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4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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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头放下茶壶,下意识问:“这么说我四哥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是啊,不过你四哥就算能在一个月内赶回来,也不一定会跟以前一样在这儿当差。”
  “曹大人,您这话啥意思?”
  “你也不想想,皇上命你四哥出京办的是什么差事。这么说吧,只要是奉旨赴天津验收漕粮的官员,回京之后都会升叙有差。”
  “升叙有差啥意思?”大头追问道。
  “升官啊!”曹毓英放下韩秀峰的书信,拿起庆贤整理好的公文,抬头笑道:“文大人当年就是验收完漕粮回来之后迁工部郎中、赏戴三品顶带的。你四哥正打算去拜见的直隶总督谭廷襄谭大人,年前一样是因验收漕粮有功才得以外放陕西巡抚的。现在你四哥和恩俊办一样的差事,按例一样能升官。”
  大头乐了,不禁咧嘴笑道:“那您估摸着我四哥回来之后能做个啥官?”
  “这我就不晓得了……”曹毓英捧着公文看着看着,脸色突然变了,也没心思再跟大头解释了,紧盯着公文楞了好一会儿才起身道:“大头,让冯小宝备车,我得赶紧进宫。”
  大头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道:“遵命。”
  ……
  南海分号和上海分号打探到的消息,让曹毓英惊出了一身冷汗,让他觉得这个能上达天听的“厚谊堂”大掌柜真不是那么好做的,甚至不敢就这么拟折子奏报,更不敢递牌子乞求觐见,再三权衡了一番,最终决定先去跟彭中堂禀报。
  火急火燎赶到圆明园,跳下马车,亮出腰牌,直奔军机处值房。
  彭蕴章正同柏葰一起斟酌小军机们草拟的谕旨,见今天本不用来当值的曹毓英来了,下意识问:“子瑜,慌慌张张的,究竟有何事?”
  见曹毓英没急着禀报,而是看向站在一边的焦佑瀛,柏葰若无其事地说:“桂樵,你先回去忙别的,这几道谕旨等本官和彭蕴章看完之后再说。”
  “遵命,下官告退。”
  彭蕴章反应过来,等焦佑瀛走出公房,便示意刚站起身的杜翰去带上门,然后紧盯着曹毓英道:“现在可以说了,究竟什么事!”
  “禀大人,南海分号急报,两个半月前,英夷女王和英夷丞相准了包令等夷酋调兵来犯我中国的奏请,并命前加拿大总督额尔金统领兵马。”曹毓英擦了一把汗,接着道:“佛、俄、咪三夷并非叶名琛所奏称的那样会严守中立、两不相帮,而且已决定与英夷共进退!”
  “怎么个共进退?”柏葰惊问道。
  “南海分号侦知,佛夷已命一个叫葛罗的大臣为全权代表,率兵协同英夷来犯我大清;俄夷虽刚跟英、佛二夷在欧巴罗洲打过一仗,死伤十几万人。但在犯我大清这件事上,他们跟英佛二夷是一致的。俄夷沙皇已命一个叫普提雅廷的大臣为公使,率炮船赶到了上海,正与英佛咪三夷领事商讨什么‘联合行动’。”
  “这么说英、佛、俄三夷都打算出兵来犯?”彭蕴章紧盯着他问。
  “上海分号侦知,咪夷其实一样想出兵,只能因为其国内政局不稳,实在派不出兵,但已表示愿意与英、佛、俄三夷‘一致行动。”
  柏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切地问:“消息可属实?”
  曹毓英苦着脸道:“柏中堂,厚谊堂就是专事打探夷情的!”
  “厚谊堂”从来没谎报过夷情,更没必要危言耸听,彭蕴章很清楚这些消息不会有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叶名琛知道吗,叶名琛在做什么?”
  “据南海分号急报,叶名琛急没下令修筑被英夷毁坏的虎门炮台,也没调遣水师防守,水师战船大多破损,一样没筹银赶紧添造。甚至下令裁撤遣散掉大批团练兵勇。原本广州城内外有三万多团勇,现在只剩不到两千人。”
  曹毓英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我厚谊堂派驻在广东的几位文武官员,虽不方便干涉地方政务,但还是不止一次提醒过他,可他不以为然,声称西夷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他现在谁都不相信,只相信‘乩语’,甚至命人在广州城北建了一座长春仙馆,供奉吕洞宾和李太白二仙,隔三差五去扶乩,广东的一切军务现在是皆出自‘乩语’。”
  彭蕴章很想骂叶名琛糊涂,可想到皇上命叶名琛一切以“息兵为要”,叶名琛现在是进退两难,打别说十有八九打不过,就算能小胜也会招来西夷报复,到时候一样会被治罪。再加上之前说了那么多瞎话,很快就要被一一拆穿,能想象到叶名琛现在是如坐针毡,只能求神拜佛。
  柏葰同样觉得叶名琛犯糊涂事出有因,跟吓得不敢吱声的杜翰一眼,低声问:“子瑜,你刚才说的这些,皇上知道吗?”
  曹毓英怕的就是这个,忐忑不安地说:“下官本打算拟道折子的,甚至想过递牌子乞求觐见,可这几个月上的折子宛如石沉大海,递了几次牌子皇上也没召见,担心会误了大事,所以一接到消息就赶紧来跟几位大人禀报。”
  彭蕴章心里跟明镜似的,很清楚他这是在推诿,他这是不敢奏报。
  可他所说的话又有几分道理,毕竟现在除了礼部、吏部和兵部带领引见迁转或外放的文武官员,极少召见臣子。
  再想到就这么去禀报,皇上一定会龙颜大怒,彭蕴章低声问:“韩秀峰知道吗?”
  “禀中堂大人,下官早上刚收到韩秀峰的一封信,他这会儿应该在从天津去保定的路上。厚谊堂在天津虽一样设有分号,但天津分号只负责传递消息,没有懂密语暗语的人,所以他应该不知道。”
  彭蕴章暗想韩四走得还真是时候,权衡了一番沉吟道:“兹事体大,可不能延误,更不能不当回事。”
  “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也是这么以为的。”
  “要不这样,老夫带你去磕见皇上。年纪大了,你刚才说的这些老夫担心记不清。皇上要是问起来回不上事小,延误军机那这事可就大了!”
  曹毓英暗暗叫苦,他怎么没想到彭蕴章竟会搞这么一出,可想到这件事确实不能耽误,只能硬着头皮道:“下官遵命。”
  ……
  事实上韩秀峰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不然也不会提醒石赞清要做最坏打算。明明晓得西夷即将大举来犯,可能做的却不多,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儿。
  恩俊同样知道英、法、美、俄决定“联合行动”的事,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忧心忡忡地问:“四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兵分两路,你先带着绘制好的舆图和整理好的气候水情回京。”
  “然后呢?”
  “然后皇上命你去哪儿就去哪儿,西北虽远了点,戎边虽苦了点,但总比被稀里糊涂派来对付洋人强。”韩秀峰站起身,想想又说道:“要是皇上问起你走了之后,书肆那边怎么办。你就帮我保举个人,让他接替你负责书肆内的护卫之事。”
  “保举谁?”
  “荣禄。”
  “保举荣禄的事好说,他本就不是外人,只是我走了您怎么办?”
  “这你大可放心,皇上决定战,轮不着我韩秀峰领兵;皇上决定和,一样轮不着我韩秀峰去跟洋人交涉;总之,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能有啥事。”
  “好吧,我听您的,不过您一定要保重啊。”
  “别婆婆妈妈的,赶紧收拾东西,赶紧回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
计划不如变化
  刘大酒馆,坐落在达智桥胡同的一条小巷子里。
  门脸小的可怜,也没伙计在外头招呼客人,只在外面挂了一块破旧的幌子。里面一样不大,只有四张桌子,八条长凳和几个小凳。客人要是坐不下,就搬张凳子围着酒缸喝。酒算不上好酒,菜更是只有炸花生米、猪皮冻等简单的四五样,想吃更好的伙计可以帮着出去买。
  因为市口不好,做得全是街坊邻居的生意,林庆远等“厚谊堂”的翻译是这儿的常客。大头、余有福、小山东、冯小鞭、冯小宝也经常来,相比贩夫走卒,他们出手要大方一些,所以见着他们老板和伙计别提有多热情。
  但今天,余有福这个老主顾并没有喝酒,而是坐在靠门的桌子边,盯着伙计婉拒前来喝几碗过过瘾的客人,免得闲杂人等惊扰了头一次来的文大人和庆贤老爷。老板拿着一把散碎银子,也老老实实躲后厨去了,环境虽不怎么样,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文祥夹起一颗花生米塞到嘴里,随即放下筷子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书信:“黑龙江那边全打点好了,崇实大人和我文祥的这点薄面他们还是要给的,不会为难令兄,更不会让令兄吃苦受罪。”
  庆锡被发配到黑龙江充当苦差,一转眼已经四年多,这一走便杳无音信,家里人连庆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突然收着了哥哥的信,庆贤的眼圈顿时红了,拆信的双手都在颤抖。
  “谢大人关照,也托大人帮我谢谢崇实大人……”
  “又不是外人,说这些太见外。”文祥端起酒碗,语重心长地说:“昨儿下午收着志行托人捎的信,英、佛、咪、俄等夷起衅,他最担心的就是老兄你。令兄一时半会儿回不了京,现而今这个家全指着你,所以你一定要淡定,绝不能再授人以柄!”
  “明白,劳您二位费心了。”庆贤急忙拱手道。
  “都说了用不着见外,但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
  “大人但说无妨。”
  “前些天我不大放心,便托老余家小子铁锁去你家瞧了瞧,你大侄德峻、二侄德昌和五侄德厚挺懂事,据说读书挺用功,字写的也不错。可老三德崇、老四德基、老六德全、老七德宝、老八德深和老九德涵却有些不懂事,不但整天游手好闲跟一帮狐朋狗友鬼魂,还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你这个做叔叔的得管管。”
  庆贤没想到文祥竟如此关系他家的事,再想到那几个侄子确实不大像话,一脸无奈地说:“大人有所不知,我不是管,更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住!”
  文祥能理解他的难处,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那是一个上百口人的大户人家。现在虽家道中落,但在钱粮胡同的耆府依然有着高门大户的气派。中、东、西三个大院子,进深六重,宅邸高深,彩绘和谐,雕花精工,大小数百间。
  家族中人,因为沾祖父乃至曾祖父的光,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一个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游手好闲还能做什么。
  可想到他们家现在的处境,文祥觉得不能坐视不理,沉吟道:“既然老兄你管不住,那我只能请能管的帮着管管。不过你得跟令尊大人和令嫂打个招呼,那几个臭小子要是被衙门拿了,请令尊和令嫂不用担心。”
  庆贤反应过来:“大人是说找个由头,先把德崇他们关几天?”
  “只能这样了。”
  “好吧,一切听大人的。”
  “再就是令尊大人那边,得跟德峻、德昌、德厚和你家德本、德弼、德祜交代清楚,不该跟老中堂说的话不用说,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到家都不要提,最好让六人排个班,跟当值那样陪着老中堂。”看着庆贤若有所思的样子,文祥又很认真很严肃地提醒道:“你家那么多下人,谁敢担保他们会不会嚼舌头,所以有些事不能不防!”
  “大人说的是,我明儿一早就回去,回去跟他们交代清楚。”
  “用不着等到明天,今儿晚上就回去。”
  “行,我全听您的。”见文祥如此担心,庆贤很不是滋味儿,忍不住问:“文大人,皇上是不是又龙颜大怒,又提起我阿玛了?”
  “皇上是不大高兴,但这次倒没提老中堂。”
  “皇上怎么说的?”
  文祥长叹口气,无奈地说:“皇上把彭中堂和曹毓英训斥了一番,说西夷之事早有定论,说西夷无非是为了点通商的蝇头小利,因为银子赚少了才虚张声势,声称要来直隶诉冤的。说如何应对,朝廷早给两广总督叶名琛降过谕旨,已命叶名琛酌度办理,妥为驾驭。”
  “好一个驾驭,要是叶名琛驾驭不住呢?”庆贤哭笑不得地问。
  “朝廷一样给闽浙总督王懿德和两江总督何桂清降过谕旨,命他们密饬所属地方官吏,如遇夷船驶至,不动声色,妥为防范。西夷若来诉粤东构衅情事,著他们据理折服。说西夷知道无隙可乘,定会废然思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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