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6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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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信的人都没发现,那隐蔽性一定是极佳的了。
  还有一点就是戚继光在揣摩皇帝发现北元在西北封出的藩王居然离他们那么远之后应该是什么心态。
  他料想……应当是如同晴天霹雳的,我大明传了这么多代,居然是南北朝?
  所以这信上一时说了气话,也很正常。
  心理上戚继光并不把皇帝送来这封让他凿通莫斯科的命令当成真的,并预感到等皇帝从南北朝带来的羞耻中气消了,就会收回成命;因此在这之前,戚继光还要保持皇帝最忠心且任劳任怨的武臣这一身份,耐心地把这个计划做出来。
  比方说先派人向北探明矿山、盐场、林场所在,继而向西探索,找到有价值的土地。
  往北肯定平白无故的土地是没有价值的,连活人都没多少,没有价值就无法长久,无法长久做出再精妙的计划也是空谈。
  如果没有矿山,那干脆就拉倒,这事儿它成不了。
  有了矿山,把铁路从沿线修起来,引入矿工、牧民来工作,有价值有利益,后面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还真别说,正因为戚继光自己都认为这份报告不会得到实施反倒没有心理压力,非常认真且放肆的做计划……做着做着,他居然产生一种自己都信了的错觉。
  这地方要是有矿,没准还真能征一下呢?
第八十三章
探险者
  戚继光的军队向西一路前行,在身后留下一个个人为景点。
  这自然是光复汉名,从大宁城起,向北重设泰宁卫、朵颜卫、福余卫,更北方还有木里吉卫,卫所镇将皆由浙军中立功宿将暂领,自周遭蒙古、女真部募丁,合朝廷自内地调派军兵,泰宁、朵颜二卫又称护路军,保护自内地驶来的乌梁海铁路;福余、木里吉二卫也称护河军,保护通航向达里湖的河流。
  铁路是将来戚继光要用,河道则是李成梁要用。
  李成梁对东北的攻伐,就是以河道为基础,不像戚继光在西线漫无边际的草原上追逐行进,不在行军就在行军的路上;李成梁的部队是静多动少,他的部队达成一个使命,便就地驻扎在临近的部落城寨中,等辎重、征粮草,放出探马斥候沿河道探寻,搜集更多情报,依照周围部落是否接受劝降来确定下一个目标。
  一旦目标确认,准备工作达成,即大军兵分两路出河道两岸,河上以战船载步师、火炮、辎重拔营而起,行军速度飞快。
  东线西线两支部队连到一起,说起来还是去年的事。
  戚继光在达里湖击败土蛮的第二天就见到了李成梁的兵,他们驾驭着小船驶至达里湖河口,弃船被戚家军发现,跟着脚印一路追赶,发现这些穿着辽东边军兵服的士兵正围着达里湖兜圈子,就将他们交到戚继光面前。
  一番交谈才知道,他们是李成梁的斥候,他们从靠近苦兀岛的黑龙江入海口一路沿河而行,遇到小河就把大船弃了换小船,再有意外就把小船弃了步行,再自己做个筏子,就这么一路沿河道走过来,十几队人只有他们走到这儿,别人都在哪儿谁也不知道。
  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使命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李成梁给他们的命令是找到河流的源头,无论走哪条河、哪个分叉口,只要走到最后是源头就可以回去了。
  也许别人都已经回去了,只有他们沿着河走啊走啊……每一次遇见岔路口时都走错。
  戚继光非常同情他们,这帮倒霉的辽东小伙子沿黑龙江一路北上,跟随蜿蜒河道在帝国东北兜转,他们在盛产水濑的呼伦湖与贝尔湖洗过澡,这年月大家不常叫这俩名字,准确的说叫阔滦海子与捕鱼儿海。
  呼伦、阔滦都是蒙语‘哈溜’的谐音,水濑的意思;贝尔、捕鱼儿则是蒙语雄水獭的意思,这俩湖盛产这个,因此得名。
  明初的时候蓝玉去过捕鱼儿海,在那歼灭了北元小朝廷。
  但朝廷对于东北水系的了解,这么多年后已接近一片空白,所以戚继光命人将他们的记录原原本本地誊抄一份,把这些人留在身边,让他们跟自己一起去归化城,再从那南下入关,回辽东。
  在没有道路的土地上,适航河流就是最好的道路,控制河流,就能控制所有土地。
  戚继光身后,留下一座座无人空城,那是浙军曾扎营的土地,有些地方修建了地上营房、有些地方则修着地下营房,当明军离开后不久,那些营房被游牧民发现,加以改造并使用。
  军队驻营地极讲究环境,尽管当兵是个苦差事,对士兵来说行军途中几乎不能比野狗好到哪儿去,但他们的营地环境都很好。
  精明的将军挑选驻营地一定是能大规模采集水源、外部环境安全、地势没有风险的地方,这些地方同样适用于城镇或驻牧。
  不过在戚大帅即将抵达集宁时,麾下浙军变得极为小心谨慎。
  消息是由作为先锋官的陈大成传回来的,他受命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寻找古代集宁北方年久失修的官道,斥候回报,他们在官道上发现大队车马行进的踪迹。
  车辙与蹄印很深,路上有走狗的爪印,地上丢弃着被啃净的骨头与折断的箭支,陈大成的分析是一批千人规模的蒙古兵受明军北进的威胁向北迁徙,经过这里。
  随后他们找到一处可疑的营地,营地内留下的痕迹同样诉说着他的推测,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批人曾出现在这里,留下这些踪迹的人不是蒙古兵而是明军,烧饭剩下的破木板被铅丸打出一片孔洞,地上有火药撒漏的印记,陈大成认为这是有卫所军出塞追击前面这支蒙古军队。
  ‘前后两拨人’的吃喝拉撒在踪迹中表现得泾渭分明,甚至就连留下的排泄物处理方式都有所不同。
  唯一让陈大成怀疑的地方,就是埋在土里的粪便与露天的粪便看上去间隔甚至不到一天。
  这么短的时间,明军为何要选择驻营,而非追赶上去?
  风声鹤唳的状态持续了短短两日,戚继光的前线部队就迎来第二批陈大成口中所谓的‘大批武装人员’。
  一支规模庞大的混合商队。
  端着望远镜的浙军斥候小心翼翼地伏在矮丘上,向远处望着驻营的商队,斥候的副手正用笔纸勾画着营地陈布状况,营地被显而易见地编成三个圈,商人们用货车围出相连的车城,他们有一百辆甚至更多的货车,几乎每辆货车都放着长矛与箭囊,营内圈着数不清的骆驼。
  车营外有数百持有武器的人,大多数穿着春夏秋三季使用的兵服与铠甲,兵服是红蓝二色的铁棉甲,有些人还在外面罩着胸甲,胸甲皆为制式,刷上不同的颜色能区分他们来自内地、边军还是北洋。
  还有些人则没穿兵服,看上去是武装护卫,有些人穿皮革甲、有些则有锁链甲,更多人不穿铠甲,持鸟铳之外各种火器。
  营地里立着明字大旗,就像军营一样,那些士兵有北洋的旗军,也有边军的人。
  而在车营外,则立着属于大明金国右翼蒙古的长幡,幡下近三百甲骑喧嚷,武装最好的是具装甲骑,最坏的也有锁甲、皮甲护身,草原上能拿出这样武装力量的部落都不多,只要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大明金国顺义王的蒙古甲骑。
  看到这支商队,不由得让浙军老斥候想到东南海外那些泉州商人,那不也是自募船兵横行海外的模样。
  难道那种光景还能在北方塞外重演一次?
第八十四章
难题
  戚继光很快见到这支商队的主人,叫沈三魁。
  也不算是主人,准确的说沈三魁是这支商队的经理。
  “是,草民为山右平阳府蒲州贾人,朝廷开边市起就在边市上做买卖,卫军随行是朝廷的命令,商队大、随行的卫军便多;至于蒙古甲骑,则是因家中长辈与三娘子素有交集,恐我等远走遇险,便派遣骑兵相送。”
  戚继光没再问沈三魁家中与三娘子素有交集的长辈是谁,他已经猜出来了。
  这个时代的晋商和清代八大皇商不一样,那些商人如今还只是小人物,此时蒲州盐商是天下商贾第一流。
  他们致富靠的是垄断与政治。
  平阳府蒲州有商人名张允龄,先祖是元代解州盐池迁过来的,有服贾远游,足迹半天下的名声,张允龄有个儿子叫张四教,父子经营盐业,另外一个儿子叫张四维,考中进士,今年刚刚在张居正的推荐下进入内阁参赞机务。
  蒲州还有个商人叫王瑶,是经营两淮的大盐商,生了三男五女,二女儿嫁给张允龄,是张四维的母亲;王瑶的长子王崇义子承父业经营盐务,二儿子王崇古曾官拜中三边总督宣、大、山西军务。
  张、王俩家控制了河东盐、长芦盐、两淮盐,大获其利。
  张四维的女儿嫁给内阁大臣马自强的儿子马惇,马自强的弟弟马自修为陕西豪商;王崇古的长姐嫁给侨居蒲州的沈家,也是蒲州的大商人,经营煤炭,有余陈沐所开先例,如今每年给皇帝送供奉……沈三魁,就是这个沈。
  “草民为朝廷向归化输粮饷军资一百八十车,故取得商引勘合,准贩货物有湖广茶砖、福建冰糖、合兴盛吕宋烟、山右五台山木碗、陕西棉布与宣府牛皮靴,帅爷可要查验?”
  戚继光笑眯眯地摇头摆手,道:“沈掌柜还是多跟我讲讲近来关内的命令,本帅出塞年余,太多事情都不知道了,我看商队许多人都拿着各式火器,这是怎么回事?”
  像查验货物这种事不是浙军该干的,不过在福建他们经常干,那时候盘查的是都是海外官船,商船是不能出去的,在海上见了就要当成倭寇去攻打;官船又不好盘查,所以戚继光与部下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他来拖住船长或官吏,手底下的把总混上船找借口查货。
  要是船上货物没问题,就算被发现了戚继光只需要当着别人面斥骂下属把总一顿,了不起抽上几鞭子;若是货物有问题,当场就可以变脸抓人——这种鬼把戏骗不了人,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戚继光不说、别人也不说,大家都心照不宣。
  有时候需要人受气也没办法,把事情办成才最重要。
  如今也是一样,陈大成手下俩百户就已经在查验货物了,但只要戚继光不说,所有人就都会将这事当作没发生。
  只要就是想看看有没有铁器被夹带出去,他们还要在塞外打仗,敌人得到更多铁器不是好事。
  唯独让戚继光有点拿不准的是商队护卫的武力,有点太强了。
  三娘子给沈氏商队派出三百甲骑护卫有情可原,金国没有健全的律法与官僚体系,三娘子就算派出三千骑、三万骑相随也只是三娘子一句话的事,那只和三娘子的喜好有关系,不需要合常理。
  但除了蒙古甲骑商队里还有几十个北洋军、上百边军,并且在这么强武力的前提下,三百多个商队成员各备武装,尤其是上百支各式火器……有这样的武力,还需要做买卖?
  若是做买卖,这样规模的商队只需要一二百人赶车赶驼,其他人根本不必要,反正已经有蒙古甲骑护送了。
  “大帅说的是那些火器?”
  沈三魁讨好地笑道:“那都是在集宁买的,朝廷有制,商队依照规模给铳票,草民的商队在北洋三十六张铳票,因朝廷临时要我等出去探寻矿山,这才多开了七十张。”
  “找矿?”
  戚继光来精神了,他没想到自己在北方快马传回朝廷的信这么快就被皇帝落实,连忙问道:“塞外有矿么?”
  “戚大帅是问对人了,咱沈家以前干的就是煤矿买卖,如今国内的煤都被陛下收权专营,咱这些卖煤炭的成本也高了,但对塞外放宽些许,最早探矿、兴建矿场的能采矿十年,往后会怎么样还不知道,不过先占了再说。”
  沈三魁说的倒是很轻松,道:“有,别的草民不知道,但煤矿多的是,最好的还是归化城还有西边以前东胜如今鄂尔多斯部的那些煤矿,都好采……不过已经被三娘子送到大同登记了。”
  “朝廷给金国的条件可比我们这些商贾好得多,人家不是开采十年,是永世享利,利润两成归开矿商贾,三成归顺义王、五成归朝廷。”
  不用问戚继光都能想到,这个计划肯定是阁臣想到的,如果确如沈三魁所言金国矿山极多又不会开采,那么朝廷招募商贾开采后就能用这个方法进一步控制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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