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校注本)第7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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捐——抛弃,放弃。​
邮亭——驿馆的别称。古代传递公文差人投息之所。《汉书·薛宣传》:“过其县,桥梁、邮亭不修。”颜师古注:“邮亭,行书之舍,亦如今之驿及行道馆舍也。”​
诸子百家——诸子:特指先秦至汉初出现的各学派代表人物,如孔子、老子、墨子等。百家:泛指很多家或门派。“诸子百家”出自《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廷尉乃言贾生年少,颇通诸子百家之书。”先秦至汉初出现的各种学术思想流派的总称。引申以指各种学术流派或各行各业。​
乃眷西顾——语出《诗经·大雅·皇矣》:“乃眷西顾,此维与宅。”这两句是说上天回顾西方,以为那里最适合凡人住家。“西”指西周,此诗是歌颂周朝的。秦宓只取其“西顾”,以证明天的头在西方;而且因蜀汉在西方,也暗指蜀汉高于东吴。​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语出《诗经·小雅·鹤鸣》,原文是:“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意谓鹤在沼泽(九皋)中鸣叫,其鸣声却远传于天上。比喻贤人虽然隐居,其名声却传得很远。秦宓只取“声闻于天”,以证明天有耳朵。​
天步艰难——语出《诗经·小雅·白华》:“天步艰难,之子不犹。”意谓我的时运(天步)不好,这人总是不理我。秦宓只取“天步”,以证明天有足。​
虽生于东,而没于西——这两句隐寓东吴将被西蜀所消灭。​
“昔混沌既分”四句——事见于三国吴·徐整《三五历记》(见《天平御览》卷二引):“天地混纯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
“至共工氏战败”六句——事见于《列子·汤问》:“共工氏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折天柱,绝地维。故天倾西北,日月星辰就也;地不满东南,故百川水潦归焉。”又见于《淮南子·天文训》,文字略异:“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也;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地维:维系大地的绳子。古人以为天圆地方,天有九柱支持,地有四条绳子维系。​
恰闻——刚才听说。​
诚款——诚实,真诚。​
足食足兵——语出《论语·颜渊》:“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意谓粮食、军备充足。指立国的两大要素。​
负气——这里义同“盛气”。​
制——控制,管辖。​
典刑——刑法。​
连城——彼此毗连的许多城池。《史记·平津侯主父列传》:“今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易为淫乱,急则阻其强而合从(纵)以逆京师。”​
绝住——困住,围住。​
耆帅——老帅。耆:古代称年六十为“耆”。引申为老人之泛称。​
第八十七回
征南寇丞相大兴师
抗天兵蛮王初受执
却说诸葛丞相在于成都,事无大小,皆亲自从公决断。两川之民忻乐太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又幸连年大熟,老幼鼓腹讴歌,凡遇差徭,争先早办。因此军需器械应用之物,无不完备;米满仓廒,财盈府库。
建兴三年,益州飞报:“蛮王孟获大起蛮兵十万,犯境侵掠。建宁太守雍闿乃汉朝什方侯雍齿之后,今结连孟获造反。牂牁郡太守朱褒、越嶲郡太守高定,二人献了城。止有永昌太守王伉不肯反。现今雍闿、朱褒、高定三人部下人马,皆与孟获为向导官,攻打永昌郡。今王伉与功曹吕凯,会集百姓,死守此城,其势甚急。”孔明乃入朝奏后主曰:“臣观南蛮不服,实国家之大患也。臣当自领大军,前去征讨。”后主曰:“东有孙权,北有曹丕,今相父弃朕而去,倘吴、魏来攻,如之奈何?”孔明曰:“东吴方与我国讲和,料无异心;若有异心,李严在白帝城,此人可当陆逊也。曹丕新败,锐气已丧,未能远图;且有马超守把汉中诸处关口,不必忧也。臣又留关兴、张苞等分两军为救应,保陛下万无一失。今臣先去扫荡蛮方,然后北伐,以图中原,报先帝三顾之恩,托孤之重。”后主曰:“朕年幼无知,惟相父斟酌行之。”
言未毕,班部内一人出曰:“不可,不可。”众视之,乃南阳人也,姓王名连,字文仪,现为谏议大夫。连谏曰:“南方不毛之地,瘴疫之乡,丞相秉钧衡之重任,而自远征,非所宜也。且雍闿等乃疥癣之疾,丞相只须遣一大将讨之,必然成功。”孔明曰:“南蛮之地,离国甚远,人多不习王化,收伏甚难。吾当亲去征之,可刚可柔,别有斟酌,非可容易托人。”王连再三苦劝,孔明不从。
是日,孔明辞了后主,令蒋琬为参军,费祎为长史,董厥、樊建二人为掾史;赵云、魏延为大将,总督军马;王平、张翼为副将,并川将数十员,共起川兵五十万:前望益州进发。忽有关公第三子关索入军来见孔明曰:“自荆州失陷,逃难在鲍家庄养病。每要赴川见先帝报仇,疮痕未合,不能起行。近已安痊,打探得东吴仇人已皆诛戮,径来西川见帝,恰在途中遇见征南之兵,特来投见。”孔明闻之,嗟讶不已。一面遣人申报朝廷,就令关索为前部先锋,一同征南。大队人马,各依队伍而行。饥餐渴饮,夜住晓行,所经之处,秋毫无犯。
却说雍闿听知孔明自统大军而来,即与高定、朱褒商议,分兵三路:高定取中路,雍闿在左,朱褒在右,三路各引兵五六万迎敌。于是高定令鄂焕为前部先锋。焕身长九尺,面貌丑恶,使一枝方天戟,有万夫不当之勇。领本部兵,离了大寨,来迎蜀兵。
却说孔明统大军已到益州界分。前部先锋魏延,副将张翼、王平,才入界口,正遇鄂焕军马。两阵对圆,魏延出马大骂曰:“反贼早早受降!”鄂焕拍马与魏延交锋。战不数合,延诈败走,焕随后赶来。走不数里,喊声大震,张翼、王平两路军杀来,绝其后路;延复回:三员将并力拒战,生擒鄂焕。解到大寨,入见孔明。孔明令去其缚,以酒食待之。问曰:“汝是何人部将?”焕曰:“某是高定部将。”孔明曰:“吾知高定乃忠义之士,今为雍闿所惑,以致如此。吾今放汝回去,令高太守早早归降,免遭大祸。”鄂焕拜谢而去,回见高定,说孔明之德。定亦感激不已。
次日,雍闿至寨。礼毕,闿曰:“如何得鄂焕回也?”定曰:“诸葛亮以义放之。”闿曰:“此乃诸葛亮反间之计,欲令我两人不和,故施此谋也。”定半信不信,心中犹豫。忽报蜀将搦战,闿自引三万兵出迎。战不数合,闿拨马便走。延率兵大进,追杀二十馀里。次日,雍闿又起兵来迎。孔明一连三日不出。至第四日,雍闿、高定分兵两路,来取蜀寨。
却说孔明令魏延两路伺候,果然雍闿、高定两路兵来,被伏兵杀伤大半,生擒者无数,都解到大寨来。雍闿的人囚在一边,高定的人囚在一边。却令军士谣说:“但是高定的人免死,雍闿的人尽杀。”众军皆闻此言。少时,孔明令取雍闿的人到帐前,问曰:“汝等皆是何人部从?”众伪曰:“高定部下人也。”孔明教皆免其死,与酒食赏劳,令人送出界首,纵放回寨。孔明又唤高定的人问之,众皆告曰:“吾等实是高定部下军士。”孔明亦皆免其死,赐以酒食,却扬言曰:“雍闿今日使人投降,要献汝主并朱褒首级以为功劳,吾甚不忍。汝等既是高定部下军,吾放汝等回去,再不可背反;若再擒来,决不轻恕。”
众皆拜谢而去,回到本寨,入见高定,说知此事。定乃密遣人去雍闿寨中探听,却有一般放回的人言说孔明之德,因此雍闿部军多有归顺高定之心。虽然如此,高定心中不稳,又令一人来孔明寨中探听虚实,被伏路军捉来见孔明。孔明故意认做雍闿的人,唤入帐中问曰:“汝元帅既约下献高定、朱褒二人首级,因何误了日期?汝这厮不精细,如何做得细作?”军士含糊答应。孔明以酒食赐之,修密书一封,付军士曰:“汝持此书付雍闿,教他早早下手,休得误事。”
细作拜谢而去,回见高定,呈上孔明之书,说雍闿如此如此。定看书毕,大怒曰:“吾以真心待之,彼反欲害吾,情理难容!”便唤鄂焕商议。焕曰:“孔明乃仁人,背之不祥。我等谋反作恶,皆雍闿之故,不如杀闿以投孔明。”定曰:“如何下手?”焕曰:“可设一席,令人去请雍闿。彼若无异心,必坦然而来;若其不来,必有异心。我主可攻其前,某伏于寨后小路候之,闿可擒矣。”高定从其言,设席请雍闿。闿果疑前日放回军士之言,惧而不来。是夜高定引兵杀投雍闿寨中。原来有孔明放回免死的人,皆想高定之德,乘时助战,雍闿军不战自乱。闿上马望山路而走,行不二里,鼓声响处,一彪军出,乃鄂焕也,挺方天戟,骤马当先。雍闿措手不及,被焕一戟刺于马下,就枭其首级。闿部下军士皆降高定。
定引两部军来降孔明,献雍闿首级于帐下。孔明高坐于帐上,喝令左右推转高定,斩首报来。定曰:“某感丞相大恩,今将雍闿首级来降,何故斩也?”孔明大笑曰:“汝来诈降,敢瞒吾耶?”定曰:“丞相何以知吾诈降?”孔明于匣中取出一缄,与高定曰:“朱褒已使人密献降书,说你与雍闿结生死之交,岂肯一旦便杀此人?吾故知汝诈也。”定叫屈曰:“朱褒乃反间之计也,丞相切不可信。”孔明曰:“吾亦难凭一面之词,汝若捉得朱褒,方表真心。”定曰:“丞相休疑。某去擒朱褒来见丞相,若何?”孔明曰:“若如此,吾疑心方息也。”
高定即引部将鄂焕并本部兵,杀奔朱褒营来。比及离寨约有十里,山后一彪军到,乃朱褒也。褒见高定军来,慌忙与高定答话。定大骂曰:“汝如何写书与诸葛丞相处,使反间之计害吾耶?”褒目瞪口呆,不能回答。忽然鄂焕于马后转过,一戟刺朱褒于马下。定厉声而言曰:“如不顺者皆戮之!”于是众军一齐拜降。定引两部军来见孔明,献朱褒首级于帐下。孔明大笑曰:“吾故使汝杀此二贼,以表忠心。”遂命高定为益州太守,总摄三郡;令鄂焕为牙将。三路军马已平。
于是永昌太守王伉出城迎接孔明。孔明入城已毕,问曰:“谁与公守此城,以保无虞?”伉曰:“某今日得此郡无危者,皆赖永昌不韦人,姓吕名凯,字季平,皆此人之力。”孔明遂请吕凯至。凯入见,礼毕,孔明曰:“久闻公乃永昌高士,多亏公保守此城。今欲平蛮方,公有何高见?”吕凯遂取一图,呈与孔明曰:“某自历仕以来,知南人欲反久矣,故密遣人入其境,察看可屯兵交战之处,画成一图,名曰《平蛮指掌图》。今敢献与明公,明公试观之,可为征蛮之一助也。”孔明大喜,就用吕凯为行军教授,兼向导官。于是孔明提兵大进,深入南蛮之境。
正行军之次,忽报天子差使命至。孔明请入中军,但见一人素袍白衣而进,乃马谡也。为兄马良新亡,因此挂孝。谡曰:“奉主上敕命,赐众军酒帛。”孔明接诏已毕,依命一一给散,遂留马谡在帐叙话。孔明问曰:“吾奉天子诏,削平蛮方。久闻幼常高见,望乞赐教。”谡曰:“愚有片言,望丞相察之。南蛮恃其地远山险,不服久矣,虽今日破之,明日复叛。丞相大军到彼,必然平服。但班师之日,必用北伐曹丕,蛮兵若知内虚,其反必速。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丞相但服其心足矣。”孔明叹曰:“幼常足知吾肺腑也。”于是孔明遂令马谡为参军,即统大兵前进。
却说蛮王孟获听知孔明智破雍闿等,遂聚三洞元帅商议。第一洞乃金环三结元帅,第二洞乃董荼那元帅,第三洞乃阿会喃元帅,三洞元帅入见孟获。获曰:“今诸葛丞相领大军来侵我境界,不得不并力敌之。汝三人可分兵三路而进,如得胜者,便为洞主。”于是分金环三结取中路,董荼那取左路,阿会喃取右路,各引五万蛮兵,依令而行。
却说孔明正在寨中议事,忽哨马飞报,说三洞元帅分兵三路到来。孔明听毕,即唤赵云、魏延至,却都不分付。更唤王平、马忠至,嘱之曰:“今蛮兵三路而来,吾欲令子龙、文长去,此二人不识地理,未敢用之。王平可往左路迎敌,马忠可往右路迎敌。吾却使子龙、文长随后接应。今日整顿军马,来日平明进发。”二人听令而去。又唤张嶷、张翼分付曰:“汝二人同领一军,往中路迎敌。今日整点军马,来日与王平、马忠约会而进。吾欲令子龙、文长去取,奈二人不识地理,故未敢用之。”张嶷、张翼听令去了。
赵云、魏延见孔明不用,各有愠色。孔明曰:“吾非不用汝二人,但恐以中年涉险,为蛮人所算,失其锐气耳。”赵云曰:“倘我等识地理,若何?”孔明曰:“汝二人只宜小心,休得妄动。”二人怏怏而退。赵云请魏延到自己寨内,商议曰:“吾二人为先锋,却说不识地理而不肯用。今用此后辈,吾等岂不羞乎?”延曰:“吾二人只今就上马,亲去探之,捉住土人,便教引进,以敌蛮兵,大事可成。”云从之,遂上马径取中路而来。方行不数里,远远望见尘头大起。二人上山坡看时,果见数十骑蛮兵纵马而来,二人两路冲出。蛮兵见了,大惊而走。赵云、魏延各生擒几人,回到本寨,以酒食待之,却细问其故。蛮兵告曰:“前面是金环三结元帅大寨,正在山口。寨边东西两路,却通五溪洞并董荼那、阿会喃各寨之后。”
赵云、魏延听知此话,遂点精兵五千,教擒来蛮兵引路。比及起军时,已是二更天气,月明星朗,趁着月色而行。刚到金环三结大寨之时,约有四更,蛮兵方起造饭,准备天明厮杀。忽然赵云、魏延两路杀入,蛮兵大乱。赵云直杀入中军,正逢金环三结元帅,交马只一合,被云一枪刺落马下,就枭其首级。馀军溃散。魏延便分兵一半,望东路抄董荼那寨来;赵云分兵一半,望西路抄阿会喃寨来。比及杀到蛮兵大寨之时,天已平明。
先说魏延杀奔董荼那寨来,董荼那听知寨后有军杀至,便引兵出寨拒敌。忽然寨前门一声喊起,蛮兵大乱。原来王平军马早已到了,两下夹攻,蛮兵大败。董荼那夺路走脱,魏延追赶不上。
却说赵云引兵杀到阿会喃寨后之时,马忠已杀至寨前,两下夹攻,蛮兵大败,阿会喃乘乱走脱。
各自收军,回见孔明。孔明问曰:“三洞蛮兵,走了两洞之主。金环三结元帅首级安在?”赵云将首级献功。众皆言曰:“董荼那、阿会喃皆弃马越岭而去,因此赶他不上。”孔明大笑曰:“二人吾已擒下了。”赵、魏二人并诸将皆不信。少顷,张嶷解董荼那到,张翼解阿会喃到。众皆惊讶。孔明曰:“吾观吕凯图本,已知他各人下的寨子,故以言激子龙、文长之锐气,故教深入重地,先破金环三结。随即分兵左右,寨后抄出,以王平、马忠应之。非子龙、文长不可当此任也。吾料董荼那、阿会喃必从便径往山路而走,故遣张嶷、张翼以伏兵待之,令关索以兵接应,擒此二人。”诸将皆拜伏曰:“丞相机算,神鬼莫测!”
孔明令押过董荼那、阿会喃至帐下,尽去其缚,以酒食、衣服赐之,令各自归洞,勿得助恶。二人泣拜,各投小路而去。孔明谓诸将曰:“来日孟获必然亲自引兵厮杀,便可就此擒之。”乃唤赵云、魏延至,付与计策,各引五千兵去了。又唤王平、关索同引一军,授计而去。孔明分拨已毕,坐于帐上待之。
却说蛮王孟获在帐中正坐,忽哨马报来说:“三洞元帅俱被孔明捉将去了,部下之兵各自溃散。”获大怒,遂起蛮兵,迤逦进发,正遇王平军马。两阵对圆,王平出马横刀望之,只见门旗开处,数百南蛮骑将两势摆开。中间孟获出马,头顶嵌宝紫金冠,身披缨络红锦袍,腰系碾玉狮子带,脚穿鹰嘴抹绿靴,骑一匹卷毛赤兔马,悬两口松纹镶宝剑,昂然观望,回顾左右蛮将曰:“人每说诸葛亮善能用兵,今观此阵,旌旗杂乱,队伍交错,刀枪器械,无一可能胜吾者,始知前日之言谬也。早知如此,吾反多时矣。谁敢去擒蜀将,以振军威?”言未尽,一将应声而出,名唤忙牙长,使一口截头大刀,骑一匹黄骠马,来取王平。二将交锋,战不数合,王平便走。孟获驱兵大进,迤逦追赶。关索略战又走,约退二十馀里。
孟获正追杀之间,忽然喊声大起,左有张嶷,右有张翼,两路兵杀出,截断归路;王平、关索复兵杀回:前后夹攻,蛮兵大败。孟获引部将死战得脱,望锦带山而逃。背后三路兵追杀将来。获正奔走之间,前面喊声大起,一彪军拦住,为首大将乃常山赵子龙也。获见了大惊,慌忙奔锦带山小路而走。子龙冲杀一阵,蛮兵大败,生擒者无数。孟获止与数十骑奔入山谷之中,背后追兵至近,前面路狭,马不能行,乃弃了马匹,爬山越岭而逃。忽然山谷中一声鼓响,乃是魏延受了孔明计策,引五百步军伏于此处。孟获抵敌不住,被魏延生擒活捉了。从骑皆降。
魏延解孟获到大寨来见孔明。孔明早已杀牛宰羊,设宴在寨;却教帐中排开七重围子手,刀枪剑戟,灿若霜雪;又执御赐黄金钺斧,曲柄伞盖,前后羽葆鼓吹,左右排开御林军,布列得十分严整。孔明端坐于帐上,只见蛮兵纷纷穰穰,解到无数。孔明唤到帐中,尽去其缚,抚谕曰:“汝等皆是好百姓,不幸被孟获所拘,今受惊唬。吾想汝等父母、兄弟、妻子必倚门而望,若听知阵败,定然割肚牵肠,眼中流血。吾今尽放汝等回去,以安各人父母、兄弟、妻子之心。”言讫,各赐酒食、米粮而遣之。蛮兵深感其恩,泣拜而去。
孔明教唤武士押过孟获来。不移时,前推后拥,缚至帐前,获跪与帐下。孔明曰:“先帝待汝不薄,汝何敢背反?”获曰:“两川之地,皆是他人所占土地,汝主倚强夺之,自称为帝。吾世居此处,汝等无礼,侵我土地,何为反耶?”孔明曰:“吾今擒汝,汝心服否?”获曰:“山僻路狭,误遭汝手,如何肯服?”孔明曰:“汝既不服,吾放汝去,若何?”获曰:“汝放我回去,再整军马,共决雌雄;若能再擒吾,吾方服也。”孔明即令去其缚,与衣服穿了,赐以酒食,给与鞍马,差人送出路径,望本寨而去。正是:
寇入掌中还放去,人居化外未能降。
未知再来交战若何,且看下文分解。
夜不闭户——语本《礼记·礼运》:“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意谓夜间不必关门闭户,只管放心睡大觉。形容由于法令严明或民风淳朴,以至社会秩序井然而安定,风气良好,无人入室盗窃或抢劫。​
路不拾遗——遗:丢失的钱物。“路不拾遗”出自汉·贾谊《新书·春秋》:“邹国之治,路不拾遗;臣下顺从,若手之投心。是故以邹国之细,鲁、卫不敢轻,齐、楚不能胜。”意谓丢失在路上的钱物也无人拾取据为己有。形容由于法令严明或民风淳朴,以至社会安定,秩序井然。​
鼓腹讴歌——意谓丰衣足食,歌颂太平。鼓腹:鼓起肚子。意为饱食。这是古人的理想生活。《庄子·马蹄》:“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脯而熙,鼓腹而游。”​
仓廒——储藏粮食的库房。​
侵掠——侵犯掠夺。​
不毛之地——未开垦的荒僻地区。“不毛之地”出自《公羊传·宣公十二年》:“君如矜其丧人,锡之不毛之地”。何休注:“墝埆不生五谷曰不毛。”​
疥癣之疾——疥癣:疥疮和皮癣。“疥癣之疾”本《国语·吴语》:“吴王夫差既许越成,乃大戒师徒,将以伐齐。申胥进谏曰:‘……越之在吴,犹人之有腹心之疾也……夫齐、鲁譬诸疾,疥癣也,岂能涉江、淮而与我争此地哉?’”(申胥:据《史记·越王句践世家》,可知为“子胥”之误。)意谓犹如疥疮和皮癣之类的皮肤小病。比喻轻微的祸害。​
王化——天子的教化。《诗大序》:“《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容易——轻易,随便。​
伺候——等候。​
谣说——传播谣言或假话。​
削平——平定。​
必用——必定要,势必要。用:采取,需要。​
“用兵之道”五句——攻心:指从心理上或精神上瓦解敌人或对方。上:上策,高明之策。这五句出自晋·习凿齿《襄阳记》(见《三国志·蜀志·马谡传》裴松之注引):“(谡对曰)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愿公服其心而已。”意谓用兵打仗以瓦解敌方的人心为上策,以武力攻占敌方的城池为下策。​
愠(yùn韵)色——恼怒的脸色。​
嵌宝紫金冠——即用紫金丝编织而成并镶嵌着珠宝的束发冠。既可将头发总束于头顶,又有装饰作用。紫金:指赤铜与黄金的合金。​
缨络红锦袍——即以成串的珠宝装饰的红色锦缎长袍。​
碾玉狮子带——即以玉雕狮子为装饰的腰带。碾玉:雕琢玉石。​
鹰嘴抹绿靴——即靴尖上有形如鹰嘴般钩子为装饰的绿靴子。​
围子手——帝王出行时的卫士。以其重重围绕于帝王周围,故称。宋·周密《武林旧事·四孟驾出》:“亲从方围子,两行各一百四十人。围子两边各四重:第一重,内殿直以下,两边各一百人……第四重,崇政殿围子,两边各一百人。”​
黄金钺斧——参见第五回回“白旄黄钺”条注。​
羽葆——参见第四十九回“葆”条注。
鼓吹——这里指乐队。因乐队以鼓和箫等吹奏乐器奏乐,故名。​
倚门而望——语出《战国策·齐策六》:“王孙贾年十五,事闵王。王出走,失王之处。其母曰:‘女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女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女:即“汝”。第二人称代词,你。)意谓靠在门上眼巴巴向远处看。形容父母或其他尊亲盼望子女或亲人归来的心情十分殷切。​
化外——王化之外。即皇帝统治达不到的地方。​
第八十八回
渡泸水再缚番王
识诈降三擒孟获
却说孔明放了孟获,众将上帐问曰:“孟获乃南蛮渠魁,今幸被擒,南方便定,丞相何故放之?”孔明笑曰:“吾擒此人,如囊中取物耳。直须降伏其心,自然平矣。”诸将闻言,皆未肯信。
当日孟获行至泸水,正遇手下败残的蛮兵皆来寻探。众兵见了孟获,且惊且喜,拜问曰:“大王如何能勾回来?”获曰:“蜀人监我在帐中,被我杀死十馀人,乘夜黑而走。正行间,逢着一哨马军,亦被我杀之,夺了此马,因此得脱。”众皆大喜,拥孟获渡了泸水,下住寨栅,会集各洞酋长,陆续招聚原放回的蛮兵,约有十馀万骑。此时董荼那、阿会喃已在洞中,孟获使人去请,二人惧怕,只得也引洞兵来。获传令曰:“吾已知诸葛亮之计矣,不可与战,战则中他诡计。彼川兵远来劳苦,况即日天炎,彼兵岂能久住?吾等有此泸水之险,将船筏尽拘在南岸一带,皆筑土城,深沟高垒,看诸葛亮如何施谋?”众酋长从其计,尽拘船筏于南岸一带,筑起土城。有依山傍崖之地,高竖敌楼,楼上多设弓弩、炮石,准备久处之计。粮草皆是各洞供运。孟获以为万全之策,坦然不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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