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校对)第1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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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早就习惯了朱莹的不定期惹是生非,此时也懒得从床上下来。令女官玉泉去给自己身后垫了一个大引枕,她就斜倚在那儿没好气地问道:“莹莹,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不是我闯祸!”朱莹理直气壮地从皇帝背后探出头,随即就干咳一声道,“不过和我有点关系!”
  “没关系你也不会大晚上进宫见皇帝,又跑来见我!”
  脸上嗔怒,太后却没太往心里去。因为皇帝此时还微微笑着,理应不是什么大事。果然,接下来,她就只听朱莹一本正经地说:“陆三郎担心他爹乱点鸳鸯谱,心急火燎央求阿寿找我给他物色合适的姻缘,正巧工部刘侍郎家的四姑娘对他挺有兴趣的,我就帮忙牵个线。”
  “绝对不是私相授受,就是在大庭广众下,彼此打个照面。”
  太后深知朱莹胡闹归胡闹,这种大事理应不会胡言乱语,当下就气恼地瞪了她一眼:“都是常常和你三姑姑厮混在一起,学坏了!罢了,只是彼此打个照面,也不是什么大事……”
  朱莹再次咳嗽了一声,随即小声说道:“但还有后来……后来二皇子突然就带人气势汹汹过来了。”
  见太后刚刚流露出的一丝笑意瞬间全都僵在了脸上,她就索性原原本本把后来的经过都说了。只不过,她理所当然地把陆三郎的强硬减弱了几个层次,把二皇子的嚣张跋扈提高了几个层次,最后才说道:“后来大皇子也来了,三言两语把二皇子给惊走,事情才算完。”
  “两个孽障,这两个孽障!”
  太后既然曾经垂帘听政,对人心自然是有深刻的认识,又哪会不知道其中的猫腻?此时,她气急败坏地骂了两声,见皇帝面色淡然,她不禁住了口。她不知道皇帝只觉得这是兄弟争锋的小事,还是根本哀莫大于心死,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扭转了话头。
  “礼部选妃也只是刚出了一个初步名单,也许他们被谁以讹传讹,会错了意思……”
  “母后不用帮他们两个说话。老二他还敢嫌弃人家工部侍郎的女儿身份不够高贵?他除了是朕的儿子,还有什么地方拿得出手吗?是文采足以独步天下,还是武略足以指点江山?又或者能得人?太祖皇帝当年定下皇子不得随意封王的苦心,看来他们是早就忘了!”
  皇帝嗤笑了一声,随即冷冷说道:“而且,想当初,不是没人提出,后宫妃嫔,王妃夫人,都从民间选,以防外戚干政,但太祖皇帝却拒绝了。”
  “太祖皇帝那时候说,小门小户的女子,教导儿女往往也会把那套小家子气延续下去,容易教坏孩子。而把皇子皇女交给宦官甚至外臣,和母亲分开,那也同样不妥,常常会养出很大的性格缺陷。再者,母子本天性,本朝做不出杀母留子的事。”
  “所以,自太祖年间开始,皇子妃大体是从三品及以下官员中选。”
  虽说知道这种场合自己理应不该插嘴,可朱莹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太祖皇帝那点怜悯之心,这么多年全都变味了。当年是三品及以下官员,后来还不是一品二品甚至于勋贵公爵家里选,皇子娶妻的时候全都变成了比拼妻子的娘家背景,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见太后闻言顿时沉下了脸,朱莹立刻往皇帝背后一躲,可紧跟着,她就只听皇帝笑了一声:“莹莹说得对。所以,老二当街出言无状,羞辱刘家女,这固然要重罚,但我想和母后商量一件事。从今往后,皇子娶妻只从七品以下官员、举人、秀才、监生等开明读书人家选。”
  皇帝嘴角一勾,淡淡地说道:“一次有几个皇子,一次就选定几个十二岁左右年纪的女孩子,若是怕中途出问题,多选几人也无妨。然后由宫中派人,教导经史、礼仪、驭下,再看人品,看性情,看气度,如此教导三四年,再挑选合适的许配给皇子。”
  太后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娶个皇子妃,这就要教导三到四年?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朱莹,见这个我行我素的丫头也是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就知道,皇帝恐怕是早有成算。
  情知皇帝也许是自从对皇后不满之后,就一直在心中如此盘算,她沉默了片刻,这才叹了口气道:“也许日后可行,但如今他们兄弟都已经年纪不小了,他们等不了三四年。”
  “三四年不行,两年他们却还等得起。更何况,朕的皇后心疼儿子,他们身边又不是没有女人。朕少年登基,母后教导严厉,十五岁之前尚且没有沾过女人,可那两个从十三司开始,却就阅花无数,只差给那些莺莺燕燕一个名分而已。”
  知道皇帝此时面上淡然,其实已经怒极,否则也不会这样强硬地想要扭转一直以来选妃的宗旨,太后思量再三,终究点点头道:“也罢,就如此吧。让我身边的玉泉,和司礼监秉笔楚宽和那些礼部官一道去采选,不要过分惊扰民间,最终选出三五人足矣。”
  “至于日后没能选上的,就配给皇室宗亲为夫人,不会辱没了她们。”
  见太后终究是点了头,早就料到结果多半如此的皇帝面上固然还绷着,心里却相当满意,因此,瞥见朱莹脸上分明有些茫然,他就笑道:“其实朕这一招还是和莹莹她爹学的。只不过,从零养大的童养女婿,这实在是太久了,朕也只能勉为其难,把儿媳妇养个三四年。”
  “也算是另一种童养媳吧。其实,朕更希望从女孩子六七岁的时候养起。”
  明明很严肃,牵涉极广的一件正事,被皇帝用这样戏谑的口气说出来,太后顿时被呛着了。而朱莹更是气得抗议道:“皇上这是什么鬼话,阿寿什么时候是我爹的童养女婿了?我爹顶多也就是出了点钱,他是靠着葛爷爷那些书自学成才,本来就是我家欠他母子的!”
  “好好,你家阿寿不是童养婿……他是你未婚夫,行了吧?”皇帝一如儿时一般在朱莹的脑袋上捋了捋,随即就笑眯眯地说,“莹莹今夜来告状,自知闯祸的老二,也已经去坤宁宫向皇后哭诉了,不过他那大哥也一样去了,只怕母后今天晚上这觉睡不好。”
  你还好意思说?
  太后正气恼时,皇帝就淡淡地说:“传令下去,清宁宫封门,今天晚上朕陪太后谈天说地,天塌下来也等明天再说!莹莹去太后东暖阁睡吧,女孩子晚睡不好。”
  想当年他敬重妻子,成婚头两年没有碰过别的妃嫔,就连皇后身怀六甲时,也都常常在坤宁宫陪伴。然而,皇后生下二皇子之后,仿佛觉得地位稳固,此后妃嫔动辄得咎,宫人更是战战兢兢,当她最终因一件小事就下令将贴身宫人杖毙时,闻讯赶到的他再也忍不住了。
  令司礼监审过那个宫人后,他最终把人逐出了宫,而他派过去给皇后看病的太医却被她撵了出来。此后,他便少入坤宁宫,常常去那些一度独守空房的妃嫔那儿。这其中,喜好武艺和骑马的裕妃,最得他的心意。
  如今,两个皇子被皇后当成命根子似的养在跟前多年,他虽说也常常把人叫来耳提面命,但看得出来他们当面唯唯,背后另有一套。可老师也是她煞费苦心选定,而后辗转让大臣推选到他这里,他瞧着人也算是老儒,闭着眼睛同意了,结果却养成了这副模样!
第一百七十七章
清早呼上朝
  深夜时分,宫中清宁门前,一架肩舆在众多宫人内侍的簇拥下缓缓停下。上头端坐的皇后头戴龙凤珠翠冠,一身深青色常服,哪怕只有随从灯笼的微光,但照在她那珠光宝气,彩绣辉煌的衣衫上,仍然带出了朦朦光彩。
  她从肩舆上下来,瞥了一眼旁边随车步行过来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愠怒。然而,她到底没有在这种时间地点发脾气,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吩咐人上去叩门求见。然而,她身边的徐尚宫到门前通报了她的来意,可里头迟疑了片刻,却没有开门。
  “皇后娘娘,皇上正在陪太后谈天说地,道是就算天塌了也明日再说。”
  面对这再明显不过的拒绝,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用严厉的眼神看向了二皇子。在她的怒视下,哪怕二皇子窝了一肚子火,最终还是只能迟疑着上前亲自叫门,道是自己前来请罪。而在皇后的无声催促下,自叹倒霉的大皇子也只能一块叫门。
  奈何兄弟俩磨破嘴皮子,里头也只是小声道了一句先去禀报,可最终传出来的答复依旧一如之前:“皇后娘娘,您还是带着两位皇子回去吧。皇上说,时间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另外,请大皇子和二皇子明日一早,同去上朝。”
  两个皇子虽说都已经接近成年,偶尔也会一同上朝,但只能听,而且还不是天天都能去参加,如果是平时皇帝开口允他们一同早朝,兄弟俩高兴还来不及,甚至会互相较劲,彼此使绊子。可此时此刻,他们听了这吩咐,却冷不丁心里咯噔一下。
  尤其是今天酒后失德闯祸的二皇子,那更是心情极其忐忑。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了皇后的声音:“皇上拒我母子于门外,太后难道不曾有话吩咐吗?”
  内中玉泉已经亲自来到了清宁门后。她是宫中少有年纪超了限制的女官,跟着太后已经超过三十年,此时听到皇后这话语里竟是隐隐讽刺太后不曾帮大皇子和二皇子说话,她登时心中大怒。可她好歹知道此时自己不适合出面,当即对门口那个内侍打了个眼色。
  那内侍只能干咳一声道:“皇后娘娘,太后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人家如今颐养天年,不管这么多了。皇后娘娘您家学渊源,教子有方,自然不用她再多说。”
  这教子有方四个字便犹如重重一记耳光,打得皇后面色铁青。她后退两步,转身就一声不吭上了肩舆,随即重重一砸扶手,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走!”
  大皇子本来就不乐意为二皇子陪绑,奈何自己那点居心之前被皇后戳破,被骂得狗血淋头,此时冷哼一声就立刻赶到了肩舆边上,满脸堆笑地低声劝慰解释。而二皇子虽说也赶紧过去,可到了肩舆另一边时,等来的却是皇后痛心的责备。
  “二郎,你让我怎么说你好?你为什么非要处处和你大哥争?你们兄弟就不能齐心合力吗?你都这么大了,就没听说过,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二皇子见大皇子得意地瞥了自己一眼,不禁气得心疼肝疼哪都疼。东宫无主,三皇子和四皇子很明显小得根本连竞争力都没有,而且皇帝把他们丢到国子监半山堂,分明已经流露出鲜明的意向了。如今他要是再不争,日后就要俯首称臣……凭什么!
  就凭大皇子运气好,比自己早出生一年多吗?
  这一晚上,有的是人没睡好觉。张寿和陆三郎便是相对到半夜,这才倒头就睡。毕竟,明天是半山堂的休沐日,却不是九章堂的休沐日——和吃不了苦的贵介子弟相比,九章堂的双休日被监生们自己给否了,于是只能每六天休息一天。
  张寿本来打算把这多出来的一天上班时间丢给陆三郎这个斋长去带领众人温故而知新,然而,现如今是他自己弄来的课题,却不能一味地做撒手掌柜,昨晚上便累了个半死。
  清晨时分,他再次凭借顽强的生物钟,努力睁了睁眼睛。
  对了,昨天晚上陆三郎去了一趟渭南伯府回来后,他们俩就在屋子里算算算……到最后捎信出去后,索性是一个睡床,一个睡软榻……陆三郎很有弟子风范地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他,总算是没有折腾出抵足而眠的佳话……
  听到陆三郎还在呼呼大睡,鼾声不断,张寿瞥见外头天色正昏暗,而这里又没有国子监那专司敲钟叫起的人,正考虑是不是要叫醒他,门外就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紧跟着,陆绾的声音透门而入:“张博士,还有陆筑,宫中捎话来,今天你们同去早朝!”
  原本还在床上打鼾的陆三郎几乎是以一个和身姿完全不相称的敏捷动作翻身坐起。他茫然四顾,懵懵懂懂地说:“我好像听到了我爹的声音?是在做梦吧?肯定是做梦,我爹怎么会叫我去上朝!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张寿就只见小胖子怎么起来的怎么重重躺下去,不一会儿,再次鼾声大起。他甚至隔着门都能感觉到,陆绾的脑门上青筋正在一根根暴起。当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爆喝一声道:“陆三郎,上课了!”
  顷刻之间,陆三郎就犹如装了弹簧似的,整个人弹了起来,甚至闭着眼睛就开始下床趿拉鞋子,随即窸窸窣窣去找衣服穿,口中还念念有词:“不能迟到,要有威仪,要有风度,时时刻刻牢记我是斋长,我是斋长……”
  你小子这是给自己催眠么?
  张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仅剩的一点睡意全都没了:“好了,快醒醒,你爹在外头等着,宫里捎话说,让我和你一块去上朝。”
  说到这里,见陆三郎终于睁开了眼睛,明显清醒了不少,他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平日在国子监讲课,只要着常服,今天上朝,这是极其正经的场合,却得穿公服——可他的公服好像还没有吧?六品和七品的服饰形制一样吗?
  因此,当陆三郎开始手忙脚乱地打扮时,他却有些头疼了。
  然而,当他下床披上外衣的时候,陆三郎却已经三步并两步冲到了门前,一把拉开了门。见老爹一脸铁青地站在门外,根本不知道自己之前还说过梦话的他猛然往后一跳连连后退,这才满脸警惕地问道:“爹,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一个监生,上什么朝!”
  “谁让你做出来的好事!”
  陆绾冷笑了一声,随即才对身后人吩咐道:“把张博士和三郎的衣服送进去,赶紧换,上朝的时辰不等人!这要是换成前朝,眼下这时辰早就迟了!”
  听出老爹是责备自己起来得晚,陆绾这才不服气地轻哼道:“那是太祖皇帝体恤百官,说是大清早浑浑噩噩起来对身体不好,所以冬夏上朝的时辰不一样,而且把常朝和大朝的参加名单也给删减了一番……再说了,我和小先生昨天晚上忙到半夜才睡!”
  陆绾最恨有人和自己顶嘴,再加上昨天晚上被妻子闹得脑仁疼,他自然更加恼火。要不是张寿紧跟着就出现在陆三郎身后,笑着谢了他一句,他早就恨不得好好教训小胖子了。当下他也不愿意多呆,撂下一句话就拂袖而去。
  “换好了衣服就快些出来,时辰不早了!”
  眼见老爹离开,陆绾看到亲自来送衣服的恰是金妈妈,这才赶紧上去问道:“金妈妈,怎么就突然有命让我和小先生去上朝?宫里人就没多透露几句?还有,这上刘府提亲的事情怎么办?爹昨晚和娘都说了什么?小先生这衣服哪来的?”
  陆三郎问题这么多,金妈妈简直啼笑皆非,见张寿笑而不语,她就嗔道:“三少爷别问这么多了,先换衣服,还得吃点东西垫垫饥,再带点东西路上吃。否则上朝了你肚子饿起来,那可没地方管你的饭,饿晕过去也是你失仪!”
  陆三郎这才怏怏住口,眼见金妈妈示意丫头们进屋服侍他洗漱更衣。
  跟进屋的金妈妈眼见两个小丫头在给张寿穿那身官服的时候,无不双颊绯红,眼睛往人身上瞟个不停,她不禁在心里唏嘘不已。
  幸好张博士不是常来家中住的,赵国公府送衣衫来时,就隐晦提醒过,日后千万少让张寿留宿……否则,日后说不定还会传出一些不好听的闲话来!嗯,不是和丫头的,是和自家这位胖少爷的……
  当大门口正预备上车的陆绾看见甬道那一头过来的师生两人时,他就再次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整个人心情复杂极了。前头的张寿大袖飘飘,玉树临风,风仪出众,后头的陆三郎揣了个攒盒,笑眯眯地亦步亦趋,犹如个捧点心伺候公子的胖小厮。
  这一幕真是不要太美!
第一百七十八章
都是护短的
  哪怕一向不喜欢除却肥硕滑胥没有其他优点的幼子,但此时此刻看到陆三郎这样子,陆绾还是有一种痛心疾首的感觉。他承认张寿确实仪表出众,俊逸不凡,而且最难得的是有和容貌相匹配的才能,可他仍旧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形容举止就好像人家的跟班。
  然而,眼下却不是教训儿子的时候,因此,他只是冷哼一声,就眼不见为净地上马起行。尽管也有驮轿和马车这种交通工具,但作为年富力强的兵部尚书,他并不愿意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疲弱。至于准备给张寿和陆三郎的,毫无疑问,也同样是坐骑。
  只不过,在启程之后他不经意往后头一看,却又再次气着了。张寿那匹马,是赵国公府一大早送过来的,看得出来温顺听话,如臂使指,但表面看去却是雄赳赳气昂昂,异常神骏。而驮着小胖子的那匹马恰恰相反,耷拉脑袋,了无生趣,仿佛在无声抗议主人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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