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70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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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营苗兵装束的牧野保甲位居最前,每营把总左右皆有三十多名身穿板甲未着罩袍的步行骑士,他们统统提着有各式各样纹章的盾牌,肩膀上扛着流星锤与金瓜之类的钝器,军阵整体给人压力极大。
  这些人后面同样还是轻装步兵,不过他们普遍穿着皮甲、棉甲、链甲,端有三根管子的棒槌,队伍里有一小部分人光着脚,看上去像水手才有的习惯,他们赶着拉动佛朗机炮的马车,这些马儿本来都是艾兰骑马步兵的坐骑,如今全被征用了。
  最后是十个小队明军骑兵威风凛凛的横阵排开,老约翰确信给自己钱的骑兵就在那些人里面,他们有银光闪闪的盔甲,有赤红镶嵌铁钉的甲裙,还有那引人注目的红穗盔枪,让人看一眼就记住,绝不会错。
  敌军正在向围城大营压迫过来的过程中,还有许多本该在前阵指挥部队的贵族老爷在营帐里跟伯爵讨价还价,还有几名贵族在战斗来临前便率小股部队离开大营向北撤退。
  事实上战斗已经开始了,大营中一位受人尊敬的贵族是米勒爵士的好友,他认为米勒爵士死在地道,发誓要把挚友的尸首从大明人手中拯救出来,不被那些异教徒玷污,率领麾下二百多人组成的部队一路从前阵赶往营中地道口,指挥部队向地道内潜伏的明军进攻。
  整个围城大营是越乱,明军有序的行进就给前方部队带来越大的压力。
  更糟的是明军阵前使用纹章盾牌的步行板甲战士给围城部队阵前的贵族造成错觉,几乎每个贵族身边都有精熟纹章学的侍从,他们以为有贵族参与这次反叛,还派出骑手端着带有同样纹章的旗子上前试图交涉。
  结果没有丝毫意外,左翼牧野营的保甲军早已开好了大弩,端着纹章盾牌的艾兰王国下马步兵看着敌军阵中跟自己盾牌画一样画的骑兵前来内心毫无波澜。
  阵前被下马步兵保护严实的营把总一手执旗,抽出护手刀镡铜铸大明东洋四字的佩刀,骤然间百矢齐发,旗杆落地,连哀鸣的机会都没有,人马俱被弩矢钉个通透。
  三个营把总都是参与过明西二次战争的东洋老兵,中军牧野营与右翼牧野营的把总在那场战争前都只是旗军,因功升小旗,后来跟黑云龙去牧野当了保甲的把总,这就算断了退役的路,做军官了。
  左翼把总则是因为在北洋成绩优异,东渡时就是小旗,整个明西二次战争没捞到功勋,后来去到牧野,因缘际会又让他捉住打仗的机会,这场仗他说什么要立出点功勋来,让自己这把总名副其实了,因此心里最急,恨不得自个儿把唢呐抢过来吹,让部队步伐比另外两营快一点。
  大多东洋军府旗军出身的军官都有这个毛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敌人全是土鸡瓦狗、一锤就碎。
  就连这次,没有东洋军标配镇朔将军炮,他们还是觉得取胜将会非常容易,因而士气如虹。
  说起来局面吊诡,本来准备列队攻城的围城军队看见明军出城营地,理论上应该感觉到轻松且欢快——攻城相较野战伤亡可要大的多,可此时此刻他们非但没有轻松,反而因情况更改混乱失灵的指挥系统而倍感担忧。
  等查尔斯伯爵率领众人从营帐里钻出来,那些少数脱离战场的小贵族已经脱离了,明军阵线也在行军中完成变换短暂止步于大营二百步外,十二架炮车两翼分鬃架设,以炮弹向摆设在大营壕沟外的两架投石炮展开轰击。
  余下炮车继续随四营部队缓缓前进,并在行进过程中分散并入牧野三营。
  在这个过程当中,英格兰围城军只使用一门回旋炮反击,反倒是被火炮间断射击压制的投石炮向两军中间的空地上丢出两块巨石——他们的火药不足。
  即便如此,英格兰火炮依然在射程上令领军的应明耳目一新。
  这年月,用一样规制的炮,别人的射程可都比大明短一截,在艾兰国的都柏林部队也是如此,唯独在这,他发现围城部队的火炮跟明军火炮在弹道、射程上差不多。
  挺让人惊奇,不过这个新发现对战局没丝毫影响,敌军只有一门炮能用,炮手还不懂跳弹对军阵的杀伤力,在这个距离开炮不易拿捏落点,对部队造成威胁有限。
  很快他的部队就推进到百步距离,敌人的长弓与己方药弩都开始射击,他的马拉炮车也终于跟随部队推进至前线,把清一色的马屁股露给敌人。
  这个距离是散弹的天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赋
  英格兰长弓第一次在异域来客面前展露出它的獠牙。
  这种单体弓易于制作、威力也还行,最关键的是在这片土地上目前施行的法律中有一条既为男子每日要练习射击,这使得英格兰有大量可供征召的弓手。
  长弓不是人人都有,即使都是长弓,磅数也不一样,威力自有大小之分,但军阵中任何一种投射武器数量基数上去,投射能力都非常恐怖。
  值得一提的是这条法令直至四百年后仍未废除,也就说四百年后的英格兰人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都在犯法。
  英国佬在历史上多次与欧洲主要陆权国家做对,始终在人口上不占优势,其取得战争优势的开始就在于大量征召应用于战争的长弓手。
  但这一次他们面对不一样的战争、不一样的对手。
  他们的敌人主力部队甚至都没穿像样的铠甲,列出棱面线阵准备投射轻步兵的长弓手们早已引弓待发,却见敌人在百步之外停下了。
  他们试着射出一阵,长短兼备的弓阵射出箭矢在这个距离失去力道,绝大多数抛射的箭矢都落在牧野军撑起的苗人大盾上,造成伤害极为有限。
  在这一时代,很多时候军事进步靠的不是智能。
  人们追捧几十年后瑞典雄狮古斯塔夫二世的军事改革,将使用步兵线性战术的他奉为现代战争之父——当然这和亚洲军事无关,别管是明朝神机营、沐英、张辅还是日本的织田信长都用过线性战术、而十六世纪性能最好的滑膛枪与最早的战壕狙击战术诞生于奥斯曼帝国,为什么欧洲一直没用?
  是欧洲不想用?还是他们想不到?
  都不是,法国人在十五世纪末、十六世纪初把火枪、火炮能使用的战术全用了一遍,结果发现并不好使,为什么?
  因为法国人不像瑞典,家里有硝矿。
  你没火药,怎么玩火器战术?动用十几门火炮三天在意大利攻陷一座巨城,把王国三年的火药储量全部用完,过分倚重火炮部队,后面的战争还怎么打?
  为什么奥斯曼能玩炮、大明能玩炮,因为这俩爷家里都有大沙漠。
  为什么西班牙、葡萄牙、日本能玩火枪铁炮?因为这仨哥哥里边俩人跟奥斯曼商人贸易,动不动还想摸摸非洲的大沙漠;另一个跟大明贸易而且还会在自个儿家里搞屎尿硝田。
  法国人情况就稍微坏一点,但他们至少会刮教堂椅子。
  轮到如今的英格兰会干啥?第一他跟奥斯曼不搭界海上航线完全被西班牙掌控,第二他跟大明也不搭界,第三他还没学到从教堂椅子挂硝土,不过另一个时空英格兰后劲很足,到十七世纪查理一世掌权,面对日益扩大的火药缺口,这位爷当即把全国厕所收归国有。
  不光如此,还让各地主教号召大伙儿到教堂尿尿,解了燃眉之急。
  不过这会儿老约翰的祖国还不会,所以站在军阵后边听着军阵里前面的人窃窃私语,说明军端着大盾顶着箭雨把一排佛朗机炮摆在阵前,他的心有点慌。
  两相对阵,防守方通常有些许优势,尤其在预设阵地的条件下,防守方通常不愿离开阵地,但手短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牧野三营在变阵结合商兵炮手后,营前各有十二门佛朗机炮,简易制作的双轮马车上满载着清洗装备、火药箱、炮弹箱与供给换弹的子铳,总之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们充分的准备。
  这些火炮当前一摆,就把军阵吓住了。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至少普利茅斯的英格兰贵族就听说过一则关于明军火炮的趣闻,那是明西二次战争的过程中,有一西军骑士仰仗板甲挥舞大剑冲入明军阵中,接连砍翻击伤数名明军,无人可挡。
  结果被一炮放翻脑袋都没了。
  不过也有人说这事发生在法国,别管发生在哪,反正其中一个主角是不变的,这是对贵族们的震慑。
  因此这些炮往阵前一立,大部分贵族都试着离部队远一点……倒不是他们害怕,敢驱马至阵前的就没怂人,主要是认为明军的火炮在这个距离会专门瞄准他们,自己离部队远点能避免火炮对部队的误伤。
  他们多多少少都用过炮或见过别人用炮,知道这东西很难瞄准一个人,只要不离近,倒也没那么恐惧。
  这种想法在火炮打响时就被轰得一干二净。
  炮膛里打出来的不是一颗炮弹,是一片,一片散子!
  三十六门佛朗机炮在三营牧野军中各自从左到右先后方向,炮口升腾而起的硝烟中散子由中喷出,在工事林立的围城大营留下一片既像撕扯麻布又如冰雹洒落之音。
  根本没人去瞄准那些落单的骑士与贵族,东洋军府跟板甲重骑有充足的交手经验,板甲重骑虽然战力高超,但这一单一兵种并不足以拎出来对抗建制完整的军队,在大量步兵、投射力量配合下能最大限度发挥重骑兵的统治力量。
  跟他们搭伙的步兵更容易杀死,只要辅助部队崩溃,数量不多的板甲重骑没有扭转局面的办法。
  对待缺少火炮但有防御工事的围城部队,佛朗机炮发射散子筒广阔的打击面并不能造成应明想象中一轮齐射打出个不受控制前进的突出部、或大量伤亡与后退造成的凹陷部。
  大量散子喷射到敌阵身后将军帐扯破,或打进后面敌军的头盔与脸上将人打伤,最该重伤垂死失去战力的前线步兵却在良好工事的保护下受损颇轻。
  倒是暴露在外的投石炮终于不堪重负,后阵侧翼的大炮弹射击下侥幸击传绞绳,投射臂轰然被扭力扯飞,重重地砸落在营地之内。
  不过应明并不着急,他只是继续挥动令旗,让炮兵继续轰击,哪怕伤害有限,也总比敌军够不到他情况来得好。
  如果敌军始终没有出营的打算,后勤补给够让他在这打上整整一天。
  炮火齐鸣的战场上,应指挥使自在得很,他甚至掏出小本与炭笔,在马背上记录下敌军缺少火药这一特点。
  他相信敌军总会意识到,他的火药用不完这一惨烈现实,并最终放弃没有寨墙的营寨来与他血战。
第一百二十章
牧野营
  围城大营外的佛朗机炮打空第十一个子铳时,查尔斯伯爵终于忍不住了。
  眼睁睁看着士兵死亡无动于衷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士兵止住哀嚎散播恐惧。
  明军的火炮喷射散弹的伤害非常有限,每个军阵前方都是各地赶来领主麾下的老兵,他们普遍有良好铠甲防御并站在工事后面,而那些缺少防御的步兵与流民雇佣兵都被安排在阵后。
  前线领军的贵族甚至夸下海口,就算明军用火炮整整轰二十轮,他们恐怕都死不到四百人。
  确实说的挺中肯,只是大伙儿忽略了伤者。
  明军火炮轰出第一轮,整个军阵士气低落;不过到轰第三轮的时候大家就都不怕了,前后左右都没死人。
  可越到后来,越来越多人听见哀嚎,有人眼睛没铁丸击中、有人倒霉被铁丸打伤,惨叫声越来越多,老约翰的预备队就派上用场,把那些受伤的人从前线拉到营地里提供包扎。
  伤兵留在军阵中只会不断哀嚎降低士气,不过一旦能得到医治,他们就安静多了。
  虽然他们没军医,但不少领主老爷都带着私人医师,后面部队的同乡好友、随军牧师也会参与救治,好赖能包扎一下。
  但老约翰的预备队跟不上战士变成伤兵的速度,没完没了的炮击也让士兵惊惧不安,比起被一炮打死,这种随时可能落下残疾的恐惧更让人害怕——这年头可没社会保障。
  战场伤亡率和部队崩溃不崩溃没直接联系,关键要看阵形散不散、指挥系统失灵没失灵,还有就是一支军队从将军到士兵对当前情况是否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查尔斯伯爵很清楚,最为要命的第三种情况被他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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