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校对)第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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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谁听见?邻居?刚才我看到他出去了。再说,这个大傻瓜,他听得见?我对你说,我看见他出去了。”
但出于本能,荣德雷特放低声音,但并没有低到马里于斯听不见他的话。一个有利的时机,而且让马里于斯不漏掉一点这场谈话的内容,就是落雪消融了马车在大街上的辚辚声。
这是马里于斯所听到的:
“听好了。这个富豪被逮住了!差不离吧。已成定局。全安排妥了。我见过哥们。他今晚六点要来。送来六十法郎,混蛋!你见到了我怎样胡编的,六十法郎,我的房东,二月四日!不仅是一个季度!不是蠢吗!他六点钟要来!这时候邻居正好去吃晚饭。布贡大妈十一点以前决不会回来。两个小姑娘去放哨。你会帮助我们。他会就范的。”
“如果他不就范呢?”女人问。
荣德雷特做了一个阴险的手势,说道:
“我们会让他就范。”
他哈哈大笑。
这是头一回马里于斯看见他笑。这是冷笑,不温不火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荣德雷特打开壁炉旁边的一个壁橱,抽出一顶旧鸭舌帽,用袖子擦拭一下,然后戴在头上。
“现在,”他说,“我出去了。我还要去看哥们。铁哥们。你会看到事情怎样进行。我尽快回来。这一招要玩得漂亮。看好房子。”
他的双手插在裤子的两只口袋里,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大声说:
“你要知道,幸亏他没有认出我来!如果他也认出了我,他不会回来的。他就从我们手里溜掉!是我的胡子救了我!我的浪漫派的山羊胡!我的漂亮的浪漫派小山羊胡!”
他又笑起来。
他走到窗前。雪下个不停,抹掉了天空的灰色。
“什么鬼天气!”他说。
然后把大衣夹紧:
“大衣太肥了。——没关系,”他补上一句,“他留给我棒得见鬼,这个老混蛋!要不然我出不了门,那就全泡汤了!事情总算顺利!”
他把鸭舌帽压到眼睛上,出去了。
他刚在外面走了几步,门又打开了,凶狠而精明的侧面又出现在门口。
“我忘了,”他说。“你准备好一炉子煤。”
他把“慈善家”留给他的五法郎扔到妻子的围裙里。
“一炉子煤?”
“是的。”
“要几斗煤?”
“两斗好煤。”
“这要花掉三十苏。其余的钱,我去买晚饭吃的东西。”
“见鬼,不行。”
“为什么?”
“不能花光这些钱。”
“为什么?”
“因为我还要买东西。”
“买什么?”
“买点东西。”
“你需要多少钱?”
“附近有五金店吗?”
“在穆弗塔尔街。”
“啊,是的,在街角我看到一家店铺。”
“告诉我,你要买东西,需要多少钱?”
“五十苏至三法郎。”
“剩下的做晚饭好不了啦。”
“今天谈不上吃饭。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够了,我的宝贝。”
听到他的妻子这句话,荣德雷特又关上门,这回,马里于斯听到他的脚步在破屋的走廊上远去,迅速下了楼梯。
这时,圣梅达尔教堂敲响了一点钟。
十三、《SOLUS
CUM
SOLO,IN
LOCO
REMOTO,NON
COGITABUNTUR
ORARE
PATER
NOSTER》[7]
马里于斯虽然爱沉思默想,但上文说过,性格坚强有力。单独静思的习惯,在他身上发展了同情心和怜悯心,也许降低了愤怒的官能,但见义勇为的品性却原封不动;他有婆罗门教徒的善心,也有法官的严厉;他怜悯一只癞蛤蟆,却踩死一条毒蛇。然而,他的目光刚才探视的是一个毒蛇洞;他眼前是一窝魑魅魍魉。
“应该将脚踩在这些坏蛋身上,”他说。
他期望弄清的谜团,一个也没有水落石出;相反,也许都疑云重重;对于卢森堡公园那个漂亮女孩和他称作白发先生的那个人,他得不到更多的了解,只知道荣德雷特认识他们。通过刚才那些云里雾里的话,他只弄清一件事,就是设下了一个埋伏,一个弄不清但很可怕的埋伏;他们俩要遇到极大的危险,可能牵涉到她,牵涉到她的父亲是肯定的;必须搭救他们;必须挫败荣德雷特一家的阴谋诡计,捣毁这些蜘蛛的网。
他观察了一会儿荣德雷特的女人。她从一个角落里抽出一只旧铁炉,又在废铁里翻寻。
他尽量轻手轻脚从五斗柜上下来,小心不发出任何声音。
对准备策划的事,他感到骇异,对荣德雷特一家感到憎恶,想到也许能给自己所爱的人帮上大忙,又感到快乐。
但怎么办呢?通知受到威胁的人吗?到哪里去找他们?他不知道他们的地址。他们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会儿,随后又湮没在巴黎的茫茫人海中。晚上六点在门口,等候白发人,正当他来到时,告知他有埋伏?但荣德雷特和他的哥们会看到他在守候,这地方见不到人影,他们比他有力气,会找到办法,要么抓住他,要么赶走他,马里于斯想救的人就完蛋了。刚刚敲响过一点钟,埋伏要在六点钟进行。马里于斯还有五小时。
他只有一件事可做。
他穿上还过得去的外衣,颈上打上一条领巾,戴上帽子,出了门,悄无声息,仿佛光脚行走在苔藓上。
荣德雷特的女人继续在废铁中乱翻。
一离开家,马里于斯就踏上小银行家街。
他走到这条街一半的地方,旁边一堵低墙有的地方可以跨过去,这里面对一片空地,他慢慢走着,想着心事,雪消解了他的脚步声;突然,他听到附近有说话声。他回过头来,街上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这是大白天,然而他清晰地听到说话声。
他想到从墙上探望过去。
那里确实有两个人背倚着墙,坐在雪地上,低声交谈。
这两张脸他不认识。一个留胡子,穿罩衫,另一个留长发,衣衫褴褛。留胡子的戴希腊圆帽,另一个光着头,雪落在头发上。
马里于斯将头探到他们上方,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长发用手肘推推另一个,说道:
“跟褐铁矿老板一起干,不会失手。”
“你这么认为?”胡子说;长发又说:
“每人捞到五百法郎,最倒霉也不过关五年、六年,最多十年!”
另一个有点犹豫,手伸进希腊帽子搔搔头,回答道:
“这倒是实惠的事。碰到这种事不能走开。”
“我对你说了,事情不会失手,”长发又说。“那位老爹的二轮小马车要套车了。”
随后他们谈起昨天在快乐剧场看过的一出戏。
马里于斯继续向前走。
他觉得,这两个人躲在墙后,坐在雪地上实在古怪,他们隐晦的话也许跟荣德雷特阴险的计划不无关系。大概就是那桩“买卖”。
他朝圣马尔索郊区走去,在遇到的第一家店里询问,哪里有警察分局。
人家给他指点蓬托瓦街十四号。
马里于斯赶往那里。
经过面包店时,他买了一只两苏的面包,吃掉了,预料到不会吃晚饭了。
路上,他感谢上天。他想,倘若上午没有给荣德雷特的姑娘五法郎,他就会追踪白发先生的出租马车,这样一切都不知道,无法阻止荣德雷特家的埋伏,白发先生就完蛋了,无疑他的女儿跟他一起完蛋。
他朝圣马尔索郊区走去,在遇到的第一家店里询问,哪里有警察分局
十四、警察给律师两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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