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4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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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还不都是潞王闹的,听说起初是潞王想看阅兵,这事要皇帝想看,恐怕免不了一顿责罚,潞王就不一样了,太后哪儿谁的让他受半点委屈,哇哇哭得跟个狼似的,止不住。”
  “后来太后把这事跟陛下说了,陛下在讲经时问了阁老与兵部尚书的意思,陛下少年老成有明君气象,将原本的坏事想成了好事,认为阅兵能振奋军心、光耀武德。”
  “干脆就将阅兵设为常态,限于消耗财力,故初定一年一小阅,定在二月单阅即将出海的北洋军,从天津进京也容易;三年一大阅,各省都司挑选五个最为精悍的百户部同优秀年轻将官进京校阅。”
  徐爵边说边摇头感慨,抬起二指放在桌案上连点数次,道:“别看陛下年轻,英明得很,这些将官在阅兵后可受陛下召见参与宫宴,随后来到北洋,进行为期三月的学习与交流。”
  “到时候陛下也会来这边看看,这是让北洋肩负重任啊!”
  徐爵看着叶梦熊道:“内阁与兵部的王部堂都认为陛下的提议很好,如今正在做关于阅兵的周密安排,要使手段让各省都司为每次大阅准备三年,可让他们时刻警醒,不荒废军力。”
  叶梦熊听见皇帝如此英明,一副老怀大慰的模样朝天拱手,心里也是感慨极了,末了又摇头道:“这潞王啊,藩王如此受宠,对朝廷绝非益事,该叫他早早就藩呐。”
  “您看这谁说不是呢?”
  徐爵俩手一拍道:“有这想法的不单单您叶公一人,兵部的户部的都有这想法,盼着潞王去亚州就藩呢,只是听说那边还在打仗,实在没办法,只盼着陈帅早将西夷驱除,给潞王修个亲王府,送走了事!可惜就是陛下不乐意,也不知道潞王留在宫里有啥用。”
  小时候就这么能作妖,长大八成是个祸害!
  “对咯!”
  徐爵说着一拍脑瓜,道:“还有件公事,听说今年北洋一期有不少落下残疾的伤兵回来等着安置,有才能上佳的人选,叶公别忘了给南镇抚司留着,本司打算给缇骑配手铳,要几个鸟铳教头。”
第一百七十五章
结义
  万历是个好哥哥,没放任潞王一个人流泪到天亮,也没麻烦别人。
  真正的大事不可假手于人,少年天子很早就懂得这个道理。
  所以他选择在宫廷宴会中趁溜去上厕所的机会亲自动手,顺一壶佳酿塞进袖中,在夜晚的乾清宫与胞弟一同分享,来庆贺潞王的战术犯熊。
  宫中生活对少年人来说本该是烦闷的,那些日复一日的雕梁画栋、那些年复一年的循规蹈矩,还有严师厉母永无休止的斥责管教、耳濡目染的欺上媚下与颐指气使,都会给这样年纪的人在性格中留下永不磨灭的缺陷。
  但这一切因帝国的蓬勃发展而变得不同,仿佛来自海外的每一封战报都为宫室雕绘的飞禽走兽注入鲜活血液,国中每一分繁荣都令皇帝归功于己,进而使每一个枯坐文华殿昏昏欲睡的午后有了意义。
  更不必说,在凭借‘自己的智慧’争取到统兵权与阅兵权之后,会给这只掌握天下庞大帝国的幼兽带来怎样的成就感了。
  在这个对万历皇帝有巨大意义日子里,庆贺是分外成功的。
  首先,在不久的将来,紫禁城内将有一名宫女成为贵妃,这是刚满十五的万历皇帝朱翊钧做的好事,他还将自己的随身配铳拿给人家当作信物,第二天攥着玉柄手铳的宫女差点把宦官吓死。
  其次,在朱翊钧把手铳交给宫女的半个时辰前,刚满十岁的潞王朱翊镠喝了足足二两酒,举火焚了军事室万历舰船模的船帆,火光冲天里,按着万历心爱的橘猫对几根巨大香烛磕出仨响头,两个生物结为异姓兄弟。
  还真别说,要不是值夜宦官瞧见火光,他俩真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万幸是船上刷过好几层涂料,火势未燃起来便被扑灭,除了船帆与桅杆最上的瞭望台被烧坏,军事室里其他宝贝都没大碍。
  潞王跟他义兄弟大橘被宫人抢出来时被熏成俩小黑煤球,喝大酒的亲王靠在乾清宫外柱子上眼看着人就站不直了,顺柱子滑到地上睡得叫个香,再睁眼是十四个时辰以后了。
  天子毕竟是天子,喝的比别人多醒得还比别人早,就睡了十个时辰。
  睡醒哇哇吐一地,吐完一脸傻笑,卷起椅子上东洋进贡带长毛的熊皮坐垫晃晃悠悠就朝宫外走,叫也叫不住、问去干嘛也不说,把攥着笔准备记《内起居注》的宦官吓坏了。
  跑出去一看,万历爷端端正正地在寝宫门口白玉石阶下头把熊皮垫叠上一叠往脚前一放,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乖巧极了。
  李太后听说皇帝醒了,急匆匆地赶过来,临到宫门口瞄了一眼跪在石阶下的朱翊钧,远远看了两眼又回去了。
  俩儿子呼呼大睡的昼夜里可把李太后急坏了,要不是俩小人儿都有鼻息,还当这俩都崩了呢。
  为人母手心手背都是肉,尽管李氏责罚万历多、宠溺潞王多,但那只是因为两个儿子身份不同,小儿子就算再折腾再能造,至多是费点银子多些花销,大儿子能折腾就不一样了,这是皇帝,教导不好她哪里对得起亡夫。
  俩人真出什么事,随便一个崩了都没事,俩人要一块出事就是大事。
  听闻万历醒了,让李太后又喜又怒,喜的自然是儿子没事,可喜完了就该发怒了。
  但走到门口,看见万历那小小的身影在寝宫前形影单只的跪着,心里又软了下来,也不知该责骂他什么。
  李太后是清楚的,大儿子这会儿不吃她那套了,过去还能拿废了他吓唬吓唬,几句话吓得战战兢兢。
  现在皇帝心野了,再跟他说废帝位根本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弄不好还高兴得蹦出三尺高给你跳上一段儿。
  要是让万历和潞王角色互换,他这会儿已经去右京就藩了。
  李太后实在是拿小万历没辙,他现在都已经学会犯了错误先自己跪下了,还能怎样呢?
  “就让他接着跪吧,潞王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请皇帝去后宫,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准给皇帝送水送饭。”
  李太后眉头已经舒展了,她心里对万历的气愤已经在这十个时辰的忧惧中消除大半,剩下的只有对今后教导皇帝深深的担忧。
  “去鹅灰池取黄瓜片来,这靖海伯呀,他对皇帝的影响太大了,还是要给他写封信,让冯大伴给他写封信吧,跟着三期,把近来皇帝的事都告诉他,看他有什么办法。”
  李太后认为当下就是大明朝,已经不单单是大明朝了,他们正遭逢着天下千年未有之变局。
  什么是千年未有之变局?皇帝,皇帝都不想当皇帝了,想当亲王出海就藩。
  她已经意识到,单靠她和张居正,很可能已经约束不住皇帝了。
  她管皇帝什么,皇帝就听什么,答应着好着呢;张居正教皇帝什么,皇帝就学什么,学着也好着呢;可皇帝有自己的想法,不跟别人说。
  军事室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别说她看不懂,就算张居正也没法完全看懂。
  她觉得皇帝不正常,哪个皇帝会自己给兵器上颜色,把好好一杆铳涂得乌漆墨黑就不说了,还给铳上刻字朱翊钧监制、还天下太平,要说知兵,这太祖爷、成祖爷哪个不是马上取天下,就算武宗都没做过这样的荒唐事。
  更别说谁家的皇帝又会自己做个蒸汽机,还专门请木匠做成人形摆在寝宫龙床对面,整天睡醒头一件事就是吩咐宫女给这玩意儿加煤,起名叫火德星君,一天到晚七窍喷烟,还得专门给它在宫墙上修个管子,要不整个寝宫都乌烟瘴气能把人熏死。
  必须得有人能劝劝了,这个人显然非陈沐不可。
  李太后并不知道,在她下令不准任何人给皇帝送饭送水时,跪在熊皮垫子上舒舒服服的万历爷在她看不见的角度,一手端着醒酒汤、一手收拾着没吃完的馅饼喂潞王的拜把子兄弟,腮帮子鼓得跟河豚胀气似的。
  一双鬼灵精的眼珠滴溜溜在眼眶里打转,小声对提着拂尘侍立宫门口的王安问道:“母后走了?哎哟,噎死朕了,这醒酒汤谁做的,跟光禄寺的茶汤一个味,也太难喝了吧?一会母后准得唤朕去后宫,快给朕弄杯水来填填缝儿!”
第一百七十六章
内海
  李太后在紫禁城满是忧愁,她心中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良药陈沐,在大洋另一边却拥有接近相同的情绪。
  在万历皇帝筹备阅兵大计的这段时间里,陈沐在亚州也没闲着,议和的事交由赵士桢去往边境坐镇主持,他与徐贞明先后乘船,向南北航去。
  徐贞明前段时间一直在整理西国三十年来对巴拿马当地的探查资料,不过因计量方式不同,也因信不过西人的丈量之法,徐贞明还要去实地考察一番。
  陈沐则是先乘船向北,依次登陆界县与金城,检校驻军操练与知县治理情况,界县还是老样子,缺少人口让那依然是邵廷达驻军时的不毛之地。
  艾穆在县中养了几百头绵羊、在籍百姓三千多点,几乎对狭长半岛的环境难以造成任何影响。
  金城就好多了,南边北边甚至东边的部落都向那边汇聚,数不清的属国兵马在这里操练、学习汉文,还有大量移民百姓,要矿有矿要田有田,通向东边的山谷还有硝土一车一车地拉回来。
  用吴中行的话说,金城县是块福地,将来别管继任者是谁,不能大治就可以算有罪了。
  陈沐觉得手底下这个免去廷杖的知县有点儿膨胀,他凭啥觉得自己不会连任三任知县呢?
  不过陈沐到这儿来的主要目的与知县无关,他是来接儿子的。
  两个义子,李旦与陈九经。
  这俩小子越长变化越大,李旦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匪气如今已几乎消失不见,陈九经也不像陈璘那般威武,身上倒有几分儒将气质。
  二人在行船东渡时各自统帅数千人马,李旦麾下有精锐倭国武士队以及自各地大名处征调出打着混乱幡旗的军兵;陈九经则在足利义昭入大明进贡后去往朝鲜接应来自白山黑水响应大明天子号召的兵马。
  在抵达金城后他们的部下一面学习汉文,一面将部分兵力打散分派各地,如今手上都还剩三千上下的兵力。
  不过打散人马主要目的是担忧他们人数太多聚众作乱天军不能制度,并无削弱他们战力的想法,比方说调派倭兵去往秘鲁南部。
  因此削减兵力后二人部属仍有较强的战斗能力,故东洋军府在各卫所外独设三营,其中二营便是他们这两部人马。
  李旦的军兵号扶桑营,主倭与琉球二国精锐。
  陈九经部则号白山营,主女真与朝鲜二国精锐。
  另外还有一军为白纛营,营将为马芳长孙马燃,率领的是蒙古步骑,陈沐没动这支兵马,在麻贵的命令下,白纛营与呼兰部那些黑云龙口中的‘北元余孽’在北洋军官的率领下分作诸队,一道在广阔无边的亚州北方一路向东扫过去。
  在这片大明治下的土地上除了野牛,蒙古步骑没有天敌,再没有人比他们还能忍耐饥饿、寒冷、奔袭了。
  调令一发,早已养精蓄锐多时的二营人马登上福船,跟着陈沐向巴拿马航去。
  “义父,是不是该去塞城了?”
  在船上,李旦向陈沐问着,他口中的塞城自然是西班牙的塞维利亚,明西一次战争后签署条约中的租借地。
  “嗯,上个月我已派人向西国王传信,告知其准备派兵接管塞维利亚,等他传回书信你再过去,怎么着也得到明年了。”
  陈沐思索着点头,抬手问道:“你们二营人马近来士气如何,前些时候我听说有人在金城惹是生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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