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2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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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经承,你咋又来了?”不等段吉庆开口,朱二就迎上来笑道:“吴大人正在见璧山县太爷,见完璧山县太爷还要见另外几位老爷。不信你看看,门口来了七八顶轿子。请回吧,吴大人今天真没功夫见你。”
  “朱二,你让我去跟吴大人的家人说说,劳烦吴大人的家人帮着通报一声。”段吉庆嘴上恳求着,手上也没闲着,从兜里摸出一把铜钱。
  朱二探头看看跟着后头的关班头,暗想你们也有今天,抱着双臂笑道:“段经承,我就是个跑腿打杂的,又不是吴大人的家人,哪能收你的门包!”
  “可你现在这差事跟吴大人的家人差不多,帮帮忙,让我去跟吴大人的家人说说。”
  “段经承,对不住了,你的钱我不能收,你这个忙我也帮不上。”
  “那帮我跟吴大人的幕友张先生通报一声总可以吧?”
  “不行,张先生忙着呢,一样没空见你。”
  “一点不能通融?”段吉庆苦着脸问。
  “不能。”朱二摇摇头。
  段吉庆装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回头走了几步,又转身迎上来道:“朱二兄弟,我求见张先生真有急事。”
  “啥急事,段经承,你别开玩笑了,你衙门的差事早辞了又能啥急事?”朱二带着几分嘲讽地问。
  “我……我真有急事,看见没有,那位少爷就是张先生家的公子,人家千里迢迢从仪真老家来找他爹,你总不能拦着不让人家父子团聚吧?”
  朱二顺着段吉庆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关班头身边有个十六七岁的后生,不过怎么看怎么不像少爷,心想一定是骗人的,毕竟张先生真要是有家人来投亲,也不会先去找他段吉庆,正琢磨着怎么赶他们走,陈客长走过来道:“咋回事,吴大人正在里头跟几位老爷议事呢,可不能在门口大声喧哗!”
  “陈客长,可算在见着您了,我们没大声喧哗,我是有事。”段吉庆拱手道。
  “啥事?”陈客长低声问。
  “陈客长,看见没有,那位就是张先生家的公子。仪真不是被太平贼匪给占了吗,人家九死一生逃出来了,千里迢迢来我们四川找他爹,您说这是不是急事?”
  陈客长这些年没咋出门,以前天南海北可没少跑,作为湖广会馆的客长消息又很灵通,看着段吉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段吉庆苦着脸问:“陈客长,你笑啥?”
  “被你逗笑了。”
  “我怎么逗你了?”
  “段经承,你这瞎话编得一点也不像,”陈客长也跟朱二一样抱起双臂,笑看着段吉庆道:“仪真是失陷了,扬州也失陷了,不过据我所知这时间对不上。”
  “咋就对不上?”
  “你也不想想,吴大人和张先生的老家仪真离我们这儿有多远,就算水路没梗阻,张先生家的公子从仪真失陷那天出门,紧赶慢赶也赶不到巴县。再说就算人家脚程快,他哪晓得吴大人和张先生会来巴县?肯定先得去成都,从成都到这儿又要几天。这时间根本对不上,你说是不是漏洞百出?”
  “陈客长,我说了你咋就不信呢,我段吉庆啥时候骗过你?”
  “不说这些了,再说没意思,请回吧,今天吴大人和张先生真没功夫见你,等吴大人和张先生闲下来我帮你禀报,到时候让朱二去喊你。”
  “你们……你们拦着不让进也就罢了,连通报都不让通报一声,真是岂有此理!”段吉庆装出一副老羞成怒的样子,一边往里冲一边扯着嗓子喊道:“吴大人,吴大人,我给你捎信来了!张先生,张先生,你家士衡从老家来了!”
  “士衡,那帮龟儿子拦着不让进,快喊你爹!”关班头很默契地捅捅张士衡胳膊,旋即跟着喊道:“张先生,张先生,你家公子来找你!张先生,张先生……”
  “段经承,你这是做什么?”陈客长急了,正准备让脚夫们把他架走,刚反应过来的张士衡立马喊道:“爸,三老爷,我士衡啊!我来找你们了!爸,你在不在里头,爸,我真是士衡啊!”
  一句也听不懂,听着像是江浙一带的口音。
  陈客长愣住了,朱二不敢再轻举妄动,但依然拦住众人不让进。段吉庆强忍着笑又喊道:“张德坚,张德坚,你儿子张士衡找你来了……”
  正忙着算账的张德坚早听见外面吵闹,只是算账算得太专注没太在意,直到听见熟悉的乡音,听到段吉庆喊他名字这才反应过来,但依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不敢相信儿子真找来了。
  倒是坐在花厅里跟几位知县说话的吴文锡先走出了会馆,看着被几个脚夫拦住的张士衡,用老家话问:“你是士衡?”
  张士衡小时候见过吴文锡,吴文锡这些变化又不大,一眼就认了出来,激动地跳起来说:“三老爷,三老爷,我真是士衡,您不记得我了?”
  “你都长这么高了,我只记得你小时候的样,过来过来,赶紧过来,说说,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的?”
  “三老爷,我来找我爸。对了,这是来前六老爷让我给您捎的信。”张士衡急忙从贴身内袋中取出一封吴文铭让他带来的家信,想想又忍不住问:“三老爷,我爸呢?”
  “你爸在里头呢,德坚,德坚!你是不是聋了,你家士衡来找你了!”吴文锡这些天一直担心家人的安危,真是寝食难安,回头喊了一声,然后一边拆信一边急切地问:“士衡,先跟三老爷说说,你什么时候从家动身的,来时贼匪有没有到仪真?”
  “禀三老爷,我动身时贼匪正在攻江宁,家里您不用担心,韩叔早就让苏秀才家老三给六老爷送过信。我从老家动身时六老爷也说了,他会把几位夫人和公子小姐全送泰州去,送泰州去要是还不稳妥,韩叔会把他们接角斜场去……”
  张德坚冲出会馆,发现果然是他儿子,正准备开口,吴文锡又追问道:“哪个韩叔?”
  “三老爷,您认得的,就是在京城做过重庆会馆首事的韩巡检,不过听段老爷说韩叔在我们动身之后领着一千乡勇在万福桥打了一个大胜仗,圣上刚钦赐韩叔从五品顶带,特授韩叔做两淮盐运司副使。”
  “东翁,士衡说的一定是韩志行,在京城时我们见过的。”张德坚强忍着激动提醒道。
  “哦,想起来了。”吴文锡意识到人家父子要团聚,看着信道:“先进去吧,进去再说。”
  “爸!”
  “士衡,果然是我儿,你……你都这么高了,要是再见不着你,我都快记不得你什么样了。”张德坚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紧搂着儿子老泪纵横。
  段吉庆不晓得是真想起了远在江苏为官的女婿,还是装模作样,反正被此情此景给感动了,揉着眼睛道:“陈客长,朱二,看见没,真是张先生家的公子,说了你们不光不信,还不让我们进!”
  陈客长缓过神,意识到上了段吉庆的当,急忙苦着脸道:“张先生恕罪,张先生恕罪,在下有眼无珠,在下真不晓得这是您家公子。”
  “不知者不罪。”张德坚父子团聚,哪顾得上这些,搂着儿子回头道:“段兄,进来啊,有话进来再说。”
  ……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一无所求
  吴道台老家来了人,几位县太爷很识相的告退。
  陈客长正打算跟进花厅伺候,段吉庆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只能停住脚步躬身作了一揖,只能恭恭敬敬地退到大门口,远远地望着吴文锡跟段吉庆及刚找着爹的张士衡说话。
  张士衡跟竹筒倒豆子般将韩秀峰到省之后先去仪真拜见两位老太爷,带着他和六老爷介绍的苏觉明到海安上任,锁拿为非作歹、横行乡里的泼皮,领着巡检司衙门的皂隶弓兵和那些泼皮一道去查缉私盐,以及苏觉明一打探到粤匪顺江而下去攻江宁的消息,就意识到江宁一旦失陷仪真和扬州将岌岌可危,便开始做各种准备的事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确认女儿和女婿一家没事,张德坚终于松下口气。再想到儿子刚才说韩秀峰在收到贼匪进犯江宁的消息之前,不但把他儿子当子侄对待,还请先生教他儿子念书,张德坚感慨万千,只是当着吴文锡的面不好表露出来。
  收到老家的确切消息,虽是两个多月前的,但吴文锡一样松下口气,放下信问:“士衡,韩巡检,不,现在是韩运副了,韩运副有没有让你给我捎信?”
  “没有,”张士衡生怕三老爷不高兴,挠着脖子道:“三老爷,一收到贼匪去犯江宁的消息,韩叔就忙着召集士绅筹粮筹饷,招募青壮编练乡勇,还要打发我和韩大使的家眷回四川,应该是忙得没顾上。”
  吴文锡倍感意外,想想又抬头问:“段……段经承,令婿有没有托你给本官捎信?”
  “没有,”段吉庆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拱手道:“实不相瞒,士衡说的这些晚生也是头一次听说,家信小婿倒是托士衡带回一封,只是信里全是报平安,让我们不用为他担心。”
  为吴家做了那么多,竟连一封书信也没有,居然一无所求!
  吴文锡头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干脆端起茶杯笑道:“段经承,客气话就不多说了,本官还有些公务,等忙完之后再差人去府上致谢。”
  “吴大人,您这是说哪里话,别说晚生,就是小婿也当不上这个谢字,您公务繁忙,晚生先告退。”
  “段经承,我送送你。”
  “张先生,您也留步,可不敢再耽误您功夫。”段吉庆再次拱拱手,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出花厅。
  连顿饭都不留人家吃,想到韩叔对自个儿的好,张士衡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正准备出去送送,突然被张德坚一把拉住:“士衡,三老爷有话要问你。”
  “三老爷,您还要什么要问的?”张士衡下意识回过头。
  吴文锡放下茶杯,紧盯着他双眼道:“士衡,你虽不姓吴,但也算半个吴家人,这儿没外人,跟三老爷说老实话,那个韩志行为人到底怎样。”
  “韩老爷重情重义,韩老爷的为人真没得说!”
  “怎么个重情重义?”
  “他……他对我好!”
  “对别人呢?”吴文锡追问道。
  “对别人也好,不然京里的那些重庆同乡也不会那么关照他,”张士衡想了想,忐忑不安地说:“听韩老爷的家人潘二说,韩老爷出京前湖广道监察御史黄钟音和甘肃布政使段大章帮着给江苏巡抚杨文定和江宁布政使祁宿藻写过信。还说韩老爷本来是跟郭沛霖郭大人一道去江苏上任的,结果赶上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郭大人要去宫里拜贺,一时半会出不了京,所以才先去江苏的。”
  “好,你先退下吧。”吴文锡等家人把张士衡带出花厅,这才回头笑道:“我说呢,原来人家朝中有人!”
  张德坚岂能听不出东家的言外之意,端着茶杯喃喃地说:“祁宿藻殉国了,杨文定贪生怕死被革了职。”
  “这两位指望不上,京里不是还有黄钟音吗?”吴文锡反问了一句,又沉吟道:“何况段大章的那些个同年,官运一个比一个亨通。别的不说,就那个曾国藩,连家兄都很倚重。据说江忠源当年进京觐见,就是曾国藩举荐的。对了,还有郭沛霖,现而今好像是以道员署理两淮盐运使。”
  “没想到,真没想到他一个会馆管事竟有这么多靠山!”
  “要是没猜错应该是重庆府人才少,所以重庆籍的京官外官只能相互帮衬,只能抱团,提起这个我又想起一个人。”
  “谁?”张德坚下意识问。
  “向荣,向荣好像也是重庆人,只不过是行伍出身,他现而今已是总揽江南军务的钦差大臣!”说到这儿,吴文锡带着几分自嘲地感叹道:“看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且不说这个韩志行已是圣上钦赐的从五品顶带,圣上特授的两淮运副,就算还是个九品巡检,他也用不着求我吴家提携。”
  “东翁,话也不能这么说,出仕为官,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冤家好。”
  “这倒是,所以人家来了个举手之劳,我们呢就得承这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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