗卫的怀中。
  “这是殿下的孩子,保护好他!”
  不给君莫晓,是因为君莫晓也会是对方的目标,暗卫身躯矮小,相对有机会。
  暗卫:“……!!!”
  君莫晓:“……!!!”
  暗卫捧着孩子,整个人都崩了。
  这这这是是是殿殿殿下下下的孩孩子?
  为什么文大人忽然伸手就从肚子里掏了个孩子出来?!
  还说是殿下的?!
  莫非殿下万里之外吹口气文大人就有了孩子,文大人心念一动孩子就生下来了?
  殿下神人哉!
  文大人神人哉!
  君莫晓拼命低头掩饰自己的目瞪口呆——孩子已经生了?什么时候生的?怎么生的?为什么小臻一声不吭孩子也一声不吭?天啊这一路上她是带着孩子在冲杀吗?
  转头一看那粉面团团睡得喷香的小毛头,细嫩的小脸上隐约沾着一点血迹,心中一酸,险些流下泪来,却反应很快地上前一个身形,将那暗卫遮挡住了,低声道:“快走!”
  其余几个暗卫也反应过来,都拥了上来,此时上头吱嘎声响不断,竟然是重型武器的声音。
  为了拦截她,连军用武器都用上了吗!
  文臻吸一口气,把文蛋蛋弹到孩子身上,抬腿向前冲去,君莫晓紧随其后。
  暗卫则已经迅速地将孩子捆在自己身上,在同伴的掩护下团身向侧面滚去。
  轧轧声响——
  文臻脑海中一霎只闪过燕绥的脸。
  你想过今日会发生这许多事吗?
  你知道今日孩子会提前到来吗?
  你见他会是欢喜还是恼怒?
  你失去我会是恼怒还是痛苦?
  你看那大千世界永久苍白无色,便如普甘庙宇的烟火永远笼罩着椰树,万千苍生于泥泞之中喃喃,每个人都有内心不能诉说的野望,唯有你过往二十三年无挂碍无尘埃,今日之后你可有牵记可有梦想,膝下可也染过为爱和希冀求祷的尘灰?
  但望你得真正自在。
  ……
第四百一十三章
我愿
  轧轧之响连绵,下一瞬便是足可摧城的崩毁。
  忽然一道风声猛烈,呼啸而来,文臻和那些拦截的人齐齐抬头,便见天际幽蓝的光影一团猛然穿云砸下,像是另一轮冷月亮轰在了前院的墙头。
  戛然崩裂。
  重型铁器撞击之声听得人耳中轰鸣浑身发麻,一段时间天地无声,于默片一般的夜色中文臻只见那片墙头迸开无数黑铁碎片,与此同时一只重锤落地砸出深坑,前院墙头拦截的人纷纷走避,有人躲闪不及受伤,而更远一点的地方,是那个宽袍大袖的身影,如一只弹丸一般已经弹射入天幕深处。
  这人当真反应快捷,别人还在逃生,还在发蒙,他已经当机立断放弃,最先逃走。
  与此同时喊杀之声如潮水般卷来,听声音便雄壮,足可数千之数。
  州军到了。
  文臻只觉得脑海和全身的弦都在一瞬间嘣地一声断了。
  头顶青天和忍耐许久的虚弱疼痛都在这一霎猛扑了过来。
  她倒了下去。
  ……
  世界好像变成了两种物质,一种是烈火,一种是寒冰。而她就不停地在两者之间浮沉,或者烈火中呼号,或者在寒冰中窒息。这种煎熬的苦痛让她恨不能就此解脱,堕入永恒的平静的沉睡中去,只是偶尔的冰火之间,属于尘世的喧嚣和隐约的哭喊,总让她心念一动,觉得仿若还有牵挂,难以抛下。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于燥热和寒冷中隐约有了一些意识,能听见身边仿佛有很多人,来来去去,脚步急促,也有人说话,声音却如在水波中动荡,忽远忽近,只感觉得到语气的焦灼,她的意识也忽远忽近,并不能将这些信息都完整捕捉,只模模糊糊地想,孩子呢,为什么听不见孩子的哭声?我这是怎么了?是已经过去很久了吗?我……我这是不好了吗……如果我真是不好了……那燕绥会伤心吗?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
  一步一跪,一跪一起身。
  温度在不知不觉中变高。从初春走向仲春,然后初夏至盛夏,蝉声在某一刻疯狂鸣起,声音如钢锯一般要割裂人的脑子,有人抱着头滚了下去;云层忽然压得很低,空气中似乎饱含了水分,沉沉地马上要滴下雨来,炎热和低气压仿佛捆住了人们的咽喉,有人勒着喉咙倒下。黑紫色的云中隐约穿出淡金色的闪电,忽然一个暴雷,哗啦一下狂雨便鞭子一般抽了下来。
  这雨在正常的人间真是无法看见也无法想象,伴随着龙卷风和烈电,呼地一下便卷起一个人,那人惨呼着瞬间不知所踪,而电光豁喇一声,劈在了燕绥前面一个台阶,立刻一具焦尸便无声滚落在他脚下。
  而暴雨像从天泼下,落下的瞬间所有人就都从头到脚湿透,浑身沾满泥水,雨水哗啦啦顺脸流,眼睛都睁不开,台阶变得又湿又滑,不住有人滚落,此时已经三千余级,日头已经过了一日有余,体力不支的,被春季灾难折腾掉的,满满人头已经不足一半,这一路滚下来,又带倒了不少。
  夏,代表着气候多变,雨横风狂,炎热雷暴,水患多灾。
  燕绥衣饰一向华美齐整,便是在炎热的普甘,也是从头到脚的丝袍,此刻湿淋淋贴紧身上,倒显出全身线条优美流畅,宽肩细腰大长腿,而乌发湿透,衬得脸色雪白,微微仰起脸时,多一分令人惊心的凛冽。
  这般的雨,和那年乌海炸毁婚船后的雨倒也差不离了。
  记得那时他在桅杆上往下扑来,她站在船上惶然抬头,那一霎她的眼眸睁得巨大,满满都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当时一定以为自己是想自杀,一脸受到惊吓的表情。
  然而他那时,只是想看看她会不会为他担心,还想看她眼里满满只有自己的影子。
  确实看着了,但是现在想来,有点后悔。
  吓着她了呢,在那种危急时刻。
  他总是为她着想得不够细腻。
  额头触及手背,忽然隐约听见一点细微的动静,他抬眼,就看见自己前面那个人的脚已经没了,而一个黑影无声无息从暴雨中滑过,嘴里隐约还叼着半截苍白的脚跟。
  湿透了贴在身上的袍子微微一动,又一条黑影趁着闪电暴雨从泥水里混了过来。
  是一条阴险的猪婆龙,盯住了这个别致而又高傲的猎物。
  下一瞬它的大嘴张开,利齿森森,向着燕绥的双腿。
  然而在那利齿咬合之前,一只苍白而又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闪电般一抓一摔,砰一声猪婆龙偌大的身躯在台阶上摔得雨水四溅,随即那只铁钳般的手一把抠进了它的头顶,剧痛让那猪婆龙拼命摇头摆尾,却无法挣脱那只可怕的手。
  又是一条黑影一闪,从燕绥的另一边打算偷袭,要在这暴雨闪电的掩护下,解救自己的同伴,然而它遭受了同样的命运,燕绥另一只手鬼魅般伸了过去,也一把揪住了它。
  然后他就一手揪一个,因为对称而满意地左右看看,手指用力,咚一声,左边猪婆龙的脑袋撞在地面上,便如陪着他磕了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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