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7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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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一个任命引起了朝堂新一波的骚动。
  这是入阁,三公之下最高职位,几乎可以算是女相!
  文臻便是有三年封疆大吏的资历,也不能直接便任了这中枢要职!
  更不要说当初文臻劫狱,皇宫哐哐撞大墙,就差没和永王直接干一场,永王称帝,怎么会先破格提拔她?
  单一令的老脸毫无表情。
  什么叫不可能?永王当皇帝才叫不可能。
  他们三个老家伙如果硬顶,群臣也绝不会好好领旨,朝政转眼就能瘫半边,永王除非想做一个半路皇帝,否则也只能和他谈判。
  僵持一夜,他知道自己这几根老骨头,犟不过手握大军的永王,想要的,也不过是为东堂辗转腾挪出一线生机罢了。
  那么,就给文臻扒拉一个好位置,以后的事,便交给她了。
  这边朝议纷纷之声还没平息,那边急报便已经如星火一般被传递入大殿。
  “报——西番进犯!夺我徽州!屠城三日!”
  ……
  苍南首府。
  季怀远展开一张信笺,细细读了三遍,在蜡烛上烧了。
  他在府中站了半夜,天明的时候去巡视了季家军营,作为新任的家主,掌握手中的军队是一件必须要做的功课。
  注视着检阅台下看似军容严整,实则人数已经比以往少了许多的军队,他眼神深思。
  回城的路上,他想看看城中的民生,想再次感受一下这偌大土地和无数臣民都归属于自己的美妙感受。
  他的队伍很长,护卫很多,仪仗快要比得上皇帝,周围的百姓已经习惯了季家在当地皇帝般的地位,都主动垂头闪避行礼。
  季怀远骑着马,扫视四周,志得意满。
  却忽然有一队人,牵着牛,赶着羊,从道路的中间慢悠悠地过,丝毫不理会浩荡的仪仗被堵了。
  季怀远微微皱起眉,放慢了马速,等着前头的护军将这些不知礼数的百姓驱散。
  谁知等了半天,还是被堵着,他探头一瞧,就看见自己的护军衣甲整齐,和那群一看就是留山土著的百姓交涉,却并不敢大声催叱,那群人不理会,这些皇帝亲兵样的军士便只能等,连带他也只能等着。
  片刻后,护军头领赶来,抹一把头上的汗,向他请罪。
  “家主,前头是一群留山人,化外之民,不知礼数……”
  “为何不敢驱散?”季怀远打断了他的话。
  那头领怔了怔,半晌,露出一个苦笑。
  “家主,以前是这样的。但是留山现在有千秋盟,留山的百姓学了很多古怪之术,性子越发桀骜,再也招惹不得。前老家主还在的时候,就已经下令尽量不要和这些人一般见识……”
  季怀远沉默了,注视着那群人慢吞吞地走远,再看看自己的护军那副如释重负的神情,心上飘过一丝霾云。
  先前烧掉的那封信的几句话忽然掠过脑海。
  “……君意图偏安一隅,却不知虎狼之侧岂可安?君坐拥大军,独镇天南,却臣服于竖子之手,焉不知这血性勇气如烈火,一衰便再而竭乎?”
  ……曾经叱咤南疆的季家,何时也这般畏事怯懦了?
  一旦畏缩和退让成了习惯,便再也直不起腰杆了。
  季怀远微微闭了闭眼睛。
  一忽儿眼前是季节被捆在床上活活喷毒气死前狰狞的模样。
  一忽儿是留山漫野繁花里,一身锦绣的燕绥,和他用最淡的语气,说着未来五年的计划,提前几年便将季家的未来做了定论,将季家的军力做了瓜分。
  一忽儿是深宫夜奔那夜,救走自己的那匹巨犬,那巨犬尾巴下有些稚嫩的字迹,那惊鸿一瞥的孩子笑脸,后来他派人打探过了,燕绥和文臻有一子,目前不确定在何处。
  他想,就是那个孩子。
  这样的祖孙三代。
  燕氏皇族的可怕,令人战栗。
  季家谁人能抗?自己吗?
  便如那信中所说,这样的皇族,无论谁上位,真的能容他偏安一隅,割裂国土,为这南面之王吗?
  燕绥真的想的不是慢慢消耗季家实力,打压他的勇气和信心,让他和他的军队,就像今天一样,连抗争的勇气都兴不起,直到完全丧失战力和血性,最后任他鱼肉吗?
  他该信燕绥的承诺吗?
  他有点茫然地下马,走进茶馆,却在听了几个字之后,霍然一醒,浑身冷汗瞬间湿透背脊。
  茶馆里说的,竟然是一个老将被孙儿所骗,被替死的故事!
  当然人名地点背景什么都换了,但是他一听便知道说的是什么,而茶馆里的人在鼓掌叫好,他如坐针毡,不敢再听,匆匆出门,风一吹浑身透凉。
  已经传开了吗?
  多少茶馆在说着这暗示意味十足的故事呢?
  又是什么时候,人们会终于反应过来,这个故事影射着什么,而他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便如信中所说。
  “天地有目,烛照洞明,君以为当日景仁宫一夜,世间无人知耶?”
  当晚他回了府,谁也不见,书房灯火亮了一夜。
  天明时,他召来亲信,秘密嘱咐他几句。片刻后,一队快马驰出季家大宅,向更南处边境而去。
  苍南州再往南,靠近边境线的地方,是一大片荒地,那里很少人前去,因为那是一片茫茫的沼泽,时常翻起无意中误入的野兽的白骨。
  因此也少有人知道,那一片沼泽很大,延伸最远处便是大荒的地域,而在大荒那里,那一片沼泽更黑更深,却生活着无数凶猛的异兽。
  两片沼泽相连,大荒异兽却不来东堂这边,是因为大荒的沼泽生长着一种叫雾羽的植物,它所散发的气味是异兽们最喜欢的,落下的草籽也是异兽们用以润滑肠胃的宝物。
  这种东西,生长其实很快,但是需要异兽粪便滋养。所以东堂这里没这种植物,异兽便不来,异兽不来没有粪便,这种植物便不会生长。
  数日后,一队骑士来到这片沼泽,种下了一大批雾羽。
  没多久,黑色沼泽深处,便有微微腥气弥漫,咻咻兽声喘息,健壮腿脚搅动泥泞,黑色泥浆划开锋利的线,面上露出异兽铮亮的独角。
  没多久,这片死寂的沼泽,便会变得很热闹。
  而东堂这里和大荒不同,大荒无穷无尽的沼泽足够异兽们寻找食物,东堂却只有这一片,走得太远的异兽们一旦寻找食物,迟早会上岸。
  而季怀远,已经撤走了这一处的驻军,放开的缺口,穿过一道山脉,便是建州。
  建州和湖州换防,然而换防的军队已经走了,湖州军又就地失踪,建州,现在没有州军护佑。
  现在,黑暗的沼泽被悄然打开。
  雾羽在一片混沌中疯狂生长。
  季怀远在苍南季家大宅中默默思量,想着自己这不动声色的背叛,会不会被察觉。
  他不知道的是。
  那天他离开街道后。
  那一群“跋扈”的留山土著,走到街道拐角,便脱下了留山土著的彩裙和包头,和等在那里的季怀远的护军头领接了个头,然后消失于茫茫人海。
  而茶馆的说书人,走出茶楼,回到家,在自家的灯下默默数着银子,想着昨夜有人教自己这个故事,明明也不怎么好听,以前也没听过,倒能赚这许多银子。
  他也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唐家新任家主,对着那东堂舆图,定下的诸多计划之一,号称“兽潮”。
  唐羡之拿捏人心,知道这位生性保守的季家新家主,在意什么,害怕什么,能够接受的背叛程度是什么。
  被燕绥恩威并施拿下的季家新任家主,再次被唐家家主,挑拨、威胁、暗示、使诈……攻心而下。
  天下之争,风云终起。
  ……
  长川,易家大院里,易人离逗着蹒跚学步的儿子,和厉笑说起不久之后孩子的周岁宴,和目前朝廷的局势,末了感叹地说一句:“本来还想周岁宴能不能有机会见见文臻,现在看样子再聚也不知何年何月了。”
  厉笑稍稍丰腴了些,为人妻为人母之后,神情中的活泼未去,又平添几分温柔稳重,显然生活得很是舒心,闻言眉头一蹙,道:“你且上心些。最近这朝堂和局势太奇怪了。伯父也来信说东堂之乱只怕难免,要我们守好长川,万不可为人所趁。”
  易人离前年参加了第一次武举,夺了榜眼,正式授了长川别驾一职。
  易人离点点头,厉笑又道:“阳南岳又去哪了?最近总是见不着他人影。”
  易人离漫不经心地道:“许是去和他哪个好兄弟喝酒了吧,你知道他和十八部族这几年关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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