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4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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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字一句,几乎全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肃顺能想象到皇上此时此刻有多愤怒,一边暗骂那些个御史言官不但不体圣心而且沽名钓誉,一边照着皇上的口述奋笔疾书。
  咸丰等他写完,接过看了一眼,冷冷地说:“用印。”
  “嗻。”
  送奏折来的彭蕴章见皇上气成这样,吓得头都不敢抬。
  咸丰见肃顺在谕旨上用完印,回头问:“彭爱卿年事已高,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谢皇上。”彭蕴章急忙爬起身。
  咸丰实在没心情听他一道折子接着一道折子的念,回到御案后坐下,面无表情地问:“彭爱卿递牌子求见有何事,简明扼要说说吧。”
  “臣遵旨。”彭蕴章定定心神,禀报起今天军机处刚办结的公文和刚收到的各省奏报。
  两广总督叶名琛又有捷报,刚剿掉一股长毛余孽,阵斩贼匪五百多,并且打听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英、佛等夷竟跟俄夷打起来了,这仗不晓得要打到什么时候才能分出胜负,皇上无需再担心西夷无端起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厚谊堂”去年就打探到了,要是等叶名琛奏报黄花菜都凉了,肃顺被搞得哭笑不得,真以为是听错了。咸丰一样被搞得啼笑皆非,咬牙切齿地说:“这便是朕的五口通商大臣,去年四五月的事,直至今日才打探清楚!”
  彭蕴章也觉得这事太荒唐,只能支支吾吾地说:“禀皇上,叶名琛既是五口通商大臣也是两广总督……”
  想到就算换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何况打探夷情本就没指望过叶名琛等疆吏,咸丰摆摆手:“算了,接着说。”
  彭蕴章定定心神,忐忑地说:“叶名琛称广东军务未竣,奏请本年广东应举行乙卯科文武乡试不能依限举行,奏请准其展至咸丰六年,特开一科,补行乙卯科文武乡试。”
  这又是一个坏消息!
  乡试和会试一样都是国之大事,竟因为闹贼匪举行不成,并且不只是一个广东。想到江苏、安徽、湖南、贵州等省同样举行不成,咸丰心里特不是滋味儿,阴沉脸道:“准了。”
  三朝元老卓秉恬死了,军机处奉旨议恤,奏请赠太子太保,谥文端。
  署理湖北巡抚胡林翼奏请饬四川续拨饷银十万两,专济武昌兵食,并分遣官绅劝捐。
  四川学政何绍基奏报川省词讼不但拖延,甚至折辱士子,称合州东七涧桥鞠姓父子被杀、合江县廪生李暄通贼、南溪县廪生万时恬谋叛等案,疑点重重,且辗转耽延,日久未结,致士风激成刁健。
  ……
  一件件一桩桩全是烦心事,咸丰的心情更坏了。
  就在肃顺一个劲儿给彭蕴章使眼色之时,彭蕴章又说道:“川东道曹澍钟、重庆知府杜兴远、巴县知县祥庆等奏报,因贵州贼匪袭扰綦江、南川等县,已于四月初召集重庆府各州县团练驰援綦江,由在籍丁忧之前通政司参议韩秀峰坐镇川黔交界处统筹防堵事宜。”
  听了半天,终于听到了一个算不上好消息的好消息。
  咸丰下意识抬起头:“折子呢,让朕瞧瞧。”
  “臣遵旨。”彭蕴章急忙翻出曹澍钟的折子,小心翼翼地呈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大吃一惊。
  曹澍钟和杜兴远竟从巴县、江北厅、南川、璧山、綦江、江津等州县散厅召集了近百个街团、坊团、厢团和乡团去川黔交界处防堵,那些团练的旗号多得数不过来,团民加起来有四千多。
  换做别人上这道折子,确切地说换作别人统筹防堵事宜,咸丰会不假思索地把折子扔远远的,因为这就是一帮乌合之众,指望这帮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防堵贼匪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统领这帮乌合之众的不是别人,而是有小半年没消息的韩四,咸丰脸色没之前那么难看了,放下折子道:“这个曹澍钟还算知人善任,有韩四坐镇川黔交界处,不但他可以放心地移驻夔州办理防堵,连朕都不用担心黔匪会窜入川东。”
  肃顺同样高兴,不失时机地叹道:“只是这么一来就苦了韩四,毕竟他是回籍丁忧的,却没想到一到家又得枕戈待旦,既没法儿给他爹守孝,也无法在膝前侍奉老母。”
  彭蕴章晓得皇上心情不好,才把这道折子留在最后禀报的,见皇上心情果然好了很多,急忙躬身道:“皇上,臣以为韩秀峰深受皇恩,本就应该为朝廷效力。何况川东本就是他老家,移孝作忠,披甲上阵,既是保家也是卫国,堪称忠孝两全啊!”
  “皇上,听彭大人这一说奴才突然发现他不委屈,忠孝两全,自古又有几人能兼顾。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兵恐怕没那么好领,团练不比曾国藩和胡林翼正在办的乡勇,更无法与八旗绿营相提并论,粮饷十有八九不敷,并且那些团目也没进身之阶,想让那些个团目和团民用命恐怕没那么容易。”
  咸丰深以为然,权衡了一番起身道:“彭爱卿,给朕拟旨,命在籍丁忧之记名知府韩秀峰督办川东各州县团练,帮同川东道办理防堵黔匪事宜。著发去金鞘牙柄小刀十把,银鞘牙柄小刀十把,银鞘玉柄小刀十把,大荷包五十个,小荷包一百个,火镰十把,著该员择其奋勇出力者,传旨分别赏给。并将叠次打仗出力之各团目团民,查明保奏,候朕施恩。该员务即督饬各路团练,乘此军威,迅殄群丑,毋令黔匪窜入!”
  彭蕴章大吃一惊,暗想可代皇上传旨赏赐,甚至可以具折保奏,这可是向荣、僧格林沁、胜保、胡林翼等手握重兵的钦差大臣或封疆大吏才有的荣耀。别看曾国藩手下那么多乡勇,皇上也没给曾国藩这个恩典。
  肃顺却觉得理所当然,立马躬身道:“皇上英明!”
  让彭蕴章更不敢相信的是,皇上竟恨恨地说:“这个韩四也太没良心了,回乡这么久也不给朕上道折子。要不是曹澍钟上这道折子,朕都快想不起来还有他这么个人。”
  “皇上,恕奴才斗胆,这件事您还真冤枉韩四了。”
  “朕冤枉他了?”
  肃顺一脸无奈地说:“皇上,韩四是回籍丁忧的,不是到省赴任的。且不说无需奏报到家的日期,就算他想奏报,就算他想给皇上您上请安折,他一个帮办团练的记名知府也上不了折子啊。”
  咸丰反应过来,不假思索地说:“那就给他预发几张兵部勘合,让他今后遇上什么事密折陈奏。”
  “嗻!”
  想到韩四开缺回籍时保举的文祥,这半年的差事办得不错,甚至搞到一台洋人的什么蒸汽机,昨天刚奏请带几个造办处的工匠下个月去天津卫拆卸钻研,咸丰又说道:“以工部员外郎文祥巡防出力,加知府衔,赏戴花翎,命该员下月赴天津验收海运漕粮。”
  员外郎从五品,加知府衔就是从四品,而且还赏带花翎!
  再想到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让文祥去天津验收漕粮,肃顺猛然意识到皇上这是爱屋及乌打算让文祥再立一功,等文祥验收完漕粮回来很可能就是正四品,猛然意识到觉得皇上这是不打算让他再过问“厚谊堂”的事,顿时油然而生起一股危机感。
  
第六百零七章
火牛阵
  不知不觉,张之洞已经在羊角大营呆了近一个月,眼看着两千多散漫的勇壮被练成了一支能战之兵,尽管那些勇壮因为摸爬滚打比之前更衣衫褴褛,但士气远比穿得光不光鲜重要,何况并非没给他们准备号衣,而是全存放在库里没发给罢了。
  五个火器团打掉了几千斤火药铅子,三百多枪兵不但打得越来越准,并且装填得越来越娴熟。要是五个火器团一起御敌,排好队连环放枪,击溃两三千贼匪绝不话下。
  不过在张之洞看来,不管训练鸟枪手还是训练刀牌手和长矛手,说到底就是“熟能生巧”。只要粮饷接济得上,并且做到赏罚分明,不管换做谁都能练出一支精兵。相比之下,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韩老爷教那些文武监生领兵则有意思得多。
  大营竣工的那一天,韩老爷不但专门编了一个团首营还亲自兼任监正,让那些文武监生推选什长和哨官,再让哨官们轮流充任团正。
  每天卯时二刻在校场列队,韩老爷亲自领着他们跑操,从校场跑到对面山头然后再跑回来。先跑回校场的三什文武监生有包子吃,没争到前三的各什文武监生只能跟普通团民一样喝稀粥,最后三什文武监生连稀粥都没得喝。
  用韩老爷的话说,想领兵就得先学会跑,要是跑路都不利索,兵败如山倒时连性命都保不住。
  跑完操洗漱吃饭,没饭吃的就这么饿着,然后抽调一什文武监生去卡口接着盘问搜检过往行人,再安排一什文武监生去营务处帮办往来公文,一什文武监生去帮办大营粮饷,剩下的一人一张小凳子和一张用木板钉的简易条案,像“殿试”一样坐在永灵寺前的小校场上。
  刚开始那两天学营规,学曾国藩的《讨粤匪檄》,后来要么学《兵技指掌图说》等兵书,要么听半个月前过来的费二爷读朝廷的邸报。吃完午饭让文武监生回各团,同陈虎、陈不慌、杨大城等武官一起训练勇壮。
  晚上让众人给各自的手下讲三国,不会讲的也得学着讲,讲得好的赏一天假,可以去桐梓那边的酒店垭或稍微远点的安稳镇吃顿好的,把一帮读书人弄得像说书先生。
  讲三国通常讲到亥时,讲完之后各团当值的监正或团正还不能歇息,要么带上各团的斥候去附近埋伏,要么在“团首营”轮流当值的团正带领下在大营内外巡夜,以防在永灵寺和营门两侧、箭楼或哨楼上当值的勇壮打瞌睡。
  巴县文经团的团正陈占奎跟石龙团的团正陈天如有仇,有一天夜里竟领着文经团的五个斥候走了十几里夜路摸到了虹关,把轮流在虹关驻守的石龙团一个值夜的勇壮给悄悄绑回来了,气得坐镇虹关的潘长生罚石龙团一连做了四天苦力,硬是让石龙团的六十多个勇壮,把一堵年久失修的寨墙给修好了。
  韩老爷晓得这事之后不但没责罚陈占魁,还赏了他一天假。陈天如气得牙痒痒,却一直找不到机会报复,只能先忍着。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就在他正感慨韩老爷竟在短短一个月内训练出这么多能独当一面的团首之时,已经大半个月没见的伍濬祥回来了,并且带回来六头大水牛。
  陈虎见着牛别提有多高兴,立马叫上百十个勇壮把扎营时剩下的木头扛官道对面的那片田地里去,然后指挥那些勇壮钉起栅栏。
  张之洞被搞得一头雾水,禁不住跑到界碑边问:“韩老爷,这是做什么?”
  韩秀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我已经差人跟田主说好了,毁坏多少庄稼就赔他多少粮。”
  “韩老爷,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要牛做什么。”
  “后天各团要跟松坎大营换防,四个火器团得出征,其中两个团不但要一起护送商队去贵阳,到了贵阳之后还得去令尊大人和丁宝桢那儿效力。我韩秀峰做事最讲信誉,令尊大人和丁宝桢花了银子,我就得让他们觉得这银子花得值!”
  “可这跟牛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别看那两团火枪手这个月没少放枪,也别看他们装填起火药铅子有多麻利,但那都是在校场上,跟上阵杀贼是两码事。总之,他们究竟能不能上阵,我心里不是很有底,所以得想个办法练练他们的胆。”
  张之洞惊诧地问:“韩老爷,您打算让他们射杀耕牛!”
  “射杀耕牛是不大好,传出去说不定会被人弹劾,但杀牛练胆总比杀人练胆好,”韩秀峰笑了笑,又凑他耳边道:“牛肉比猪肉好吃,我已经很久没吃牛肉了。贱内今儿个不到,明天也会带着娃过来,正好让她们也饱饱口福。”
  张之洞被搞得啼笑皆非,正不晓得该说点什么,陈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擦着汗咧嘴笑道:“四爷,别说您心里没底,我心里一样没底,要不再挖条沟,确保万无一失。”
  “这是人家的地,你想就挖?再说挖了还得填,多麻烦!”
  “可那帮小子万一吓傻了怎么办?”
  “你也不想想牛多金贵,搞六头牛容易吗?”韩秀峰瞪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从各团抽调些长矛手和刀牌手过来,好不容易搞六牛头,不能光练火器团的胆。”
  “明白,”陈虎应了一声,想想又问道:“四爷,那等会儿用洋人的火药铅子还是用咱们自个儿的?”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用咱们自个儿的。”
  “遵命!”
  ……
  上百号勇壮一起动手,两道长达两百多步的木栅栏很快就在田地里竖了起来,两道栅栏相距七八丈,看着有点像上海租界的跑马场,只是跑道比跑马场的跑道宽,同时没跑马场的跑道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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