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校对)第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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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公公,没事,没事”苑令讪笑着,“臣刚才看见了只兔子——”
“唔哇——”
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真真切切。赤忠和苑令同时顿了片刻,苑令只感到头皮发麻,立刻汗如雨下。赤忠紧张的环顾四周,燕皇仍然放着缰绳,仍由马匹行动。皇上的安危是最要紧的,此刻也顾不上冒犯皇上追思荼妃了,赤忠便高声喝道:
“什么人!出来!”
燕皇听到赤忠这一声暴喝,才终于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身后。赤忠匆忙来到刘威扬身边,护卫们将燕皇团团围住。
“大胆贼人,还不现身!”随着赤忠的又一声暴喝,禁卫们纷纷摆出架势,将刘威扬保护得严实。那苑令被抛在阵外,惊慌失措,不管是刺客暴起发难,还是天子有何闪失,自己只怕都难逃一死。
“哇——”
又是一声婴儿的哭声,苑令转过头,看向方才察觉到动静的灌木,连忙大喊:“在那儿!那儿有人!”
禁卫们闻言转身,其中几名禁卫一言不发地张弓搭箭。赤忠沉默了片刻,不见动静,咬了咬牙:“禁卫,放箭——”
“慢着,慢着!”
赤忠一惊,只见一名身形狼狈的太监,灰头土脸,破烂的衣服上沾满了树叶,正吃力地跨过灌木,要向刘威扬走来。
赤忠心切,只顾大喊:“保护皇上,放——”
“住手!”
刘威扬一声暴喝,带着点颤抖。赤忠吓了一跳,只看到燕皇嘴巴一张一合,浑身颤抖:“让,让他过来,让他过来——”
“可皇上——”
“朕说,带他过来见朕!”
赤忠只好下马,跌跌撞撞地跑向远处,和那狼狈的太监说着什么。燕皇也不耐烦地翻身下马,步履蹒跚地靠近二人。
赤忠见燕皇亲自下马前来,连忙回身几步,搀扶着燕皇:“禀皇上,那人自称是宫里的太监,名叫——”
“告诉朕,”刘威扬一把推开赤忠,站在那太监的面前,“你怀里的那个孩子,是谁?”
那太监看着燕皇,突然泪如泉涌,缓缓跪在燕皇的面前,双手将襁褓举过头顶,哭的撕心裂肺,口齿不清地回答道:
“皇上!奴婢王景,不负荼盈娘娘所托,将三皇子给皇上送回来了!”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那襁褓中的孩子被王景的哭嚎吵醒,哭泣起来。
赤忠一时也不知所措,却看见刘威扬摇摇晃晃地后退了几步,连忙上前搀扶。杨烈那天的言语赤忠记得非常清楚,三皇子被荼盈交给了一个内侍。眼前这个太监莫非就是那个幸运儿?他真把皇子带回来了?
“真的,真的是宸瑞?”刘威扬站稳了身形,颤抖着向着那孩子伸出手,王景见状,连忙将怀中的孩子小心翼翼地交给刘威扬,孩子胸前的玉飞燕叮当做响,与刘威扬腰间的玉飞燕组成一首完美的旋律。
“玉飞燕,玉飞燕,真的是宸瑞,是朕的宸瑞!”
刘威扬张口在笑,泪水却如决堤一般流淌。他抱着那小小的襁褓,看着哭泣中的孩子,就仿佛抱着整个世界。
“奴婢恭喜皇上,三皇子天生福气,从那无定原死里逃生,回到皇上的怀中!”赤忠抹了抹眼角,也面露喜色,转而对王景,“护送皇子,自然是大功一件,只是你带着皇子殿下,去哪儿不好,非得来猎场,要是皇子殿下出了个三长两短,你可怎么交代?”
“奴婢该死,奴婢无能,”王景闻言,跪着挪了几步,在燕皇的脚下连连叩首,“只是奴婢历经千辛万苦,刚一进京,就听说了百官逼宫的流言。荼妃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万一皇子殿下被朝中奸人所害,奴婢掉几百个脑袋,也对不住荼妃娘娘在天之灵啊!”
听到百官逼宫几个字,赤忠脸色一变:“大胆奴婢,休要妄言!”
说罢,王景又缓缓叩首在地,泣不成声。赤忠还想再说什么,抱着三皇子的刘威扬却颤抖着发话:“他说的是实话,也是一片忠心。赤忠,你就不要再追问了。”
“奴婢明白。”
赤忠退于燕皇身侧,刘威扬上前一步,看着叩首不起的王景。
“你,刚才说叫什么名字?”
“禀皇上,奴婢姓王名景。”
“对,王景,朕记得,那晚,你就守在盈儿的宫门外……盈儿,她最后是怎么……”
“回禀皇上,”王景抬起头,脸色肃穆,“奴婢一路护着荼妃娘娘与三皇子逃走,却还是被那神狸的巫师追上,荼妃娘娘将三皇子交托给奴婢,自己……独自与那些巫师斗法,牺牲性命,缠住了那些巫师,奴婢……这才得以带着三皇子,逃过神狸的追杀。”
讲完,王景又狠狠磕头在地,血肉模糊。
“奴婢该死,奴婢无能!若是奴婢能保护好荼妃娘娘,皇上今日便能阖家团聚,可奴婢……奴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荼妃娘娘被那胡人所害,还请皇上降罪!”
刘威扬握紧了拳头,心乱如麻。如果是刚回到天京城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会将三皇子公诸于世,甚至直接立他为太子。可现在……朝中大权旁落,他的计划才慢慢展开。这个时候,皇宫对这孩子,或许是个绝地!
“赤忠。”刘威扬再次开口,已没了适才的剧烈波动。
“奴婢在。”
刘威扬的目光落在王景的身上,抱着孩子的手,加重了力度。
“那定远侯的侯府,可还空着呢?”
王景惶然抬头,那一瞬间他所见到的刘威扬的眼神,并没有父子重逢的喜悦,反倒是无穷的痛苦。
第四十五章
杀人剑
定远侯罗克敌本是禁军出身,先帝在位时极为得宠,因此得封侯爵。靠着和皇帝的亲密关系,罗克敌一度把持朝政卖官鬻爵,成为当时大燕朝堂的巨蠹。刘威扬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对定远侯开刀,把他的势力连根拔起,定远侯全家也上了法场,其家业尽数充入国库。只有曾经居住的府邸成为天子产业,若干年来始终空置,只是为了警醒后人,莫忘前车之鉴。
此时燕皇突然想提起陈年旧账,让赤忠莫名其妙,只好据实回奏:“回陛下,那座府邸没有陛下的旨意谁也不敢占用。”
“那就好。王景护送三皇子回京有功,这座宅邸就算做朕的心意,赏赐给他居住。另赏其五百金,准食五品俸,拨奴仆使女各十人,不得有误。”
“遵旨!”
王景连忙道:“奴婢谢主隆恩!”口内虽然表示感谢,心中却狐疑不定:陛下把自己封在宫外是什么意思?自己一个阉人,难道不该晋封宫中职位?结合刘威扬的眼神,王景判断情情况恐怕没那么简单,但是陛下圣旨已下无从更易,自己只有先副从谢恩再说。
三日之后,定远侯府中。
一夜之间,飞黄腾达。换做旁人,早就欣喜若狂,而王景此刻惦记着的,却是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孩子。由于顾世维的操纵以及莫华妆一派的有意打击,朝堂百官和普罗百姓,都将荼妃当做了胡人的奸细。加上之前废妃位之事,让这位“三皇子”命运变得难以猜测。不知燕皇会如何行动,也不知自己的孩子,突然身至帝王家中,未来命数几何。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轻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王景疑惑地转过头,只看到赤忠正站在门口,面色严肃。王景连忙站起,迎向赤忠:“赤公公大驾光临,奴婢有失远迎。”
王景刚一脚踏出门槛,却看到赤忠的身侧还有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正是一袭朴素布衣的刘威扬,正逗弄着怀中睡熟的婴儿。王景连忙跪下:“奴婢叩见皇——”
“哎,在外边儿,就免了吧。”刘威扬摆了摆手,怀中的孩子咿呀叫嚷了几声,在刘威扬怀中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刘威扬目光中满是慈爱,说话的声音也极为温和:
“看吧,宸瑞又被吵醒了。这孩子,睡的可不老实了。和朕小时候一样。”
王景浑身一颤,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低了声音:“奴婢该死,惊扰了皇子。”
“起身吧。”刘威扬给了赤忠一个眼色,随后踏步而进,王景唯唯诺诺地跟在后边儿,却没料王景刚跨过门槛,身后就传来了关门的吱呀作响,王景回过头,只见殿后的赤忠垂着头将大门关上并没有随同护驾,而是让王景和天子独对。
王景毕竟是读书人,熟知体制。独对乃是重臣心腹才有的待遇,自己不管怎么看都不够资格,不知皇帝便装过府,又和自己密谈,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的心变得既兴奋又忐忑,大脑高速转动,考虑自身吉凶祸福。刘威扬毫不在意的坐在椅子上,边逗弄着怀里的孩子,边问王景:“这侯府,你住的可还习惯?”
“回皇上,奴婢自从出生就不曾住过这么好的房子,也不曾有过这等神仙般的日子。皇恩浩荡,奴婢甚是惶恐,纵然粉身碎骨,也报答不了陛下的恩情。”
“嗯。朕将这侯府赐给你,并非赏功,而是感谢。你的功劳很大,封赏远不止这些。不过是——”刘威扬尚未说完,怀中的孩子看见王景,却向王景伸出小手,“呵呵,看来这些时日,你把朕的宸瑞照料得好,都和你有感情了。”
王景只感到胸前一紧,回话都有些结巴:“奴,奴婢不敢当。”
“朕失责,没能好好陪伴在宸瑞的身边,”刘威扬苦笑道,“这一路上,多亏你照顾朕的宸瑞,现在的一切都是报答你对宸瑞的照顾,以及你的忠心。来,你帮朕哄哄宸瑞。”
刘威扬抱着孩子,站起身来,靠近王景,孩子伸出手,摸着王景的脸,咯咯大笑。王景犹豫了片刻,但看着孩子天真的笑,却也顾不上僭越,忍不住从皇帝手里接过孩子,刘威扬看着孩子的慈爱笑容,却渐渐消失,他抬起头,看着王景和自己的孩子:“王景,朕,要托你一件事。”
哄着孩子的王景见刘威扬突然正色,连忙低头:“皇上尽管吩咐,奴婢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朕虽为君王,却也有自己的难处。百官逼宫,朕不得已下罪己诏,废了荼妃……如此一来,朝上文武,断然不会承认宸瑞的身份……”刘威扬低声说道,昂起头,攥紧了拳头,“朕虽无能,但朕,才是这大燕天子,怎能让那些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来决定宸瑞的未来!”
见刘威扬说的咬牙切齿,王景噤若寒蝉,低头继续听燕皇说着:“但朕又何尝不知,此刻,时机未到,不能将宸瑞置于危险之中。”
刘威扬看着王景,神情严肃:“从今天开始,宸瑞,就是你的侄子。这意思,你可明白?”
王景先是一愣,但立刻反应了过来:“奴婢明白,定不负皇上的期望。”
刘威扬微微点了点头,背着手在房里踱了两步,颔首长叹:“有朝一日,朕总会让宸瑞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也要为盈儿报仇。”
刘威扬的声音不高,动作也不见如何激越。可话语中透露出的,却是钢铁一般不可动摇的决心和意志!
王景站在刘威扬的身后,虽不知帝王的心境,却也被帝王的决心所震慑,不敢多言。
“对了,既然是你的侄儿,总不能还用着本名,”刘威扬转过身,言辞缓和了许多,“给朕的宸瑞起个化名儿吧,念在是你救出了宸瑞,就委任于你了。”
“奴婢惶恐!”王景刚打算拒绝,怀中的孩子就咯咯笑了起来,揪着王景的脸,甚是滑稽。刘威扬不由笑了起来:“宸瑞这是感激你呢,就不要推脱了。”
“奴婢……奴婢明白,”王景看着怀里的孩子,那——是他亲生的骨肉。正眨巴着眼睛,咿咿呀呀不知道在对自己说些什么。
忽然间,他想起了那破烂的屋子,那痛不欲生的妻子,拉着自己,对自己低语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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