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苍狼(校对)第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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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谁也没想到这些细节。王四川说有道理。裴青就对我说:“这里不像有什么紧急情况的样子,他们连发报机都没有拆掉,密码本都在,这比投降还从容。”
  这感觉好像不是撤离,而是整个要塞的人,突然就消失了一样。
  老唐也提过这个概念,他们来到这里的过程中发现过很多用帆布掩盖的文件,显然日本人没有想过从此不回来,好像只是在作一个临时交接准备而已。但显然,他们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这个地下要塞最后的十几小时,绝对是处在一种我们无法推测的状态中。而这一切应该是“深山”飞入那片深渊之后开始发生的。
  我越想越不明白,又站起来去看那只沙盘,想从中找点什么线索。这时候,王四川忽然嗯了一声,抬起了头,往四周去看。我也被他感染得抬头,却发现他不是在看,而是在听,在我们头顶相当遥远的地方,又响起了防空警报声。在室内,这警报听起来很沉闷,而且很轻,不仔细去听很容易和排风扇的声音混在一起。
  裴青看表,警报连续响了很长时间,然后戛然而止。
  他松了口气道:“三分钟长鸣,这是警报解除的频率。”
  我心中一松,心说阿弥陀佛,看来上面的情况有所好转。还没想完,四周的墙壁深处又传来机器运行的巨大动静,连绵起伏。
  我们正在诧异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小兵兴冲冲地从仓库的深处走回来,对我们道好消息,大坝的泄洪结束了,上游大雨涨起的大水已经全部泻入了那片深渊中,相信很快浓雾会退到警报线下。我们可以想办法回去了。
  王四川刚想问他们怎么知道的,另一边又出了状况,冰窖方向老唐手下的几个小兵抬着什么东西进来,对我们大叫帮忙。
  那东西死沉死沉的,四个人抬着几乎只能在地上拖。我们立即上去,看到那是一团冰坨子,有棺材那么大。王四川大叫一声我来,上去咬牙托起来才把这东西抬离地面。我和裴青上去,那边小兵大叫不用不用,我们够了,后面还有!
  立即又有人从冰窖里抬了一块冰坨进来,我招呼其他人上去,咬牙上去托住,感觉还不是一般的沉。接着就看到了冰里冻着一团东西。
  抬到里面放下,感觉脚都被压短了几分,我问他们挖出了什么东西,那几个兵翻转冰块让我看,我一下就看到,冰里冻的竟然是个死人。
  一个兵道:“娘的是鬼子兵,刚发现的,冻死在冰里的。”
  冰中的死人抱着双臂,形容枯槁,眼睛紧闭着,确实一眼就能知道是在低温下昏迷后死去的。在不规则的冰面下,面部有些扭曲,尸体的上身披着大衣,可以看得出这具尸体体形很小,似乎还未成年。
四十六、女尸
  日本在战争后期兵员非常窘迫,最后派到内蒙的新兵年纪都非常小,日本人普遍个子小,否则也不会叫他们小鬼子,这么看来尸体的这个身高也许还是正常的。
  一个小兵道:“下面还有好几具,全挂在雷达上,哎呀我的妈呀,挖着挖着冰里出来一张黑脸,老吓人了,俺洋镐都打在了自己脑袋上。”
  我们都大笑,副班长过来啧了一声:“瞧你那熊样,还有脸说,还不快收拾一下,继续去帮忙。”
  这兵大概是他带的,有点害怕他,立即不笑了,把冰坨子堆好,又跑了出去。我本来也想出去帮忙,但副班长说不用了,外面太冷了,他们也待不下去,搬完了就得回来。我们只好作罢。
  很快老唐也回来了,把头发上的霜一抖落,都整片整片掉下来,一回来立即蹲到火堆边上取暖。他的脸都冻裂了。接着又有两三个冰坨子被抬了进来,之后,人员陆续回归,把冰窖的铁门关上,才明显感觉温度有所上升。老唐说还有几具死人,实在挖不出来了,再弄下去要冻死了。
  外面的温度肯定还在下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往火里丢东西,烧得更旺一点,那批小兵喝了好几碗温茶,才感觉缓过来。
  有几个一边喝一边围着这些冰冻的尸体好奇地看着,裴青特别的感兴趣,一具尸体一具尸体地翻,把他们的脸都露了出来,累得直喘粗气。
  我在边上看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忽然他翻过一具尸体后,愣了一下,接着蹲了下来。
  我端着茶杯走过去,问他有什么发现。他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个女人。”
  刚一说完,拥在一起的小兵本来闹闹嚷嚷的,一下全定住不说话了,都把头转向这边来。
  气氛有点怪,我们互相看了看,工程兵的表情都很奇怪,其中一个站起来走过来,其他人也全围了过来看。
  当时感觉有点尴尬和古怪,后来想想也是正常的。工程兵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常年在深山老林中跋涉,铺线架桥,这种工作太艰苦,几乎不可能有女人,所以任何一个看到女人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这个年纪对于异性又有着魔一般的憧憬,所以即使是一具女尸,也足够让他们面红耳赤的了。
  更何况在我们那代人的记忆里,日本女兵的印象就一个,那就是川岛芳子,那几乎是一个妖艳淫秽的代称。这里不上纲上线地说,小兵们的躁动是很正常的。不是有一句俗话吗?“当兵三年,母猪不嫌。”
  我也走到那具尸体边上,这里的温度仍然很低,冰坨子基本上没有融化,能够看到里面的尸体和其他几具穿着很相似,但是身材更小,能够一眼让人发现她是女人的,是她的发髻。
  中国的女兵总是剪个学生头,或者干脆就是假小子,很少有看到留着发髻的,似乎日本女兵都会留发髻。
  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些,工程兵们看了几分钟就发现和他们脑海中的川岛芳子完全是两回事,百无聊赖下都纷纷回去。只有裴青还盯着看,我叫了他一声,他抬头,有一丝很难察觉的奇怪表情闪过脸庞,但稍纵即逝。我感觉有点奇怪,他随即就叹了口气:“还是个女娃子,这些鬼子也真狠得下心。”
  一旁四川道:“战争从不让女人走开,你知道她杀了多少中国人?有什么可怜的。”
  裴青涩然笑笑,忽然对我道:“老吴,来帮个忙烧点开水,咱们把她融出来,我想看看她身上有些什么东西。”
  我问道:“怎么?你又有什么想法?”
  他解释道,这里出现女兵很不寻常,这些女兵一般都在日本的特殊部队工作,要不就是佐官的秘书,别看都是年纪很小的女人,但军职都很高。他想看看这个女人来自哪里,身上是不是有可以当成线索的文件之类的东西。
  老唐就道不能用开水融,这些冰的温度太低,开水一浇就会爆裂,到时候里面的尸体全毁了,等到融化就是一地的血水。抗美援朝的时候这种例子太多了,很多志愿军战士的遗体在雪地里被挖出来,没法入殓,最后都用温毛巾一点一点融掉。
  我在大兴安岭待过一些时间,知道这种现象,那边的老乡说,冷得往冰上尿尿,冰就会炸开。
  裴青没有办法,只好作罢。在这种温度下,要等这些冰自然融化,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他让我帮忙,把女尸推到近火堆的地方。
  我心里对这个没兴趣,但理由正当,我也不好反驳,就帮了他这个忙。
  冰坨子砸出来的时候很不规则,我一推就滚了一下,尸体翻了过去。裴青怒道:“你小心点。”忙去翻过来。
  我眉头一皱,当时觉得心里十分别扭。那时的感觉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可惜我并没有细想,随即注意力就被冰块里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只见在尸体的背面,可以看到背着一只很大的、形状非常奇怪的铁盒子,这只盒子是圆形,简直有她半个身子大。整个东西第一感觉是一只铁做的蜗牛。
  我一看到就愣住了,直觉告诉我这玩意儿不寻常。
  第一感觉是什么地质仪器,或者是某种地雷,我招呼老唐来看,老唐就道不是地雷,地雷会有引芯。他也没见过这种地质仪器,看着就是一个铁壳子。
  我感觉这东西就是不正常,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反正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就只有这种感觉,到底是在哪里一点记忆也没有。
  小兵们精力旺盛,又围过来看热闹。我让他们都看看,集思广益,到底什么盒子会是圆的,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一小兵说会不会是饼干,又被副班长骂了一声。老唐说他:“吴工不是说集思广益嘛,你这样带兵谁还敢提意见?”
  上级压话副班长才没话说,不过也不太岔气。我感觉这人就是太实在,凡事都是死心眼,所以才升不上去。我拍拍他说别紧张,别把我当军官。
  马在海就道:“这种盘子像盒子,像咱们的电话布线盒啊。你看盒子的中间有一个凹陷,这是轴承的痕迹,电话线绕在上面,一边走一边放,这盒子肯定是个线盒,里面应该是卷着什么东西。”
  另外一个小兵道:“不对吧,机枪子弹也可以卷成这个样子,布线盒的话这种规格太大,会影响行动。”
  我知道马在海说得没错,这玩意儿肯定是卷东西的,但绝对不会是电话线或者机枪子弹。那玩意儿太重了,其他人身上没背这东西,让一个女兵背,那是不符合逻辑的,这里面的东西应该不会太重。
  这会是什么呢?
  正琢磨着,王四川啧了一声,走过来道你们这些夫子少爷就该待在研究所里做学问,和一日本女鬼子客气什么,来砸成几块把那东西拿出来看不就得了,说着掏出地质锤就过来了。
  裴青立即站了起来,拦到他面前,冷冷道:“王四川,你还有没有纪律?”
  裴青在队伍里一直是个不阴不阳的人,也没见他和我们太熟络,又不见太孤僻,平时我们商量事情,他也是有事说事,所以他这举动实在是让王四川纳闷。
  王四川脾气也不好,裴青这种高调压过来,他最腻烦,立即就瞪大铜铃一样的牛眼:“你干什么?踩到尾巴了你?你说说看我犯了什么纪律了?”
  裴青和他对视道:“一、你这是在亵渎尸体。二、冰中的尸体情况不明,万一有什么危险,是你负全责还是如何?”
  王四川愣了一下,就笑了:“亵渎尸体,亵渎个屁,这人是你娘还是你媳妇,你小子该不是日本人的种吧?”
  我一听槽了,王四川这臭嘴,这玩笑有点过了。
  一般我们开玩笑都很有分寸,王四川虽然我们这里最大大咧咧的,但到底也是大学毕业出来的,没见他说过太过分的话,但这一句话就超过我们可以接受的玩笑的度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搞的。
  果然裴青脸一下就阴了,一下就跳了起来:“贼你妈。”上去就是一脚,但他怎么可能是王四川的对手,一巴掌就被撂地上了,他又爬起来抄起边上一砸冰的铁棍就上。我一看动真格的了,立即上去拉住裴青,老唐上去走到他们两个中间,开始骂人了。
  我把裴青扯到一边,裴青逐渐冷静了下来,把东西一扔,挣开我往仓库的一边走去。王四川的脸更黑,眼珠都红了,还想骂人,被老唐硬喝住了。
  我回头看看老唐,心里直骂街,老唐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过去看着裴青,别走丢了。
  我只好离开他们,远远地跟着裴青走,看他就走到几堆物资中间,坐了下来。我想让他冷静一下,没过去找他说话,就远远找了个地方看着,却见裴青把头埋到双膝间,好像抽泣了起来。
  看到这情形有点让我起鸡皮疙瘩,裴青的这种反应过激了,也许是他的童年对于日本人有什么特别的记忆,也可能是因为这里实在太压抑了,我们一路过来不知不觉中心理已经发生了变化,到刚才那个临界点就爆了。这个我不便多问,也不可能去安慰他,只觉得看见一大男人哭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他稍微舒缓了下来,才看他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我跟在后面,回到休息的地方,气氛变得很尴尬,几个人都不说话。裴青拿了自己的东西,换了一个地方,原本他睡得离王四川很近,王四川张嘴就要骂,我忙踢了他一脚,喝道:“行了行了,同事一场你少说两句。”
  王四川把话咽下去了,转身去睡觉,不久就打起了呼噜,这气氛总算缓和了一点。
  我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心里想到老猫怎么还没回来,这才想起刚才回来的那两个兵,转头去找,找了一圈儿,却发现人群中没有他们。
  我就纳闷了,刚才没看到有人走啊。难道他们回来转转又去找老猫了?
  于是抓住每一个人都问,有没有老猫队里的人,他们都摇头,说一点印象也没有,全是老唐的兵。
  事情有点不对了,我摇醒了王四川,和他说了这事情,他转头往小兵堆里看了一圈,也认不出来。
  我心说难道是我们刚才弄错了,这些工程兵都穿着日本人的大衣,刚才和我们打招呼的两个不是老猫的人?再问有没有人和我们说过大坝泄洪完成的事情,还是摇头。
  老唐看我们面色不对,问我们怎么了,我就把这事情和他说了一遍。在场的人都感觉到异样,虽然这事情不算多诡异,但是有两个工程兵突然出现,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这说起来总是有点问题。
  副班长就道要么找找,也许看我们忙的时候又回去老猫那里了,人多眼杂,看不清楚。
  我就点头道:“说起来老猫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们怎么样也应该回来了。我们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说起这茬子我们才感到不对劲,老唐点了副班长,叫了几个人往仓库里头找去。副班长立即就出发了。
  这仓库的纵深相当大,堆满了物资,我们还没有往里面深入过。我看着黑黢黢一片,心里有点发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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