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苍狼(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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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看时,不知道是前面形成的心理压力还是那张变形的脸实在太过令人恐惧,我的恐惧感竟然更加的厉害,最后到了窒息的地步。
  那确实应该是一张“类人”的东西因为积压而变形的面孔,最突出的是它的鹰钩鼻和高耸的异常的额头,也不知道这样的五官是被挤压出来的,还是这个东西本来就长得如此的诡异。如果是前者,那这个人肯定已经死亡了,脑部组织肯定全部碎裂了。
  不过,唯一让我松口气的是,这张鬼脸上找不到一点袁喜乐的特征。
  当时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应该和对方说什么。这种事情,实在是超出我们能理解的范围之外。
  后来是马在海最先明白过来,他站起来就去扯背包里带的绳索,上面有生铁的三角钩,然后要去拆卸那长长的写字桌。我们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想做一把钩,将里面的“东西”钩出来。
  可惜那写字桌实在是结实,底部都有焊接措施,我们尝试了半天都没有松动。
  几个人翻了半天,最后副班长找到了一根在墙壁上焊着的不知道用处的小拇指粗细的铁丝,我们硬掰了下来,然后把头弯成钩子。几个人蹲下来就想去钩。
  那是手忙脚乱的场面,副班长有伤,最后是我用手电帮忙照明,马在海去操作。
  他趴在地上,我打亮手电,其实马在海此时一万个不愿意,但不得不服从命令,嘴唇发着抖。我们让他小心,其实也无从小心,三个人趴在那里,看着铁钩一点一点靠近。
  那过程只有半分钟不到,我们却好像盯了一整天,最后钩子快碰到那“东西”的面孔时,我的眼睛都疼了。
  就在钩子要碰上那东西的前一刹那,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可能的反应,包括那东西突然“动了”,或者往后闪避。然而事实上,我们的钩子碰上它后,它一动也没有动。
  接着,无论我们怎么拨弄,它都没有反应。而且,马在海说,好像软趴趴的,手感不对。最后他用力把钩子刺进了那东西的脖沟里,一下子钩住了脑袋,往外一扯。
  几乎没什么阻力,那东西就被扯动了,我的心跳陡然加速,几个人全部不约而同站起来,做好了往后疾退的准备,以防看到恐怖莫名的东西来不及反应。
  最先出来的是脑袋,白花花的,接着是身体。我看到了类似于手和脚的东西,那一刹那,我的脑子麻了一下,只觉得这东西怎么这么奇怪,那种被扯出来的感觉,似乎是浑身发软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一般。心猛地一跳,下一秒,我的喉咙卡了一下,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了。
  从通风管道口拖出来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件古怪的胶皮衣,看上面翻起的胶皮,应该也是日本人弄的,而我们看到的扭曲面孔,是上面已经被压碎的防毒面具。而且这是一只头盔样的面具,从正面看上去,额头高耸,诡异异常。衣服和头盔是一个整体,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造型,想必并不是单纯的防毒用处。
  马在海用铁钩戳了戳那衣服,里面空空的,似乎没有东西,他松了口气,又想骂人,嘴巴张了个形状,大概想起了副班长的话,就闭嘴了。
  副班长的表情还是非常凝重。马在海想去查看清楚,被他拉住,他说道:“先别动。”
  我其实也这么想,马在海看我们的神情,也感觉出有什么不妥,暂时没有行动。我们围在这衣服边上,暂时缓和着自己的情绪。期间,马在海用铁钩把衣服拨弄开,用手电照着,戳着。
  这种情形让我想起以前衣服里爬进一种金线蛇的情形,我的母亲也是用竹竿敲打衣服,把蛇打出来的。不过,此时那衣服一点脾气也没有,无论怎么打,我们都没有发现什么蹊跷。
  最后马在海把那件衣服翻转了过来,我看到那胶皮衣连着头盔的地方已经破了,想必是马在海铁钩子的手笔。衣服胸口的地方也已经腐烂了,可能当时粘在了通风管道底壁上,被我们硬扯破了。可以看到衣服里面空空如也。
  我们都松了口气,虚惊一场。
  马在海上前,将胶皮衣东扯一块西扯一块,很快就扯成了碎片,确实是什么都没有。
  副班长说奇怪,这玩意儿是谁塞到里面去的,又是什么目的?说着马在海又蹲了下去,再次用手电照射那通风管道。
三十七、又一个
  我也跟着蹲下,此时通风管道中有微弱的风吹出来,手电照下去,黑黢黢的一片,并没有看到我想象中的东西。深邃的管道尽头混沌着一股奇怪的气息,不知道通向哪里。
  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那股微风中,我闻到了熟悉的化学气味,虽然比在落水洞电机站的地方淡很多,但我还是可以断定这是同样的气味。我并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味道,但是它在此时出现,总让我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当。
  难道当时有人用这件衣服来堵塞这个口子,该不会这个通风系统出现泄漏,这是临时的堵塞措施,现在被我们一拿开,外面的毒气正一点一点泄漏进来?
  我心里想着就感觉不太舒服,马在海和我收拾起一堆的杂物,把那个通风管道口象征性堵了堵,这样稍微有些安全感。
  几个人坐下来的时候,都严重委靡了,一连串的惊吓真的太消磨人的意志力。
  马在海轻声问:“如果不是从这里出去的,那么袁工到底到哪里去了?”
  我看着口子,下意识摇头,其实我们都在自欺欺人,那样大小的通道,就算袁喜乐能爬进去,也是不可能前进的,前提就是不可能。但是如果不是这里,那又是哪里呢?这里可是一个封闭的空间。除了这个口子外,其他的任何孔洞恐怕连蟑螂都爬不进来。
  想着这些事情,我下意识又用手电照了一圈四周。
  刚才的混乱把整个房间弄得杂乱不堪,一片狼藉,可见我们刚才惊慌的程度,还是没有袁喜乐。这里只剩下了我们四个人。
  就在我想到四个人的时候,我的脑子突然又跳动了一下,又发现了一点异样,而且这种莫名的异样,非常的熟悉,似乎刚才也有过。
  我再次照射了一番房间,在疑惑了好久后,突然意识到了异样的所在。
  我刚才认为这里剩下了四个人,除了我们三个之外,第四个人就是一直缩在角落里的陈落户,但在扫射的过程中,我突然想起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看到过他了。
  我站了起来,颓然的心情又开始紧张,手电再次反复照射,那种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最后我几乎崩溃地意识到:陈落户也不见了!
  那一刻我真的崩溃了,血气上涌,再也支撑不住,一阵头昏脑涨。人摇摇欲坠,直想坐倒在地上。好在马在海将我扶住,他们问我怎么回事。我结结巴巴地说出来,几个人再次变色,手电的光线马上在铁舱中横扫,马在海大叫“陈工”。
  这种累加的刺激好像一个幕后黑手设置的棋局,一点一点地诱导我们走向崩溃,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在闪烁的手电光斑中,很快所有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
  我们当时在想什么,已经无法记忆,但恐惧是必然的,现在想来,我们碰到的是一种人力无法解释的现象,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是害怕消失还是害怕被一个人抛弃在这里?这一切都陷入到了混沌的情绪中。
  我们敲打着铁舱的壁,发出刺耳的声音,大声呼叫,趴下来检查地板,本就凌乱的铁舱变得更加混乱。
  然而这些都是徒劳的,坚固的毫无破绽的墙壁,让我们内心更加恐慌。
  一直折腾到我们筋疲力尽,副班长第一个停了下来,我们才逐渐冷静。马在海抓着板寸头,颓然坐倒在椅子上。而我则头顶着墙壁,用力狠狠撞了一下。
  这一切,已经失去秩序了,天哪,难道这里有鬼不成?
  三个人再也没有话,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我们能听到互相沉重的呼吸声。气氛,可以说当时我们的脑子都是空白的,根本没有气氛可言。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也许是两小时,也许是四小时,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激动过后,潮水一样的疲惫,向我们涌来。
  那是一段长时间的大脑空白,我并没有睡着,但那种疲倦是我从来没有经历的。在我的地质勘探生涯中,经历过很多次几天几夜不睡觉的情况,但身体的疲劳可以自己调节,我们都是抗日战争开始不久后出生的人,我们的童年已经经历过很多难以想象的艰苦劳动,所以身体的劳累我们并不在意,这种精神的疲倦,却是最难以忍受的。
  不过,这样一段长时间的冷静与休息,却确实使我们的心境,慢慢地平缓了下来。
  也不知道确切是过了多久,我想大概是冷汗收缩带来的寒冷让我清醒了起来。又或许是饥饿。
  我深吸了一口气,关掉了手里的手电,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开始想自己多久没有吃东西了,又已经在这封闭的铁舱内,待了多长时间?
  没有天黑天亮,这里的一切混乱不堪,我没有手表,那个年代,手表属于家用电器,连打火机都限量供应,更何况手表。
  随着各种感觉回归,我开始思索,几乎是强迫般,整件事情开始在我大脑里回放,想阻止都没有办法。
  后来我对老猫说,在这整件事情中,那个时候的考虑,我认为才是真正的考虑。可以说当时我考虑问题的方式,开始是真正开窍了,我一直认为我之后能在业内有现在这些小成,这一次的经历是起了催化作用的。
  这里要插一段说明,在我们那个年代,也许很多人都无法理解,其实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都特别的单纯,考虑问题的方式非常的直接,这也和当时只能接触到非常有限的信息有关。你可以让你们的父母回忆一下当时的电影、样板戏,都是非常简单的情节,好人坏人看长相就能分清楚。所以,当时的我们几乎从来没考虑过太复杂的问题。这也是十年浩劫为什么破坏力如此惊人的原因。
  我一开始,大脑里全是那两个人消失时的景象,满是晃动的手电光,我头晕目眩强迫自己不去想,而转向对这整件事情的思考。
  这肯定是一个不一般的气闭舱,或者说,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古怪。在这一千二百米深的地底深处,几十年前废弃的日本人残留设施的古怪气闭舱里,有两个大活人,在绝对不可能消失的情况下,突然不见了,我假设这个命题存在,那么在我们注意力涣散的那几分钟里,我们的身后,在我们没有注视着他们的情况下,这个气闭舱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苦苦地回忆,当时哪怕是一点让我感觉不对的地方。
  第一次袁喜乐的消失,是在一片黑暗当中,我们的注意力全在找手电上,没去听四周的任何声音,可以说当时袁喜乐可以利用那些时间做任何事情。
  第二次陈落户消失是在半黑暗当中,我们的注意力全在通风管道口,我们的身后同样是一个完全的视觉死角。
  可以说,他们失踪的时机,实在是太完美了,都是在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到一个地方之后发生的。
  我叹了口气,心里有了一个自然而然的荒唐念头,难道在这个铁舱里,只要你一走神,四周就会有人消失吗?
  这实在是荒谬绝伦的事情。
  不过,想到这里,我突然浑身一寒,意识到我现在的这种状态,不也是走神吗?我猛地惊醒,忙抬头去看四周,去找副班长和马在海。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黑暗,不知道何时,他们的两支手电光点,竟然已经熄灭了,而我在发呆的过程中,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股莫名的恐慌顿时又涌了上来,我的喉咙不由自主发出了呻吟声。
  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他们也不见了!
  想到这一点,没来由地,我在那一刹那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中,整个人都害怕得缩了起来,一口气在我的胸膛出也出不来,下也下不去。我马上勉强发出一下叫声,自己都无法分辨在说什么,只可以勉强称呼为一声声音。
  没有任何的回应,在漆黑一片的空间里,似乎真的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脑子顿时又开始发炸,刚才歇斯底里换来的片刻镇定顿时消失了,我努力又喊了一声,同时猛然打开了手电。
  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会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铁舱。在这地狱一般的废墟里,我一个人被遗留在了这里,被困在漆黑一片的密室里,外面是有毒的雾气,和我同来的人好像鬼魅一样离奇消失。这实在是太过恐怖的境地,如果真的如此,我恐怕会立即疯掉。
  所谓现实和小说的区别,往往也在这个地方,小说趋于极端的环境,但现实中往往不会把人逼到那种地步。我的手电一打开,就看到马在海几乎凑在了我眼前,一张脸好像死人一般惨白,似乎在摸索什么,把我吓得大叫起来,同时他也被我吓得一下往后缩了好几米。
  另一支手电亮了起来,朝我照来,我看到了铁舱另一边副班长正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松了一口气后就大怒,问:你们在搞什么鬼,关了手电一声不吭干什么?
  马在海被我结结实实吓了个半死,说不出话来,副班长马上解释说,他想着两个人不见的时候,整个铁舱都是基本黑暗状态,他在想,是不是有什么机关,在一片漆黑的时候会打开,所以让关了手电找找。当时他说的时候我也关了手电,他以为我也在找。
  我当时肯定是走神了,一点印象也没有,此时看到他们两个人还在铁舱里,才再次松了口气,对他们说,刚才以为他们也不见了。
  两个人都面色发白,很能理解我的感受,显然他们自己也有这样的顾虑。不过正规的军人到底和我不一样的,这种事情,他们只是放在心里。
  我于是问他们,那有没有在黑暗中摸到什么?马在海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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