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苍狼(校对)第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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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蹊跷?”
  我想了想,举了举手指道:“我想,一定有人在我们之前已经作了地质报告,上头认为核心的报告,听一个人说就够了,所以我们的报告就不着急了。”
  “你是说,我们队里还有人幸存?那些人作了报告?”
  我点头,当时老唐他们死在了那片毒气区域里,但应该不是所有人都在里面,至少我就没看到老猫和裴青他们。他们现在不晓得怎么样了。
  裴青在系统里名气很大,老猫的地位特殊,他们作报告的概率确实比我们高得多。
  “这件事情我同意你的说法。”最后我作出了结论,“但是,你现在着急也没有办法,这个项目这么保密,我们的去留问题一定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我一个人的时候,还真没办法,但是你在就好办了。”王四川道,“胶卷的事情你没跟上头说吧?”
  我摇头,根本没有机会说,也没人来问我,我问他道:“胶卷不是在你身上吗?”
  “是,我没想到会有人进来救我们,所以被救出来的时候,胶卷就在身上。直到马在海作报告的时候,才上交了上去。”王四川道,“我特地关照过马在海,让他能不说尽量别说,但我不知道他作报告的时候有没有扛住,也许他当时被那气氛一吓就全说了。你知道他那种孩子太嫩。”他道,“他回来的当天就开始不舒服,几乎立即就病发了,我没有时间问他。这他娘成了个问题,我们被救出来的地方就是放映室,身上带着胶卷,这等于被捉奸在床。”
  “你是说,你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所以我们作报告的时候就会有问题,万一和他说的不一样,我们的事情就会露馅。”
  王四川点头:“马在海死得不明不白,我们的说法又有问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我以为王四川和马在海都牺牲了,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变化,但听王四川的语气,我知道他有办法,就问他该怎么办。
  他道:“我们中有一个人得说实话,另一个按照我们当时商量的来说,这样,不管马在海是怎么说的,咱们俩中间都有一个是清白的。这么一来,另一个会被怀疑,而一个是犯人,一个是证人,我们就会被押出去,到地面上去,只要离开了这里,至少没有了生命危险。”
  我想了想,发现这确实是唯一的办法,在当时出这种事情后果非常严重,弄不好要被打成左派。于是就定下,我说真话,他说假话,又合计了一下怎么说,他就让我立即回去,见机行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拍了拍我的肩膀,各种心情无法言表,也没再说什么。
  我走出他的帐篷,开始觉得事情变得十分麻烦,倒是暂时忘记了袁喜乐的事,当下有点后悔决定回去看那盘胶卷。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不像我们以前犯的那些错误,这一次如果被发现,那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而且要是不看,马在海也可能不会牺牲。
  不过,如果不回去的话,也就错失了和袁喜乐的那几天几夜,这么对比之下,事情变得难以取舍,只好不去想。
  一路想着作报告的时候,我该怎么说,哪些可以详细说,哪些不能说,不能说的部分怎么补上,想了个大概,发现很难说得明白,那几天几夜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下子焦虑起来。
  回到自己的帐篷前,忽然发现不对,医务长和护士都在帐篷外面站着说些什么,看到我来了,医务长过来道:“跑哪里去了,快,首长在找你。”
  我还在诧异,他已经招呼了一下,一边马上出来了四个警卫兵,面无表情地对我敬礼道:“请跟我们去一趟司令部。”
  我立即敬礼,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担心的事情躲不过,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二十三、报告
  司令部在大坝基地边缘的一所水泥房子里,已经进行过加固。
  这是我获救后第一次走出医疗区,一路上发现到处都在急性加固和检修,焊接光闪得一大片一大片的。
  走进水泥房,就看到几个军官正在说话,其中有我们刚被救上来时碰到的程师长,他们都板着脸。
  如果是其他时候,我对付上级还是挺有一套的,我这人属于老大难,看上去老实,其实古灵精怪,做事不会犯大错误,但也不会老老实实听上头的话,是上头觉得不管不会出什么大事,但也没什么前途的那一批人。
  但这一次情况不同了,上头的几个人我不了解脾气,而且气氛非常压抑,我几乎站不住,手心已经开始冒汗。
  这时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紧张和心虚是压制不住的,索性就不压制了,让他们觉得我是因为看到上级才会有这样的紧张表现。
  整个报告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小时,我浑浑噩噩,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过关的,只是在说到胶卷的时候,我强调我是看过胶片的,但我发现他们无动于衷,好像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说完后,我忐忑不安地看着他们,不知道面对我的会是什么命运,是被挥手带走,还是会被质问?
  没有想到,几个人只是低头记录,然后问了我几个小问题,要求我把说的内容再作一份书面报告,就让我离开。
  我从帐篷里出来,被地下河的寒气一激,发现自己的后背全是冷汗,凉得要命。又去回忆作报告时的情形,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出破绽,继而怀疑起几个军官的那种表情,那是他们不动声色的习惯,还是意味着他们觉得我的话有问题,所以不露出表情?
  各种猜测让我无比的忐忑,想来想去觉得还不如袁喜乐那样失去神志的好。
  之后两天,王四川也来找我,他也有和我一样的疑惑。因为他在作报告的时候,很含糊地略过了看胶片的那一部分,原以为一定会被追问,后来竟然也没有人问他。整个报告的过程也非常顺利。
  我想着,难道是我们想太多了?如果那些军官不是故弄玄虚的话,也就是说,他们的注意力其实根本不在胶片身上,甚至根本不在我们身上,这些报告只是走过场而已。
  但是,从那些军官的级别来看,好像又不是走过场,这些领导都是大忙人,如果一点也不在乎,找几个中级军官就可以了,何必自己上阵听我们作报告。
  于是我隐约猜到这件事情的另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完全没有根据,只是一种猜测。
  事情说到了这里,可以说真正告一段落。
  我们作完报告之后,在医疗帐篷里又躺了一个礼拜,这时防卫逐渐放宽,其他人被允许来看我们。
  我和王四川因为敌特的事情,都非常小心,后来逐渐发现没有必要,甚至还发现虽然我们帐篷外的警戒放宽了,但整个医疗区的警戒反而严了。
  袁喜乐的帐篷还是没法进去,我隔三岔五去看看,旁敲侧击地打听,都没有任何结果,慢慢地也就麻木了。
  这段时间里,我们得知,整个洞穴已经被我们的工程兵占领了。不仅是这里,其他的支流也都有队伍驻扎。
  虽然人死的死,伤的伤,但我们带出来的平面图还是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他们原来在大坝里搜索幸存者靠的就是这个,具体的过程,在后来的会议上我们也听到了一些。
  从我们在佳木斯集合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的时间,不能说经历了很多,但这一次的经历是我们意想不到的,也最有传奇性质。
  我想到未来,我一定会有很长时间,忘记不了那片空旷的深渊,以及那盘胶卷中拍摄到的骇人影像,还有和袁喜乐的那四天四夜。
  这一定是我生命里最难忘的一段黑暗时光,它虽然不如我们向往的战争那样气势磅礴,但能亲历这里的奇诡和神秘也不错。
  可惜,我发现我的这种想法毫无价值,因为几天后,我就意识到最后的那个猜测是正确的。整件事情才刚刚开始,而我们经历的那部分,不过是交响乐的前奏而已。
二十四、不安
  所有的书面报告都石沉大海,没有人给我们任何的反馈。果然如王四川说的,虽然我们经历了一切,但是却一定不会告知我们真相。
  本来,到了这时,我们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理应把我们抽调回地面上。但是,我们最后拿到的命令却都是原地待命,这让我感觉不太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我们。
  上头是不会解释的,我们只能接受。当时倒也没有什么怒言,本来就算是犯了错误混了过去,也不敢放屁。
  我们被安排进了一个卫生连,住在铁网上临时搭起的木台上,和其他的地质队员不在一个区。上头派了一个校官,给我们开了一个小会,讲了保密工作的重要性,我们在这里经历的事情被列为了机密,谁也不能提。
  在另一边的队伍里,也应该公布了纪律,所以没有人问我们,但所有人看我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支队伍只有我们四个人活下来,会有各种不同的传言。有的说我们差点疯了,因为有人说,我们两个正因为敌特问题而被特别调查。我也说不清楚,他们的眼神里包含的是恐惧还是怜悯,只是无端端有些可笑。
  在卫生连里,我还惊讶地看到了裴青,他的白头发更多了,但显然当时待在仓库里的他们,反而是最安全的。
  我们聊了一会儿,我才知道在我们之前作第一份报告的人,就是他。
  他淡淡地告诉我,他那边有四个人幸存。说的时候,他显得很冷漠,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没有看到老猫,裴青也不知道他的消息,想到老猫我就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样的老狐狸不会死在这种地方吧,也许在司令部那边?不过他是当时跟着老唐离开的那批人之一,很难说结局如何。
  在以后一个月时间里,我们也尽量安分守己,王四川在地质大队这批人里,有自己的小圈子,一点一点地打听,逐渐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它们并不重要。
  我们一天天地混日子,远远地看到电焊的火花到处都是,再加上那些被帆布盖着的苏联装备,我开始确信事情不对劲。
  即使对这里有长期考察的需要,也用不着进行如此紧密的工程修缮,这里的情况,反倒像在进行某种大型工程。
  事情好像并不是要走向结束,而是要开始什么大型准备工作。
  在压抑潮湿的环境下,这种感觉让我觉得非常不安。
  这种想法后来一次又一次地被强化,到了半个月以后,另一边的地质勘探队,开始陆续撤离,而我们这边配给的伙食,也升级了。我第一次在我们的饭盒里,看到了整只的鸡腿。
  在那个年代,鸡腿这种东西的珍稀程度几乎等同于现在的熊掌。在大型的集体饭里,鸡腿这种食物的等级之高是很难想象的。
  我那二十多年吃的最高等级的伙食,是在延安一次报功会上,克拉玛依大捷以后,我作为青年代表作报告,当时的伙食里有大豆和咸肉,有三块之多。对于干细粮都没吃过多少的人来说,三块肉的味道之鲜美简直比龙肉都美味,这件事情也成为我最让人羡慕的谈资。
  而再以我弟弟为例,他们后来在东北插队,细粮的配给是一个人一个月半斤,那是什么概念,大米饭从来不是饭,是当糖吃的。
  你可以想象,我看到鸡腿时的震惊,我甚至怀疑自己发昏看错了。等我吃了几口以后,那种油脂爆炒的香味就让我发起抖来。
  那顿饭我吃了整整一个小时,才算彻底把鸡腿吃完,吃完后心里想的是,我要是回去说给我们局里的人听,他们该嫉妒到什么程度。
  王四川倒不在乎,他住在山区,有打猎的习惯,他的手艺那么好,平常打几只野鸡很平常,以后的几顿伙食,虽然再没出现鸡腿,但还是有很多东西,比如说香菇和虾。
  虾是真正的稀缺品,但我却不如吃鸡腿那么兴奋。我出来到处跑赚的工分和粮票几乎都给了家里,我的弟弟知道我辛苦,常在溪水里钓虾,然后做成虾干寄给我。我看到虾的时候想起了家里,猛然间有点感伤。年少轻狂,这种感觉我很少有,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又是格外的感触。
  一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我一边还是偷偷往医疗区跑,想去见袁喜乐一面,即使见不着,能在她帐篷外面待一会儿,感受那种距离,脑子里想象当时在一起的事情,也总能让我宽心一笑。
  其实在那时候,我可以托王四川找他那个圈子里的朋友帮忙打听,但我终究开不了口,原因里掺杂了害羞和顾虑。而最主要的,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害怕被他们追问。
  这种煎熬一直到一周以后才消失,那时候我像往常一样去医疗区溜达,忽然发现帐篷门口的警卫撤掉了,帐篷的门是敞开的。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仔细一看才发现就是这里,立刻浑身一阵冷战。
  袁喜乐的帐篷也解封了。
  这说明什么?是她和马在海一样不治身亡了?还是说她也痊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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