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校对)第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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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个他父亲以前的将军和朋友认识他以后,常邀请他去拜访。马里于斯并不拒绝。这是谈论他父亲的机会。他这样不时地来到帕若尔伯爵家、贝拉维斯纳将军家、弗里利翁将军家和残老军人院。大家奏乐,跳舞。这样的晚上马里于斯穿上新衣。但他只在寒冷彻骨的天气参加这些晚会或舞会,因为他付不起马车费,只想穿上油光锃亮的靴子赴会。
有时,他毫无苦涩地说:“人就是这样,走进客厅,可以浑身是泥,除了鞋子。欢迎您,只要求一样东西无可指摘;是良心吗?不,是靴子。”
但凡不是发自内心的各种激情,在沉思中会消散。马里于斯的政治热情就这样烟消云散。一八三〇年革命满足了他,使他平静下来,对此起了作用。除了愤怒以外,他保持原样。他的观点不变,仅仅和缓下来。说得确切点,他再没有什么观点,他只有同情。他属于哪一派?属于人类党。在人类中他选择了法国;在国家中他选择了人民;在人民中他选择了妇女。他的同情尤其在这一边。如今他偏爱思想而不是事实,偏爱诗人而不是英雄,他更赞赏像《约伯记》这样一本书,而不是马伦哥战役。经过一天的思考,傍晚他穿过大街回家,透过树枝他看到无垠的天空,无名的闪光,无限,黑暗,神秘,他觉得凡是属于人的东西都非常渺小。
他以为认识到,也许已经认识了生活和人类哲理的真谛,他终于只瞭望天空,这是真理在井底惟一能看到的东西。
这并不妨碍他增添计划、办法、构想、未来的打算。在这种沉思的状态中,能窥见马里于斯内心的目光,会对这颗心灵的纯洁感到赞赏。确实,如果我们的肉眼能看到别人的良心,我们就可以根据他的梦想,而不是他的思想,更准确地判断一个人。在思想中有意志,在梦想中没有。自发产生的梦想,即使是宏伟的和理想化的,也获得并保留我们精神的面貌:我们心灵深处直接的和真诚的流露,莫过于我们对命运光辉不假思索和无节制的渴望。在这种渴望中,而不是在综合的、理智的、协调的思想中,能找到每个人的真正品格。我们的幻想与我们最相像。人人都按照自己的本性梦想未知和不可能的东西。
大约在一八三一年年中,给马里于斯打扫房间的老女人告诉他,要把他的邻居、可怜的荣德雷特夫妇赶出门去。马里于斯几乎天天在外面度过,差不多不知道有邻居。
“为什么把他们打发走?”他问。
“因为他们没有付房租。他们欠了两个季度。”
“多少钱?”
“二十法郎,”老女人说。
马里于斯在一个抽屉里曾留下三十法郎。
“拿着,”他对老女人说,“这是二十五法郎。替这家穷人付房租吧,另外五法郎给他们,不要说是我给的。”
六、替身
凑巧的是,泰奥杜尔中尉所属的团队驻防巴黎。吉尔诺曼姨妈趁机有了第二个主意。第一次,她设想让泰奥杜尔监视马里于斯;如今她设计让泰奥杜尔接替马里于斯。
要碰碰运气,而且眼下外祖父朦胧地需要家中有一张年轻面孔,这种朝霞有时对废墟来说是温暖的,权宜之计是找到另一个马里于斯。不错,她想,这是一个普通的勘误表,像我在书里所看到的;马里于斯,就读作泰奥杜尔吧。
一个曾侄孙差不多是一个外孙;少了一个律师,就抓住一个枪骑兵吧。
一天上午,吉尔诺曼先生正在看《每日新闻》一类的报纸,他的女儿进来了,柔声细气地对他说话,因为关系到她的宠儿:
“父亲,泰奥杜尔今天上午要来向您请安。”
“泰奥杜尔,是谁呀?”
“您的曾侄孙。”
“啊!”老人说。
然后他又看起来,不再想曾侄孙,泰奥杜尔算什么,而且很快他就气鼓鼓的,几乎一看报就会这样。他拿着的“报纸”,不消说是保王派的,带着敌意宣布,第二天有一件当时巴黎要发生的日常小事件:法学院和医学院的学生,中午要在先贤祠广场上集会;进行商议。关系到一个热门话题:国民自卫军的炮队和陆军大臣与“民兵”,关于在卢浮宫大院里停放大炮发生的冲突。大学生要对此进行“商议”。吉尔诺曼先生气愤填膺,不需要更多的新闻了。
他想到马里于斯,这孩子是大学生,可能也像别人一样前往,“中午在先贤祠广场进行商议”。
正当他想得心里难受时,泰奥杜尔中尉进来了,身穿平民服装,这样灵活些,他由吉尔诺曼小姐小心翼翼地带进来。枪骑兵作过盘算:“德落伊教老祭司没有把一切转成养老金。这就值得不时换成平民服装。”
吉尔诺曼小姐高声对父亲说:
“泰奥杜尔,您的曾侄孙。”
又小声对中尉说:
“样样赞成。”
她抽身走了。
中尉不习惯与令人肃然起敬的长者见面,胆怯地小声说:“您好,曾叔祖,”行了一个混合的礼,下意识和机械地以军礼开始,而以平民的礼结束。
“啊!是您;很好,坐下吧,”老祖宗说。
说完,他完全忘掉枪骑兵。
泰奥杜尔坐下,而吉尔诺曼站了起来。
吉尔诺曼开始来回踱步,双手插在袋里,大声说话,衰老的手指气得乱弄放在背心小口袋的两只表。
“这帮拖鼻涕的家伙!在先贤祠广场集会!那德行像我的女朋友!一帮顽童,昨天还在吃奶呢!要是压他们的鼻子,会挤出奶来!明天中午进行商议!到哪里去?到哪里去?很清楚,要走向深渊。这些无衫党人把我们引导到哪儿去!国民炮队!商议国民炮队!针对国民自卫军的连珠屁,跑到大街上去大放厥词!他们同什么人呆在一起?请看一下雅各宾主义走到哪一步吧。我什么赌都敢打,一百万也成,都是些累犯和期满释放的苦役犯。共和党人和苦役犯,只是一丘之貉。卡尔诺说过:‘叛徒,你要我到哪里去?’富歇回答:‘傻瓜,到你愿意去的地方!’共和党人就是这种货色。”
“说得对,”泰奥杜尔说。
吉尔诺曼先生半回过头来,看到是泰奥杜尔,继续说:
“想想看,这家伙卑劣得很,竟去当烧炭党人!为什么你离开了我的家?要去当共和党人。呸!首先人民不要你的共和国,人民不需要,人民有理智,知道以往有国王,将来也总有国王,人民很清楚,归根结蒂,人民只是人民,人民对你的共和国嗤之以鼻,你明白吗,傻瓜!这样任性,真够可怕的!迷上杜舍纳老爹[1],向断头台做媚眼,在九三年的阳台下唱情歌和弹吉他,所有这些青年多么愚蠢,真该啐他们!他们都到了这个地步。一个也不例外。只要吸一口街上的空气,就会发狂。十九世纪是毒药。随便一个淘气鬼留起山羊胡,就自以为像模像样了,把长辈扔在那里不管了。这就是共和党人,这就是浪漫派。浪漫派是什么东西,请赏脸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荒唐透顶。一年前,《欧那尼》上演合你们的胃口。我要问问你们,《欧那尼》,什么对比,令人讨厌的句子,简直不是用法文写出来的!然后在卢浮宫院子里放大炮。这年头的强盗行径就是这样。”
“您说得对,曾叔祖,”泰奥杜尔说。
吉尔诺曼又说:
“博物馆的院子里放大炮!干什么?大炮,你想要我干什么?你们想轰击贝尔维代尔的阿波罗塑像吗?弹药筒跟梅迪奇的维纳斯像打什么交道?噢!现在这些年轻人,全都是无赖!他们的本雅曼·贡斯当有什么了不得!他们不是坏蛋,就是笨蛋!他们什么丑事都干得出来,衣着蹩脚,害怕女人,他们追逐裙钗,模样像乞讨,让那些傻丫头哈哈大笑;老实说,简直是对爱情羞羞答答的可怜虫。他们是丑八怪,再加上愚蠢透顶;他们重复蒂埃塞兰和波蒂埃的双关语,他们穿着口袋似的衣服,马夫的背心,粗布衬衫,粗呢裤子,粗革靴子,衣料的图案像羽毛。他们的切口可以加厚他们的鞋子。这群愚蠢的孩子要对您讲什么政治见解。本应严厉禁止有政治见解。他们炮制体系,改造社会,摧毁君主制,将所有的法律都打倒在地,将顶楼放在地窖的位置,将门房放在国王的地位,把欧洲搅得天翻地覆,重建世界,他们把偷看洗衣女工上车时露出的大腿当作艳福!啊!马里于斯!啊!无赖!到广场上大喊大叫!讨论,争辩,采取措施!他们把这个叫做措施,公正的神灵啊!胡作非为浓缩了,变得丑恶透顶。我见过天下大乱,现在我见到的是乱作一团。学生讨论国民自卫军,这在奥吉布瓦人和卡多达什人那里也见不到!野蛮人赤条条地走路,头发梳成羽毛球状,拿着木棒的野人,也不如这些学生粗野!一群低级的毛头小伙子!自以为能干,在发号施令!要辩论和强词夺理!世界末日到了。显然是可怜的地球末日到了。要最后打个嗝,由法兰西打出来。商议,真是怪人!只要他们到奥台翁剧院的拱廊下看报,这种事就会发生。他们只要花一个苏,也要赔上他们的理智、悟性、心、灵魂和头脑。看完报就抛弃家庭。所有的报纸都是瘟疫;所有的,甚至《白旗报》!说到底,马尔坦维尔是个雅各宾党人。啊!公正的上天!你可以炫耀让外公绝望啦!”
“这是显而易见的,”泰奥杜尔说。
趁吉尔诺曼先生喘口气的时候,枪骑兵庄严地补上一句:
“除了《通报》,不该有别的报纸,除了《军事年鉴》,不该有别的书。”
吉尔诺曼先生继续说:
“例如他们的西埃耶斯[2]!一个弑君者成为参议员!因为他们最后总要通到那里。他们以公民相称,互相伤害脸面,最后让人称呼伯爵先生。一再让人奉承为伯爵先生,九月事件的屠夫!哲学家西埃耶斯!我承认,所有这些哲学家的哲学,我看得并不比蒂沃利的伪善者的眼镜更重要!有一天,我看见参议员从马拉盖河滨路走过,穿着绣上蜜蜂的紫色丝绒披风,头戴亨利四世式帽子。他们很丑陋,仿佛是老虎朝廷上的猴子。公民们,我向你们宣称,你们的进步是一种疯狂,你们的人道是一种梦想,你们的革命是一种罪行,你们的共和国是一个怪物,你们年轻的法兰西是从妓院出来的婊子,我向你们所有人坚持这个观点,不管你们是谁,是政论家、经济学家还是法学家,也不管你们比断头台的铡刀更了解自由、平等和博爱!我向你们指出这一点,我的娃娃们!”
“当然,”中尉叫道,“千真万确。”
吉尔诺曼先生止住了一个刚开始的手势,回过身来,盯住枪骑兵泰奥杜尔,对他说:
“您是个傻瓜。”
[1]杜舍纳老爹,埃贝尔从1790年至1794年创办的报纸,宣传革命。
[2]西埃耶斯(1748—1836),法国政治家,著有《论特权》、《什么是第三等级》,在法国大革命中起过重要作用。
第六卷
双星会
一、绰号:姓氏形成方式
当时,马里于斯是个中等身材的俊美青年,浓密的黑发,天庭饱满、聪颖,鼻孔张开、富有激情,神态真诚、平静,整张脸难以形容的倨傲、若有所思和天真无邪。他的侧面轮廓成圆形而又坚毅,具有阿尔萨斯人和洛林人渗入法国人相貌中的日耳曼人的柔和,这种完全缺乏棱角使西康布尔人[1]在罗曼人中易于辨认,并使狮族人区别于鹰族人。他处在人生这一阶段:人的思索头脑形成了,深沉和天真几乎等分。遇到严峻局面,他会愚不可及;钥匙再转一圈,他又会变得卓尔不凡。他的举止矜持、冷淡、彬彬有礼、并不热情开放。他的嘴巴可爱,嘴唇艳红不过,牙齿也雪白不过,笑容改变了他的严峻脸色。有时候,这圣洁的额角和肉感的微笑形成奇特的对比。他的眼睛小,却炯炯有神。
他在赤贫时期,注意到姑娘们在他走过时回过头来,他躲开了或者躲藏起来,心如死灰。他想,她们是因为他的旧衣服而瞧他,她们在讥笑;事实是,她们因他仪表优雅而瞧他,并且梦寐相求。
他对路上漂亮的姑娘默默无言的误会,使他变得孤僻。他一个也不挑选,理由无非是见到她们统统避而远之。库费拉克说他这样是无限期愚蠢地活着。
库费拉克还对他说:“不要追求正襟危坐。(他们以你相称;转向以你相称是青年人友谊的走向。)亲爱的,给你一个建议。不要钻在书里,多瞧一眼轻浮的姑娘。荡妇有好的方面,马里于斯!老是逃走和脸红,你就会迟钝了。”
还有几次,库费拉克遇到他时,对他说:
“你好,神父先生。”
每当库费拉克对他说这种话,马里于斯便在一个星期内越加躲避女人,不管年轻年老,他尤其躲避库费拉克。
可是在浩如烟海的人群中,马里于斯有两个女人不回避,也毫不留意。说实话,倘若有人对他说,这是女人,他会非常惊愕。一个是给他打扫房间、长胡子的老女人,她令库费拉克说:“看见女仆留胡子,马里于斯就根本不留了。”另一个女人是一个少女,他常常见到,却从不正眼看一看。
一年多以来,马里于斯在卢森堡公园的一条僻静小径,就是沿着苗圃栏杆那条小径上,注意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他们总是并排坐在西街那边小径最冷落的尽头的同一张长凳上。潜心静思地散步的人总有巧遇;每当马里于斯偶然走到这条小径时,几乎每天他都要遇到这两个人。男的可能有六十开外;他显得忧郁而严肃;全身显出退役军人强壮而疲惫的体格。如果他佩戴勋章,马里于斯会说:“这是一个旧军官。”他神态和善,但不让人接近,他的目光从不对视别人的目光。他穿着一条蓝长裤、一件蓝礼服,戴一顶宽边帽,衣着总是崭新的,打一条黑领带,穿一件教友派的衬衫,就是说衬衫白得耀眼,不过是粗布的。一个轻佻女工一天从他身边走过,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干净的鳏夫。”他白发苍苍。
少女当初陪伴他来坐下时,他们仿佛就选定了这张长凳,这个姑娘十三四岁,瘦削得几乎丑陋,笨拙,毫无可取之处,眼睛有可能以后长得很美。不过,眼睛抬起时总是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自信。她的穿着像修道院的寄宿生,既老气又幼稚;一条黑色粗呢连衣裙剪裁蹩脚。他们看来像父女。
马里于斯有两三天观察这个还不算年迈的老人和还未成年的少女,然后就不再注意他们了。他们那方面,则好像看也不看他。他们平静地聊天,不关心周围。姑娘唠叨个没完,而且很快活。老人寡言少语,他不时用充满难以描绘的父爱目光注视她。
马里于斯下意识地习惯了在这条小径上散步。他一成不变地遇到他们。
事情是这样经过的:
马里于斯往往从与长凳相反的小径尽头过来。他走完整条小径,从他们面前经过,然后又回到来时那一端,周而复始。他散步来来去去有五六次,每星期散步也有五六次,他们之间却始终没有打过招呼。这个人和这个少女尽管显得、也许他们就是要显得回避目光,可是自然而然有点引起五六个大学生的注意,他们也不时沿着苗圃散步,勤奋的大学生是在课后,其他大学生是在打完弹子以后。库费拉克属于后者,观察过这对父女,不过觉得姑娘很丑,很快就小心避开他们。他像帕尔特人[2]一样逃走时向他们射去一个绰号。他只对小姑娘的连衣裙和老人的头发有印象,把女儿称作“黑衣小姐”,把父亲称作“白发先生”,以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名字,不认识他们,绰号就通用了。大学生们说:“啊!白发先生坐在长凳上!”马里于斯也像别人那样,感到称这位不认识的先生为白发先生是合适的。
我们像他们一样,为叙述方便起见,也称他为白发先生。
马里于斯在第一年中,几乎天天在同一时刻看到他们。他觉得男的挺顺眼,而姑娘长得相当难看。
二、《LUX
FACTA
EST》[3]
第二年,就在读者看到的这个故事的发展阶段,马里于斯也不太清楚为什么,到卢森堡公园散步的习惯终于中止,他有半年左右没有踏上这条小径。后来有一天,他旧地重游。这是一个宁静的夏日上午,马里于斯兴致很高,在晴朗的日子里,人总是这样。他觉得心里百鸟啼啭,像平时听到的那样,而且有片片蓝天,像透过叶缝看到的那样。
他径直走向“他的小径”,走到尽头时,他看到那两个熟悉的人仍然坐在同一条长凳上。只不过,他走近时,男人是老样子;但他觉得不再是那个姑娘。眼下他看到的少女高大、漂亮,正处于女人具有最迷人的一切形态,又还融合孩子最天真的各种魅力;这一纯粹的时刻转瞬即逝,只有三个词能表达出来:十五岁。美妙的栗色头发间有金丝,脑门像是大理石的,脸颊仿佛一瓣玫瑰,红里透白,白里显红,嘴巴有模有样,笑声像闪光一样、话语像音乐一样从中逸出,拉斐尔会把这颗脑袋画在圣母马利亚的像上,让·古荣[4]会把她的脖子塑在维纳斯的雕像上。那张光彩照人的脸什么也不缺,惟独鼻子不够美,仅仅好看而已;不直也不弯,不是意大利式,也不是希腊式;这是巴黎人的鼻子;就是说有点风趣、秀气、不规则、纯洁,令画家失望,而令诗人着迷。
马里于斯走过她身边时,看不到她始终低垂的眼睛。他只看到栗色的长睫毛投下暗影,充满羞涩。
这并不妨碍美丽的孩子一面倾听白发人对他说话,一面微笑,这笑盈盈加上耷拉着眼睛,再美妙不过了。
起初,马里于斯暗忖,这是同一个男人的另一个女儿,无疑是第一个的姐姐。但是,当他不变的散步习惯第二次把他引回到长凳旁边时,他仔细地观察她,发觉是同一个姑娘。半年内小姑娘变成了少女;如此而已。这种现象最常见不过了。姑娘们会在一瞬间开放,骤然变成玫瑰。昨天还是孩子,被扔在一边,今天却发现她们能摄人心魄。
这一个不单长大了,她出落得极其俏丽。正如四月里三天就能让有些树繁花满枝,半年就足以让她披上艳丽的容貌。她的四月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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