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40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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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后来帮着运过来的那九十杆洋枪和两千多斤火药铅子,潘二忍不住说:“四哥,要不把那九十杆洋枪给走马团和慈云团吧,咱们得想远点,要是将来您不再统领这些勇壮,至少还有人有枪能帮着咱们保老家平安。”
  “把那些枪给走马团和慈云团?”
  “不行吗?”
  “不行!”
  “为啥不行?”
  看着潘二不解的样子,韩秀峰耐心地解释道:“那可是九十杆洋枪,不是九十杆长矛,要是给走马团和慈云团,县太爷能睡得着觉吗?何况因为你我混了上一官半职,岗上和慈云的那些臭小子一个比一个张扬,真要是把那些洋枪给他们,只会给老家带来灾祸。”
  “不会吧,我看着他们还好。”
  “当着你我面他们自然一个比一个老实,可在别人跟前就不一样了。”韩秀峰轻叹口气,接着道:“再说贼匪真要是杀到走马,光靠那几十号人和那几十杆洋枪也起不了啥大用。所以不如把好钢用在刀刃上,只要綦江和巴县平安,我们走马老家自然也能平平安安。”
  潘二猛然反应过来,不无尴尬地说:“还真是,看来我还是有些小家子气。”
  “晓得就好,以后无论做人还是做事得大气。”
  “可照您这么说,我们那会儿就不用藏藏掖掖,就应该大大方方把剩下的那九十杆洋枪一起卖给曹大人!”
  “不能光想着卖,一样得想想人家能不能买得起,再说这剩下的九十杆枪我有大用。”
  “啥用?”
  韩秀峰抬起胳膊指指界碑对面,意味深长地说:“卖给那边的官员和士绅。”
  潘二正准备开口,一个文监生从卡口方向小跑着迎了上来,一见着面就拱手道:“禀韩老爷,有个姓高的举人老爷求见,刚从贵州那边过来的,还带来好几个人。他说他认识您,说是跟您一起从直隶先来的我们重庆府,然后再去的贵州。”
  “一定是高老爷和杨大城,没想到他回来得这么快!”陈不慌脱口而出道。
  文监生觉得没这么巧,又小心翼翼地说:“韩老爷,晚生不但仔细盘问过,还搜检过他们的行礼,只有一个姓张的少年有贵州学台衙门出具的吏部应试公文,别人身上不但没公文甚至连户口牌也没,更别说官印官凭了。”
  韩秀峰遥望着哨卡方向笑道:“那是因为担心遇上贼匪暴露身份没带,请他们过来吧,不会有错的。”
  “遵命。”
  “四爷,要不卑职去迎一下?”
  “去吧。”
  ……
  站在大营外等了不大会儿,高云峰和杨大城带着四五个读书人跟着陈不慌跑了过来,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刚被盘问搜检过,还是过来的这一路上遇着了贼匪,看上去灰头土脸、衣衫不整,一个比一个狼狈。
  韩秀峰正准备跟高云峰打招呼,一个三十来岁的读书人就激动地问:“敢问哪位是韩秀峰韩老爷?”
  “我便是,请问您是?”
  “在下丁宝桢,志行老弟,敖册贤敖老弟没少跟宝桢提过您,在京城时我也没少去重庆会馆。只是没想到没能在京城遇上,反倒在这儿遇上了!”
  韩秀峰猛然想起敖彤臣和敖册贤兄弟说过的那些人和事,急忙拱手道:“原来丁兄是册贤的同年,在京城时册贤也没少跟秀峰提过您!丁兄,您不是跟册贤一样在翰林院观政吗,怎会来这儿,又怎会遇上季岳兄的?”
  “两前家母仙逝,宝桢一接到噩耗就开缺回乡丁忧了,所以无缘在京城结识老弟,至于是咋遇上季岳兄的真是一言难尽。”
  想到眼前这位翰林院庶吉士是个如假包换的贵州人,韩秀峰意识到他老家十有八九闹贼匪,正不晓得该怎么往下接,高云峰拱手道:“四爷,容云峰先介绍下,这位小兄弟便是兴义知府张瑛张老爷家的公子张之洞。明年是会试之年,张府台担心之洞老弟赶不上,竟让他带着一个家人提前启程,在路过娄山关时正好被我们遇上了。”
  站在高云峰身边的少年整整衣裳,恭恭敬敬地上前行礼:“之洞拜见韩老爷!”
  韩秀峰大吃一惊,禁不住问:“之洞老弟,你今年多大?”
  “禀韩老爷,之洞今年十九。”
  “十九就已经是举人了,果然英雄出少年!”
  张之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竟不晓得怎么往下接,韩秀峰也意识到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立马侧身道:“几位一路奔波一定很累很饿,走,先去吃饭,等吃饱喝足了我们再聊。”
  
第六百零四章
危机四伏
  韩秀峰陪丁宝桢、高云峰和张之洞吃完饭,又让勇壮帮着烧了几锅水,等三人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这才把三人请到禅房喝茶说话。
  高云峰火急火燎赶到老家只找到二儿子一家,有人看见他大儿子大媳妇带着娃在城破前逃出去了,但县城收复之后却没跟二儿子一家那样回来,女儿女婿一家也杳无音信。听说很可能去了省城,就这么一路找到了贵阳。
  结果没找到亲人,反倒遇上了从平远去省城拜见巡抚大人,顺便想采买些粮、盐和布却没能买着多少的丁宝桢。丁宝桢听说他是跟韩秀峰一道回重庆府帮办团练,听说韩秀峰带回来了两百多杆洋枪,就这么跟着来到了这儿。跟张之洞完全是巧遇,并且张之洞的父亲张瑛之前那个道台只是署理,现而今依然是兴义知府。
  至于贵州那边的匪患,他们三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杨漋喜二十几天前在石阡府葛庄被当地团练剿杀了,那个蛊惑杨漋喜造反后来做上“护国军师”的算命先生吴三省,也在永宁县被官军和当地团练擒获,已被压往省城明正典刑。舒裁缝带着残部逃掉了,不过围追堵截的官军和团练更多,授首是早晚的事。
  坏消息是杨漋喜和吴三省虽死了,如丧家之犬到处逃窜的舒裁缝也成不了啥气候,但那些个白莲教余孽随着他们据桐梓、占仁怀、攻绥阳、袭綦江、围遵义、逼贵阳,一路搴旗斩将纷纷揭竿而起,不但危及川南,并且已席卷大半个贵州!
  “这么说杨漋喜虽该死,但不应该死这么早。”韩秀峰沉吟道。
  “杨漋喜要是没死,那些贼匪定会以杨漋喜马首是瞻,要是运筹得当,真有机会将那些白莲教余孽聚而歼之,不过谁敢任由其坐大?”丁宝桢轻叹口气,无奈地说:“现而今大股贼匪虽被剿了,小股贼匪却在一夜之间冒了出来,一下子冒出几十个山头,剿不胜剿,官兵只能疲于奔命。”
  “地无三尺平,到处都是山,那些贼匪往山沟一钻,真不容易剿!”张之洞忍不住道。
  “现在各地啥情形?”韩秀峰低声问。
  丁宝桢无奈地说:“各地州县官全在忙着召集士绅办团练,全在跟官军一道剿匪平乱,可万提台麾下拢共就那几千绿营兵,根本顾不过来也剿不过来,各地官员只能靠团练。之前失陷的几个县城虽相继收复了,可贵州不比四川,贵州的士绅本就算不上富裕,就算办团练也养不起太多青壮,能顾得了眼前顾不了今后,所以这一路过来见着的好几位州县正堂,竟都做好了贼匪一旦攻城便悬梁自尽的准备。”
  “就县城在手里,城外乱成了一锅粥?”
  “离县城府城越远的地方越乱。”
  “会不会大乱?”
  “要是不赶紧想办法,真会大乱!”
  “想啥办法?”韩秀峰追问道。
  丁宝桢归心似箭,直言不讳地说:“志行,实不相瞒,宝桢此行不只是来跟你买枪的,也来跟你买粮、买盐、买布的!”
  “买粮、买盐、买布?”
  “我贵州山多田少,土瘠民贫,加之承平已久,生齿日繁,除遵义一府农蚕并行,生计较为容易,其余各州府耕种而外别无利生之业。大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太平年景都缺粮,百姓们都只能靠玉米、红稗、燕麦、小米、荞麦等粗粮果腹,仅有的一点米只能用来招待宾客和上缴赋税,平时难得吃一顿米饭,何况现而今贼盗四起并不太平。”
  看着韩秀峰若有所思的样子,丁宝桢接着道:“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并非戏言。曾在我贵州做过一任粮道的郎宝辰郎大人曾大发感慨:奉檄千山万壑中,闲来比户验民风。所到无非成瘠土,此间不合有贪官!”
  “稚璜兄,贵州缺粮、缺盐、缺布我早有耳闻,可贵州的道路那么难走,就算您有银子买,从这儿运到您老家平远又能剩下多少?”
  “不怕老弟笑话,宝桢身无分文,能走到你这儿全靠季岳兄接济,明日回去恐怕还得再跟你借点盘缠。”
  韩秀峰从未见过穷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禁不住问:“稚璜兄,您既然身无分文,那来买啥枪,不但打算买枪,甚至打算买粮、买盐、买布!”
  “四爷,丁老爷不是没钱,而是散尽家财办团练了。”高云峰急忙道。
  “二位,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说……”
  不等韩秀峰说完,丁宝桢便急切地说:“志行,我没强人所难的意思,也没想过白要你的枪,而是想请你跟那些商人好好说说,让他们别因为贵州闹匪患就不跟贵州做买卖。我们贵州是穷,但我们产铜、产铅、产茶、产各种山货。只要他们跟以前一样把粮和盐运过去,就能换回铜、铅、茶和各种山货,不会亏本的,一定有利可图。”
  “商人多精明,赔本的买卖他们也不会做,只是你们那边不太平,人家不能有命赚钱没命花!”
  “外面那些勇壮是做啥子的,大可派些兵勇一路护送,跟给平乱的官军转运粮饷一样!这一路上是不太平,不过现而今只剩下些小股贼匪,要是一次有两三百兵勇护送,财货要是被劫了你找我!”
  见韩秀峰不为所动,丁宝桢又焦急地说:“川南的商人不过去,贵州的茶和山货就运不出来,百姓换不着钱买盐、买布,甚至换不着钱交赋税。百姓要是没了活路,被那些白莲教余孽一蛊惑十有八九会从贼,到时候不但会危及川南,而且朝廷也一定会让你们四川协济更多的粮饷。这笔账那些尸位素餐的流官不会算,你身为巴县人不能不算!”
  想到父亲那边的情形,张之洞也忍不住说:“韩老爷,家父那边也缺粮、缺盐、缺布。”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想想忍不住笑问道:“稚璜兄,我要是不帮这个忙,要是就在界碑这儿防堵,你会不会骂我?”
  丁宝桢没想到韩秀峰会这么问,忍俊不禁地说:“会!”
  “我可不想被人骂,”韩秀峰拍拍大腿,笑看着三人道:“实不相瞒,二位所说的这些我早想到了,就算二位没跟季岳兄一起来,再过半个月我也会派三千勇壮驻守松坎,再派五百勇壮在虹关和酒店垭一带驻防。”
  “为何不多派些勇壮驻守娄山关?”
  “我是奉旨帮办重庆府各州县团练的,不是奉旨帮办贵州团练的,派三千勇壮驻守进入贵州驻守松坎都得上折子请罪,岂敢再往南深入。”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何况我驻守松坎并非把松坎当作我川南门户那么简单,松坎是黔北唯一的水陆码头,只要守住松坎八省商人便能将粮、盐等商货经水陆运到松坎,再从松坎沿渝黔官道运往贵州各地。”
  “你会派兵勇护送?”
  “只要那些商人愿意冒险做这买卖,我一定会派勇壮护送,毕竟这几千勇壮的粮饷大多是商人们捐的。”
  “太好了,志行,劳烦你再帮个忙,让那些商人别把盐在运到贵阳前全卖光,无论如何也得留点给我。我回去之后就召集老家的商人筹钱,筹到钱之后差人去贵阳交易。”
  “行,这点主我还是能做的。”
  “再就是洋枪,能否先赊百十杆给我?”
  丁宝桢话音刚落,张之洞又忍不住道:“韩老爷,家父那边急需火器,您有多少洋枪,之洞就代家父买多少,只要运抵兴义就给您银子,绝不拖欠!”
  “孝达,你这是做什么,你是进京应试的,应该把心思放在举业上,走走走,赶紧去温习功课。”
  “丁老爷,您散尽家财办团练,之洞一样随家父杀过贼匪,您老家闹匪患,家父那边一样不太平。这点主,之洞还是能帮家父做的。”张之洞很清楚兴义府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又转身拱手道:“韩老爷,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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