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吃糖(校对)第1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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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吏疯狂点头,这才惊觉这原来是一家饴糖铺子,店内放了各色饴糖,看来此人只是京城当中普通的一名商贩,也怪不得对京城小巷如此熟悉。
  “快去快去,我刚才就看见城门秦王的兵放你进来的。”那卖糖的商贩说道:“刚才追咱们的是造反的逆贼,千万可别让他们抓了去。算了,还是我送你一程吧。”
  “这……外面危险。”号吏如今也反应过来,怪不得京城里面房屋门扉紧闭,原来是百姓早已经藏了起来。但如今外面这般境况,怎能让个普通商贩和自己一同冒险?
  饴糖铺子商贩一挥手,指了指门口的匾额:“看见没,这是皇上亲笔写的。咱们能好好卖个饴糖,过点安稳日子不容易,得知道好日子是怎么来的!快走吧!”
  号吏懵懵懂懂跟着饴糖商贩穿梭在街巷里朝着宫宇而去,那红墙的颜色今日不知为何比往日更加强盛,不远不近的挂在天上似的,像盏彻夜不熄的灯。
  “喂!卖糖的你去哪儿?”道路一旁的破旧小屋有个人探出头来,说道:“外面兵荒马乱的,你怎么还到处乱跑?”
  饴糖商贩指了下一旁跟着的号吏:“送信儿的,就知道走大道。大道上现在多吓人啊,刚才还有几个造反的要来抓他呢。”
  那人掏了掏耳朵,冲号吏一摆头:“从我铺子里穿吧,这里近些。”
  号吏又跟着饴糖商贩走近这破旧小屋,原来里面是个瓷器铺子,柜子上摆的满满都是各类瓷器。
  “平日里看不出来你这么热心啊。”饴糖商贩调侃了他一句。
  卖瓷的人嘟囔两句说道:“那还不是希望这种事儿快点过去,咱们带着瓷器也不好跑。再说了,秦王若是能因为这事儿得个封赏什么的,说不准就又能来我这儿买几个瓷。”
  “那你可不能坑秦王啊!”饴糖商贩回了一句。
  “再说吧。你还走不走了?!”卖瓷的推开自己小屋后门,向前一指:“喏,这里就穿市集了,离宫门就不远了。秦王方才到了,外面也被肃清了,如今就应当剩下那些负隅顽抗的,也不成什么气候。”
  “那你们要更加小心。”一直以来战战兢兢的号吏突然开口说道:“流寇为了活命难免伤人。”
  “放心吧。”卖瓷的笑道:“咱们这儿一屋子瓷,谁进来就照脑袋砸!”
  号吏往前跑着,方才被抽空的气力似乎又回来了。或许是生活的烟火气,或许是商贩的话语,又或许是其他的东西,但总而言之,他觉得自己又能动了,四肢的血液也跟着热了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破旧小屋的四周,满屋的瓷器好像也在催促他快些去,快些,再快些……
  “报!”侍卫中有人喊着,一个传一个的向里面传去:“南部战讯!”
  “南部战讯!”
  “南边大胜了!”
  “晋国公率军使用火药将贼寇城门炸开,大破贼寇!”
  “百姓皆已无恙,如今晋国公正带人清点!”
  “南部大胜了!”
  这一声声不仅仅是得胜的欢呼雀跃,更多的是对城内逆贼的一记重击。
  突如神兵天降的秦王率漠北军由京城外截断逆贼兵力,他们曾以为宫墙内外是皇上为他们设下的瓮,还在嗤笑这么小的一隅怎么可能困得住他们这么多人。却没想到实则整个京城才是他们的瓮。
  荀翊以身为饵,秦王则是那个关门打狗的人。
  秦王到了,证明漠北的瓦哲部已经不能将漠北军牵扯在前线,漠北早已经打了胜仗,他们所谓的布防图也早已经是张没用的白纸。
  秦王到了,更意味着他们的所作所为早已经被皇上看在眼里算在心里。
  邹津终于从王俞那儿抢到了那张明黄卷轴,他颤颤巍巍的打开那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先皇遗诏,特封你为大王八乌龟孙子。”
  邹津一口鲜血吐出,他听见远处有人在喊“南部大胜了!”“秦王到了!”“贼人寇首已被皇上斩落,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邹津茫然四顾,或许原本此刻应当四顾的人不是他,但这份萧索这份兵败如山倒这份被人算计的穷途末路,总该有人来体会的。
  原来,皇上从来不是仁慈手段,也不是少不更事,而只是想要将他们所有人一网打尽连根拔起。
  只要能做到这些,哪怕以自己性命作为赌注也毫不在意。
  他从未发现,原来皇上是个豪赌的赌客啊。
  他们以为皇上没有子嗣,定然会更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如今却蓦然惊醒,原来这些皇上根本就不在意,他从未放在心上。
  干戈已静,再数年数十年之后,他这皇位都稳稳当当,荀家依旧,先皇何德何能有这般子嗣?
  邹津抬头看天——今夜没有月了。
  原来以为是大好的日子,天气都在填威助彩,结果才明白,原来是这场杀戮这场无用的争端,老天并不想见。
  眼前有银光闪过,荀歧州一刀便将邹津的头颅割了下来。落在地上和着血打了几个滚儿,脏污万分。
  荀翊站在城墙下,他已经太累了,连喘气都觉得疲乏,尚未到戌时,但他身体已经沉重的像是随时都要离去。
  后心隐隐约约的疼着,又或者是很疼,但他已经分辨不出。
  他回头看了一眼宫内的方向,视线却被宫墙遮挡,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姝姝应当还在紫宸殿外等着他。
  他不回去,她就不会走。
  荀歧州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所有的人都在看,如果秦王想要在此刻夺位,也不过就是片刻须臾的事情。
  甚至没有给他们惊叹的时间,荀歧州在荀翊面前跪了下来:“禀告陛下,逆贼首领已经全部被斩。”
  荀翊点了点头,强撑着声音说道:“还有些流寇,以免他们去百姓家中,劳烦兄长了。”
  “臣,领命。”一个字,便已经摆明了立场。
  京城的黄昏傍晚,便在这样一场无头无尾的杀戮中度过了。与此一同度过的,是南方归家的百姓,是漠北整顿的边防,是他处酣睡中的美梦,是明晨兴许更美的初日。
  宫门大关,就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戴庸和介凉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扶住荀翊,声音焦急:“皇上!您后背的伤!”
  荀翊摆了摆手:“去紫宸殿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会不会吓坏宁姝,只是觉得周围的色彩渐渐消散了似的。心里好似有什么事情达成了,能喘一口气儿了。
  佛寺的钟声在荀翊耳边响起,他有些奇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有佛禅声?
  “你们,听见寺庙的钟声了吗?”荀翊问道。
  “什么钟声?”戴庸四周看看,随即吓了一跳似的:“皇上,皇上!快传御医!”
  介凉剐了戴庸一眼,说道:“皇上,是钟声呢!寺庙为了超度今夜亡魂,所以与平日有所不同。皇上您再等等,御医马上就来!宁妃娘娘还在等着呢!”
  仿佛有钟声传来,宁姝抬头看向宫墙的方向,她听见在这些佛禅声中龙型琉璃构件说了一句:“他回来了,外面大定了。”
  宁姝猛地站起身,朝着紫宸殿外跑去。
  只有等待,才显得感情愈发珍贵;而那些须臾间的等候,却足以让一个人变老。
  她向着外面一路跑去,钟声好似就在她的耳边,越来越响,越来越强。开始只是低声细语,后来变成了齐声诵唱,好像在说着什么,但她不懂。
  视线愈发模糊了,连身子也没了气力,荀翊对这样的感觉再熟悉不过,这是他要去孔雀蓝釉罐的感觉,又或者,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有点赌大了啊……”他轻轻呢喃了一句。
第140章
  暴雨停歇,干戈休止,像是准备罢了的戏台子,浓重的夜幕缓缓拉开。
  一轮弯月楚楚盈盈的挂在天上,终于肯正眼再看人间。
  秦王带着兵卒开始清扫涤荡京城,或许明日清晨,待得新日东起的时候,京城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只不过是一场短促的噩梦,风一吹便散了,笑一声便忘了。
  历来好似快乐易忘,苦难铭记。可真正的,陪伴着普通人走下去的只有快乐,哪怕这些快乐微不足道,哪怕这些快乐只有那么小那么小,小到说出来的时候都会因它的渺小而勾一勾嘴角。
  那也够了。
  足够活下去了。
  总有人也会记得,曾经发生的事情,曾经背负的苦痛,曾经的暴雨,即便你忘了,也有人会帮你铭记。
  譬如卖饴糖的掌柜,可能只是为了主顾吃到糖时候的笑颜;譬如扎莲花灯的老人,可能只是为了孩童目送花灯远去的欢呼雀跃。
  但他们都记得,扎莲花灯的老人知道着太平盛世何来,卖饴糖的掌柜知道好日子知恩图报。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千个甚至万个普普通通的人带着普普通通的心,就足以让时光深刻。
  不必言明,自有人能体会,天地万物都能明白。
  介凉背着荀翊向里走着。
  他咬着牙,他不明白,他恨的牙痒痒。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什么恶事都没做,却要面对这么多事情?凭什么皇上打小吃了那么多的苦,却还是愿意将所有扛在肩上?凭什么有些人就是不懂,凭什么有些人就要做恶,凭什么因为他们就有那么多人要去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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