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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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二欲言又止,姜六以为他是想说大头的盘缠,转身道:“四哥,大头跟你去京城的盘缠我回去再凑,尽管放心,保准儿不会耽误你们的事。”
  “那个不急,我们又不是明天就走。”韩秀峰拍拍他胳膊,随即头也不回地往衙门走去。
  求人的事难办。
  给人送钱的事好办!
  跟门子打了个招呼,先进去找到张彪,再把剩下的一百两银票当作刘班头面交给王经承,然后在捕厅门口等了两炷香的功夫,张彪从内堂跑出来让皂班的衙役们放人,包括大头在内的十一个川帮脚夫,就这么垂头丧气地跟着他走出了县衙。
  见大头果然没事,八爷老泪纵横,举着拐杖边抽边骂。大头晓得老人家不是真打,生怕老人家摔着磕着也不敢躲,就这么杵那儿咧嘴傻笑。
  姜六警惕地看看四周,提醒道:“八爷,这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先回去吧。”
  “哦,先回去。”八爷想想还是不解气,抡起拐杖又抽了一下:“你个不省心的瓜娃子,下手没轻没重,回去再收拾你,回去再跟你算账!”
  大头用委屈的眼神看看韩秀峰,边跟着走边嘀咕道:“四哥,你真有本事,说几句话就让官差把我给放了。谢谢了,以后你有啥东西要背就让人给我捎信。”
  “几句话,我的话有那么管用吗?”想到跟他也解释不清楚,韩秀峰干脆转身道:“六哥,我和潘二先回去,有啥事回头再说。”
  姜六再次看看四周,见街角有个脚夫鬼鬼祟祟地朝这边偷看,不动声色说:“你们先走,等天黑了路上没啥人我再去找你。”
  “行,就这样。”
  大头平时要在码头上背货,一年也见不着韩秀峰几次,见韩秀峰说走就要走,忍不住喊道:“四哥,你咋说走就走,说会儿话呗。”
  “说啥?”韩秀峰回头问。
  “你不是跟柱子在一块儿吗,你来了柱子呢?”
  “他在找地方埋死人,在帮你擦屁股!”想到不敲打敲打他,以后指不定又要闯祸,韩秀峰走到头大脸大身材魁梧的像门神一般的大头面前,仰头指着他鼻子冷冷地说:“大头,几个月没见,你龟儿子长出息了,敢上街跟人打架,还一棍子把人家给打死了。”
  大头搓着手,一脸委屈地说:“四哥,不是我要打架,是六哥喊我去的。”
  “就算是六哥喊你去的,你也不能没轻没重把人打死!”
  “不是我想打死那个龟儿子,是六哥让的,六哥让我往死里打!”
  姜六气得七窍生烟,猛地踹了他一脚:“劳资就是那么一说,你龟儿子还当真?你啥时候变这么听话了,劳资让你去吃屎你去不?”
  “我又不是瓜娃子,吃屎肯定不去。”
  “这就是了,还说啥子我让的,我看你龟儿子是皮痒了!”
  大头没心没肺,再说下去要把姜六气死,八爷急忙打圆场:“好啦好啦,先回去,有啥话回去再说。”
  ……
  潘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直到走出半条街才愁眉苦脸地说:“四哥,带大头去京城的事你可得想好,他不光脑壳不好使还背着人命,搞不好我们都得被他连累!”
  “你以为我想带?”
  “不想就不带呗,重庆府这么大,就算巴县不能呆,大可以去江津,去璧山,去长寿,去永川,去荣昌,去綦江,去南川,去铜梁,实在不行可以去大足,去定远!带上他就等于带上个麻烦,还是个大麻烦!”
  韩秀峰抬头看看他,无奈地说:“潘兄,想不带简单,随便找个借口就是了。但不能不带,因为我们得求川帮做件事,我们能不能坐上运滇铜的顺风船,就看这件事川帮能不能帮我们办成。”
  潘二不解地问:“啥事?”
  不解释个清楚,潘二会没完没了地说这事,韩秀峰干脆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潘二恍然大悟,顿时笑道:“四哥,我就晓得你有办法。既然我们得求着川帮,那就带上他。不过你得给他上点规矩,让他晓得啥事能做啥事不能做。”
  “这你大可放心,大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八爷、我和柱子三个人,我们说的话他不敢不听。”
  “他怕八爷是应该的,怕你也是应该的,你不光是读书人还在衙门当差,连川帮茶帮都要给你几分面子,何况他个脑壳不好使的脚夫。我就是不明白,柱子凭啥能让他怕?”
  潘二问起这个,韩秀峰禁不住笑道:“小时候我们玩得挺好,后来渐渐地都晓得事了,也都要做事。就像你说的,我开始读书,还在衙门帮闲,他不敢再跟以前那样跟我打闹,就去跟柱子玩。”
  “后来呢?”
  “后来柱子也要做事,柱子小时候没少被他欺负,毕竟他个头高力气大,就跟他开了个玩笑,带他一起去收敛死人,还是个死了快一个月的死人,臭气熏天、面目全非、尸水横流,大头被吓坏了,好像还害了一场病,从那之后见着柱子就跟见着鬼一样,有多远躲多远。”
  “柱子够坏的,不过人吓人真能吓死人。”
  “所以你别再欺负柱子,把他惹急了,真会趁你睡着背个死人放你床上。”
  
第三十四章
你家有鬼
  韩秀峰和潘二回到纸人店,刚生火淘米做好宵夜,柱子背着木箱回来了,一进门就兴高采烈地说:“四哥,我以为茶帮有多厉害呢,湖广会馆客长发了话,他们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听着。”
  “被打死的那个脚夫埋掉了?”韩秀峰懒得跟他解释这事没那么简单,示意他去洗手。
  “埋了,埋哪儿只有我和关叔晓得,他们那帮龟儿子想破脑壳也想不到。”柱子一边洗手一边又得意地说:“大老爷差关叔去传话,让我把尸身埋掉,茶帮那些个龟儿子还拦着不让,说啥子棺材都买了,要把棺椁运回茶陵老家,要落叶归根。关叔火了,亮出链子要拿人,湖广会馆客长立马出来打圆场,又回头说了他们几句,结果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人被打死就算了,连尸骨都不让运回老家,埋在哪儿也不晓得,今后每年清明连个烧纸的地方都没有,茶帮尤其苦主能咽得下这口气,这个仇可算结大了!”韩秀峰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禁不住轻叹口气。
  柱子坐到桌前,端起饭碗笑道:“不这么办还能咋办?四哥,大头虽说脑壳不好使,但终究是我们的兄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给人偿命吧。”
  “这倒是,不说了,吃宵夜。”
  “哦,”柱子夹了一筷子咸菜,扒了两口饭,又忍不住问:“四哥,大头呢,有没有出来?”
  “出来了,上午保出来的。”
  “为他这事,川帮拢共花了多少银子?”
  “三百两。”
  韩秀峰话音刚落,潘二就忍不住纠正道:“何止三百两,给顾老爷的银子不算银子?头天夜里托你捎给王经承的钱不是钱?况且这事还没完,川帮接下来还得给他凑跟我们去京城的盘缠,那又是五十两!”
  “凑盘缠,四哥,大头要跟你们一道去京城?”柱子大吃一惊。
  韩秀峰没办法,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柱子越想越不高兴,愁眉苦脸地说:“他个差点吃人命官司的瓜娃子都能跟你去京城,这算啥事!四哥,你们都走了我咋办?”
  “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呗,”韩秀峰能理解他的心情,放下碗筷劝道:“柱子,你跟我们不一样,我家兄弟四哥,我爹有我大哥、二哥和三哥照应,根本不用我管。你家就你一个,你要是跟我走,你娘咋办?再说你还得帮着照应我婶娘和幺妹。”
  带上一个脑壳不好使的瓜娃子已经够麻烦了,潘二可不想再带一个晦气的仵作,冷不丁说:“柱子,老老实实在家呆着,等你四哥补上缺做上官,等我们在外面发了财,我就回来把你们全接去享福。到时候四哥要做官没空,我又不是官,我有的是空。”
  “真的?”
  “骗你干啥,就算我潘长生骗你,四哥也不能骗你。”
  “好吧,我在家等你们的信儿。”
  ……
  三人越聊越热乎,一起憧憬着做官发财那美好的未来,正憧憬的如醉如痴,外面有人咚咚咚的砸门。
  “这么晚了,谁啊?”柱子回头问。
  “我,朝天门的姜六。”
  “原来是六哥,这就给你开门,别砸了,再砸门板都要被你砸坏……”
  柱子边嘟囔着边卸下门板,当卸到第三块时,惊呼道:“大头,你龟儿子惹那么祸,不找个地方避避风头,跑我家来做啥?”
  “八爷让我来的,”大头紧紧肩上背着的行李,看看隔壁的棺材铺,又回头看看对面的寿衣店,魂不守舍地嘀咕道:“你以为我想来,要不是八爷非让来,我才不来呢!”
  “进去,进去说。”姜六生怕被茶帮的人盯上,把大头推进屋,然后跟进来叮嘱道:“柱子,把门板上起来,别让人看见。”
  “六哥,等等。”
  “咋了?”
  柱子回头看看韩秀峰,随即指着大头道:“六哥,我晓得你们想让大头跟四哥一道去京城,也晓得四哥点了头,不过这不是还没走吗,干嘛急着让大头过来?”
  “码头不能呆,码头全是那帮龟儿子的眼线!”
  “码头不能呆,我这儿就能呆?”一想到大头可以跟四哥一起去京城,自个儿只能呆在这看家,柱子就是一肚子郁闷,故作不快地说:“这是我家,我上有老娘,乡下还有没过门的婆娘,你们怕麻烦我就不怕?茶帮那些个龟儿子要是晓得大头在我这儿咋办?”
  “放心吧,他们想破天也想不到大头会在这儿,再说你跟大头也是兄弟,不能见死不救。”姜六拍拍他肩膀,指着八仙桌道:“就这样了,我还得跟你四哥说正事。”
  大头天不怕地不怕,就拍来这个阴森森的地方,觉得柱子家有鬼,甚至觉得柱子身上有股死人味儿,竟捂着鼻子悻悻地说:“茶帮那些龟儿子有啥好怕的,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又不是没打过。”
  “打,除了打你还晓得啥?这是有八爷、六哥和四哥的,要是没八爷四哥他们帮你们在外面奔走,你龟儿子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打进死牢,顶多能活到明年秋天,等着秋后问斩吧!”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柱子更来气。
  “不就是杀头吗,有啥好怕的,头掉了也就碗大块疤,劳资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没心没肺,川帮的几百两银子真是白花了。
  韩秀峰实在听不下去,抬头紧盯着他问:“大头,你再说一句试试?”
  在大头心目中读书人全是文曲星下凡,不能得罪甚至不能顶嘴,耷拉着脑袋嘀咕道:“四哥,不是我想说,是柱子先说的……”
  “把行李放下,坐那边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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