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7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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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指的那是法兰西,这图够糙的,尼德兰在这。”
  应明纠正了魏四的地理概念,琢磨着要不要把自己这家丁装箱塞船送去北洋回炉再造一下,倒是挺机灵,就是这学识像他手里这幅地图一样,太糙。
  “对对对,还是将军懂得多,小人也记得是这儿来着,就这个地跟他们贸易,但他们产出少,只有呢绒,很快他们造的呢绒多,在尼德兰卖不动,他们这有意思,国库来源大头是关税。”
  “关税少了就撑不住,后来尼德兰又打仗了,就得找下家,很多商人找下家都死在路上。”
  “他们的商人不像咱,豪商巨贾一下十几条船出海,他们能有一条小船就可不容易了,出海跟送死一样,死的人多了就琢磨出一个人不行,便合了伙计。”
  魏四这句‘合了伙计’指的就是股份制,在大明商人财货共俱的称作伙计,有的是商人们一起做事,有的是有钱者出资共善经营者管理,依照事先签订契约分账,投资人不拘身份,上至富有的内监宦官、下到胆大包天资助海盗的乡绅,都兴这个。
  “他们也是官办船票,合了伙计的商贾要女王准许去往他处贸易,最早的伙计去的是莫斯科,所以人们就管女王准的这道航线上的伙计叫莫斯科商人团。”
  说着,魏四乐了,手指着地图右边道:“这个小人记着,在这儿呢,就这个地图外边没有的这块就是莫斯科,英格兰是边鄙小岛,莫斯科更是穷山恶水,那儿不光出刁民,还出貂儿。”
  “皮毛在欧罗巴能卖上高价,律法上只有贵族才能穿毛皮大氅,不过也有富户偷着买偷着穿,价值极高,他们把能找到的皮毛动物都快杀绝了,莫斯科有这个,价钱还贱,两边一拍即合,连着让莫斯科也把林子里跑的小畜生杀绝了。”
  “莫斯科要找更多毛皮,就跟别人打仗,打起仗英夷就卖长铳短铳、卖火药过去,他们自个儿都不用,全高价跟莫斯科人换皮毛了,对了将军。”
  说到这,魏四皱着眉头,神秘兮兮地对应明道:“我听说,莫斯科那边都是鞑靼人,是不是离咱那不远了?”
  “鞑靼人,瓦剌?”
  应明接收到这个信息也皱起眉头,在他的脑海中,世界地图上莫斯科到瓦剌中间的广袤土地突然就被缩小拼凑到一起,旋即摆手道:“你接着说。”
  “是!”
  “这条航线让英夷赚了不少,到现在合伙计的商人越来越多,每年进回来的毛皮加工后卖给诸夷王公贵族,品相好的能值百金,是英夷王室最大的收入来源;那个利凡特商人团就不行了。”
  “别看女王还给投了四万镑,如今成立三年,年年赔钱,那个奥斯曼好像在咱西洋军府管辖下,他们往那贸易得过塞维利亚的大明港,两国交战,西人军舰看见英船就给他撞沉了。”
  “而且小人还听说,他们有商船在过西国海岸时挂日月旗装成咱的船,海上没人拦大明的船,到大明港再把船旗下了,交税过卡。”
  魏四说这事时候表情跟亲眼见了一样,道:“我听人说城外别的地以为咱打过来是事情败露,还埋怨我说咱大明气性大,不就借用个船旗。”
  听魏进忠这么一说,连带看着三国语言的报告,应明算是对英格兰的对外贸易有了个大致了解,还真没想到,利凡特这条航线没等他搅合,自己就先黄了。
  倒是莫斯科航线与向欧洲倾销毛皮这事,确实有利可图——牧野有大量的海狸皮、熊皮、狐狸皮、貂皮,那里的大明移民也有极高的制皮、制裘技艺,低成本的东西只要运过来就能换取大量物资,这中间只有一个问题。
  他得先掐断英格兰这条线。
  想到这,应指挥使抽了抽鼻子,抬头对魏进忠问道:“弄来这些东西辛苦了,怎么弄的,还有你身上怎么这么大……脂粉味?”
  “嘿,说出来怕污了将军耳朵,小人在城里交了些朋友,上头土夷言语是城里人写的、西夷言语是家兵写的、还有咱的字是让商兵写的,没什么机密,弄这些不难。”
  魏四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将军他在妓院睡了两天一夜,道:“小人在城里还有个相好的,都帮了忙。”
  妓院里的相好,也是相好的,对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欢迎再来
  普利县衙门的阁楼炸了。
  爆炸发生时用过饭的应明正躺在二楼床上睡午觉,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头上炸响,睡梦中的应指挥使吓得以北洋步兵躲避炮弹的标准身姿撞破窗户飞身而出,自己像颗炮弹般重重砸落在草地上。
  所幸应明没打算睡得太沉,下午还要督管营兵操练,下过雨背阴的屋子里还有点凉,他便没脱棉甲,这才没摔断胳膊腿。
  即便如此,也给他摔得满身泥泞头破血流,模样是狼狈至极。
  被闻讯赶来的家丁扶起后,应指挥使一时间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我好好的在床上睡觉,怎么一睁眼就到外头了呢?
  再回头,三层阁楼上的彩色玻璃窗全被震碎,有个老头满面烟熏火燎之气,抬着头晕乎乎还没开口就已从窗边坠了下来。
  衙门里一时乱作一团,有人高呼走水,有人奔走呼唤医生,衙门外街上两队闻讯赶来的牧野兵挎刀举铳,在艾兰骑兵率领下列队奔来支援。
  清醒过来的应明本能地想要破口大骂,看着老道狼狈模样,梗在喉咙的恶言却又无从说起……他觉得自己的模样已够凄惨,却没想到老道士的样子比他还要惨得多。
  道帽不知飞到哪里去,看样子从楼上坠下来摔断了胳膊,脚也扭了,尤其是背后的道袍看上去被烧毁大块,连着屁股都被烧成黑色,被家丁搬到担架上还疼得直哼哼,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玩意。
  “现在知道哼哼了,谁让你在楼上自己玩手雷,疯了不成!”
  应明凑近了,心头火气仍降不下来,他一直以为老道士在楼上琢磨炼金术,虽然有点奇怪但也没管,炼金就炼金呗,了不起没炼出金子也无伤大雅。
  谁知道他在楼上弄手雷,咋的,金子还能从手雷里炸出来?那他娘全天下最富贵的就该是陈大帅了!
  火气无从发泄的应明想着这个脸上带着不屑的笑,突然顿住……难道天下最富贵的不是陈大帅么?
  这么一想,可能老道的炼金方向没错。
  指挥使原本想凑近了责怪老道几句,不过等他走近,听见老道在担架上一直哼哼唧唧反复念叨着什么,便支起耳朵听去。
  “消惊、酒惊、银惊,起火爆炸,哎哟屁股疼……消惊、酒惊、银惊,有大火啊爆炸……”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又听不懂,叫应明心里烦得很,道:“什么这个惊那个惊的,跟你说老道士,现在最该让我压压惊——你们赶紧把他弄上马车送去军医营,别死了,小四,带俩人去二楼把我的东西都拿下来。”
  “再晚点该被烧坏了。”
  老道士还说他屁股疼,难道咱应指挥使的屁股就不疼了么,还在梦里就硬生生从二楼破窗跳出来,事实证明战斗技能高超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
  整个普利县都被道长的大动作惊动,好在他们仍处在战争之中,尤其在城外围城军曾以投石炮射偏了砸到城内的事情发生后,百姓一听见什么响动就直接自动进行军管。
  封锁街坊的保甲兵也未完全撤除,只是在战斗结束后削减人员,他们有足够的紧急情况处理预案,爆炸声一发出尽管街角执勤的牧野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都是进入战斗状态,约束百姓呆在房子里。
  当然太紧张也是有坏处的,人们风声鹤唳,以为英格兰王军又打过来了,原本趋于平静的民心又躁动起来。
  结果人们发现除了衙门阁楼冒烟,其他地方依然该干什么干什么,甚至连城外运回来的盐、粮食、装钱的箱子都没停,真是……好让人失望。
  盐和粮食,是李禹西商队里的义子约瑟华在和俘虏英格兰贵族们谈赎金的事,不论在哪个国家,战争死去更多的都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贵族有更好的防护能让他们即使被追击,也能侥幸偷得一条性命。
  哪怕明军没有抓捕俘虏这一概念,也总不至于把放下武器投降的人统统弄死,还有战斗中受伤昏过去的板甲战士,也大多会被解除武装后关押起来。
  除了查尔斯伯爵这个倒霉蛋,被应明用盐来衡量他的价值气晕,吃饱撑的要炫富外,正常贵族都在约瑟华商议赎金后将消息传至他们的城堡,准备一笔不多不少的买命钱后被放掉。
  赎金不光是钱,基本上只要是他们庄园与下属农庄生产的东西,普利明军都要,就连牛羊马这类活物也不例外。
  当然活命的代价不仅仅局限于付出真金白银,不知道约瑟华这个西班牙人用了什么样的方法,总之每个被明军释放的英格兰贵族都会发誓,不论在什么条件下,只要王国征召他们向明军作战就会拒绝。
  实在拒绝不了,他们会效仿过去不愿去海外服役的祖先,带一张弓、一支箭,在战场上射出这支箭就返回家乡。
  倒是海面上结束的战役没能俘获多少贵族,打到后面除了两条桅杆被击断的船投降,其他船员趁着黑夜将船开到普利姆河东岸,弃船自陆上逃跑,这些水手上岸后只要不拿兵器看上去和百姓没什么区别,很难捉,因此大批水手都借此机会逃出生天。
  何况说实话,明军对捕捉俘虏并不热衷,招募自易洛魁与休伦十个部落的牧野兵原本就是杨兆龙为应对袭击沿岸的欧洲海盗准备,他们压根没受过捕俘训练,一应操练宗旨是把所有敌人都杀光。
  因而做活干净利索,能一刀砍死绝不砍第二刀。
  若非陆战投降敌人的太多,普利县也不至于要收容这么多俘虏,就这不到千人的俘虏,还是牧野兵把那些被药弩击中毒发失去行动能力的敌人都看做尚未投降处死的结果。
  否则俘虏还会更多。
  普通士兵俘虏对明军而言没那么多价值,解除武装后在城外劳作了半个月,修了几座营地、搬了些许货物,还开垦了点荒地,后来觉得浪费粮食,应明这边就和诸将商议把俘虏都放了。
  并欢迎他们下次武装好点再来。
第一百三十章
修道
  “唉,好好一个修道之人,您说您这是何苦呢?”
  伤兵大帐里的病床前,魏四剥着橘子,掰开一瓣给老道递过去:“现在好了,屁股烧掉两层皮,您搁这儿趴着,多受罪啊。”
  曹道长这次算是遭了大罪,他给应明念叨的不是什么消惊,是当时感觉自己估计活不成了,要把新发现的配料告诉应明。
  他说的是硝精、酒精与银精,这次爆炸的罪魁祸首。
  至于是怎么爆炸的,曹道长自己也不知道,他背过身在阁楼上拿东西的时候身后突然就炸了,威力也着实不小,桌上摆的瓶瓶罐罐都被炸飞,砸到窗户上把玻璃都砸碎了。
  而他被烧坏的屁股,则是桌上装绿矾油的陶罐被炸开,溅了他一屁股,衣料被烧坏黏在屁股上,原本应该没这么大杀伤,这种修道事故以前道长就遇到过,只要用布一点点吸掉,再上水使劲冲问题不大。
  坏就坏在军医没处理经验,上来用力一抹,屁股蛋儿上两层皮这才算是毁了。
  其实曹道长的伤并不像当时看上去那么严重,要不然他怎么还有闲心去看楼下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呢,就是被炸晕了身体协调,一下胳膊没撑住从楼上掉下去,这一下子摔得可太狠了。
  应明好歹是习武之人,二层楼跳下去还知道在泥地里打打滚儿卸力,老道可好,一下摔地上可实了,应明那声响动静大主要是梦里自己吓自己喊了两声,老道才是正经砸在地上。
  胳膊也断了、脚也扭了,屁股还给烧坏,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不能自理的状态。
  老道士艰难地用没受伤的右手往嘴里递橘子,动作里扯到伤口疼得直哼哼,没好气道:“洗金子就没事,我哪儿知道洗银它就炸了呢。”
  曹道长的实验源于他发现矾油能除锈,金属脏了锈了掺点水泡泡就干净了,后来用矾油做出硝精,发现硝精也能除锈,然后他有一块银子脏了,用酒精擦了擦不好使,就搁硝精罐子里了。
  “小的听说您这些修道之人,不都会飞檐走壁,平日里行走四方都有武艺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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