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4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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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就好,”王乃增微微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张喜,行李就不用收拾了,等你家少爷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不收拾行李咋回去?”张喜不解地问。
  “就算回去也不急这一两天,跟你也说不清。我待会儿还有点事……要不这样,思淮,你在这儿候着,等张少爷回来之后请张少爷去一趟书肆。”
  杨思淮意识到王先生是打算让张之洞进厚谊堂,说不定还会帮张之洞谋个差事,连忙道:“遵命!”
  张喜越听越糊涂,心想去哪个书肆,要说书肆,外头的书肆多着呢,可又不敢问,只能老老实实听王乃增的。
  ……
  名落孙山,张之洞很失落。
  不过想到自个儿还年轻,这次虽落第再过三年还可以考,心情没之前那么郁闷了,微笑着祝贺金榜题名的同乡,跟考中和没考中的同乡们把酒言欢,吃完酒,一一道完别,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到达智桥胡同的这个深宅大院。
  余有福和小山东去重庆会馆吃酒了,杨思淮当仁不让地做起门房,见张喜也坐在门房里等,张之洞禁不住问:“思淮,你家老爷在不在房里?”
  杨思淮急忙起身道:“张少爷,王先生正在书肆等您,小的恭候您一下午了。”
  “哪个书肆?”
  “小的给您带路,张喜,劳烦你帮我看会儿门。”
  “行。”
  张之洞被搞得一头雾水,见问也问不出什么,干脆提着衣角跟杨思淮走出院子,就这么转了一大圈,来到一个看着有些眼熟但从未进去过的书肆前。
  杨思淮撩起门帘,回头笑道:“张少爷请。”
  “好。”
  很普通的一个书肆,掌柜的正趴在一堆书上昏昏欲睡,抬头看了一眼杨思淮,像什么也没瞧见一般又趴下了。
  张之洞正准备问王先生在哪儿,杨思淮竟走到角落里敲了三下那扇不起眼的小门,等了不大会儿,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只见这几个月没少去拜访王先生的乾清门侍卫恩俊,竟穿着一身便服,托着一精致的鸟笼笑眯眯地看着他。
  “原来是恩俊老爷,您怎么会在这儿!”
  “进来说,文老爷和王先生正在里头等你。”
  “文老爷也在?”
  “快点。”
  “哦。”
  不进来不知道,一进来大吃一惊。
  这书肆从外面看不起眼,里头却别有洞天,不但有院子,而且好几进,并且院子还不小。东西两侧的厢房里全有人,也不晓得在忙啥,每一进的院门前甚至有人手扶腰刀看守。
  张之洞不无好奇的环顾了下四周,跟着恩俊走进最里侧的一个厅,赫然发现厅里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西洋物件,而文祥和王乃增正同一个五六十岁的长者,围在八仙桌边上察看那一张张巴掌大的图片。
  “之洞拜见文大人。”
  “孝达老弟,你来得正好,一起瞧瞧。”文祥指着满桌子的图片笑道。
  张之洞不敢多问,也不敢就这么上前,先跟王乃增和对面的长者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走到桌边小心翼翼拿起一张图片看了起来。
  图片上有一个儒生的人像,不过能看出这图的重点不在儒生,而是儒生身后的那艘洋人的铁甲炮船。船身上开了一排炮眼,仔细数数竟有十几个。再看别的图片,不是正在操练的洋兵,就是港湾里停泊的洋人战船,还有不少看着很古怪的洋人像。
  “文大人,怎会这么像,这是何人所绘?”张之洞忍不住问。
  “不是画的,而是用洋人的照相机拍的,”文祥放下手中的照片,转转指着角落里一个用架子架子,上头盖着绒布的匣子:“就是那玩意儿,能把你我所见的人和物拍下来,跟真人真物别无二致,真叫个栩栩如生啊。”
  张之洞猛然想起好像有人提过拍照片的事,禁不住冒出句:“据说此物摄人魂魄?”
  “你信吗?”
  “之洞……之洞不太相信。”
  “要是不信也不怕,回头差人给你也拍一张。”文祥笑了笑,随即回头问:“庆贤,英法两国打算跟俄罗斯议和,甚至打算往我中国派远征军的事你怎么看?”
  “消息是任小姐在英吉利领事馆打探到的,我觉得应该不会有假。”庆贤顿了顿,接着道:“以我之见英吉利的事你我再着急也没用,当务之急是不能再给法兰西生事的借口。”
  “此话怎讲?”
  “早上刚收到南海分号发回的一道急报,称法兰西领事上月初八差人给叶名琛递了一份照会,要求叶名琛无罪开释从广东潜入广西西林,勾结官府,包庇教徒马子农、林八等抢掳奸淫之徒的法兰西传教士马赖,并要求叶名琛赔礼道歉甚至赔偿马赖等二十余不法之徒的损失。”
  “叶名琛咋回复的?”
  “没回,”庆贤无奈地说:“不但没回,似乎还打算将那个法兰西传教士明正典刑。”
  “明正典刑,他一刀把那个法兰西传教士的脑袋砍了倒是痛快,可这不是给朝廷添乱吗?”文祥越想越郁闷,扔下手中的照片道:“不能再拖,不能再等了,拟一份折子,我明儿一早递牌子乞求觐见。”
  “行,我这就去拟。”
  张之洞听得暗暗心惊,正寻思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文祥回头道:“孝达,听云清说你打算回去?”
  张之洞缓过神,连忙躬身道:“禀文大人,之洞名落孙山,与其在京城虚度,不如早些回贵州。”
  “进了这道门,你就回不去了。”
  文祥一边示意他坐,一边紧盯着他道:“这儿叫‘厚谊堂’,从外头看是个书肆,其实是奉旨打探整理夷情以供军机处甚至皇上顾问咨询的地方。第一任掌柜便是托你给我和云清捎信的韩秀峰,可以说这个经制外的衙门就是他一手筹设的,连在香港、新安、南海、澳门、厦门、福州、宁波和上海打探夷情的文武官员,都是他在通政司参议任上派出去的。
  恩俊和袁大头等侍卫也全是皇上派驻在这儿的,事关朝廷机密,闲杂人等一旦闯入,格杀勿论;文武官员要是擅入,当即拿下,待皇上圣裁。就算是无心之举,能保住身家性命,但官一定是做不成了,要么留堂效力,要么发新疆充当苦差。”
  张之洞傻眼了,苦着脸道:“文大人,之洞不晓得这些,之洞也没想过来,之洞之所以来这儿,是……是……”
  “孝达,别担心,你是我请来的,更是志行推荐来的,所以不会被究办,更不会被发新疆充当苦差。”
  “王先生,您是说韩老爷……”
  “志行托你给文大人和我捎的信中什么也没说,但他能让你给文大人和我捎信,就意味着他信得过你,就意味着你不是外人。”王乃增回头看了一样文祥,接着道:“但不管怎么说你是进京应试的,所以文大人不想耽误你的前程,一直没跟你提‘厚谊堂’的事。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可以说也可以请你过来。”
  “王先生,您是说韩老爷打算让之洞来‘厚谊堂’效力?”
  “‘厚谊堂’不只是打探整理夷情那么简单,也不缺效力的人,志行之所以把你推荐给文大人,文大人和我之所以请你过来,是想让你开阔眼界,在这儿看看这个世界。”王乃增转动了下手边的地球仪,看着他凝重地说:“我相信你定会大开眼界,一定不会后悔走进这道门。”
  张之洞感觉像是在做梦,喃喃地说“可是……”
  文祥接过话茬:“别可是了,我知道你担心你爹,担心你岳父,担心贵州的战事,可你回去又能帮得上多大忙?朝廷正值多事之秋,相比回贵州,留在这儿反倒能干出一番大事业。”
  “文大人,之洞才疏学浅,都已经名落孙山了,能干得出什么大事业?”
  “西夷正摩拳擦掌跟我大清开战,相比贵州的那些教匪,孰轻孰重,你心里应该清楚!再就是我们既不会让你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留在这儿,也不会耽误你的前程。你要是愿意为皇上效力,我就帮你谋个官学教习的缺。
  到时候便能一边熟悉堂务,一边帮着物色几个天资聪颖且老实可靠的官学生来学习西夷的语言文字,闲暇之余温习温习功课,等三年之后再考。至于你的妻子,大可接到京城来。”
  看着张之洞欲言又止的样子,王乃增补充道:“厚谊堂虽不是经制内的衙门,但跟军机处一样能上达天听。文大人兼满大掌柜,随时可进宫递牌子求见。领班军机章京曹毓英曹大人兼汉大掌柜,专事负责向文中堂、彭大人等军机大臣禀报夷情!”
  
第六百二十四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厚谊堂”这两年翻译了大量的西夷书籍,收集了几大箱海图、地图,收集和翻译的英法、美、葡四国邸报更多,再加上两广、闽浙、两江这两年关于夷务的奏报和朝廷关于夷务谕旨,整整堆了三屋子。
  吉禄负责登记造册整理存档,已由之前的帮闲变成了内务府武库司的正八品笔帖式,只是跟王乃增一样无需去内务府点卯。
  他放下一叠“厚谊堂”这两年奏报皇上的折子副本,微笑着提醒道:“张少爷,您已经在这儿看六天了!人不能总闷屋里,出去转转,出去透透气,再回来看吧。”
  “我已经在这儿呆六天了?”张之洞下意识问。
  “满打满算整整六天,”吉禄帮着沏了杯茶,不无感慨地说:“头一次来咱们‘厚谊堂’的人好像都这样,文大人当年是误闯进来的,一进来就被绑了,按规矩是要被究办的。可文大人竟顾不上会不会被究办,跟您一样一看就入了迷,整整看了一天一宿,连饭都顾不上吃,韩老爷让他走他都不走,说要是走了就没机会再进来了。”
  “是吗?”
  “骗您做啥子,只是那会儿刚开张,公文和邸报没这么多,后来他想看也没得看了。”吉禄笑了笑,又说道:“崇实老爷和崇厚老爷来时也是跟你一样坐这儿看看两三天,要不是王先生差人去家捎信,他们的家人真会以为他们出事了,真可能会去步军衙门和顺天府报官。”
  听吉禄这一说,张之洞蓦地站起身:“坏了,我忘了跟张喜交代!”
  “张少爷放心,老余和小山东帮您跟张喜解释了,说您正在办差,得过几天才能回去。”吉禄转身看了一眼炕上的换洗衣裳,接着道:“这些衣裳就是小山东让他帮您收拾的,前天换下来的那身也拿去让他帮您洗了。”
  “瞧我看得头晕脑胀的,竟没想到这些。”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吉禄走过去推开窗户,又回头道:“张少爷,文大人早上来过,让我转告您后天一早带着履历去吏部,冯小鞭到时候送陪您去。”
  “去吏部做什么?”张之洞不解地问。
  “考觉罗官学教习啊,咱们‘厚谊堂’虽比不了礼部、吏部和户部那些大衙门,但一样是给皇上办差的,而且办的是最要紧的差事!不是自卖自夸,咱们的圣眷恩隆着呢,只要在堂内当差的全授官。这次说是让您去考,其实就是走个过场,不管考得怎样,回来就是正八品!”
  “得官这么容易?”张之洞将信将疑。
  “对别人来说得官自然没这么容易,但咱们可不是一般人,咱们这儿是‘厚谊堂’。说出来您或许不信,除夕那天晚上,连文中堂都亲自带着酒菜过来犒赏!”
  吉禄想了想又得意地说:“韩老爷在时曾跟曹大人开过玩笑,调侃曹大人是伪君子,曹大人说咱们既不是真君子,也不是什么伪君子,而是忍辱负重默默为朝廷效力的鬼谷先生。后来听文大人说这事竟传到了皇上耳里,皇上只要跟郑亲王、怡亲王、文中堂和彭大人等知晓内情的王公大臣提到咱们,就会说朕的那些鬼谷先生在忙什么。”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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