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2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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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究办也比没命好,老六,你也是。”韩秀峰想想又说道:“等买到枪回去之后,能不上阵就不要上阵,实在被逼得没办法那只能跟贼匪拼命,不过拼命时也得留个心眼。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该跑就跑,跑得时候别忘了郭大人。要是郭大人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在四川一样有办法收拾你们!”
  “四爷,您尽管放心,只要有我梁六在,郭大人就绝不会有事。”
  “不但郭大人不能有事,你们一样不能有事,”想到上海暗潮涌动,韩秀峰接着道:“上海不能久留,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洋人买枪,你们明天就去客栈把房退了,把弟兄们全带这儿来,还是住这边稳妥些。”
  “可我们还要买米,还要雇船呢!”潘二急切地说。
  “买米和雇船的事请‘日升昌’的吴掌柜和伍先生帮着办,对了,之前光想着枪要藏好,忘了火药比枪还占地方,所以米要多买些,船要多雇几条。再就是上海关的关口有十几处,下午听吴掌柜说不但吴淞、浏河、七丫、白茆、徐六泾、福山等地有上海关的关卡,连江北的吕四、小海口、石庄都有,你们回去时不用再走通州,直接去角斜的老坝港。”
  “去老坝港也行,老坝港是我们自个儿的地盘!”
  “还有件事。”韩秀峰端起茶杯笑问道:“长生,你还记得黄御史的那几位同年吗?”
  “黄御史有好几位同年,四哥,你说的是哪一位?”
  “刑科给事中乔邦宪。”
  “记得,我们在京城时乔老爷经常去会馆,我记得他有个儿子叫乔松年也是进士。”
  “乔松年来江苏了,现而今是松江知府,明天一早我去租界找洋人买枪,要是买枪的事顺利,我们就抽空去松江拜会一下。”
  潘二岂能不晓得韩秀峰是打算借这个机会让他跟乔松年攀攀交情,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不禁笑道:“行,我听你的。”
  ……
  吃完晚饭,众人怎么都睡不着,又围坐在花厅里聊起上海及上海周边的事。
  张光生来得早,跟上海的县太爷又是同乡,知道不少,唉声叹气地说:“松江虽富庶,但赋税也多,那些州县官为弥补亏空,堪称无所不用其极。去年,青浦知县余龙光为弥补亏空,竟下令追征道光三十年前已奉诏豁免的钱粮,甚至囚禁催收不利的粮差,比责保正、甲长,因而引起反弹。”
  “青浦也有人犯上作乱?”韩秀峰低声问。
  “青浦县有个叫周立春的,明面上是四十五堡八十九图塘湾的地保,其实就是个横行乡里的泼皮,周立春借机生事,串联邻图地保,让附近的地保纠集乡民去县城闹事,放言不愿意去的人就要给去的人两百文饭食钱,要是不给就放火烧屋”,就这么聚敛了六十多贯钱,纠集三百多号人。去年五月十九日进城大闹县衙,把时任青浦正堂余龙光都打伤了。”
  “后来呢?”
  “后来余龙光被革,李初圻署理青浦县事,发告示谕令乡民将周立春捆送,并命新泾巡检率皂隶弓兵去拿。周立春收到消息,便纠集四五十人大闹巡检司衙门,还敲诈勒索家住新泾的武监生任琳、文监生任文蔚、任大文等士绅。
  没勒索到钱,他过了几天又带着五六十个泼皮去任琳、任文蔚家放火抄抢,任家忍气吞声,没敢报官。去年九月初,他又说当地士绅龚秀是县衙的眼线,说当地士绅任琳打算帮衙门锁拿他,不但带着一帮泼皮把龚秀和任琳家的房子烧了,还烧死了龚秀的幼女。”
  “无法无天,抗粮也就罢了,还烧人房屋,还烧死人家的女儿。乡里乡亲的,他就不怕遭报应!”潘二惊问道。
  “所以衙门要法办他,”张光生喝了一小口茶,接着道:“去年九月初六日,新任青浦正堂李初圻率兵勇去锁拿,周立春竟纠集了四五百号人,持刀枪棍棒拒捕。虽然他们有洋枪,但终究是一帮乌合之众,打了最后被官兵当差格杀了十九个,擒获八个,而周立春却趁乱跑了,据说还躲在青浦乡下。”
  青浦离上海县城不远,韩秀峰没想到上海的局势已经糜烂都如此境地,凝重地问:“光生,这个周立春跟上海城里的会党有没有勾连?”
  张光生放下茶杯道:“据我所知他认得广东嘉应州公所董事李绍熙,听人说李绍熙有一年贩运大烟去苏州,途经青浦黄渡镇时被当地监生金仁保率人截获。李绍熙曾去青浦找过周立春,周立春出面帮他把烟土要回来了,这件事城里好多人晓得。
  正因为他跟李绍熙有交情,李绍熙就托帮他去跟‘卖鸡爽’求情,‘卖鸡爽’觉得剿不如抚,竟然默许跟李绍熙走得近的那些乡绅去招安。周立春可能自知犯的事不小,不相信那些乡绅的话,一直没敢进城,要捕拿他的告示到现在还贴在城门口。”
  韩秀峰越听越心惊,捧着茶杯喃喃地说:“内有李仙云、李绍熙等手下有成百上千乡勇的天地会余孽,外有陈木金、徐耀和周立春等犯上作乱之徒,上海还真热闹,乔松年这知府不大好做。”
  
第四百零三章
最紧俏的生意
  洋皂是洋人用的,国人究竟能不能用韩秀峰不晓得,只晓得张光生不可能害他,所以昨晚洗澡用洋皂擦了几下,没想到不但真起泡泡,而且用洋皂洗完之后身上果然很清爽。
  早上看看用洋皂擦过的体肤,没起疹子也没起癣,韩秀峰觉得洋人的东西也不全是鸦片那种害人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试着用洋人的牙粉刷牙漱口,漱完之后发现嘴里不但清爽了,而且甜甜的,不像用盐搞得满嘴咸得要死。
  洋皂、牙粉这些东西,苏觉明、大头和任钰儿、余三姑全有份儿,只是他们全不敢轻易用,甚至连眼神都怪怪的,任钰儿更是欲言又止。
  “没事,真没事!”韩秀峰晓得他们担心什么,撩起袖子露出手臂,再张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道:“看就没有,一点事没有。洋人一样是人,洋人能用我们为何不能用?你们要是不敢用,全给我留着,我慢慢用。”
  “四哥,你这儿痒不痒?”大头忍不住摸向他的手臂。
  “都说了没事,既不痒也不疼,你咋就不信呢!”韩秀峰一把推开他那熊掌似的大手,哭笑不得地说:“吃饭,吃完饭办正事!”
  余三姑心想用了洋人的东西,今天没事不等于以后没事,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可一想到韩老爷等会儿就要过河去洋人的租界,担心地问:“韩老爷,你等会儿真要去找洋人?”
  “不找洋人去哪儿买洋枪?”
  “要是洋人扣着不让走怎么办?”
  “洋人扣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姑娘,再说今天只是找洋人谈谈,身上又不会带多少钱。”
  余三姑回头看看张光生和苏觉明,忧心忡忡地说:“听说洋人就喜欢采生折割,把人捉去跟杀猪似的杀了,把五脏六腑取出来炼药。说不定这洋皂就是用大活人炼出来的!”
  “真的!”大头吓一跳。
  “以讹传讹,当不得真。”韩秀峰放下碗筷,拿起毛巾擦擦嘴,起身笑道:“对岸虽说是洋人的租界,但依然是我大清的地方,只是租借给他们住。税,朝廷照收;有人犯,朝廷照抓;再说我是大白天过去的,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敢胡作非为。”
  张光生忍俊不禁地说:“是啊三姑,没什么好担心的,租界我去过,洋人有时候不讲理,但有时候还是蛮讲理的。”
  “那……那你们小心点。”
  任钰儿晓得韩老爷是去办大事的,虽然担心却不敢像余三姑那样说出去,想到今天已经八月初四了,忍不住问:“四哥,算算日子我爸应该到任了吧,您说他怎么还不来接我们。”
  韩秀峰暗想算算日子你爹是该到任了,只是嘉定不太平,前任县太爷都被一帮抗粮的乡民和趁火打劫的作奸犯科之徒给打跑了,县衙都被砸了,县学教谕和训导估计一样被吓跑了,你爹又不是瓜娃子,发现嘉定不太平应该不会贸然进城。
  正不晓得该怎么跟她解释,“日升昌”的小伍子到了,而且带来一个三十出头穿着一件蓝绸长衫。腰间挂着玉佩,手握一折扇,看上去很光鲜,可给人感觉却很轻浮,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眼神跟贼似的闪烁。
  “四爷,这位便是吴掌柜昨儿下午跟您提过的林庆远林先生。林先生祖籍福建泉州,祖上下过南洋,林先生也去过广州、香港和澳门等地方,通晓英夷、法夷、美夷、葡夷和西夷的话,是上海城里有名的通译,也是小号的老主顾。”小伍子躬身作了一揖,旋即回头道:“林先生,这位就是我们吴掌柜跟您说的韩四爷。”
  “原来是林先生,失敬失敬。”韩秀峰起身笑道。
  这宅院林庆远不止一次从门口经过过,而且很清楚洋人早就想买这宅院,本以为能租住在这儿的不太可能是达官但一定是有钱的大老板,没想到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土布长衫,脚踏一双旧布鞋,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个穷秀才,反正不像个有钱人。
  “日升昌”做的全大买卖,怎会有这么穷的主顾,林庆远很奇怪也很失望,敷衍般地拱拱手:“庆远见过韩四爷,不晓得韩四爷想采买些什么洋货。”
  韩秀峰并没有因为被瞧不起而不快,而是意味深长地笑道:“林先生,韩某托吴掌柜请的是通译,不是买办。”
  “韩四爷,这么说您是打算直接去洋行找洋人采买?”
  “正是。”
  “韩四爷,洋人的交道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不是在下危言耸听,您要是就这么去,别说不一定能采买到您想采买的货,就是能采买到这价钱也不会便宜。以在下之见,您大可告诉在下究竟想采买些什么洋货。不管洋布洋油还是鸦片烟土,没有在下买不着的,不信您可以去城里打听打听。”林庆运大大咧咧坐了下来,旁若无人地摇起折扇。
  果然唯利是图,韩秀峰懒得跟他废话,淡淡地说:“光生,送客!”
  “韩四爷,这生意是谈出来的,您怎么谈都不谈……”城里距这儿并不近,为做这买卖还起了个大早,林庆远不想白跑一趟,又回头问:“小兄弟,你们吴掌柜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们昨天究竟有没有跟韩四爷说好?”
  小伍子心想我们吴掌柜跟你说得很清楚,结果不但蹬鼻子上脸在韩老爷跟前摆谱,还想一口吃下韩老爷的买卖,立马拱手道:“林先生,韩四爷说送客就送客,让您白跑一趟,对不住了。”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哪有你们这么做买卖的!”
  “我们四爷只想请一个该说话时说话的通译,让林先生这么大老板做通译太委屈,林先生,请回吧。”张光生阴沉着脸道。
  林庆远看看正在端茶茶杯的韩秀峰,又回头偷看凶神恶煞般地大头一眼,急忙放下折扇拱手道:“韩四爷,在下只做通译也不是不行,只不过通译是通译的价钱。”
  “通译是什么价钱?”韩秀峰淡淡地问。
  “一天十块银元,韩四爷,在下可不是狮子大开口,别看城里有不少买办通事,但论通晓洋文,像在下这样的您找不出几个。”
  “你真听得懂花旗人、英吉利人、法兰西人和葡人的话?”
  做买卖要有诚意,林庆远觉得应该拿出点诚意,一脸诚恳地说:“韩四爷有所不知,花旗国原本是英吉利治下,所以花旗人和英吉利人说得话差不多。葡萄牙和西班牙紧挨着,这两个地方人的口音也差不多,所以在下只通晓英语和法兰西语,而葡语只是略懂。”
  “能听懂英夷、美夷和法夷的话,那你说他们的话,他们能听懂吗?”
  “这是自然,要是在下说的话他们听不懂,那还叫什么通晓。”
  “英夷、美夷和法夷的字你认得不?”
  “认得,要是不认得怎么立契约。”
  见小伍子微微点了点头,韩秀峰起身道:“既然这样,每天两块银元,要是林先生愿意就跟韩某去租界。”
  “一天才两块,韩四爷,这也太少了!”
  “林先生,韩某敬重你通晓几国话,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才开这个价。您要是嫌少,那就请回吧。”
  张光生不失时机地来了句:“林先生,刚才你也说了,上海城里有的是买办通事,光我认得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韩四爷给的这价钱很公道,你要是嫌少那我们只能另请高明。”
  正如张光生所说,城里的买办通事太多,这买卖是越来越难做,林庆远岂能有银子不赚,急忙道:“好吧好吧,两块就两块,不过得先结!”
  韩秀峰笑道:“这好说,光生,我这儿没银元,你身上有吗?”
  不等张光生开口,小伍子就摸出两块银元:“四爷,我这儿有!”
  “行,先帮我垫上。”
  ……
  谈好价钱,韩秀峰、张光生和小伍子三人跟着林庆远,沿着河边往南走了大约半里,给守在小石桥桥头的差役塞了几十文钱,就这么过桥进入了英租界。
  朝廷担心洋人生事,就把洋人圈在租界里,华洋分居,一般人不让随意进入,而租界里除了洋人只有五六百户原来就住这儿的百姓。正因为如此,相比其它地方,租界显得有些冷清。洋人修的大马路上看不见几个人影,一直走到跑马厅门口才见几个遛马跑马的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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