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踪之国(精校)第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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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大舌头说:“您就别找理由安慰我们了,我们有心理准备,这沙漠里已经不是解放区的天了……”
  宋教授只好继续说明原由,今夜月明如昼,我几十年来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月亮,好像随时都能从天上掉下来似的,但用肉眼仔细观测天体,就会发现明月周围有层毛绒绒的光晕,按气象预测学的观点来看,沙漠中“月晕生风,日晕而止”,如果据此推测,就说明这片地区很可能要出现大风沙天气了。库姆塔格与罗布卓尔交界的大沙坂,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至少有三百多天风沙天气,而在规模惊人的大沙暴到来之前,往往都会有“风引”出现,也就是小型旋风,它是一个个小龙卷风似的沙团,聚散不定,在月光下当然看不到它的形体,只能看见沙漠里有团幽灵般的鬼影忽隐忽现,大小和人体相仿,看上去似乎有影无质,其实只是沙子和风产生的一种特殊现象。
  司马灰等人恍然醒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幽灵般的怪风,可还不等细说,风沙涌动之势便已迅速增强,先闻数里之外似有波涛洪钟之声,随着几股黑流也似的旋风卷至高空,风势骤然加剧,虽不是鬼哭狼嚎,但那呜咽凄厉的风声听在耳中,也足以使人毛骨悚然。
  沙丘高处有片风化的胡杨木桩,那些木桩虽然枯死了千年,却仍然沉稳地矗立在沙河中,日复一日忍受着狂风摇撼,依旧岿然不动,用枯竭的枝干见证了不知几世的苍茫,正是它们的存在,才使大沙坂地形轮廓得以固定。众人想借助枯木躲避风沙,刚刚临近那片低矮的树桩,酷烈的热风就已卷集着沙尘,宛如黄云铺地涌来,狂风肆虐之际,到处天昏地暗,眼前一座沙山,一霎时就化为漫天飞灰。
  这片“大沙坂”,属气象学中所言的枯热猛晴区域,一年到头风灾不断。冬天是“白风”,春天有“黑风”,到了夏秋两季转为“热风”,干旱炽热使得土层全都沙化了,行人走在里面,眼前只有一片昏黑,天不像天,地不像地,分不清是在昼里夜里,呼啸的风声在耳边呜呜掠过,就像是沙海下无数亡魂沉埋了千年的悲哀与愤怒,着实令人胆颤心惊。
  众人凭借身上背包沉重,才没被狂风卷上半空,他们发现枯木桩子随时都会折断,不敢继续停留在高地上,互相拉扯着勉强挪动脚步,跌跌撞撞地翻过几座大沙丘之后,透过风镜看向周围,就见风起处,遍地沙子像河水一样流动,人在其中,也似随着沙河漂浮。
  司马灰以前听说过鹅毛浮不起的“流沙河”,还以为多半是个杜撰出来的传说,今日身临其境,才知大漠深处果然有这种可惊可怖的地方存在,人在漫无边际的热风流沙中移动,有如跋涉大河,附近起伏不平的沟壑都被流沙遮蔽,完全看不到脚下的情况,万一踏空跌倒,或是滚入沙谷,顷刻间就会被风沙吞没,即使身边有队友同行,也无法提供有效救援。
  当年胜天远带领考古队穿越“大沙坂”的时候,就因坠入了沙河下层的沟谷,造成人员伤亡,才被迫中止行动。如今探险队突遇风动流沙,顾不得再去寻找本该出现在会合点的“克拉玛依钻探分队”,他们只能先求自保,在这种让人不能喘息的风压下,从沙河里不断摸索前行,脚底下几步一跌,稍有停留就会被流沙活埋。
  大沙坂炎热干燥的程度超乎想象,绝对最高气温可达45度以上,白天掠过地表的热风温度,更是接近70度,降水量极小,几乎是滴雨不见,一年四季风沙不断,沙暴频繁,狂风咆哮,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沙海无边,使人不辨方向,人体的一切感觉都会被热沙吞没,沙尘漫天飞舞,很容易使人产生视觉疲劳,唯一有明显变化的,就是那些起起伏伏的大小沙丘,它们纵横排列,形态复杂多变,流沙底下都是土山,土层沙化严重,沙沟沙坑密布,表面又有沙河涌动,很难看清地形,一步踏错就会陷入流沙,因此行动速度异常缓慢。
  六个人行不数里,就已累得连吁带喘,上气不接下气,胸膛都似要炸裂开来,忽见沙丘下有片浮沙卷动形成的旋涡,宋地球知道那底下可能是个沙漏般的坑洞,忙将手一招,让众人迅速躲入其中避祸。
  司马灰等人连滚带爬,几乎是被涌动不绝的流沙,直接推到了沙坑中。这是个常年被热风切割形成的沟谷,深达十几米,底下积满了堆积如丘的黄沙,也不知那沙子底下更有多深。
  司马灰当先从沙堆里挣扎着爬出,拍去身上沙尘,他见满目漆黑,分辨不出究竟是落进了什么所在,就摸出电石灯来点亮了,再举灯照视,大量浮沙正从头顶滚滚流过,其余几人也相继起身,将陷在沙堆里的同伴拖拽出来。
  穆营长主要负责安全保卫工作,最挂念宋地球的安危,他刚从沙堆上爬起来,就立刻招呼司马灰,让他快举灯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司马灰擎着电石灯四下里一照,见其余几人均是安然无恙,只有罗大舌头摔得较重,趴在地上连声骂娘,而宋地球却是满身沙土,背对着众人坐在沙堆旁一动不动。
  胜香邻见状暗觉不妙,担心地问道:“宋教授,你还好吗?”
  宋教授闻言无动于衷,他忽然转过身来,一把握住司马灰举着的电石灯,电石灯是通过化学反应燃烧照明,气嘴既被握住,灯体内烁亮的光焰立刻熄灭,沙坑内顿时一片漆黑。
  司马灰未料到宋地球突然来这么一手,心下猛然一惊,早将手指扣在了撞针步枪的扳机上,同时问道:“老宋,你怎么了?”
  宋地球按灭了电石灯,低声道:“你拿鼻子闻闻这沙坑里是什么气味。”
  司马灰深吸了一口气,奇道:“是硫磺?”
  宋地球道:“不是硫磺,应该是可以直接用来制造黑火药的岩硝,这沙坑内的土层里可能含有硝脉,而且空气不畅,碰到一点火星就会发生轰燃。”
  众人听得此言,心下都是一颤,不成想这大沙坂下的土层中含有岩硝,躲入沙坑避难,简直相当于钻进了一个火药桶,处境变得更是凶险。如今未能顺利会合到克拉玛依钻探分队,以现有的装备和水粮,难以展开进一步行动,只能联络屯垦农场派驼队前来接应。
  但通讯班长刘江河背着的“光学无线电”,在摔入沙坑时撞断了线竿,他垂头丧气地汇报了这一情况。
  穆营长火撞顶梁门,铁青着面皮把他训了一通:“你小子究竟是咋球搞的,我看你胳膊腿也没磕青一块,怎就偏把电台给摔坏了?你要是修不好它,就给我死球去。”
  司马灰收起了“电石灯”,改用矿灯照明,他听穆营长说得严厉,就替刘江河开脱道:“毛主席曾经教导咱们——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既然连死亡牺牲都很正常,那在革命斗争中损坏一部无线电,也不应该算是什么大事,何况线竿断了还可以接上,这活以前我就干过,只要把里面的线头接好,再找块胶布缠结实了,电台照样能够正常使用,远远没到报废的程度。”
  这时宋地球在胜香邻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也对穆营长说:“年轻人哪有不犯错误的,让他以后小心点也就是了,沙井下很不安全,绝非久留之所,我看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地方,然后再想办法修理无线电。”说罢吩咐司马灰和罗大舌头二人在前探路,带队离开岩硝矿脉分布的危险区域。
  此刻地面上流沙涌动不绝,探险队为躲避酷烈异常的气候,只能摸着沙坑边缘的缝隙向深处走,想寻个安稳的所在稍作喘息,以便维修这部损坏的“光学无线电”,再请求屯垦农场派出驼队前来支援。
  众人身边所携水粮有限,仅能维持数日所需,一旦与外界失去联络,就将陷入绝境,自不免忧心忡忡,而在这沉闷压抑的沙谷中行动,更使人加倍恐慌。
  司马灰头戴矿灯,端着撞针步枪在前探路,眼见周围尽是些沙谷沙井,都是大沙坂地下支离破碎的土山形成,皆呈南北走势,多数已被流沙阻塞,接连找了几处“沙洞”,却没一个稳妥坚固,似乎随时都能被热风卷动的流沙埋葬。
  司马灰见状不敢停留,又向前行,发现这条漫长的沙谷尽头,有几座高矮不等的夯土墙,墙下显出一处被黄沙掩埋了大半的残破洞窟,洞子里面黑气弥漫,沉浸着腐朽的死亡气息,在外看不出是城址还是墓穴。
  司马灰埋下身子钻了进去,抬头用矿灯一照,见这洞窟内部方正,四面为门,三面塞有条砖,穹顶隆起成圆形,最深处的土墙上,还保留着一些古彩斑斓的壁画,描绘的都是些西域风物,画中最显眼的是一头金骆驼与一头银骆驼相互嘶咬,双方身上都是鲜血淋漓,场面极是残酷,另有一头背上插翅的飞驼,落在高耸入云的山峰上,奇怪的是这骆驼颈中,竟然生了一颗妖异的人头,也不知这些壁画藏下多少年代了,颜色竟还是如此鲜明,仍在这片饱受风沙侵蚀的废墟中,蛊惑着千年的谜语。
  第五话
王陵
  其余几人也相继钻进了土窟,意外发现墙上竟然还有残存的壁画,而且内容十分离奇——背上生翅的飞骆驼长了颗人头,它正落在一座插入云霄的山峰上,俯视着金驼与银驼在大漠中撕咬恶斗。
  司马灰等人从未见过此类充满古代西域风情的彩绘,不免觉得壁画中的情形格外神秘,心里又都是有些耸动。
  罗大舌头同样是少见多怪:“呦!这驴头上怎么是个人脸?”他再仔细一看,才瞧清楚壁画上绘的是骆驼,可也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才看岔了,只好越描越黑地补充道:“沙漠里有种野驴很特别,后背上长俩大疙瘩,样子看起来和骆驼差不多,你们这些不懂行的人就很容易搞混。”
  这时宋地球凑到近前,借着司马灰头上矿灯的光亮,仔细观看壁画,他注视良久,神色颇为凝重,始终不发一言。
  司马灰见这窑洞般土窟窿像是墓穴,就问宋地球道:“咱们好像是钻进坟窟窿里来了,这壁画中的飞骆驼是个什么妖怪?”
  宋地球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点了点头:“这里还算稳固,先让大伙休息一会儿,看看能不能把电台修好。”
  众人在浮沙中行了大半天,满身满脸都是灰尘,个个都像“土地爷”,也已疲乏饥渴得狠了,巴不得能歇上片刻,听到宋地球的吩咐,按照考古队“非必要不接触”原则,离开绘有壁画的墓墙,都集中到先前进来的洞口附近,摘下背囊和步枪,倚着墙就地坐下,胡乱啃些干粮充饥。
  穆营长担心上边会有流沙涌下,将墓室彻底埋住,就带着司马灰和罗大舌头,在周围巡视了一遍,见这土窟前面洞开的厚重石门,边缘处凿痕陈旧,不是近年所留,显然是解放前已有土贼捷足先登,将古墓内的珍宝洗劫一空,仅剩下一些带不走的壁画,此外再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穆营长察看之后,回来同宋地球商量,按照原定计划,是要首先会合克拉玛依钻探分队,一同经由大沙坂下的地谷进入“罗布泊望远镜”,可两天前就该到达这里的钻探分队不见踪影,依照常理推测,如果他们也遇到了热风流沙,多半会提前躲进地谷中避难,只是气候和电台故障,导致双方无法取得联络。穆营长发现附近有几处沙洞深浅难测,料来必然通往地谷,就打算独自一人,先到下边探明情况,搜索钻探分队的踪迹,并让其余的人先留在这里稍做休整,抓紧时间维修“光学无线电”。
  宋地球知道穆营长是个经验丰富的老侦察员,由其先去探察一番也好,毕竟不能眼睁睁看着钻探分队全员失踪而置之不理,便同意了这个请求,嘱咐他务必多加小心,不要走得太远,以免迷失方向。
  穆营长答应了一声,带上矿灯和步枪就要行动。
  司马灰拦住他说:“我跟你一起去,要是遇到什么情况,也好有个照应。”
  穆营长把脸一绷:“我用你小子照应个球,真是无组织无纪律,你把宋教授保护好,就是对我最大的照应。”说完头也不回,拎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钻进了墓室后的石窟。
  司马灰暗骂这穆营长真是个属驴的,脾气又倔又硬,他只好回到墙边坐下,啃些干粮裹腹,又指导刘江河维修那部“光学无线电”,但电台损坏的程度,比预期中的还要严重,如果不更换零部件,就没有修复的可能性。
  这时宋地球让胜香邻在笔记本上,将墓室内的壁画素描下来,然后他才告诉司马灰:“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地方,正经是座楼兰王陵,可惜早在民国初年就被土贼盗空了,掏得是干干净净,连块棺材板子都没剩下,只有土窑般的墓穴和少量残破壁画留存至今,恐怕过不了多少年,这里就将彻底被流沙吞噬了。”
  司马灰不太相信:“土窟里如此破败不堪,你就凭一些残缺不全的壁画,怎么敢肯定这里曾是楼兰王的墓穴?”宋地球对这种问题,解释起来总是不厌其详:“其实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初次到这来,你看这座被盗空的古墓里不是还剩下些壁画吗?其中蕴藏的大量历史信息相当重要,仅根据壁画里描绘的金银骆驼,就能判定此地是楼兰王陵。”
  胜香邻听出了一些头绪:“宋教授,你是说骆驼在西域大漠中具有特定的象征意义?”
  宋地球点头道:“骆驼是沙漠之舟,以前的客商们要想穿越丝绸古道,肯定离不开驼队。史书上称古西域有三十六国,那仅仅是指丝绸之路最为繁荣鼎盛的特定时期,如果实际统计起来,由汉代至唐代,出现在南北丝绸之路沿途的大小城邦,前前后后总计四十二国。但在两汉至南北朝时代,北起铁门关,南到尼雅一带的辽阔地域间,也只有权威最重的楼兰——鄯善国王国,才可以将金骆驼作为王室至高无上身份的象征,这就同中原帝王将自己比喻成真龙天子是一个意思,再加上壁画中还出现了跪拜的文武百官,所以我才敢推测这是座楼兰王古墓。”
  司马灰和罗大舌头还是不太明白:“壁画中落在高山上的飞骆驼又象征着什么?它怎会长有一颗人头?”
  宋地球说楼兰王古墓壁画中描绘的内容非常神秘,而且损毁比较严重,残破不堪,即便我不知道它过往的事迹,也能凭经验做一番管中窥豹的假设,这幅壁画应该与一个流传许久的古代传说有关。飞骆驼象征着主宰因果的真神,金银骆驼嘶咬则表示墓中安葬的这位楼兰王,曾杀死过自己的手足兄弟。金骆驼是兄,银骆驼是弟,常言道“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地下没有两个国王”,这一山容不开二虎,兄弟俩为争一个王位,不得不手足相残,到头来的生死成败,都取决于全知全能的真神,这副壁画大概表现了古代人对于“命运”的理解。
  司马灰说:“噢,敢情这国王亲手杀害了自己的手足兄弟,死后还要特意在墓室壁画中告诉后来者——这件事都是早已被真神注定的命运,并非出于本王之意,倒把自己的责任来个一推六二五,摘得干干净净,惟恐背上手足相残的恶名,真是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可千年易过,往昔的辉煌终将被滚滚黄沙埋没,这楼兰王陵也早已被土贼盗空了,连块囫囵个的棺板子都没留下,仅剩这几片残破不堪的壁画,时至今时今日,谁还会在乎墓中死人当年干过什么瞒心昧己的缺德事。”
  宋地球听司马灰提及生死之事,心中忽有所感,就随口说了些自己的观点:“生死是自然界的规律,人类是注定将要一死的生物,墓穴本身又是个象征着死亡的休止符,但其存在的意义又远远超出了这个范畴,古人历来将它视为通往永恒的大门,想把生前所有的东西都带入其中,因为一个人生前拥有的越多,临终之际失去的也就越多,就如同原本安葬在这里的楼兰王,他虽然贵为一国之主,手握生杀大权,可以随意左右臣民的生死,却对自己必将到来的大限无能为力,这种对死亡的畏惧与无奈,其实就是一种人类始终无法摆脱的宿命,别说上千年前的西域古国,即使到了科学昌明的现代,不还是有很多人仍在说什么万寿无疆永远健康吗?”
  宋教授说到最后,自觉刚才有些言多语失,就赶紧岔开话题,又讲起解放前有个传闻,近年以来,对大漠中的古城墓穴最感兴趣的人,无非有两种,一是盗墓者,二是考古学家。盗墓者对陵寝中丰厚的陪葬品垂涎三尺;考古学家却更关注其中蕴涵的巨大历史学术价值。据说在民国初年,有几名英国探险家伙同一批当地土匪马贼,深入新疆大漠的千里流沙中寻找古代文物。这伙人大概都是狗鼻子,在经过“大沙坂”附近的时候,竟从这荒凉贫瘠的空气中,嗅到了奢华的气息,经过历时几个月的寻找与发掘,终于凿开了已经封存千年的石门,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奇珍异宝,彩棺墓床周围堆积着数不清的金银珠玉,所有的“器皿、箱笼、匣子、兵刃、盔甲”上,皆是珠光宝气,金碧辉煌,棺中安眠的那位“王中之王”,脸上覆盖着黄金铸成的面具,它真实勾勒出了王者生前的容颜,宁静中透露着几许哀伤,仿佛是对自己身后命运的无奈。盗墓者们惊叹之余,动手将王陵洗劫一空。
  宋地球估计英国探险家伙同土贼,在新疆大漠里盗墓的传闻,就是发生在此地,他虽未见过这座古墓里出土的珍宝,但以地理位置和壁画加以分析,墓穴应当属于“古楼兰”某位先王,在两晋时期,楼兰另立新主,并改国号为鄯善,现在的人们仍习惯将鄯善国称为楼兰,不过晋代之前的“楼兰”,却要再加上一个“古”字。
  “大沙坂”下的土山深谷内,是古楼兰历代国主埋骨安息之地,古墓外形一般呈土墩状,两千年来饱受流沙侵蚀,地形地貌变化很大,众人在墓室内发现的残存壁画,其中描绘着一处高峰,其实只是一个象征之物,代表着位于古墓地下的“黑门”,尽头通往距离地表万米之下的“极渊”,宋地球最初的计划,就是会同克拉玛依钻探分队,在大沙坂深处寻找这座“黑门”,然后再设法进入“罗布泊望远镜”。
  宋地球告诫众人说,根据汉时西域方志的描述,黑门又被称为“死亡之墙”,它同时又是守护“因果”的妖魔,会将任何接近它的人全部吃掉,所以那个区域肯定异常凶险。现在与克拉玛依钻探分队失去了联络,光学无线电又出现了故障,如果不能及时修复,探险队凭现有装备,根本没有能力原路返回,所以必须要作最坏的思想准备,一是找到失踪的克拉玛依钻探分队,即使他们全部遇难了,携带的无线电和水粮应该还有所保留;第二种情况是不仅找不到钻探分队,咱们的电台也无法修复,就只能冒死进入大沙坂下的“黑门”,根据古代的地理文献记载,那里应该有地下暗河。
  众人听了宋地球之言,都觉有些云里雾里,所谓的“因果报应”,可都是早该肃清的封建迷信思想,再说“因果”好像也不是什么具体的东西,那座黑门又怎会是守护“因果”的妖魔?
  第六话
消失的克拉玛依钻探分队
  宋地球想了想,又对众人说:“所谓的因果,其实是一种最基本同时也是最复杂的逻辑概念,我再给你们举个简单些的例子你们就知道了,你们谁能用因为所以这个词,给我造个句子?”
  司马灰觉得这未免太简单了:“因为老宋你不知所以。”
  胜香邻正在专心致志的照着壁画描样,听司马灰所造之句,简直是又可气又可笑,她真不明白宋教授为什么会让这种家伙混进考古队,只好替司马灰回答了宋地球的问题,古人常讲的“因果”,并不能以迷信思想来一概而论,以现在的观念来看,“因果”其实就是一系列“事件”之间的逻辑关联。
  宋地球道:“香邻说的没错,所有的事件都不是独立存在的,它们之间的逻辑性,就是因果的本质,可至于西域古老传说中的神秘内容到底是些什么,比如吞噬生命的山墙,还有因果的秘密,咱们现在全都无从揣摩。”
  司马灰至此已大致了解了宋地球的行动方案,罗布荒漠下的“极渊”,被佛经形容为“无始无终的噩梦”,苏联人则称之为“罗布泊望远镜”,总之就是个深入地底的洞窟,由于苏联专家团撤离时,破坏了使用重型钻掘设备挖出的“竖井”,再想进去就得从侧面寻找另外的通道,而这条通道就是大沙坂下的“黑门”。
  司马灰想到这些,就问了宋地球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如今失去了克拉玛依钻探分队的协助,电台也受损不能使用了,短时间内不会得到救援,咱们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深入地下寻找黑门后的“暗河”,但千年来沧海可变桑田,地理古籍中提到的暗河,至今是否仍然存在于地下?探险队穿越“死亡之墙”后,也就意味着彻底进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不管能否找到暗河,都绝对没有回头路可走,因为没有电台请求后方支援,谁也走不出茫茫无际的大漠戈壁,恐怕到时候咱们只能到罗布泊望远镜里,搜寻苏联人携带的无线电。我虽然想象不出“地球望远镜”底下有些什么,但它潜在的巨大危险显而易见,1958年失踪的中苏联合考察队,人员装备都远比现在这六人小组先进得多,咱们连具像样的强光探照灯都没有,恐怕民国那时候在大漠戈壁里寻宝的土贼,手中的家伙都比咱们精良,咱们能够成功进入极渊的把握有多大?就算进去了,还回得来吗?我们大伙很清楚现在是逆水行舟回头难,但我想从您嘴里听句实在话,咱们以小搏大,是不是不成功便成仁,成功了多半也得成仁?
  宋地球认为具体计划,还要等穆营长侦察回来再视结果决定,于是他对司马灰道:“都说这年头知识越多越反动,越没文化越革命,其实这么看待问题就太片面了,探险队的装备和工具,确实非常原始落后,将要面临的困难和危险不言而喻,但无论何时何地,咱们都应该始终相信——只有知识和信念才能使人立于不败之地。”
  司马灰并非避艰畏险之辈,罗布荒漠里虽然艰苦,却比当初在缅甸的条件好得多了,那时候在丛林中宿营睡觉,说不定晚上就被敌方特工摸过来割断了喉管,每时每刻都要提心吊胆,他见宋地球又是如此说,便知道别指望能从这秃脑门子口中,得到任何实质性回答,反正司马灰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也就不再多问了,当下坐回到墙角。啃了两块干粮裹腹,可满嘴都是沙土,难以下咽。
  罗大舌头让司马灰多喝点水:“荒漠里酷热异常,如果出现脱水症状,就有会生命危险。”
  司马灰说:“这地底下有没有暗河还不好说,常言道人可三日无食,不能一日无水,咱们总共也没带多少清水,喝一点就少一点,要是节约点还能多坚持两天。”
  刘江河边摆弄那部出现故障的光学无线电。边告诉司马灰和罗大舌头:“曾听驼队里的老人们讲过,这大沙坂下确实有片海,如果能够找到它,就不用担心水源了。”一旁的罗大舌头觉得这事挺新鲜:“这荒漠里除了沙土就是盐壳,都旱到一定程度了,怎么可能有海呢?”
  刘江河摇头说:“我们这里的海子不是真正的海洋,而是大型内陆湖。”
  罗大舌头趁机卖弄见识:“内陆湖算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罗大海吗,因为我就是在海边生的,整天看海都看烦了。”
  刘江河从来没离开过大漠戈壁,就问罗大舌头:“真正的汪洋大海是什么样子?”
  罗大舌头为难地说:“这可怎么形容呢,当然跟荒漠里这种沉寂的死亡旱海不同,真正的大海冬天像男人,冷酷深沉;夏天像女人,热情奔放……”他说到这就没词了,又问刘江河:“你们这地方为什么要将地下湖泊称为海?”
  司马灰见刘江河回答不出个所以然,就说:“罗大舌头你不是在哈尔滨生的吗?什么时候又他娘变成海边出生的了?看在你不耻下问的份上,今天我就给你长点见识。你瞧北京有后海、北海、什刹海,其实也都是很小的湖,就是因为元代蒙古铁骑开疆拓土,将大都设在北京,蒙古大漠中水资源很珍贵,元朝统治者就把城内大大小小的水面,都以海来命名,以表珍视之意。一般水资源贫乏的游牧民族,都有把内陆或地下湖称为海的习惯,这片罗布荒漠曾经是丝绸之路的重要组成部分,别看现在成了世界旱极,以前那也是湖水汇集之地,烟波浩渺,水丰草美。”
  罗大舌根本不信:“你就抡圆了吹吧,这鬼地方还烟波浩渺?”
  司马灰闲得难受,正好借题发挥:“瞧见那幅壁画了没有?飞骆驼下边是座山峰,那地方可是一座藏宝的神山。”
  罗大舌头一听这话,不免觉得十分好奇,他立刻来了精神:“这山里藏着什么宝物?现在还有吗?”
  司马灰说这话你得从头听,大约在好多年以前,究竟是多少年以前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了,反正那会儿还有皇上坐在金銮殿里,是咱们人民群众还没当家作主的时候。在山东日照,有家人养了条狗,这条狗遍体溜黑,唯独两只耳朵是白的,它从来不叫不吠,非常驯服,整天就在主人家门口趴着。
  你说可也怪了,自从这家人养了此狗,不满数年,门户兴旺,邪害不生,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富户,原来他们家中养的这条狗有些来历,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狗王。《犬经》上有赞为证:“黑犬白耳是狗王,主人得它无忧愁;谁家养得这般狗,金满楼台玉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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