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7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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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年,戚家军有狱霸三人组,王如龙是大哥,二哥金科已不在人世,老三就是朱珏。
  花街大战,有一倭寇首领左挟大枪又持长刀单挡诸队攻势,众人畏惧不敢上前,戚继光当时身上银铠值金二百,先指铠甲再指那倭寇,说谁杀了那倭寇,赏这件银甲,还有此战首功。
  当时的鸟铳手朱钰应声而出,一铳打断长矛,再一铳打断长刀,随后取了倭寇首领的首级,紧跟着又再杀七人,被称作戚家军的勇士朱钰。
  原本他是要跟着戚继光到蓟镇当指挥佥事的,结果被人弹劾,结果涉及权力斗争,严查之下被人抓出把柄,最终罢官了事。
  此次西征再度启用,毕竟有先前的事在,不立大功戚继光也不敢赏赐高职,如今还只是个指挥使。
  瓦剌与哈萨克汗国打了两三代人,这是世仇,对身负世仇的人来说,他们可能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亦不知道事情的对错,只知道仇恨。
  如今的明军各千户部都有瓦剌部众,晶河两岸驻牧的百姓向明军声泪俱下的控诉战争中你来我往的悲剧,兴亡苦的都是百姓,只有和平才能让人快乐。
  但很多时候和平的开始往往来自于战争的胜利。
  带领他们脱离苦海是人心所向,但朱钰也很清楚戚继光暂时不想继续向西进攻,毕竟哈萨克汗国很强势,在他们了解的情报中,整个汗国分三帐,大玉兹、中玉兹、小玉兹,各首领称汗,有控弦带甲三十万。
  他派兵这个举动只是想要保护百姓,在晶河西岸设立一片缓冲地带,却没想到命前军千户率部越过晶河的第二天都遭到了袭击。
  袭击他们的是哈萨克汗国大玉兹突骑施部落的一支部队,他们奉命为大汗塔武凯勒监视东方的瓦剌人动向,而朱钰这支前军千户部看上去——实在太像瓦剌人了。
  大量轻骑兵,少数重骑兵,虽然多了两门炮,但他们行军像蒙古人、渡河像蒙古人、扎帐也像蒙古人,那他们就是蒙古人。
  对哈萨克汗国来说,看见瓦剌人在晶河东边,渡河太危险了所以不打,但一旦对方越过晶河,那立即就要做出回应。
  结果这回应就让明军装上了。
  突骑施是个古老民族,乌孙人的后裔,被称作黄头乌孙,早年在隋唐之际也阔过,成立有自己的汗国。
  但后来就渐渐没了存在感,上一次影响历史发展还是在宋朝初年,一群突骑施人劫掠葛逻禄人营地,抓了个叫塞布克特勤的葛逻禄人。
  在塔什干的奴隶市场把塞布克特勤贩卖给了萨曼王朝做古拉姆奴隶兵,结果这个古拉姆奴隶成了伽色尼王朝的开国苏丹。
  不过这一次,对黄头乌孙的兄弟们来说——干大事儿的机会来了!
  八百个头戴绒毛帽与铁盔身穿锁子甲的汉子们散为小股部队游曳在晶河流域已经很久了,从朱钰前军千户部渡过河流开始,也被他们盯梢很久了。
  他们每个人的盔帽上都插着一根或两根羽饰,原本想在明军渡河时就发动袭击,但那时候明军的牲畜都还在东岸。
  衡量双方实力,最终他们认为短暂聚起小股部队不能赶在对岸的敌人支援前击溃这支部队,到时候牲畜抢不过来,倒会平白死人,毫无意义。
  因此他们耐着性子等了整整一天,一直到第二天,明军前军千户部把毡帐扎好、围起来牲畜圈、将牛羊骏马驱赶到河流这边。
  他们认为获取财富的机会来了。
  这个‘瓦剌’部落看上去比其他部落都要富贵的多,近万头牛羊、上千匹骏马,还有数不尽的吃食。
  饿得肚子咕噜噜的突骑施骑手眼睁睁看着不远处毡帐营地冒起炊烟,看着那些‘瓦剌人’拿着烙好的大饼切开了夹进去碎肉、野菜做的馅儿,吃的那是叫个香,再也忍不住激动的内心。
  呼啸的骑手高呼着‘阿拉什’从草坡上奔下,骑兵分作三股,一股直接冲向营地,余下两股则分自左右游曳,伺机而动。
  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因为吃饭时营地内少数重骑都不穿甲胄,轻骑兵又只有皮袄子没有甲胄,朱钰麾下这支千户部战斗力在此时最为低下。
  众所周知,步兵的本能看见骑兵奔杀过来,要么不知所措要么跑向最近的战马,草原上的牧民未经训练,遭受突袭通常都是这种反应。
  就像过去哈萨克汗国的部队偷袭瓦剌部落一样。
  这次也不例外,大量牧民骑马步兵四散而逃,少数能擎弓准备还击,但营地里还有另外一支力量。
  在他们集结冲锋的路上,一支步兵反常地聚集一处,居然敢提起火枪向他们射击,而且出乎意料的是他们的火枪上居然还带一把短剑,射击完就朝他们疾驰的战马斜斜地架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支黄头乌孙骑兵还并不知道,他们正在做一件伟大的事,再一次将他们的族群推到改变历史的最前线!
第一百八十六章

  文明是训练,是反自然。
  有时文明与否并非随年代更新迭代,事实上只要放弃训练,文明可以迅速恢复到野蛮,抓住训练,野蛮也能快速步入文明。
  训练,能让人得到一切超越人的能力。
  畏惧比自己大的生物是天性,畏惧骑兵冲锋也是步兵的天性。
  同样,无惧骑兵冲锋的天性就是反自然的,能够无视矛阵冲锋的战马也是反自然,这一切都能依靠训练获得。
  但区别在于晶河西岸的明军当中有少部分受过这样训练的步兵,而冲击他们的黄头乌孙骑兵则没有受过这样的训练。
  面对一排紧急集合的万岁军步兵亮出雪亮铳刺,最勇健的战马为之却步,在骑手拴在手腕的马鞭催促下跨步行走,在接近铳刺时拐了个弯。
  这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变化,甚至马背上的骑手都没来得及收回马刀换来弓箭,但生死只需要一瞬间就够了,马上的骑手被后面集结来的鸟铳手放倒,更多万岁军步兵集结过来,便排出了轮射线阵。
  他们为整支部队争取到珍贵的时间,也激发起更多人奋勇抗敌的勇气。
  来自蒙古草原的骑手骑上战马、瓦剌步兵张弓搭箭、保护来自蒙古草原的金国重骑披挂战甲。
  任何刺客都应当明白一击不中当即远遁的道路,但这支黄头乌孙骑兵的首领不甘心就这样撤走。
  他敬佩这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士敢在奔驰的骏马前结成线阵,但他更想不明白这些人依靠单薄的线阵和火枪上小小的短剑怎么就能拦住他的骑兵?
  不甘心,他想再试试,可部下使唤不动了。
  交战当中一方突破常理后,对另一方造成的心理打击难以言喻。
  游牧部落是真正的乌合之众,说勇猛彪悍,他们比谁都勇猛,大汗说今天去抢劫,弄不好一百户能募出三百个兵来。
  可大汗要是说如今已经到了最难的时刻,需要大家拼命了——那他估计就是不是大汗了。
  就好比一伙小兄弟很讲义气整天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哪天喝了大酒,大哥说我看这个不顺眼很久了,我们去揍他一顿。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去。
  可大哥要是说我看这个人不顺眼很久了,今天我就是要去弄死他。
  有一个算一个,谁去谁傻逼。
  他们没有约束、不是参军,不知道跟着首领骑马出发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所以胜则躁进,败则涂地。
  他们的首领想要让他们进兵,可部众不愿,哪怕他们也同样不能理解冲锋的马队没能冲破薄薄的人墙,但结果在他们眼里无比清晰。
  冲锋的马队死了很多人。
  即使首领一再催促,最终冲过去的只有寥寥数十骑,甚至还没明军步兵的线阵多。
  此时越来越多的明军步兵在轮射阵集结,周围还聚拢起弯弓搭箭的蒙古兵,骑手也纷纷上马,遭受突袭的惊慌失措业已平复,最艰难的时刻过去了。
  挥舞着马刀的黄头乌孙兵发起第二次凶猛冲锋根本连人都没摸到,就被排枪打得满地找牙,甚至明军步兵还在百户的口令下向被铳刺吓到的战马发动了十几步远的反冲锋。
  倒是游曳在营地两翼的黄头乌孙兵一边打开了畜栏牵引牛羊,一边向侧翼蒙古兵发动进攻。
  发动进攻收益不佳,骑射若非高速机动,但论投射能力哪儿比得上掩体后的步射,但开畜栏这个主意非常奏效。
  不知是哪个缺心眼子一箭射进猪栏里,惊了猪来,带起一队猪妖吱哇乱叫着向畜栏发动冲锋,比黄头乌孙的骑兵架势凶猛多了。
  刹时间,前军千户营地外围到处是白胖白胖的母猪四处乱拱,一时间大猪撞翻战马、战马踢死小猪,夹杂着大明步兵提着铳刺向近在咫尺的骑兵发动反冲锋、蒙古步兵合轻骑与黄头乌孙骑兵战做一团,你砍我来我砍你。
  发展到这个节骨眼上,那窜动着部队要再次进攻的首领也不敢做声了,他部下那些原本就没想往上冲锋的骑兵更不敢把自己往这留人的火坑里跳,纷纷策马退避三舍。
  事已至此,首领也不敢多待,向营地高呼了几声,也不管部下回来没回来,当即带兵撤了。
  那些陷在营里的骑兵倒是想走,可这会想走也走不得了,一边是被蒙古骑兵缠的死死,另一边则是被猪、牛、羊连顶带拱找不着北。
  更有甚者战马受惊掀下背去,活活叫牲畜踩踏致死。
  整个战场都乱套了,这会已经不是想走就能走的事。
  除了直冲的中军的骑手有十余幸运儿跟着没参与战斗的大部队撤出,三百多人怎么说也得打一场再跑,最后围攻右翼的骑手有百余撤走,被蒙古骑手追出十几里地算是大败。
  左翼开了畜栏的黄头乌孙人最后就活下来四十七个人,还各个带伤,不是被马踩断了胳膊腿、就是叫牛顶穿了心肝肺,反正是没个落好的。
  严格来说这场战斗如果发生在戚继光改编部队之前,战报就得是千一百人对八百,杀敌四百二十、俘虏六十九,伤一人。
  不过如今改编后,哪怕人家不领军饷也是在籍军人,伤亡就成了阵亡十二、伤八十七。
  步兵受伤的就那一个,持着鸟铳发起反冲锋时被一匹无主战马后蹬腿蹬到胸口,幸亏穿着甲衣,不然少说要在床上躺个把月。
  在这个节骨眼上躺着,很有可能他将来的儿子就在伊犁都指挥使司落籍……谁知道几个月后戚继光已经率领部队到哪儿去了,到时候世上还有没有哈萨克汗国都要另说。
  这场仗让参战的明军步兵收获不小,铳刺冲锋这种战法对北洋旗军来说非常熟悉,过去也在东洋多处实战使用,但人们还从未以铳刺对惊慌的骑兵施行反冲锋,增添了难得的体验。
  但收获最大的还是那支已经改变历史的黄头乌孙骑兵队,他们成功通过集体的努力,把一个立国百余年,军事、政治影响力皆发展至顶峰的汗国推向覆灭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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