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人(校对)第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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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抱负是这样的:要表现她能够干出别人干不出的事情。
有一天她向斯威夫脱说:
“你们这些人呀,总以为自己的嘲笑能起什么作用。”
“你们这些人”的意思是指人类。
她是一个略知皮毛的天主教徒。她所懂得的教义不过限于时尚所需要的那点东西。要是用现代眼光来看,不过是个高教派。她身上穿的是丝绒、缎子或者云绸制的衣裳,有几件是用十五六奥纳
[35]
的绣着金花银花的料子做的,环绕着腰身的是许多缀着珍珠的花结,夹杂着各种宝石。她总是滥用边饰。她偶尔穿上一身绣花的呢外套,好像一个下级武士模样。尽管在十四世纪的时候,英国已由理查二世的妻子安妮采用了侧坐马鞍,她还是骑在男人用的马鞍上。她按照卡斯蒂利亚的化装法,把糖溶解在蛋白里,用来洗脸、胳臂、肩膀和脖子。如果有人在她面前讲话讲得投机,她脸上就会露出一种特别动人的沉思的笑容。
此外,她的心眼儿不坏。可以说,她是个善良的女人。
第四章
MAGISTER
ELEGANTIARUM
[36]
不用说,约瑟安娜很烦闷。
大卫·第利-摩埃爵士在伦敦放荡生活中占着统治的地位。他受到贵族和士绅的敬重。
我们可以谈谈大卫爵士的一项光荣的成就;他居然敢于不戴假发。那时反对戴假发的风气才刚刚开始。正像在一八二四年由尘·戴浮利亚第一个大着胆子留胡子一样,泼莱斯·德弗罗在一七〇二年第一个公开地抛弃了假发,把自己天生的头发卷成好看的鬈发。拿自己的头发来冒险,几乎跟拿自己的脑袋来冒险一样。泼莱斯·德弗罗虽然是海雷福德子爵,英国的上议员,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他受到人家的侮辱,其实这种行为也是应该侮辱的。在乱子闹得最凶的当儿,大卫爵士突然也不戴假发,露出自己的头发来了。这类行动震撼了社会的基础。大卫爵士所受的侮辱比海雷福德子爵还要厉害。可是他没有让步。泼莱斯·德弗罗是第一个人,大卫·第利-摩埃是第二个。有时候做第二个比做第一个更加困难。虽然不需要更多的匠心,却需要更多的勇气。第一个人受到自己革新的麻醉,可能不知道危险;第二个却看见了深渊,还要往里面跳。大卫爵士就是这样跳进去的。后来有人模仿这两位革命家,鼓起勇气抛弃假发,接着,好像要粉饰过去似的,扑粉的风气也盛行了。
为了把这段重要的历史弄清楚,我们需要说明,在这场假发的战斗中打先锋的,应该说是一位女王,那就是瑞典的女王克利斯丁,她穿着男装,从一六八〇年起,就露出了天生的栗色头发,搽上了粉,梳得很高。米松说:“她还有一撮小胡子哩。”
教皇也不重视假发,他在一六九四年三月颁发了一个训令,命令主教和神父摘掉假发,指令神职人员把头发留起来。
大卫爵士从此不戴假发,并且穿一双母牛皮长靴。
这两件大事引起了大家的称赞。所有的俱乐部都请他当领导人,每一次拳击比赛,大家都希望他做referee。referee就是裁判员。
好几个贵族俱乐部的章程都是他起草的。他创办了几个上流社会人士娱乐的场所,其中有一个叫做几内亚夫人的,到一七七二年还能在抛尔·貌尔看到。几内亚夫人俱乐部是所有青年贵族集合的地方。他们在那儿赌博。最低的赌注是一卷五十几内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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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面上总不下两万几内亚。每一个赌客身旁有一只小独脚圆桌,桌上放着茶杯和一只用来放一卷卷的几内亚的金漆木碗。赌客像佣人在洗刀子的时候一样,套上皮袖套,保护他们的花边,戴着一块皮制胸板来保护他们的皱领,头上戴了缀满花朵的宽边草帽,一方面可遮住灯光,因为灯光很亮,另一方面也可使他们的鬈发不致弄乱。他们还戴着假面具,为的是不让别人看见他们脸上激动的表情,特别是在赌“十五点”的时候。他们都把衣服反穿起来,为了赌起来有好运气。
大卫爵士是牛排俱乐部、倔强俱乐部、分文俱乐部、野蛮俱乐部、凑零钱俱乐部、封印结俱乐部(这是个保皇党俱乐部)和马丁纳斯·斯克力勃罗勒士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是斯威夫脱建立的,它代替了弥尔顿建立的罗塔俱乐部)的会员。
他虽然长得漂亮,却参加了丑人俱乐部。这个俱乐部是专为残废的人建立的。会员有参加殴斗的义务,可是不是为了美丽的女人,而是为了丑陋的男子。这俱乐部的大厅里用丑八怪(如道西台、屈力蒲莱、敦斯、赫狄勃拉、斯加隆)的画像,当做装饰品;壁炉上,在两个独眼龙可克尔和加茂盎中间的是伊索的像。可克尔瞎的是左眼,加茂盎瞎的是右眼,两个人都是塑的瞎眼睛的那一面,面对面放在一起。漂亮的维萨太太变成麻子的那天,丑人俱乐部为她举杯庆祝。这个俱乐部到十九世纪初还很兴旺;它还给米拉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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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过一张名誉会员证哩。
查理二世复辟以后,革命的俱乐部都被废除了。在摩尔斐尔附近的小街上,小牛头俱乐部所在地的那家酒店也拆掉了;那个俱乐部所以采用这个名字,是因为在一六四九年一月三十日,查理一世在绞台上流血的时候,这个俱乐部的会员们曾经用一只小牛的头骨盛着红酒,为克伦威尔饮酒庆祝的缘故。
君主制度的俱乐部代替了共和制度的俱乐部。
在君主制度的俱乐部里,大家都规规矩矩地消遣。
当时有一个捉弄她俱乐部。他们到大街上找一个女人,一个过路的女市民,尽可能找一个年纪轻的,长得漂亮的;他们强迫她到俱乐部里,用手托着传来传去,她两只脚朝天,落下来的裙子遮着她的脸。如果她不高兴,他们就用鞭子抽她的没有被裙子遮住的地方。这是她的错儿。做这种训练的人叫做“钻火圈的骑手”。
还有一个热情的闪电俱乐部,意思是快乐的舞蹈。他们让黑人跟白种女人跳秘鲁的“比康舞”和“厅提令巴舞”,特别要跳“摩萨玛拉(坏姑娘)舞”,跳这个舞最有趣的是,跳舞的姑娘坐在一堆糠上,她爬起来的时候在糠堆上留下一个难以形容的印子。正像罗克雷茜的诗句所描写的一样:
Tunc
Venus
in
sylvis
jungebat
corpora
amant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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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地狱之火俱乐部。他们专门拿骂神咒鬼取乐。这是一种渎神比赛,把地狱拍卖给骂神骂得最凶的人。
还有撞人俱乐部,所以取这个名字,因为会员们是用头来撞人的。他们一看到一个宽胸膛的有点傻里傻气的街头搬运夫,就提议请他喝一罐子黑啤酒(必要时就强迫他接受),让他们用头在他的胸膛上撞四次。他们就拿这个人打赌。有一次,一个名叫戈甘结特的威尔士傻瓜,被他们撞了三下便断了气。这一来事情似乎严重了。经过调查,陪审官作的裁定是:“因饮酒过度,心脏扩张而死。”其实,戈甘结特也的确喝过罐子里的黑啤酒。
还有打哈哈俱乐部。“打哈哈”跟“切口”和“幽默”一样,是一个不容易翻译的字。“打哈哈”之于“滑稽”正像辣椒之于盐一样。跑进人家的屋子,打碎贵重的镜子,砍坏家庭的画像,拿毒药给狗吃,把猫放进家禽场里,这叫做“打一阵子哈哈”。捏造噩耗,弄得人家信以为真,穿上孝服,这是“打哈哈”。在汉普顿宫的一幅荷尔宾的画上挖一个四方窟窿,这也是“打哈哈”。米罗的维纳斯的胳膊如果被打哈哈俱乐部的一个会员弄断的话,他会认为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在詹姆士二世时,有一天夜里,一个家财百万的少年爵士在一所茅屋上放了一把火,引得整个伦敦的人大笑不止,尊他为打哈哈大王。茅屋里的可怜虫是穿着睡衣逃出来的。打哈哈俱乐部的会员都是有地位的贵族,夜里常常在市民熟睡的时候,在伦敦跑来跑去,拔掉百叶窗上的铰链,割断抽水机的管子,放掉水池的水,摘掉商店的招牌,糟蹋人家种的东西,弄灭路灯,把支撑房屋的支柱锯断,把玻璃窗打碎,在平民区闹得特别厉害。这是有钱人对待穷人的办法。怪不得没有人告他们。何况,这是他们开的玩笑。这种风俗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绝迹呢。在英国本土或者属地的许多地方,例如葛恩赛,你的屋子在半夜里不时会给人弄坏,不是把篱笆拆毁,便是把门环一类的东西拉下来。要是穷人干的,便一定要坐牢;可是这是活泼的青年绅士干的呀。
所有的俱乐部当中最时髦的一个,由一个皇帝来当主席,他的额头上戴着一个新月章,自称是大莫霍克人。这位莫霍克人超出了打哈哈的范围。“为干坏事而干坏事”,便是这个俱乐部的会章。莫霍克人俱乐部有一个主要的目标,就是破坏。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可以采用任何手段。会员在参加莫霍克人俱乐部时必须为这项宗旨宣誓。要用尽一切方法进行破坏,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对什么人,不管用什么方式,这是一种义务。莫霍克人俱乐部的每个会员必须有一种技能。有的是“跳舞教师”,那就是说,他们用剑尖刺进乡下佬的腿肚子,使他跳来跳去。有的是“挤汗水的能手”,那就是说,凑七八个贵族,手里拿着剑,包围住一个可怜虫,使他不可能不把背朝着其中一个贵族,他背后的那个贵族便用剑刺他一下惩罚他,这就弄得他只好转来转去,另外一个人在这家伙的腰上刺一下,警告他背后有一个贵族,这样轮流着刺,直到这个被一圈剑包围着的人满身是血,转够了,跳够了,他们才命令仆人抽他一顿,让他换换脑筋。另外一些人是“打狮子”的好汉,那就是说他们笑嘻嘻的拦住一个过路人,用拳头一下子打烂他的鼻子,用两只大拇指使劲挖他的眼睛。如果眼珠子爆了,他们便赔偿损失。
这些就是十八世纪初期伦敦游手好闲的富人的消遣。巴黎的游手好闲的人也有他们消磨时间的办法。德·夏洛莱先生就对一个站在自己门槛上的市民开过一枪。自古以来,青年人就是喜欢玩乐的。
大卫·第利-摩埃爵士也把他丰富的自由的才能带到这些寻欢作乐的机构里来。他跟所有的人一样,高高兴兴地烧掉一所用木头和茅草盖的小屋,把屋里的人和东西烤得黄澄澄的,不过他会给他们再盖一所石头房子。他还在俱乐部里捉弄过两个女人,一个还是个姑娘,他给了她一份嫁妆,另外的一个是结过婚的,他就任命她的丈夫去管理一座教堂。
他在斗鸡方面有许多值得称赞的改进。在上战场以前,大卫爵士怎样打扮公鸡,的确是值得一看的。公鸡会互相咬住羽毛,正像打架的人互相抓住头发一样。因此,大卫爵士便尽量把公鸡弄得光秃秃的。他用剪刀剪掉公鸡尾巴和从头到肩膀的所有的羽毛。他常常说:“敌鸡的喙就不容易施展了。”随后他展开公鸡的翅膀,把翎毛一根一根削得尖尖的,好像在翅膀上装了一根根铁刺。他说:“这是准备刺敌鸡的眼睛的,”接着,他又用一把小刀刮鸡爪子,把爪尖修得尖尖的,在蹴爪上装上一个又尖又锋利的钢刺,他在鸡头上和脖子上吐唾沫,像替运动员涂油一样,最后才把这个可怕的公鸡放下,喊道:“瞧!公鸡这样就变成了老鹰,家禽变成了山里的野禽!”
大卫爵士参加拳击比赛,他本人就是一本活的拳击规则。每一次重要的拳赛,都由他来插桩,拉绳子,量拳赛场的尺寸。遇到他做助手的时候,他一步步跟着他的拳击家,一只手拿瓶子,一只手拿海绵,向他嚷着:“狠狠地打”,建议拳击家应该耍什么花招,战斗的时候,他在旁边出主意,流血的时候,他给他擦干,摔倒的时候,他把他搀起来,让他扶着自己的膝盖,把白兰地瓶口塞进他的牙齿中间,并且喝一口水,喷在拳击家的眼睛和耳朵上,这么一来,即使是死人也会活转来的。要是他当裁判员,他的裁判很公正。除了助手以外,他不许任何人帮助决斗者。要是一方不面对对方站好,他便宣告他被击败。他注意每一个回合不超过半分钟。不许用头撞,要是谁用这个方法便是犯规,对方摔倒了,不许再打。虽然有这些学问,可是他并不卖弄,并且一点也不影响他在社会上的悠闲态度。
当大卫做裁判员的时候,决斗双方的满脸粉刺、头发乱蓬蓬的黑脸朋友,都不敢走过来帮助失败的人,也不敢跳过障碍物,进入决斗场,弄断绳子,拖倒木桩,用武力来扰乱决斗。像大卫爵士这样使他们不敢撒野的裁判员,实在寥寥无几。
谁都不会像他那样训练。他只要答应做训练员,就一定能打赢。大卫爵士选中一个大力士,身体大得像一座山,高得像一座塔,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问题在于怎样把这块有血有肉的岩石从防守状态转变为进攻。他对这一点有特长。他选中了他的大力士以后,就再也不离开他。他简直像个保姆。他替他量酒,替他称肉,计算他睡眠的时间。运动员的这种令人佩服的营养法则就是他首先发明,后来才由慕赛莱翻版的:早晨一只生鸡蛋和一杯雪利酒;十二点,带血的嫩羊腿和茶;四点钟,烤面包和茶;晚上,淡啤酒和烤面包;吃完以后,他替这个人脱掉衣服,按摩一遍,然后让他躺下。在街上,他一步不放松地看住他,使他避免危险,避免脱缰的马、车轮、喝醉的水兵和漂亮的女人。他随时注意着他的操守。这种慈母式的照顾使学生的教育有了一些新的改进。他教他怎样用拳头打落人家的牙齿,怎样用大拇指把人家的眼珠子挖出来。没有比这再动人的了。
关于以后他要参加的政治生活,他就是这样准备的。要做一个十全十美的骑士究竟不是一件容易事啊。
大卫·第利-摩埃喜爱街头表演,戏剧,有奇怪的野兽的马戏,跑江湖的篷车,小丑,翻斤斗的人,滑稽演员,露天滑稽戏和集市上一切不可思议的玩意儿。真正的贵族是带点人民风味的。所以大卫爵士常常到伦敦和森堡的酒店和下层社会的集中地去。为了在必要时同管桅水手或者嵌油灰工人表示亲密,而并不损害他在白舰队的军官身份,他常常穿上一件水手的外套到贫民窟去。对于这种化装,不戴假发要方便得多,因为,甚至在路易十四的统治下,人民还留着长发,像狮子长着鬣毛一样。这样他的行动就自由得多。大卫爵士常常接触下层社会的人,和他们混在一起,他们对他也很尊敬,想不到他是一个爵爷。他们叫他汤姆-芹-杰克。在下层社会里,他是很有声望和名气的。他是他们的首脑人物。必要时他也会挥拳头。这一方面的时髦生活特别受到约瑟安娜小姐的赞赏。
第五章
女王安妮
1
在这一对未婚夫妇上面的是英国的女王安妮。
安妮是一个极平凡的女人。她愉快,仁慈,多多少少有点庄严。她的品行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她浑身胖乎乎的,不会说轻松的笑话,心眼儿虽然挺好,可是有点愚蠢。固执而又懦弱。作为一个妻子,她既不忠实,而又忠实。她把她的心交给了她心爱的人,可是却把她的床留给她的丈夫。作为一个教徒,她是个异教徒,而又是个很迷信的女人。她有一种美,就是长着一个尼奥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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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的脖子。她身体上其他的部分长得普普通通。她是个爱打扮的女人,虽然有点俗气,可是还算正派。皮肤又白又嫩,常常喜欢露出来。大粒的珍珠绕在脖子上的风气就是从她开始的。低低的额角,肉感的嘴唇,丰满的两颊,近视眼,一双眼睛却生得很大。她的目力的短视也影响了心灵。除了偶然发出一阵笑声以外,她总是跟发脾气似的闷闷不乐,嘟嘟囔囔的,老是抱怨。她说的话,你得猜才能明白。她是好心眼儿的女人和凶神恶煞的混合体。她喜欢新奇的事物,这点倒特别像女人。安妮好像一座粗雕的普通夏娃像。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一个王冠掉在这座雕像的头上。她喝酒。她的丈夫是一个出身高贵的丹麦人。
像一个女人,一个疯子似的,安妮虽然喜欢托利党,可是却任命辉格党员组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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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时常大发脾气。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说到管理国家,再也没有像她那么笨的了。她对各种政治事件都听其自然。她所有的政策都是杂乱无章的。她是一个为了小事闹大乱子的能手。等到她的统治欲发作时,她说这是“用火棍拨一拨”。
她用一种深思熟虑的样子说道:“除了爱尔兰上议员庆赛尔伯爵苛赛以外,所有的上议员都不应该在国王面前戴帽子。”她常说:“如果我的丈夫不像我的父亲一样做海军大元帅,那是不公平的。”她委任丹麦的乔治做英国及“女王陛下全部殖民地”的海军统帅。她不断发脾气;她表达自己的思想,总是说得不明不白。这个母鹅有些像斯芬克斯。
安妮也喜欢打哈哈,说使人难堪的、甚至含有敌意的笑话。如果能够把阿波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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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一个驼背,她会很高兴。不过她也可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做神仙。她的心眼儿不坏,不想使人失望,却要使每一个人都忧虑不安。她说起话来很粗鲁;如果再厉害一点就能跟伊丽莎白一样乱骂人了。她不时地从裙子上的一个口袋里,取出一只圆圆的小银盒子,盒子上面的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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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字母中间雕着她的侧面像;她把盒子打开,用手指沾一点香膏,涂红自己的嘴唇。涂好以后她才张开嘴笑。她很喜欢吃锡兰的那种扁平的香料面包。她对自己的肥胖觉得很得意。
安妮虽然是个道道地地的清教徒,却很喜欢戏剧。她想模仿法国,建立一个音乐院。一七〇〇年,一个姓福特洛虚的法国人要在巴黎造一所“皇家马戏场”,造价四十万法郎,这个计划遭到了达尚生的反对。这位福特洛虚便跑到英国向女王安妮建议,在伦敦造一个有四层楼的戏院,并且有机器设备,比法国国王的戏院还要漂亮,女王当时被他说动了。像路易十四一样,她喜欢坐飞快的马车。她的马和驿马有时候可以使她用不到一点一刻的工夫,跑完伦敦和温莎之间的路程。
2
在女王安妮时代,非经两个保安官许可,百姓不准开会。凡有十二个人聚集在一起,即使是吃蚝肉,喝酒,也构成叛逆罪。
在她的统治下,其他方面比较放松些,不过对于海军管得特别严厉;这就悲惨地说明英国人只是奴隶似的臣下而不是公民。英国遭受这种暴君式的统治已经有几个世纪之久,这拆穿了以前的所谓自由宪章的谎言,而被激怒的法国却出人意料地战胜了这种暴君统治。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英国压迫海军,而法国却压迫陆军的士兵。在法国任何一个大城市里,凡是身体强健的男子到街上办自己的事,都有被兵贩子推进一所叫做“炉子”的屋子里去的危险。有人把他们跟别的一些人关在那儿,把适宜于服兵役的人挑出来,由招兵的人卖给军官。一六九五年,巴黎有三十个这样的“炉子”。
女王安妮颁布的压迫爱尔兰的法律是残酷的。
安妮是在一六六四年伦敦大火的前两年出生的,关于她的出生有一些星相家(当时还有星相家,路易十四就是一个证人,他出生时有一个星相家在座,并且还包在一张画着十二宫的襁褓里)预言她一定能做女王,因为她是“火神之姊”。后来她果然依靠星相家的预言和一六八八年的革命,做了女王。她只能有坎特伯雷的大主教基尔培做教父,她觉得很委屈。当时在英国已经不可能做教皇的教女了。单单一个当大主教的教父,实在太平凡了。可是安妮对这一点也只好忍受。这是她自己的错。谁叫她做新教徒来?
为了安妮的童贞,丹麦付出了一笔老宪章里说的virginitas
emp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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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费用,即一笔每年有六千二百五十镑收入的未亡人财产,由华丁堡区和番孟岛作担保。
她是按照威廉的习惯办理的,这不是因为她相信,而是因为她尊重传统。在革命之后产生的这个王国统治下的英国人,当时只能在幽禁演讲人的伦敦塔和加在作家的手和头颈上的枷锁之间选择自由。安妮跟她丈夫私下谈话时讲一点儿丹麦话,跟波林勃洛克私下谈话时讲一点儿法国话。真是南腔北调;可是在英国的上流社会,特别是在宫廷里,说法文是很时髦的。只有法文里有隽言妙语。安妮对国币,特别对在下层社会使用的铜币的制造很注意,她想把壮丽的图案铸在上面。在她统治下曾铸造过六种不同的铜元。在头三种的背面,她只把宝座铸在上面;在第四种的背面,她吩咐刻上一辆凯旋的战车;在第六种的背面,刻上一个女神,一手执宝剑,一手握着橄榄枝和漩涡花样的Bello
et
Pace
[45]
。她的父亲詹姆士二世是个天真而又残忍的人;她却是无情的。
说实在的,她心里倒是很温柔的,这不过是表面上的矛盾。脾气一发作,人也就改变了。拿糖烧一烧,也会沸腾起来的。
安妮是得人心的。英国喜欢女王的统治。为什么?法国就要排斥女王的统治。这就是她得人心的一个理由。可能没有旁的理由了。对英国的历史家来说,伊丽莎白代表伟大,安妮代表善良。得了。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女人的统治下是不会有什么美妙的东西的。线条太粗了。这是粗野的伟大和粗野的善良。关于她们毫无污点的品行,英国人是很固执的,我们并不反对。伊丽莎白是一个受过爱赛克斯熏陶的处女,安妮却是一个被波林勃洛克扰乱了心境的妻子。
3
世界各国的老百姓有一种愚蠢的习惯,他们把自己所做的事都归功于国王。他们打仗。是谁的光荣?国王的。他们付税。让谁来过豪华的生活?国王。老百姓喜欢他们的国王享受富贵。国王从穷人那里收到一个金币,赏给他们一个铜子。他多么慷慨啊!作台座用的那个巨人注视着上面矮小的石像。我背着的这个矮小的石像多么伟大啊!矮子有一条妙计,能使他比巨人还高,那就是坐在巨人的肩膀上。可是巨人却让他这样做,这真是怪事;而且他还佩服矮子的伟大,那就是道地的愚蠢了。人类的天真就是这样。
只有国王可以造骑马像,这正好代表君主制度;马代表人民。不过马在慢慢地变。开头不过是一头驴子,末了却变成狮子。于是它就把骑在身上的人摔在地上,英国在一六四二年
[46]
,法国在一七八九年
[47]
都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有时它还把他吞掉,英国在一六四九年
[48]
,法国在一七九三年
[49]
也有过这样的事。
狮子以后却又变成了驴子,虽然奇怪,可是事实如此。英国就是这样。人民又背上了盲目崇拜国王的鞍子。我们刚才说过,女王安妮很得人心。她干了什么得人心的事呢?什么也没有干。什么也不干,英国人要求国王的就是这一点。就因为这个“什么也不干”,国王每年就有三千万法郎的收入。英国在伊丽莎白时代只有十三条军舰,詹姆士一世时代有三十六条,到了一七〇五年却有一百五十条。英国有三支军队,五千人在加答隆尼亚,一万人在葡萄牙,五万人在佛兰德。除此以外还要为了外交和君主制的欧洲,每年付出四千万法郎,好像英国人老是在供养一个妓女。议会通过了三千四百万法郎的终身年金爱国公债,大家热烈地赶到财政部去认购。英国派一个舰队到东印度,一个舰队和海军上将李克到西班牙沿岸,海军上将萧威尔统率的四百只帆船的后援队还没有计算在内。英国刚合并了苏格兰。现在正是在霍赫斯他脱
[50]
和腊密依
[51]
两个战役中间,一次胜利使人看见另外一次胜利。英国在霍赫斯他脱撒了一网,俘虏了二十七个营和四团龙骑兵,并且使法国的军队胆战心惊地从多瑙河向莱茵河撤退四百公里。英国把手伸向撒丁和巴来亚里群岛。它洋洋得意地把四十条西班牙战船和许多满载着金子的西班牙帆船带回自己的港口。路易十四放弃了一部分赫森海湾和海峡。大家认为他不久就要放弃阿卡狄亚、圣·克利斯多夫和纽芬兰,英国如果让法国国王在不列颠岬捕捕鳕鱼,他就喜出望外了。英国差不多逼得他承认自己破坏邓扣克要塞的耻辱。现在它已经占领了直布罗陀海峡,而且正在攻打巴塞罗那。这些是多么伟大的成就啊!安妮不嫌烦劳地生活在这个时代,怎么不使人钦佩呢?
从某一种观点上看起来,安妮的统治是路易十四统治的缩影。在所谓历史的巧合之中,女王安妮和法国国王有一些相像的地方。
像路易十四一样,她拿治理偌大一个国家当作游戏;她有她的纪念塔,她的艺术,她的胜利,她的将领,她的文学家,她有赡养名士的皇室出纳官,她的各种杰作的陈列馆。同路易十四陛下一模一样,朝上也群英济济,气象豪华,也有仪仗和乐队。在人物方面,也是凡尔赛的那些现在已经不很伟大的大人物的缩影。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我们再补充一下,她也有《女王万岁》,这可能是从罗利
[52]
那儿剽窃来的。所有这一切,都能使人产生一种错觉。一个人物也不短少。克利斯多夫·伦是一个很及格的孟沙;宋慕斯
[53]
赶得上拉穆瓦尼翁
[54]
,德莱顿是她的拉辛,蒲柏
[55]
是她的布瓦洛
[56]
,古度番是她的郭拜,庞勃洛克是她的卢瓦
[57]
,马尔保罗是她的都连。尽管把假发拉长,额角压低好了。一切都显得庄严豪华,当时的温莎有点像马利。但是一切都带点女人气,连安妮的戴利埃神父的名字萨拉·芹宁斯都有点女人气。当时一种讥讽的萌芽,在五十年以后变成哲学的,已在文学作品里出现了;像莫里哀讽刺天主教的剧本《伪君子》一样,斯威夫特笔下也出现了新教徒的《伪君子》。尽管那时的英国时常跟法国争吵,并且攻打法国,它却处处模仿法国,并且从它那儿得到许多启发;所以说英国的门面是法国的光照亮的。可惜安妮只做了十二年女王,要不然英国人一定会跟我们称作“路易十四的世纪”一样,称为“安妮的世纪”。安妮在一七〇二年出现,正当路易十四衰落的时候。这是历史上的许多怪现象之一,苍白的天体的出现同紫红色的天体的没落恰相吻合,法国刚出了一位“太阳”国王
[58]
,英国便出了一位“月亮”女王。
还有一件小事必须说明一下。英国虽然跟路易十四作战,英国人却对他很钦佩。英国人说:“这是法国一个好样的国王。”爱好自由的英国人却欢迎别的人受奴役。他们赞成邻人披枷戴锁的精神,居然达到了对邻国的专制君主热情欢迎的程度。
总而言之,正如比佛雷尔作品的法国译者在题辞第六页,第九页以及序言第三页里,用动人的口气重复的那样,安妮给她的人民带来了“幸福”。
4
女王安妮所以对约瑟安娜公爵小姐有点儿怀恨,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她觉得约瑟安娜长得漂亮。
第二个原因是她觉得约瑟安娜公爵小姐的未婚夫也漂亮。
对一个女人来说,两个原因可以促使她妒忌;对一个女王来说,只要一个就行了。
我们再补充一句。她之所以恨她,还因为她是她的妹妹。
安妮不喜欢女人长得漂亮。她认为这是跟善良的风俗有抵触的。
至于她自己,她长得很难看。
可是这不是她自己挑选的。
丑陋是她笃信宗教的原因之一。
约瑟安娜不但长得美,而且还有点哲学家的气息,这也使女王生气。
对于一个长得丑的女王,一个漂亮的公爵小姐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妹妹。
还有一点不满意的原因,那就是约瑟安娜的出生“不妥当”。
安妮是一个名叫安妮·海德的普通的贵族女人的女儿,在詹姆士二世还是约克公爵的时候;他虽正式同她结婚了,可是心里是不高兴的。安妮身上有一种下等血统,自己也觉得只能算是半个皇族;约瑟安娜的出生虽然不正常,不合乎礼教,不体面,但确实是一个女王的女儿。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的合法女儿看到那个私生的女儿在跟前,觉得很扫兴。真讨厌,两人之间又有这么一点相像的地方。约瑟安娜有权利对安妮说:“我的母亲比你的强多了。”在宫廷里当然没有人说这句话,可是很明显,她们是这么想的。这对女王陛下来说,是一件讨厌的事。干什么要有这个约瑟安娜呢?她为什么要生下来呢?一个约瑟安娜有什么作用?有了某种亲戚关系反而使人疏远了。
不过在表面上安妮却对约瑟安娜很好。
要不是她妹妹的话,说不定她会喜欢她的。
第六章
巴基尔费德罗
知道人家在干什么是有用的,能够加以适当的监视总是明智的。
约瑟安娜用了一个她认为可靠的人去侦察大卫的行动,这个人名叫巴基尔费德罗。
大卫爵士也偷偷地叫一个他认为可靠的人去注意约瑟安娜,这个人也叫巴基尔费德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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