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44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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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兴远顾不上欣赏任钰儿的笔迹,只看内容,看着看着竟沉吟道:“难不成传言是真的,难道真闹内讧了?”
  “周先生,您是说……”任钰儿禁不住问。
  周兴远放下信,解释道:“小姐有所不知,兴远这次去金坛,遇着几个常去江宁城外跟长毛买卖的奸民,他们说长毛闹内讧了,你杀我,我杀你,杀来杀去死了好多人,并且死的都是广西老贼。”
  “竟有这样的事!”任钰儿大吃一惊。
  “我问过张玉良和周天培,他们听说过不少传言,不是传得有鼻子有眼,而是传得一个比一个夸张,有的说洪秀全死了,有的说杨秀清死了,有的说秦日纲死了,谁也不敢当真。毕竟这些年类似的传言太多,连钦差大臣赛尚阿当年都谎报过,不算民间的传言,光奏报上的要是加起来,洪秀全和杨秀清这几年已经死过几十次了!”
  任钰儿追问道:“那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谁说得清楚。”周兴远苦笑道。
  想到四哥正在进京赴任的路上,要是能查实这个消息,四哥进京之后第一个禀报皇上,皇上一定会很高兴,任钰儿紧盯着周兴远道:“周先生,我觉得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在军中效过力,又是刚从金坛回来,路熟人熟,要不劳烦您再走一趟,多找些人问问,看能否搞清楚这传言是真是假。”
  
第六百四十八章
又到固安
  天下虽不太平,一些地方甚至还在闹贼匪,可官场上迎来送往的规矩并没有变。
  韩秀峰一行人每到一处,刚在驿站或驿铺歇下不大会儿,县太爷便领着教谕、县丞或主薄、典史闻讯而至。有的是带着酒菜来接风洗尘的,有的邀请去县城或附近的士绅家吃酒,尽完地主之谊再送上一百两至两百两不等的程仪。
  路过府城时,知府同样会设宴款待,宴请时甚至雇戏班助兴,走时一样会送上一份程仪。连徐九和随行的章小宝等团勇都有赏钱,多的五六百钱,再少也不会少于两百钱。
  第二天一早,地方官员不但前来送行,甚至命衙役青壮一路护送,直到护送至两县交界处衙役或青壮们才回去。
  如此反复,堪称走一路,吃一路,收一路!
  团勇们虽赶路赶得辛苦,可赶得也有劲儿,刚开始没处装赏钱赶紧买褡裢,一条不够买几条,后来褡裢多了实在背不动,一到落脚地就直奔钱庄或银楼兑换成银子。当赶到直隶境内时,最少的也赚了二三十两。
  就在他们暗暗盘算赶到京城还能赚多少时,韩秀峰下令不再住驿站驿铺,不许惊动地方官员,更不许再收地方官员的钱。团勇们倍感失落,可想到已经赚不少了,倒也没啥怨言。
  让他们更意外的是,好不容易赶到距京城仅剩百里的固安时,韩秀峰竟把他们全留在固安当差,让他们今后听永定河北岸同知王千里王老爷和河营千总张庆余张老爷差遣!
  章小宝回头看了一眼大堂,苦着脸问:“九爷,韩大人到了京城手下不能没人听用,咋把我们全留在这儿?”
  “呆在这儿有什么不好的?”徐九反问一句,笑道:“听刘老爷说刚才那位张千总,跟你们在羊角大营见过的陈都司、葛千总,不但曾是同僚也是同乡,王老爷跟陈都司、葛千总他们一样是同乡。他们全是韩大人当年从泰州带来的,全是韩大人的老部下,这么说吧,到了这儿就跟到了家一样。”
  “可是……”
  “别可是了,更别不识好歹!”徐九脸色一正,很认真很严肃地说:“韩大人正因为念你们是同乡,念之前办差也算出力,这才让你们发了这一路的财。现在让你们留在河营效力,也不是把你们当累赘,而是想让你们能谋个一官半职,将来好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九爷,您是说我们留在这儿能做官?”一个团勇激动地问。
  “骗你们做啥子。”徐九不想让河营的人笑话,把他们拉到一边,低声道:“刚才听王老爷说河营原本有两百多兄弟,后来被抽调走一百多去了天津,现在只剩下三十几号人,并且被调走的那些十有八九不会回来了。空出十几个把总、外委和额外外委的缺,只要你们留在这好好效力,早晚能做上官。”
  “真能做官!”
  “不但能做官,做得还是经制内的官。你们在湖北见着的那些湘军的千总把总,跟这儿的千总把总真没法儿比。”
  “太好了,我听韩大人的,韩大人让我们呆这儿我们就呆这儿!”
  “我就晓得韩大人不会无缘无故让我们留在这儿!”
  ……
  永定河北岸同知衙门的二堂里,韩秀峰刚吃饱喝足,正同刘山阳一起同王千里、张庆余说话。
  两个多月前,永定河发水患,固安、宛平等县的四十多个村庄被淹。
  道台被革职查办,王千里一样难辞其咎,要不是肃顺和前任永定河北岸同知石赞清在关键时刻进言北岸厅已有两年没申领到河工款,他这个北岸同知纯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早就被革职逮问了,而不是革职留任。
  看着王千里唉声叹气的样子,韩秀峰劝慰道:“既然能留任就没多大事,大不了花点银子捐复原职。”
  “四爷,我不是舍不得那点银子,而是担心捐复之后又闹水患,到时候又要被革职!”王千里苦笑道。
  “朝廷不拨银子,让你拿什么去疏浚河道,让你拿什么去修缮河堤?这差事究竟好不好干,工部晓得,制台衙门晓得,顺天府也晓得,连皇上都心知肚明。夺你的职容易,可换个人来难不成就能比你王千里干得更好?”韩秀峰顿了顿,又说道:“以我之见,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固安呆着。毕竟以你我的出身,换个地方不见得会比留在这儿好。”
  “行,我全听您的。”
  王千里话音刚落,张庆余就禁不住道:“四爷,永祥被革职之后拿着兵部公文和文大人的书信,从我们这儿调走那么多弟兄,现在的河营真名存实亡了,连我在内满打满算只剩三十七个人,您说说,这算什么事啊!”
  “这事我晓得,去天津的弟兄有崇厚大人关照,应该不会吃亏的。”
  “可我河营怎么办?”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再说我不是给你带来二十个弟兄吗,还带来十杆自来火洋枪。”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朝廷难啊,真养不起那么多兵,河营没被裁撤,你还能做千总,已经很不容易了。”
  “也是,不然也不至于连河工款都不拨。”想到手下的人越来越少,张庆余又苦笑道:“没想到陈虎竟做上都司了,连葛二小都做上了正儿八经的千总。四爷,早晓得会混成这样,我当年就应该跟您一道去四川!”
  “这有啥好羡慕的,也没啥好后悔的,陈虎现而今虽统领两营兵,但日子不比你好过,贵州到处是深山老林,那些犯上作乱的教匪不好剿。”韩秀峰轻叹口气,又说道:“再说你跟他不一样,你得留在固安给你老丈人看家。你要是走那么远,你老丈人能放心?”
  已经有三个多月没收到云启俊的信,王千里正准备问问韩秀峰有没有云启俊和顾谨言的消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众人刚回过头,就见王千里的家人领着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
  小伙子一见着韩秀峰,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激动无比地说:“四爷,您真在王老爷这儿!王先生说您到了直隶一定会在王老爷这儿落脚,小的和余叔还不信,没想到您真在这儿!”
  两年多没见,小山东已经变成壮小伙儿了。
  看到他韩秀峰也很高兴,一边示意他起来,一边笑问道:“王先生算准我会在王老爷这儿落脚,所以让你过来迎的?”
  “嗯,王先生说算算日子您也该到了,让小的赶紧过来候着,没想到您回来的这么快,竟在小的前头赶到王老爷这儿了。”见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儒生坐在韩秀峰身边,正看着他笑而不语,小山东愣了愣,随即欣喜地说:“刘老爷,小的该死,小的眼拙,差点没认出您,小的给您请安,小的给您磕头!”
  “别别别,又不是外人,磕啥子头。”刘山阳跟韩秀峰对视了一眼,笑看着他问:“小山东,听四爷说你小子已经娶了媳妇,这喜酒和喜糖是不是得补上?”
  “就怕刘老爷您不赏光!”小山东咧嘴笑道。
  想到小山东都已经娶妻生子了,韩秀峰禁不住问:“小山东,柱子、大头、铁锁和小虎他们都好吧?”
  小山东急忙道:“禀四爷,他们都挺好的,柱子哥做上了千总,早不在南营当差了。今年春天,他和铁锁哥一起办了两件大案,捕获三个胆大包天的飞贼,其中两个飞贼连吏部尚书家都敢偷,瑞常大人见他和铁锁哥拿住了飞贼,抄出了贼赃,不但提拔他做千总,还把他和铁锁哥调到步军衙门当差。”
  韩秀峰还是头一次听说,禁不住笑问道:“余叔没少出力吧?”
  小山东笑道:“就晓得瞒不过您,为了帮柱子哥和铁锁哥办这两个案子,余叔那两个月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光跟街面上那些泼皮无赖买消息的赏钱就花了四十多两。小鞭和小宝也没少出力,跟骡马市那些赶车的全打过招呼,直到现在那些车夫都在帮他们留意形迹可疑的人。”
  柱子和铁锁能破案,刘山阳一点都不奇怪,因为他俩打小就在衙门当差,更别说还有余有福那个老江湖帮忙。
  韩秀峰一样不觉得意外,又笑问道:“我妹还好吧?”
  “幺妹儿嫂子挺好的,幺妹儿嫂子又怀上了,前天刚去找过翠花嫂子。”小山东想想又说道:“恩俊老爷晓得小虎哥他们跟您是同乡,正好又认得圆明园那边的营官,就帮着打个招呼,把小虎、古榫、元宝和如广哥他们调到了南营。后来王先生知道了,又让恩俊老爷去南营帮着打点了下,把小虎哥他们调到达智桥那一片,管咱们附近那几条街。”
  刘山阳忍不住问:“大头呢?”
  “大头哥别的都挺好,就是翠花嫂子又帮他生了个闺女,他有些不大高兴,又不敢跟翠花嫂子说什么,更不敢给翠花嫂子脸色看,只能一有空就去找柱子哥喝酒。可他那酒量您是晓得的,要么不喝,一喝就醉,没少被翠花嫂子埋怨。”
  
第六百四十九章
报忧不分忧
  小山东没带书信来迎接,只带来一个口信。
  韩秀峰知道文祥和王乃增很急,不好意思在固安久留,见了下河营的三十多个老兄弟,跟刚加入河营的章小宝等川东团勇叮嘱了一番,便与王千里、张庆余道别,带着刘山阳和徐九二人跟小山东马不停蹄赶到距京城约四十里,位于宛平境内的一个庄子。
  夜已深,进来时只依稀看到庄口有二三十户人家,直至走进这座里外估计有五六进的宅院,韩秀峰才发现这宅院刚修缮过,地上铺的石板是新的,好几个门窗也是新换上的。
  小山东显然不是头一次来,刚才敲门时就嚷嚷着赶紧烧饭,现在又忙着让下人赶紧去收拾房间。已歇下的王乃增急忙穿上衣裳出迎,久别重逢,寒暄了好一会儿才坐下说起正事。
  “这庄子和这宅院是庆贤家的,庄子究竟有多大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地契上写的是四百二十八亩。庄头是庆贤的一个远房亲戚,听庄头说拢共三十几个佃户,另外雇了二十几个长工。他家落难前都不怎么来,落难之后来得就更少了,所以这宅院年久失修,我头一次来时都没法儿住人。”
  王乃增一边招呼韩秀峰吃菜,一边解释道:“您走之后东西越来越多,书肆里实在放不下,搁别的地方又不放心,庆贤就提议把那些东西全送这儿来。后来想着在城外不能没个落脚的地儿,就把这宅院修了下,还在这儿养了十几匹马和九头骡子,备了六辆大车。”
  韩秀峰没想到他们这两年越搞越大,竟不动声色在城外建了个“窝”,不禁笑问道:“庄子里的人可靠吗?”
  “可靠,那些佃户和长工不是庆贤家的下人,就是知根知底的庄户人家。”王乃增想了想,又笑道:“文大人担心总是有陌生人进出,会让附近百姓甚至宛平知县起疑心,不但帮庄头捐了个七品顶带,还让庄头出面办了个小团练,隔三差五领着庄里的青壮操练。”
  “在这儿办团练,合适吗?”韩秀峰放下筷子问。
  “有什么不合适的,现在跟以前不一样,到处都在办。”
  “我是说这儿终究是庆贤家的庄子,要是被居心叵测之人捅到皇上那儿,皇上会怎么想?”
  王乃增反应过来:“这我们也想过,后来见皇上对几位获罪下狱的老臣都从轻发落了,所以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哪几位老臣?”
  “皇上先是释遣戍军台已革大学士、前直隶总督讷尔经额的罪,交直隶总督桂良,差遣委用,紧接着又赏讷尔经额六品顶带。前些天更是连赛尚阿都放了,还命他去察哈尔练蒙古兵。”
  韩秀峰既没见过赛尚阿也没见过讷尔经额,但没少看讷尔经额在直隶总督任上编纂的兵书,甚至用讷尔经额编纂的《兵技指掌图说》练了好几年兵。再想到耆英一家获罪的原因跟赛尚阿、讷尔经额不一样,洋人一旦生事皇上会自然而然想到耆英,凝重地说:“我看这事还是谨慎点好,可不能因为这点事连累庆贤。”
  王乃增岂能不知道韩秀峰担心什么,沉吟道:“大人说得是,要不回去之后就让吉禄出面把这个庄子买下来,只要买下了就跟庆贤家没关系了。”
  “买下了,云清兄,这是一个庄子,不是一个宅院,堂里有这么多钱吗?就算有,也是用庆贤家的钱买庆贤家的庄子,跟强取豪夺有何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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