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56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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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想……如果你的情人们都拧成一股绳。”陈九经端着茶杯耸耸肩膀,道:“那法兰西的战争早就没了。”
  这话又引起三人的哄堂大笑,陈九经无可奈何地想着,欧罗巴的贵族们一定像自幼练习如何吐痰、如何擤鼻涕那样练习过如何随时随地的大笑,这种气氛让人觉得放个屁都能让他们笑起来。
  事实上陈九经肯定,如果这会儿他能放个响屁,这仨人能把心肝脾肺都笑出来。
  可这一次人们的笑容逐渐凝固,是真的将气氛冷了下来,玛格丽特把杯中葡萄酒一饮而尽,抿着嘴边的酒液面无表情的摇头道:“在现在的法兰西乃至欧罗巴,没有任何人能拧成一股绳,没有,你找不出这样的人。”
  “我们不像明国那么干净,这场战争永远都不会结束,数万人出生的时间里、数十万人死去,法兰西将会毁灭,什么都不会剩下。”
  玛格丽特提着酒瓶倒酒,波旁亨利将煎好的牛肉盛在盘子里放在陈九经身前的木桌上,沾着油渍的手在裤子上蹭蹭,端起两个酒杯先递给他的封臣蒂雷纳子爵再拿起自己的,道:“我试过一切能让战争停止的方法,包括与玛戈成婚,都没有半点用处。”
  “他们要杀光我们,我的人要取得更多权力,人人想拿到属于自己那一份,西班牙、意大利、罗马、瑞士、英格兰、德意志与尼德兰,每个国家都从中插手,人人都要破坏和平,这里是没有希望的土地……敬法兰西!”
  “敬法兰西!”
  三个人举起酒杯,陈九经觉得与其说这是庆祝更不如说像是提早的哀悼,他也端起茶杯与他们碰在一起,待饮下一口,他才对波旁亨利问道:“那你呢?”
  他听波旁亨利几乎说了所有人,天主教徒要杀光胡格诺叛军,胡格诺叛军要争取更多权力,还有那么多从中插手的国家,但波旁亨利唯独没有说他自己。
  “我?”
  葡萄酒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酒,但对波旁亨利来说像一种红色的饮料。
  他喝酒的姿态没有丝毫优雅,仰头就向喉咙里灌,就像他吃肉要一块接着一块撕咬入口中一样,干了一杯再来一杯,这才抿着嘴道:“任何人都能推着自己的命运向前走,而我,我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更无力掌控。”
  “我什么都不想要,在这场战争中?我只想活下去,活过今天,再活过明天……生存。”
  波旁亨利自问自答:“太难了。”
  他从玛格丽特手中抢走陈九经的烟斗,可显然他没抽过烟,有样学样却换来狠狠地咳嗽,陈九经笑眯眯地指着烟斗道:“送你了,你可以好好学学……我们可以做几个菜,慢慢吃。”
  回答他的是波旁亨利大手一挥:“我从不吃菜,一天当中贵族吃两顿、农民吃三顿,人一天只能吃这点东西,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几天,所以我不能吃菜,我可不希望突然有天我死了,最后一餐像兔子般吃了一肚子烂菜叶子。”
  “要是有机会活下去,我想让纳瓦拉宗教自由、思想自由,每个农民周末锅里都有一只鸡,哈哈!”
  当波尔亨利再提议为他又活了一天而举起酒杯时,陈九经确信他已经喝多了,因为他听见亨利哀求他再弄来一瓶医生倒在他伤口上那种很香的酒。
  他说味道像荷兰教友送给他的白兰地,其实就是烧酒,白兰地的意思就是烧酒、蒸馏酒。
  这也是最近尼德兰商人为拿着葡萄酒向新大陆贸易想出的方法,他们把葡萄酒蒸馏了,叫做白兰地。
  烧酒是随叫随到的,不过波旁亨利只是单纯的能喝酒,但酒量显然并不大。
  像那样一饮而尽一杯都还来不及说话,两腿一软就溜到木桩座子下面了。
  这是个活得很用力,也很辛苦的人。
  用力的喝酒给他带来一夜宿醉,但与忧国忧民并无关联,只因死里逃生。
第三百五十八章
拜年
  万历八年的大明照旧,在新年到来前,由万历皇帝钻进京师电报房向天下军兵、百姓发布了一封以‘我是翊钧’为抬头的电报,向天下臣民恭贺新年。
  但万历八年的这封贺喜报,比去年要早上四个月。
  天下的距离从没有这样近。
  仅用三日,东至辽东、西至陕西,黄河以北数省便收到天子电报。
  事实上各省、府治官吏第一时间都以为皇帝在紫禁城喝了大酒……天底下哪儿有八月艳阳天就祝贺民、军、臣新年的皇帝?
  但这显然无例可循,因为从没有发电报的皇帝。
  只有在各省官吏看到电报内容后才恍然大悟:喔,皇帝是让大家开始准备,将消息传达至各县及下属乡都,以确保在新年时居住在帝国最小行政单位的百姓也能收到皇帝的贺喜。
  第四日电报经过船夫与骑手之手越过黄河的同时也传遍辽东,揣着密令的骑手驰过林海,跨过鸭绿江,向朝鲜通告命令的同时向小东洋沿海送去祝福,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是旧大陆的最东端——望峡州。
  努尔干都司故地的电报一直在修,但并非直线,而是一根根线段,有些地方容易修,大明已经修了;有些地方不容易修,大明慢慢修;还有些地方不能修,大明先修地球再修电报。
  奔驰入冰原的帝国传信骑兵甚至不知道自己手中密本究竟写着什么东西,但皇命已达,能骑马的路就骑马、不能骑马的路就骑鹿,不能骑鹿的地方就用两条腿奔跑,也要将密令本送到沿途每个驻扎军兵的卫所。
  西面的情况也是一样,今年皇帝的命令更加严格,也做出更大的创举,贺喜的范围不但由去年的边军扩大到百姓,还要向西北羁縻性质的乌思藏、朵甘都指挥使司,还有西南各宣慰司传达贺喜。
  一样,在电报能传到的尽头,后面的事交给骑手。
  作为一名数据帝,万历把他向六部讨要来的公文汇总、改编,轻轻松松写出一份像汇报工作的新年致辞。
  这事对地方土司、法王、统治者造成极大震动。
  本来吧,各地最先收到消息的法王与土司都有沐浴天恩的喜悦与大仇得报的快感……向来只有咱朝贡,啥时候有皇帝给咱的贺喜的,嗯?
  这事能吹十辈子呀,活着能跟同僚吹、死了能跟祖宗吹、下辈子转世还能吹!大明天子不光祝我过年好,还给我汇报工作!
  后来发现同行都收到了皇帝的‘过年好’,连治下子民都收到了,而且还是一样的文本。
  有脑子的法王、宣慰使各个胆战心惊,三三两两凑到一块就念叨,越念叨万历皇帝这汇报工作越觉得心生寒意。
  ‘朕是翊钧,把信里第一段的朕改成朕。大明帝国迎来新的一年,帝国是朕的,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值此辞旧迎新之吉时,朕祝天下子民过年好呀。’
  ‘古书有云: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去岁,帝国有三百九十位松江讲文院学员毕业步入仕途,他们精于六部事务,但朕没有给他们高官厚禄,而是派至乡都、州县历练,朕的子民要代朕监督他们,是不是国朝最清廉、最贤能的官员。’
  ‘帝国有一千四百七十八位南北讲武堂学员毕业投身行伍,他们学艺有成,帝国增添了十七位指挥使、一百四十位千户、五百六十六位百户和七百五十五位总旗官,朕的军兵也要代朕监督他们,是不是国朝最英明、专业的将军。’
  ‘同样是去岁,七品以上文武官员有二百四十四位因不爱军民、考成不利被罢免、降职、罚俸,国朝的官员相比过去更清廉了。这就是朕的旨意,你等都听好了,凡有文武官吏贪污、不法、徇私、渎职等,可即至天下十三道一百一十名监察御史处告状,朕办他们。’
  ‘去年,海河泛滥,十四县百姓遭灾,京运六百万石米粮在朕的旨意下尽数拨划灾民,北洋军也在朕的指示下倾巢救灾,虽无旨意,但就是朕的指示,因国事阵亡四百零七人,朕去天津寄国塔祭拜他们刚回来。’
  ‘朕想年年祭拜他们,可朝上大臣不让,你们给朕评评理,勇士为国捐躯,朕却不能去年年看望他们,有这样的道理吗?不提这些啦,一提就烦。’
  ‘朝廷今年的收入多了,因为在西洋多了六个属国、国内的生产也有很大提升,商货关税增收一百四十万两,因此朕在西北、西南、东北、中原的六个省挑选了五十四个县,那里粮食歉收、百姓过得辛苦是痛在朕的心上呀,因此今年这五十四个县的田税,朕都免了。没轮着的百姓也不要眼气,国朝很大,百姓们都很辛苦,朕会继续努力开拓海外,来减轻我天朝子民之压力的。’
  ‘臣子们、军兵们、商贾们、百姓们,新一年呀,继续与朕同舟共济。’
  ‘过年啦,元月服色上对赤色的忌讳就免了,都喜庆点。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你们吃好,朕就饱了;想穿点什么就穿点什么,你们穿好,朕就暖了;好啦,今年就说这么多,咱们明年再见吧,朕要去吵归义王了,他总欺负朕的西南都司,朕跟他没完。’
  皇帝这是在收拢民心呀。
  收拢民心做什么?西南的宣慰使们战战兢兢,播州的杨应龙都出去一年了,这事儿他们能不琢磨琢磨?
  对西北几个都司的法王来说就更可怕了,以往几十年,除了通知朝贡与发送敕书的官员,皇命从未送到雪山上,这下子不光皇命送到雪山,连百姓手里都送到了。
  一封信过来,骑手下马就召集百姓中能识文断字的开始抄,召集声音洪亮去人群汇集之地念,偏偏你不能不让他们抄、不让他们念……真说彻底对皇帝俯首听令的没多少,可就因为这点儿小事,把天子使者杀了。
  傻子才敢。
  就算有心造反,也不能毫无准备直接开战吧?
  西南的宣慰使们是有这心没这胆儿,上一个因为骄狂闯祸的叫莽应龙,东吁那么厉害,转眼啥都没了。
  西北的法王们呢,是既有害怕的心思,也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因为信的最后听起来有点像天子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所以这封电报还真准确无误地被传送到帝国超过六成的百姓耳中,而且没有任何人作乱。
  不过对归义王俺答来说,这封信就不是那么舒服的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草原
  俺答是正好在万历八年的头一天收到大明天子恭贺新年书信的。
  在这之前的俩月里,他如坐针毡。
  去年马芳患病卸任,去朝廷修养的消息传至塞外,可是令俺答汗舒心了一段日子,甚至还派人入关带着礼物去看望马芳,希望马芳别死。
  毕竟老朋友了,事实上还有另一原因……俺答自己也疾病缠身,不能理事。
  这种时候大明突然将重兵陈于城关,不怪俺答汗紧张。
  那两个月塞外度日如年,在最初三娘子便率五十甲骑试图入塞开释误会,可城关守将换了人,来的是原本听说要调往海外的腾骧卫,乃是天子亲军,只教她安心等着皇帝诏书。
  其实诏书早就到宣府了,但皇帝在电报上命令不能早发,就得先让俺答看见拜年诏书才能通传书信,因此由京师开出的军兵反倒是最先让塞外看见的。
  皇帝非常清楚什么叫‘时间差’,他写信的时间并不等于百姓听到、看到信的时间,他要确保一切同时进行。
  因此病榻上的俺答汗看见头一封信,吓得满身冷汗百口莫辩,紧跟着第二封吵他的信就来了。
  如果不是皇帝陈兵在宣府的那一卫精校,俺答很可能把信上说的事当个笑话听就完了,因为皇帝怪罪他的事……是好几年前发生的。
  他在青海封喇嘛、传黄教、打了几仗,最近的事儿都发生在前年夏天。
  在那之后,俺答一直在归化城养病礼佛,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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