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精校)第3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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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见水龙琳花容惨白,羊脂雪玉般的娇躯不住地微微发抖,拓拔野心下一凛,猜到了大概。
  大荒各族祭祀天地、神兽之时,除了兽牲之外,还常常会有“人祭”。特殊的祀典,必须以童男童女,称为“纯阳男祭”与“纯阴女祭”。想必这少女,便是这番祭祀鲲鱼的献品了。
  难怪适才她竟苦苦哀求自己取走她的处子之身。一旦破瓜,便再不能成为“纯阴女祭”。
  拓拔野摇了摇头,沉声道:“姑娘,这可不是解决之道。祭祀在即,即便你不能作为‘纯阴女祭’,她们盛怒之下,也定然饶不了你……”
  水龙琳咬牙道:“我是水龙郡主,当世帝胄,有特赦之权。抢劫童身,至多被逐出天柜山,削籍为民便是……”
  拓拔野一凛,才知眼前这清丽冷艳的少女竟是黑帝汁光纪的外孙女。黑帝共有三个子女,两个儿子早年战死沙场,唯一的女儿十年前也已病死,嫡孙之中,只剩下这么一个水龙郡主。
  烛龙虽然耍尽奸谋,害得黑帝半人半鬼,但对这无甚妨害的水龙琳倒也客气,始终优待有加。反倒是她的亲姑姥姥汁玄青,甫一现世,便要将她作为人祭,而她生死关头,竟又向当日击败她外祖父的“仇敌”求救……真可谓世事无稽,命运难料。
  拓拔野收敛心神,道:“姑娘,鲲鱼凶兽一旦解印,大荒浩劫难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当务之急是阻止祭祀,即便你暂时保得性命,她们还会找其她女子献祭……”
  水龙琳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愤恨之色,摇了摇头,道:“她们明日要祭祀的并非鲲鱼,而是无晵蛇姥的朱卷玄蛇。那老巫婆要的只是我,换了别人,她决计不肯答应。”
  “无晵蛇姥?”拓拔野觉得这名字颇为熟悉,忽地想起当年在古浪屿上听各族流囚所说的大荒掌故,心头陡然大凛。
  传说女娲大神当年封镇凶兽,补天平地之后,心力交瘁,踏空登仙而去,蛇族八大长老由此接掌大荒,开始了历时一千六百多年的统治。
  蛇历1651年,兴起的金、木、水、火、土人类五族不堪忍受蛇族暴政,纷纷开始反抗,此后百余年,大荒陷入一片混战之中。直至蛇历1772年,土、火两族盟军大破十八万蛇军,攻陷蛇都,将数千名蛇族贵胄斩杀殆尽,绵延了近两千年的王朝至此轰然坍塌。
  残余的蛇族八部流落各地,被五族追杀,几已死绝,剩下的不是躲藏到穷山恶水之地,便是被人族同化,繁衍分支,成了五族蛮邦。
  三千年来,蛇族虽灭,但其后裔却对大荒依旧有着无形的影响力,各地都有以巨蛇为图腾神兽的部落,各族都有蛇裔所建之国,其中有以水族的无晵国、火族的巴国最为著名,就连当今威镇天下的玄水真神烛龙也相传是蛇族之后。
  一百多年前,无晵国的蛇巫神女朱卷氏野心勃勃,以北海玄蛇为神兽,蛇山为圣都,妄图重建蛇族王朝,一时间烽火连天,席卷七十六城,天下蛇裔蛮族蠢蠢欲动,接连响应。
  最后无晵蛇军终被神农与黑帝连手击溃,朱卷氏亦被神农收伏,流放于北海平丘,被迫立下毒誓,终身不得离开半步。
  而这朱卷氏就是所谓的无晵蛇姥,亦是当年大荒第一妖女。相传她美貌如花,心如蛇蝎,更有通天法术、不死之身,就连神农亦战到四百余合,方才将她制住。百余年来,虽被封镇平丘,但凶名昭著,无人不知,水族百姓更用她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只要听到“无晵姥姥”四字,再顽劣的孩童也会吓得噤若寒蝉,动也不动。
  拓拔野心中蓦然一动,朱卷氏生平最恨的仇敌便是神农与汁光纪,此番波母、水圣女等人千里迢迢,以黑帝的外孙女为人祭,献给这妖女,为得必定是解印鲲鱼之事。难道……难道这蛇族妖女竟知晓鲲鱼的解印法诀么?
  念头未已,果然听见汁玄青格格笑道:“乌丝兰玛妹子,找不着我的侄孙女作人祭,无晵蛇姥凭什么要将解印法诀告诉你?极圣宫八百铁卫,居然连一个小丫头也看不住,传将出去,可真成了大荒笑谈啦。”
  乌丝兰玛淡淡道:“汁姐姐放心,‘纯阴女祭’的人选一直秘而不宣,水龙仙子又哪能知道自己将为人祭?就算她聪明绝顶,真想逃脱,不出五里,便能教‘极光雪鹫’发觉。方圆数百里全是天罗地网,她又岂能逃脱?”
  话音方落,只听一个尖利的声音森然喝道:“你们还待着做什么?一柱香之内不能将水龙仙子带回来,就全到蛇山陪伴无晵蛇姥去罢!”当是强良的声音。
  众人轰然应诺,纷纷四下奔散。源坎壶陡然一阵震动,左摇右晃,想是雨师薇也跟着人群奔跑起来,假意寻找水龙琳。
  水龙琳双颊酡红,一咬牙,蓦地跪倒在拓拔野身前,一字字地道:“公子,水龙琳不是怕死,只怕死后再无法报仇。只要今日公子帮我度过此劫,水龙琳甘为公子奴婢,任为犬马,死而无憾!”说到最后一句,心底五味交陈,泪水忍不住又夺眶而出。
  拓拔野急忙将她拉起,温言道:“姑娘何出此言?镇伏凶魔,匹夫有责。我决计不会让她们将鲲鱼解印而出,姑娘只管放心。”
  右手一探,将地上的衣裳吸卷而起,披在她的身上;微微一笑,道:“姑娘将我从‘海渊洞’救回来,有恩在先,奴婢也罢,献身也罢,休要再提。只盼将来姑娘不要视我为仇敌,我便感激不尽了。”
  他气宇轩昂,温和亲切,言语之中自有一种让人镇定信服的力量,水龙琳心中怦怦一跳,低声道:“公子大恩,永志不忘,水龙琳岂敢以怨报德?”顿了顿,脸上晕红,咬唇道:“公子……公子既不愿……那般,不知又有什么法子,可渡此劫?”
  此时天柜山上聚集了水族众高手,单只水圣女、强良、九凤三人联起手来,他便已凶多吉少,再加上蛊毒无双、法术惊人的波母,以及这极圣宫八百铁卫……若想以武功强行制止鲲鱼解印,不啻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雨师妾、流沙仙子二人此刻仍生死未卜,倘若当真在乌丝兰玛手中,自己贸然现身,反要投鼠忌器,受制于人。思量片刻,心潮汹涌,蓦地痛下决心。这计划虽然颇为冒险,但在这等境况之下,也是唯一的选择了。
  当下眉尖一挑,沉声道:“欲擒龙,先入海。姑娘,还得请你冒一回险,做回‘纯阴女祭’!”
  ※※※
  一轮白日暗淡地悬挂在西边天际,整整七日,动也不动。
  放眼望去,四周都是无垠无际的冰天雪地,寒意彻骨,白茫茫的雪沫漫天飞舞,什么也瞧不真切。偶尔传来几声北极雪鹫的凄厉尖啼,更添苍茫茫空旷之感。
  在这里,整个世界象是永恒的黄昏,一切仿佛都随之停滞了,除了那刺耳呼啸地狂风,片刻不息。
  雨师妾伏身蹲在雪地上,捧起一掌冰雪,真气鼓舞,白气蒸腾,顷刻间化为一弯晶莹雪水,晃动着映照出她的容颜。
  火红的长发随风飘扬,白丝处处可见,双颊消瘦,容色憔悴,眼角的鱼尾纹似乎又比昨日更多一些了。她怔怔的凝视了片刻,心中悲凉苦楚,一颗泪水陡然滴落,涟漪晃荡,映影登时模糊了。
  忽听狂风怒吼,如万兽嘶号。她心中一凛,还不及伏下身,呼吸蓦地一窒。仿佛被惊涛骇浪当头狂扫,登时朝后踉跄飞跌,霎时间便被冲出十余丈远。
  相隔不到半个小时,北极的暴风雪又来了!
  四周天昏地暗,飓风咆哮,冰块、雪沫……铺天盖地滚滚翻腾。仿佛天河从天奔泻而下,洪流滔滔。只听“嘭”的一声巨响,南侧的一座冰山竟被刮得迸炸开来,冰雪飞舞,蔚为壮观。
  雨师妾不敢大意,立式凝神聚气,在狂风中骤然翻身回旋。姿态曼妙的俯冲而下,“吃吃”连声,十指闪电似的轧入冰雪深处的冻土,紧紧扣住。
  北海以北两千余里,便是传说中的“终北国”,常年肆虐着难以想像的暴风雪。暴风之猛,足以开山裂地,别说寻常的人、兽,就算是大荒真人级的高手也难以抵御。纵然不被极寒冻死,也随时有被狂风撕裂的危险。
  此处距离终北国虽然还有千里之遥,但已过了北海,风雪之威力,也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狂风呼啸。雪浪澎湃,雨师妾紧紧贴伏在雪地上,衣裳鼓舞,长发起伏,周身肌肤猎猎刺疼,仿佛被霜刀冰剑刮过一般,十根纤指更是冻得几欲麻木。
  七日前她身中“弹指红颜老”的奇毒,原本半个时辰之内便将老死,所幸被流沙仙子的不老之血暂时封镇,再加上北极气候酷寒,衰老速度大为减缓,但体内真气终究远不如前,与这北极风暴抗衡,呼吸窒堵,终觉得颇为吃力。
  苦苦强撑了片刻,暴风雪殊无变小趋势,反而越来越发猛烈,雨师妾紧咬牙关,又冷又疼,难受已极。
  “格拉拉”一阵脆响,左手五指所扣的冻土突然迸裂开来,北风暴轰然席卷,刹那间土崩冰飞,她左手一松,身子登时失衡,陡然朝右上方飘飞摇曳,右手亦随随之支撑不住,“啊”地一声低吟,冲天飞起,被狂风卷着朝西南方翻飞而去!
  雨师妾心中大凛,正欲聚气下冲,忽听“咻咻”激响,数十道银光从她周遭怒射而过,陡然没入冰地,周身一紧,仿佛被万千细丝紧紧缠住,陡然朝下一沉,冲落在地。
  七十二根回旋子母蜂针,再加上坚韧无匹的北海冰蚕丝,犹如织茧似的将她牢牢地“钉”在冰地上,任那风暴再猛,已不能卷动分毫。
  “流沙仙子!”雨师妾大震,脸上笑容却如春花绽放,抬头望去,果见一道人影翩翩冲下,黄衣鼓舞,细辫飞扬,正是大荒第二妖女洛姬雅。
  自从当日由皮母地丘莫名奇妙地被抛到了这冰天雪地,她想不清前因后果,见不到半个人影,心中震骇、迷惘、绝望,直如梦魇。有时候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是死,此时故人相见,心中惊喜莫以言表。
  流沙仙子苹果脸蛋被冻得通红,亦满是喜悦之色,大眼滴溜溜一转,奇道:“拓拔小子呢?没和你在一起?”
  雨师妾心中陡然一沉,笑面僵住,满腔的欢悦、希望……顿时烟消云散。
  流沙仙子亦大为失望,若在平时,见龙女这般失落,少不得要幸灾乐祸打趣一番,但此时心里却是说不出得难过与担忧,格格一笑道:“新娘子放心吧,拓拔小子的命比玄冰铁还硬,除了你当是个宝贝,只怕连鬼王也不敢收他呢。”
  雨师妾勉强一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中酸堵如刺,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这七日来,孤身居处荒寒北极,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拓拔野的安危。她饮冰雪,食生鱼,孤身跋涉了数百里,苦苦强撑,就是期盼着能与拓跋重逢。此时见着流沙仙子,只道连日来的祈祷终于感动了上苍,谁想仍是空欢喜一场。
  过了片刻,冰风暴终于渐渐转小,满天黑褐色的云层奔腾离散,露出一条碧蓝色的苍穹,天色见亮。
  前方冰山连绵纵横,在那永不沉落的夕阳照耀下,折射出惨白的光芒。一阵风吹来,冰沙曼舞,蒙蒙地卷过蓝天,象青烟薄雾,陡然消散。
  二女环首四顾,天地苍茫,雪白无际,不知伊人身在何处,更不知该往哪里去。
  流沙仙子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道:“天寒地冻,就算是千里子母香还未消退,放出青蚨虫追踪,不要片刻也冻成冰虫啦。早知如此,在那冥火壶中,就该和拓拔小子约好见面之地才是。”
  雨师妾心下凄婉,微微一笑,低声道:“万事天定,何必强求?若命里注定能重逢,不管朝哪里走,终究能够遇见……”
  瞧见对面冰山映照出的自己的身影,心中又如被刀扎一般,眼眶一热,暗想:“或许老天便是不想让他瞧见我现在的容貌,所以才让我们失散。这样也好,至少在他心底,永远只能记着我从前的模样。
  流沙仙子见她痴痴地凝视着冰中映影,知其所思,呸了一声,冷笑道:“我命由我不由天,要指望这贼老天,我早已死了七八百次了。”伸手扣住雨师妾的脉门,凝神探扫。
  念力及处,只觉得她体内经脉、脏腑寒气极重,就连血液也流得颇为缓慢,几日前那汕汹炽热的剧毒反倒消减了许多。“咦”了一声,又奇又喜,笑道:“是了!多亏了北极的恶寒天气,克制住了你体内的奇毒,暂时延缓了衰老。等我再以‘不老之血’注入你身,辅以冰雪敷疗,说不定这皱纹、白发就全能消除了。”
  雨师妾心中感激,但对此早巳不抱希望,摇头微笑道:“流沙妹子,多谢你的好意。若非你以血相救,我早已成了骷髅一具了。只是……只是那‘弹指红颜老’若能这般易解,汁玄青母子也不会将它用来对付小野啦。”
  顿了顿,嫣然一笑,低声道:“其实这几日来,我早已想得开了,这半年多来,我和他朝夕相伴,从未有过的快乐,已算是上苍眷顾了。能替他中毒挡祸,那也好得很啊。只要他能平平安安,我就无怨无憾了……”
  听得“上苍眷顾”四宇,流沙仙子心中莫名地一阵悲苦愤懑,格格大笑道:“什么贼老天,早已经瞎了眼啦!越是这贼老天所定之事,越是要忤逆!”
  当下右手疾点,不容分说,将雨师妾周身经脉重新封住,和她两两盘坐在地,道:“贼老天让你中了‘弹指红颜老’,又偏偏让我成为‘不老之身’,好呀,那我就非要逆转过来不可!”
  说着咬破双手食指指尖,分别点在她胸前“膻中”、“紫宫”二穴上,嘴唇翕动,疾念法诀。红光闪耀,血气绵绵不绝地朝她心房、肝脏涌去。
  雨师妾只觉得暖流汩汩,周身经脉大畅,肌肤仿佛烧灼一般,被彻骨寒风刮吹,酥麻颤栗,说不出的舒服痛快。
  低眸望去,周身红光闪耀,分成彤、紫两道气线,彤光从流沙仙子的左手食指源源不断地透入自己的“紫宫”穴,沿着任脉传达全身各大血脉;而紫光则从自己全身各处绵绵不绝地朝“膻中”穴汇集,透过流沙仙子的右手指尖流入她的体内。
  “换血重生大法!”雨师妾心中大凛,想不到为了救自己,她竟使出这等不啻于自杀的法术来!
  这法术是七百年前水族的妖女水烟罗所创。此女虽然心狠手辣,但对自己的独女却是奉若掌上明珠。女儿三岁之时误中败血奇毒,为救女儿,她竟自创妖法,将自己的血气与其女周转相换,每七日一次,历时三年,终于救得女儿,自己却也因此元气大伤,最终被土族仇家所杀。
  这法术虽然妖邪古怪,但法决简单,极易操作。然则普天之下,除了为人父母者,又有谁甘愿使出这等损己利人的法术?七百年来,流沙仙子只怕是第一个了。
  只是水烟罗的女儿其时不过三岁,母女大小悬殊,换她周身之血尚可强撑;而洛姬雅却娇小若女童,以小易大,凶险倍增。
  雨师妾想要阻止,却苦于经脉被封,说不出半个字来,眼睁睁地看着洛姬雅将“不老之血”绵绵输入自己体内,心中骇异、感激、悲喜、忐忑……翻江倒海,泪水潸潸滴落。
  她心底明白,这童颜妖女甘愿舍己相救,固然有与上苍斗气、报复汁玄青母子等等原因,但最为重要的,却还是因为拓拔野。神农已死,对于流沙仙子来说,这个世上唯一难以抗拒、难以割舍的,恐怕就只有这神农临死之前委以重任的少年了。
  当日在昆仑琅玕林与她相逢之时,雨师妾便隐隐察觉到,这妖女与拓拔野之间微妙而又暧昧的感情,像是姐弟,像是密友,又像是永远不会承认的情人。同为大荒妖女,原本便素不买帐,那时她的心底,更忍不住翻涌起酸楚的醋意。
  而此刻,两人在这苍茫无边的北极大地生死相依,所有的猜疑、隔阂、嫉恨……全都像冰山一样被狂风刮散无形。她的血在她的身子里暖暖地奔流着,冰消血融。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斜斜地拉在了一起,若离还合,再无间隙。
  正自悲喜交掺,忽然听见呼啸地风声中夹杂着“咝咝”之声,刺耳嘈杂,像是毒蛇响尾一般,诡异之极。
  雨师妾双耳的催情蛇骤然蜷缩,齐齐吐信。她心头一凛,暗觉不妙。虽不知来者何物。但此时与洛姬雅心脉相连、真气互通,一旦被强行中断,非但前功尽弃,更有震断心脉、魂飞魄散之虞!
  流沙仙子却似没有听见一般,双目紧闭,默念法决。额头、鼻尖都沁出了细微的汗珠,苹果似的脸蛋红艳艳的煞是娇艳;身上的紫气愈来愈甚,丝袅轻扬,周围的雪沫方一接近,立即变成水珠滴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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