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3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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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谱兄,文歉的事咱们管不着,也轮不着咱们管,咱们还是想想眼前的事吧。”
  “玉芝兄,您这话什么意思,你我眼前能有什么事?”
  “刚来的那位,”双福放下杯子指指韩秀峰所在的公房方向,忧心忡忡地说:“他办的差事本与我通政司无干,可翰詹科道不晓得,皇上又降了谕旨命你我不但宣泄,这么一来今后真要是出点什么事,你我都脱不开干系!”
  想到跟西夷交涉的文武官员都不会有啥好下场,李道生突然觉得双福的话有一定道理,可想想又紧锁着眉头问:“人来都来了,事已至此,你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是啊,人来都来了,想让他卷铺盖走人不可能,看来只能让他离你我远点。”
  “离远点?”
  “让他去登闻鼓厅,你我眼不见为净,而且那边没几个人也没什么事,正好适合他去办他的那些差事,皇上和文中堂要是问起来你我也好回。”
  “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定。”
  李道生话音刚落,一个笔帖式前来禀报:“禀二位通政大人,新任参议韩秀峰韩老爷求见。”
  双福跟李道生对视一眼,回头道:“有请。”
  “嗻。”
  刚忙完的韩秀峰整整官服,掸掸袖子,在笔帖式的引领下走进大堂,躬身道:“下官韩秀峰拜见二位通政大人。”
  “韩老弟无需多礼,”双福一边不无好奇地打量着,一边笑容满面地问:“韩老弟,听外头的那些个奴才说你是夜里到的,一到任就忙着办差,赶了一天路又熬了一宿,一定很累吧?”
  来之前以为通政使是李道生和孟保,夜里跟当值的经历聊了一会儿,才晓得孟保只是加通政使衔,并非真正的通政使。而眼前这位翻译科进士出身、曾做过内阁侍读学士的双福才是通政使。
  头一次见顶头上司,尽管很累很困甚至很饿,但韩秀峰还是强打着精神笑道:“禀通政大人,下官深受皇恩,理应为朝廷效力,理应为皇上分忧!”
  “好一个理应为朝廷效力,好一个理应为皇上分忧!玉芝兄,我没说错吧,韩老弟果然忠勇!”李道生哈哈笑道。
  换作别的场合,夸你忠勇那是真夸。但这儿是跟詹事府差不多清贵的通政司衙门,讲究的是才高八斗,最瞧不起的就是丘八,夸你忠勇就相当于骂你是一介武夫!
  韩秀峰没想到李道生竟会如此不给面子,想到自个儿的出身确实低微,顿时脸颊发烫,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双福晓得李道生是想帮杨能格出口恶气,但不想因此得罪圣眷正浓,甚至等会儿就会进宫面圣的韩秀峰,连忙打了个哈哈,起身道:“韩老弟,文中堂说不准等会儿就会差人来传召,你就这么去可不成,要不赶紧找个地方洗洗,换身干净的官服。”
  “谢通政大人体恤,下官正准备告假去收拾收拾呢。”
  “干脆去登闻鼓厅吧,那边清静,梳洗起来方便,”双福笑了笑,接着道:“你办的差跟别人办的差不一样,我和李大人都不得过问,可这边呢又人多眼杂,难保不出纰漏,不如搬那边去,顺便把那边的一摊事也管起来。”
  百姓对地方衙门判决不服,觉得冤屈时常放出狠话说要“京控”,就是来京城告御状。
  告御状又分“御状”、“通状”和“鼓状”三种,御状即拦截御驾喊冤申告,这种事也只有戏文里有,一是皇上极少出宫,二来天子出行那么多护卫,既没机会拦,就算有机会也上不了前拦不到;“通状”就是来通政司递状子,而“鼓状”便是去位于通政司衙门东边、銮仪卫后头的登闻鼓院击鼓鸣冤。
  顺、康两朝时设满、汉科道各一员在登闻鼓院值班监理,雍正爷登基之后发现一年到头也没啥人去击鼓鸣冤,就改制命通政司职掌受理申诉之事,而登闻鼓院也由此变成了通政司的登闻鼓厅。再后来,京控者直接去顺天府、都察院或步军统领衙门递状子,外藩则赴理藩院,久而久之也就渐渐没了“鼓状”、“通状”这一说。
  尽管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人去击鼓鸣冤,但那终究是个告御状的地方,韩秀峰怎么也没想到双福竟打算让他移驻登闻鼓厅,觉得有些好笑。再想到这儿确实人多眼杂,在这儿办理夷务是不太合适,连忙躬身道:“谢二位通政大人关照,恭敬不如从命,下官这就搬登闻鼓厅去。”
  双福虽然不喜欢韩秀峰这个捐纳出身的下属,却也不想得罪韩秀峰,想想又说道:“韩老弟,你先搬,官俸、饭食银和每月的公费我让人给你送去。原本在鼓厅当值的经历你想留就留下,不想留就让他回来,原本在那边当值的皂隶也一样。总之,不能耽误你办差。”
  
第五百二十四章
副使严正基
  双福让搬家,韩秀峰却不能急着搬登闻鼓厅去,因为还得拜见去两位副使,还得按规矩跟满参议,满汉经历、满汉知事等同僚,以及在通政司衙门学习行走的小京官,各科各房书吏甚至茶房的仆役打个招呼。
  夜里打听过,两位副使一位布吉尔根氏的扎克丹,翻译科进士出身,做过满州乡试主考官,还曾做过一任御史,也不晓得是年事已高还是别的原因,升转到通政使司副使就止步不前了,是在通政司衙门干得最久的官。
  可能仕途不顺,有些心灰意冷。据说这几年痴迷于《聊斋志异》里的神怪故事,甚至打算把《聊斋志异》翻译成满文,不是在家奋笔疾书,便是去请教满文功底好的好友甚至去请教他的那些学生,无心公务,平时不怎么来衙门。也正因为如此,韩秀峰没见着,只见着了同样刚到任不久的另一位副使严正基。
  严正基这个名字,韩秀峰早有所耳闻。
  湖南溆浦人,副贡出身,改试北闱,考取官学教习,任职于汉军镶黄旗,任满后以知县用,先后做过河南武安、禹县、孟息、新郑、灵宝知县,后升任江宁知府、常州知府,甚至做过淮扬兵备道,也就是干过郭沛霖现而今那差事。
  三年前随赛尚阿赴广西平乱,总理过粮台,后调任广西右江道,同年升河南布政使,不过仍留广西,再后来随军入湖南,协守长沙,一直尾追长毛至武昌。武昌收复后,便以湖北布政使兼武昌知府。去年四月,奉旨回广西核办粮台事务,调任广东布政使,仍留广西。上上个月,奉旨回京晋补通政使司副使。
  他老人家虽只是副贡出身(乡试副榜,比举人差那么一点点),但做那么多年外官,要政绩有政绩,要军功有军功,其资历是连双福和李道生都望尘莫及的。何况老人家是名门之后,据说其父是湖南有名的大儒,曾执教过赫赫有名的岳麓书院,所以没人敢瞧不起。
  韩秀峰恭恭敬敬地呈上履历,正打算再说几句客套话,老人家竟放下履历笑道:“韩老弟,你我虽初次见面,但你韩志行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啊!”
  “严大人真会说笑,下官仰慕大人已久才是真的。”
  “老朽没跟你开玩笑,”严正基不晓得韩秀峰一宿没睡,更不晓得韩秀峰是来办什么差的,一边示意家人去沏茶,一边感叹道:“老朽不但听说过万福桥大捷,晓得你是巴县人,跟向帅乃同乡,还晓得你跟吴文镕吴大人家的渊源。要不是你帮着照应吴家的家小,吴大人恐怕真要死不瞑目!”
  “严大人,这些事您是咋知道的,”韩秀峰大吃一惊。
  “老朽不是做过几天湖北布政使吗,跟吴大人共过几天事,每每想到吴大人就这么殉国了便心痛不已,真是天妒英才!”严正基长叹口气,又凝重地说:“吴大人为报效朝廷殉国,却蒙受不白之冤,吴家人和吴大人的几位学生为帮吴大人洗脱冤屈曾给我修过书,请我仗义执言帮着说几句公道话,其中一封信中提到了吴大人的堂弟吴文铭,也提到了你。”
  吴文镕究竟是怎么死的,直至今日仍没一个定论。
  坑死吴大人的前湖北巡抚崇伦在长毛第二次攻武昌前,甚至诬陷吴文镕没死,说吴文镕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生怕朝廷究办不晓得躲在什么地方。结果这事还没查清楚,他自个儿倒弃城跑了,导致武昌再次被长毛所占。
  想到吴家人和吴文镕的那些学生为了吴文镕都已经找到了严正基,韩秀峰意识到崇纶十有八九在劫难逃了,不禁站起来躬身道:“吴大人究竟是怎么殉国的,下官不知。但吴大人的堂弟吴文铭身死,多多少少与下官有一点关系,恳请大人帮吴大人和吴大人的堂弟吴文铭伸冤!”
  严正基没想到韩秀峰竟吴家人和曾国藩、胡林翼等湖南同乡一样请他帮这个忙,暗想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一边示意韩秀峰起身,一边低声道:“该做的老朽都做了,该说的话老朽已经说过了,加之陷害吴大人的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所以老弟大可放心,老朽估摸着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眉目。”
  “谢大人!”
  “这有什么好谢的,吴大人乃我辈楷模,就算吴家人和吴大人的那几位学生不找老朽,老朽一样要仗义执言。”
  “大人高义,请大人受下官代文铭一拜。”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老弟无需多礼,这儿也不是说这些的地方。”严正基担心墙外有耳,随即话锋一转:“看履历你曾署理过松江府海防同知兼江海关监督,这么说你应该见过向帅,向帅还好吧?”
  “禀大人,下官跟向帅虽是同乡,但下官在松江府海防同知任上还真没能抽得出身去江南大营拜见向帅,书信倒是常通。向帅在书信中倒是没说什么,在向帅麾下效力的那几位同乡在书信中说了不少,能看得出来他老人家的境况不是很好。”
  想到皇上前几天有下旨训斥过向荣,严正基轻叹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没几个兵怎么攻剿,真难为他了!”
  “要是个个能像大人这么想就好了,可惜他们别说上阵杀贼,甚至都不怎么出京,哪会晓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让韩秀峰倍感意外的是,严正基竟紧盯着他意味深长地说:“他们不晓得,你就让告诉他们,让他们晓得!”
  “大人又说笑了,秀峰人微言轻,秀峰……”
  “志行老弟,人微不见得就言轻,你年纪轻轻就已经官居正五品,就已经做上了通政司参议,甚至获赐色固巴图鲁勇号,可见简在帝心,圣眷正浓。皇上年纪与你相仿,相比我们这些年迈的老臣,皇上更愿意召见你们这些年轻的臣子。要是有机会就在皇上跟前帮向帅美言几句,他行伍出身,一直在外征战,朝中没人,现而今也只能指望你这位同乡了。”
  能听得出来这是肺腑之言,能想象到他跟向帅的交情不浅。
  韩秀峰刚被李道生冷嘲热讽搞得很不快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心想在通政司衙门至少能跟眼前这位副使说得上话。
  正感慨万千,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笔帖式躬身走到堂前禀报道:“禀严大人,宫里来人了。”
  严正基下意识问:“宫里来人?”
  笔帖式正准备解释,一个小太监跟进大堂,先是恭恭敬敬地给严正基和韩秀峰行了个礼,旋即笑看着韩秀峰道:“韩老爷,皇上有旨,命您即刻随小的去西苑觐见。”
  “好,我这就去,”韩秀峰拱手回了一礼,随即转身道:“严大人,那秀峰先跟这位公公去西苑觐见?”
  刚上任皇上就传召,严正基大吃一惊,连忙起身道:“赶紧去,赶紧去,可不能让皇上久等。”
  ……
  韩秀峰跟着宫里的太监走了,守在公房前的顾谨言顿时变得六神无主。
  刚才跟茶房的仆役闲聊时,听那些仆役说前头就是大理寺、都察院和刑部等大衙门,红墙外头是千步廊,千步廊东边是礼部、户部、吏部、宗人府、太医院、钦天监、工部和兵等衙门。北边天安门,端门,再往里便是皇宫大内!
  他打死也想不到会有来这儿的一天,尽管饿得饥肠辘辘,却不敢轻易出去买东西吃,甚至不晓得外头有没有吃的东西可卖。想再喝几口茶混个软饱,却不晓得茅厕在哪儿,本就憋得难受所以又不敢再喝水。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之时,一个皂隶跑过来道:“刑部来了位爷,说是找你家老爷的,你家老爷不是刚进宫了吗,你要不要帮你家老爷出去瞧瞧。”
  “好,我这就去,谢了。”
  “谢……哈哈哈。”皂隶摇摇头,一脸嫌弃的表情。
  顾谨言实在想不通一个衙役有什么了不起的,装作没看见一般锁上公房门,飞奔到衙门口,只见一个身穿从五品补服的文官,正跟守在一辆马车前的几个下人说话。
  来京城乃至来直隶之前,顾谨言见过最大的官是郭沛霖,郭沛霖官再大也只是道台,而道台衙门跟刑部简直没法儿比。
  正因为如此,顾谨言不免有些紧张,驰援了好一会儿才走上前躬身道:“敢问老爷您是来找我家老爷的吗,我家老爷姓韩,名秀峰……”
  “你是志行的家人?”江昊轩下意识问。
  “正是,学生正是韩老爷的长随。”
  “还是个读书人,啥时候跟你老爷的,我咋从未见过。”
  “学生是刚从泰州来的。”
  不等江昊轩开口,小山东就急切地问:“你姓啥,叫啥,你认不认得大头哥和苏觉明?”
  一听到小山东提大头和苏觉明,顾谨言欣喜若狂,连忙拱手道:“学生姓顾,名谨言,泰州人,韩老爷在泰州时学生就在韩老爷手下效力,学生不光认得袁千总和苏觉明,也认得吉大吉二和陈虎他们。”
  “顾先生,这么说您是从海安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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