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1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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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佥事?永寿兄?”
  他思来想去,熟识的人里姓张的不多,也就这老不死的了,连忙挥手叫旗军传令放人进来,可不多时旗军却跑回来小声问道:“将军,五百多人都放进来?”
  “五百多人?”陈沐有点懵,问道:“领头的是不是张永寿,是就都放进小西营,他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这次旗军离开,要不得多久就传出张永寿大大咧咧的响动,陈沐起身去迎,张永寿带几个熟识面孔迎面走来连忙摆手,道:“二爷别弄这些虚礼,给咱来一碗水喝着才是正理,干他娘,这一路真远!”
  张永寿说完,也不使唤陈沐的人,自顾自走到水缸边端瓢仰头就饮,陈沐叫都叫不住,咕咚咕咚牛饮两大口才被陈沐把瓢夺走,就这还抱怨呢,“当上昭武将军就这么小气,连点水都不让……”
  “你有病啊,放着屋里水不喝,喝我洗澡水干嘛!”
  陈沐话音一落,张永寿脸上连青带白,窜到墙角扣嗓子眼吐去,周围白七、颜清遥、隆俊雄等人笑成一片,陈沐也乐呵呵地看张永寿在那吐,等他吐完了才轻飘飘道:“刚烧的水,还没洗呢,干净的。”
  一番哄笑,众人入室分坐,陈沐跟张永寿坐在最上,看着被戏弄得狼狈不堪的张永寿,陈沐笑道:“永寿兄怎么来了,还带了五个百户随行?你这排场太大了。”
  “你当我愿意跑这一趟,我就是来送几个人、送点东西,张某的排场就俩小旗。”张永寿撇撇嘴,他发现陈沐的心性是越来越坏了,抬手朝边上颜清遥那一指,道:“还不是你的如夫人,她要过来、白静臣也要给你壮声势,你说你们这南洋卫家事,非要指派我这清远卫佥事办算怎么回事?”
  陈沐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南洋卫太忙、清远卫太闲的事儿,这位张少爷就是个闲适命,指望他像白元洁或自己这样奋发向上是不可能的,从小旗开始,张永寿的官职虽说也是一年一个样儿,但每次都是使偏门混上去的。
  向来没大力可出。
  “小七,是老熟人了,静臣的家丁头子,现在是你的人了,静臣听说北边在打仗,怕你手上兵少不堪用,让张某送如夫人押漕船过来,找两广总督给递的手本,五百蛮獠营,是陈指挥使的家兵。”张永寿说着摇摇头道:“这帮人正卸东西呢,五百人带来一千二杆鸟铳、还有手铳刀矛那些,都在兵部报备过了,另外还给你运来金银八千两。”
  “嗨,哪知道没赶上,你把仗打完了!”
  大手笔!
  陈沐挑挑眉毛,感慨道:“看来静臣兄把南洋卫维持的很好啊,还有张军门的关系。”
  “那都托你的福,有你的书在,张某在清远都成了练兵敛财一绝,别说静臣了。不过张老军门不在两广了,来的时候我刚送老爷子去南京上任,现在是南京工部尚书,老白走的是殷正茂的关系——这俩是你本家,邵兴邵勇,给咱合兴盛押船的船头,让他们给你报报帐!”
第五十三章
蛮獠
  闽广合兴盛,已俨然成为海外的吞金巨兽。
  他们的主要财货来源,自林凤加盟后,早已不是依靠贩卖财货从中取利,而是抽船提成,并依照层层分成几乎将海外八成明船捆绑在合兴盛的战车上,滚滚向前。
  去年是七成,实际上加入合兴盛的船只数量并没有太大改变,占有海外船舰却上升为八成,只有一个原因。
  不是合兴盛的船,会被林凤掠夺。
  不过海外明船其实也不多,月港每年才仅发出船引五十份,即使有官商勾结发放伪引也才堪堪百份,海面上最多的仍旧是私商,而来往东西二洋的海上总船数按照合兴盛的估算四百料福船不会超过三百艘,大小船舰总数则不会超过千艘。
  而不管官船还是私船,装钉合兴盛船头的海船则高达七百七十三艘,其中四百料大船二百八十艘。
  这样的运力非常恐怖,四百料福船用做战船,战力堪忧,但若用作货船,所需水手少、水粮少、仓位足载货量大,一船可运载重近三十万斤——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实际运送货物只能达到这个数目的一小半。
  两千石。
  只是合兴盛的联盟形式太过松散,没有人能直接对他们发号施令,尽管内部偶尔互相帮助,其实也只是像塞北俺答与吉能的关系一半,时而合兵、时而分散,没有共同目的与愿景,仅为海上安全团结在一起,是很脆弱的。
  不过陈沐相信,总会有那么一日,合兴盛除了金钱之外,还能给他、给这个帝国带来更多。
  从去年到今年十月,合兴盛给陈沐带来五万余两白银的收入,为了存好陈沐的银子,白元洁专门让杨应龙的匠人在卫港修了宅院与金窖,把他们的银子都放在那。
  对,就是他们的银子。
  老白对金银看得很淡,即使如今经手银两已颇为巨大,他的钱也和陈沐的钱放在一起,用的时候再拿——实际上一地高官权贵威行海外好似军阀般的白陈二人这样的地位,他们用银子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了。
  白元洁比谁都更明白陈沐为何贩卖铳炮时多要铜铁而不收银子,因为白银这种硬通货对他们影响不大,南洋卫一切自给自足,银钱除了上下打点与日常开支,超过二十万两银子屯在卫港不知道该怎么花。
  那些钱不单单是陈沐、白元洁的私财,还有他们南洋卫的卫银——要说起来,老白在和陈沐交心联手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发觉得自己当初让他种地是极为正确的抉择。
  这家伙练兵打仗有术,但朝廷却的不是会练兵打仗的将军,能带兵打仗的同时能带着上下发财才是其不可或缺的专业技能。
  南洋卫不但是东南战力最强悍的卫所,同时也绝对是天下最富裕的卫所,金银铜铁堆积如山,刀矛铳炮各式甲械,应有尽有。
  白元洁是知道陈沐的想法的,知道自卫港兴建起,南洋卫的防卫重心就从陆上转至海上,因而兴建过程中南洋卫的中枢也在向那边转移,从军器局开始,逐步搬迁至卫港,然后背靠海路,一应事务由海船从广东运送。
  一切似乎都朝着更好的方向去前行着,包括他在北方。
  虽然手上权柄没了也没人来告诉陈沐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显然是阁臣与上官有更多打算,带尘埃落定就会告诉他。
  唯独的缺憾就是儿子迷航在吕宋,跑去学人家种地;再就是他的倭寇部下跑去日本送了两趟货好像回不来了。
  最多的意外总是发生在海上。
  昌镇小校场,五百家兵列队而立,他们的战阵不如南洋卫旗军那样方正,更像是白元洁的惯用战阵,阵中实多冷兵,环刀腰刀、长标大弩,尽管一水儿的新式携行具与铠甲,但火器甚少,五百人仅仅有一个总旗的鸟铳手,使的还是五十杆南洋卫少见的长铳。
  所谓长铳,就是南洋卫仿制西人重铳,配陈沐瞎想出来的长钢杆刺刀,身长六尺的大铳,打的是一两重弹——实属性价比极低的大杀器。
  陈沐本部兵马是没人用这种铳的,因为他的直属旗军一直在扩张,从五十到一百、从一百到一千、从一千到五千六,他的旗军越多,只能选择性价比更高的南洋造短铳,不过此时此刻这支重铳队倒来的正是时候。
  其实陈沐并不关注蛮獠军用的是什么兵器,他更在乎的是这些人身上的新式携行具。
  这些携行具和衣甲,俱为应付北疆寒冷而新制。
  皮制短袍,染着明军常用赤色,并有明人常用衣衫图案,代替南军原有之紫花布袄,圆领衣衫内缝着毛里儿,美观保暖。脚下皮靴腿上长条铁胫甲与行缠绑束一起,身上双面胸甲,胸甲内是长至近膝并直至手腕的锁甲,手腕、衣摆钉薄皮甲,配一顶勇字六瓣铁笠盔,单是如此,已足够威风凛凛。
  携行具还是老一套,但武装带、背包全为皮质,裹新制毛毡、桐油帐布,毛毡内裹的是蓝布小被。
  “南洋卫这些东西都已推为定制了?”
  张永寿对南洋卫的事不太懂,含糊道:“应该是定制,南洋卫已经向广东诸卫出售这些东西了,不过都是布的,不像他们这个这么好看,我也买了二十套,一套要七分银子,好像不太好卖。”
  “后来静臣送了我二十套皮的,清远指挥使给他家兵买了三百套,静臣好像卖他一两四。”张永寿背着手在小西营边走边说,转头道:“别人我就不知道了。”
  陈沐瘪着嘴摇头,看起来不太开心,他走之前跟老白说过,别管卖什么,只要别人想买,就两倍三倍的往上加价,很多东西只有他们会做,而且形成流水线形式地去制作,不光技术比别人好、产量也比别人大,可看起来老白还是狠不下心。
  三百套新的皮携行具,这在陈沐看来完全可以买他们以前那个指挥使二两嘛,这一套造价都快七分银子了,反正指挥使也有钱。
  “啧啧,就是太贵了才不好卖吧,布的静臣都要卖一两四,还不让还价。”张永寿也和陈沐一样瘪着嘴摇头,“皮的也不是不卖,但静臣非要三两一套,这谁买得起?”
  陈沐不瘪嘴了,喜笑颜开道:“以前旧式的卖一两四?好,很好!老七啊!”
  说着陈沐叫来白七,道:“让蛮獠军把身上东西先接下来,先给我旗军用用,过些时候是大日子,再传信静臣兄,再给他们送五百套过来。对了,那个蛮獠铳队不要解,我要用他们!”
第五十四章
看赏
  一叶知秋,南洋卫今非昔比。
  陈沐离开南洋卫的日子,恰恰是南洋卫飞速发展的时期,南洋贸易的海关税务截留使南洋卫异常富足,合兴盛的海船贸易则让白、陈等人私财巨富。
  与播州宣慰司良好的关系使南洋卫在半卖半送的贸易中得到充足的木料、毛皮及巨量的矿物,播州杨氏做买卖讲究面子,交易中一贯秉持半卖半送的原则,因为这些靠天收的东西对土皇帝而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怕只换回一半价值的银子,也是赚的。
  何况还赚到互通有无的人情。
  南洋陈氏的贸易理念则是另一个极端,打上陈沐烙印的南洋卫做买卖都恨不得买东西能少给钱、卖东西数倍取利,所以他们与播州的交易甚是融洽。
  要面子的有面子,要里子的有里子。
  通过香山千户所的纺织厂,到如今五所都开展近似的纺织业,并因产能过剩而开始织造绸缎之外的皮具,就像这次新式携行具带给陈沐最大的感想一样——他提出方向,接下来的事会由专人自己完成。
  事实上他们做的并不坏。
  陈沐提出的一切东西都像建国初向北方邻居学习时的物件风格,朴实、厚重,但缺少那么点美观。
  陈将军的一切都不够艺术,而明人没有思路,却比他艺术的多。
  他指导匠人做出的铠甲就是铠甲、携行具就是携行具,而匠人自己琢磨出的东西铠甲不但是铠甲、携行具也不但是携行具,它们更美观,是艺术品。
  尽管有些小部件是无实用、仅仅是观赏性的东西,但这很有必要。
  实际上即使时间再向后推二百年,当世界军争完全进入近代,各国活跃在战场上的士兵在装束与装饰上依然会有古代武士的装饰风格,以用来震慑敌人。
  这同样是一种实用性。
  幸运的是,陈沐现在有足够的钱与地位,能够一展所长。
  小西营白天的操练总会引来昌镇总兵杨四畏部下将官的侧目,不少军士在闲暇时会扒着脑袋偷看他们操练,似乎从陈将军的小妻到昌平以来……这支军队越来越好看了。
  虽然那些将官总在偷笑,认为陈将军的旗军看上在做没用的事,他们沿着号令从东走到西,从西跑到东,走到半截还要举铳架炮,铳炮齐鸣间有时候还要喊两句谁也听不太懂的号子,喊什么见了鬼的一二三四。
  每当盘起头发挽起发髻的小掌柜送来蜜水,烟斗塞回腰间的陈将军总会向校场外嬉笑的营兵瞟去不屑的目光:“过些日子,他们会知道怎么回事的,等着瞧吧。”
  如果陈沐面前听令的不是跟随他很久的亲信旗军,这场专为阅兵而产生的军训会给旗军带来很大困扰,尤其是旁人的嬉笑。
  所幸这支作为亲信的砥柱旗军足够令行禁止,他们甚至比信赖神佛更加信任陈将军,因为当友军连城千里的溃败,只有陈将军率领他们构筑出帝国最坚实的防线阻挡塞北虏兵,并取下他们的头颅。
  很多人坚信陈将军是骑黑虎的武财神赵公明下凡,甚至就连南洋卫那两只看门的大鹅都带有些许神性,被戏称做招财利市——它们的哥哥是招宝八郎与纳珍李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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