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校对)第25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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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来考九章堂吧
  特赐肩舆,这是天子对于元老重臣的荣宠,本朝从太祖以来有这样待遇的大臣,大约也就一二十,而到了当今皇帝这儿,就只有葛雍一个,前任首辅江阁老也没这待遇。当然,按照江阁老自己对外人声称的话来说,就算给,他也一定会坚辞,他堂堂首辅,怎可言老?
  然而,江阁老是没这待遇却想要夸耀尊荣以显年富力强,葛雍却没兴趣在这种皇帝尊师的时候显示什么臣子的风骨。虽说皇帝那辆马车确实是特制的,可赶路这么好几天,一到京城就马不停蹄来面圣,老人家还是累了,更何况一会还要去爬万岁山!
  所以,葛雍毫不谦让地直接上了肩舆,眼见竹制遮阳油伞撑了起来,熟悉这些宫中轿夫步伐的他轻轻舒了一口气,干脆就直接眯起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
  而张寿眼见四个人稳稳当当抬起这肩舆往前行去,步伐稳健,晃动极少,他就转头看了一眼朱莹道:“从这到万岁山可是挺远的,莹莹你要不要先回府等我?”
  他自从进过一趟宫就发现了,这座宫殿的格局,和后世的故宫几乎没什么差别,显然是地图能力点到了满值的太祖皇帝所为。既然如此,所谓的万岁山就很明显了,那不就是故宫后面的景山吗?
  按照他熟知的地图,从外皇城东安门往北到景山脚下是不远,但爬那座山还是要花费一点力气的,这大热天,何必让朱莹费这个劲陪他跑一趟?
  朱莹嗔怪地扫了张寿一眼,却不说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楚宽。在她的注视下,楚宽立时笑道:“从东安门去往万岁山,确实要走好一会儿。大小姐若要去不妨骑马?”没等朱莹答话,他又对张寿微微颔首道,“张博士这一趟沧州之行辛苦了,皇上特赐您外皇城骑马。”
  一路坐马车,此时就算要走着去万岁山,张寿虽说觉得累,但也只能认了,如今能够省力,那当然最好。因此,他当着楚宽的面谢了一声皇帝的体贴,等楚宽大手一挥,后头两个禁军模样的军士牵了两匹马上来,他就翻身上了马背,可紧跟着他就发现,有人抢过了缰绳。
  楚宽见是阿六主动牵了张寿那匹马,显然是要陪着进宫,他眼神微微一凝,随即只当没看见,又吩咐了一个跟着自己的小宦官去牵了朱莹的坐骑,这才身姿矫健地上了自己那匹马。
  至于一路送到东安门的陆三郎,皇帝又不见他,他可不会像朱莹似的主动去凑这热闹——他还没这么大的脸面——于是,送了师祖老师小师娘进宫之后,他就麻溜地带着两个未来的晚辈以及小花生观涛,直接把人和行李打包送去张园了。
  张寿进过宫,但去万岁山却还是第一回,而且此时走的这条路线,和前世参观故宫,然后从后门出去,进景山公园不一样,他和朱莹在一起,反正也不怕有人说他犯忌,索性就光明正大地东张西望。而他这游客似的举动,还引来了朱莹这个兼职导游的沿途解说。
  “过了东上北门,沿着河边这一溜,是六部和各大都督府的直房,晚上若有什么紧急情况,就从这边可以经东华门送往乾清宫……”
  “阿寿,你看,东边那座是内承运库,其实一般都省掉承运两个字,就是内库。里头有好多好东西,什么金银、宝玉、犀角、珍珠、玛瑙、羽纱羽缎……全都是皇家的船去南洋贸易得来的。我小时候和明月跟着皇上进去,皇上说,只要喜欢的都可以拿走,只要拿得动。”
  无论是何等挑剔的游客,身边有这么一个美艳绝伦,声音动听的导游,那么大多会宽容一点,更何况张寿如今等同于游览皇宫,那更是有导游就心满意足的性格。此时此刻,他饶有兴致地听着朱莹口若悬河地介绍,当听到朱莹故意卖关子时,他自然知机地提问。
  “莹莹你那时候拿了什么东西?”
  “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我本来都喜欢,可祖母从小就告诉我,做人不能贪心。”朱莹笑得眉眼弯弯,却仍然先说永平公主,“明月那丫头拿的是一串个头挺大的珍珠,我嘛……我选了几片五彩斑斓的漂亮羽毛,请宫里的巧匠给我做了个毽子。”
  张寿任凭再会猜,此时也被朱莹小时候那神奇的思路给震惊了。年纪还小的永平公主选了一串珍珠,这已经算很节制了,可对于喜欢漂亮衣服漂亮首饰的朱莹,竟然会挑看似漂亮珍稀,其实并不那么贵重的羽毛,还做了毽子?
  “从前我随同祖母去别家做客时,有个丫头欺负我没娘,还炫耀她那毽子,我后来再去,就把这个新毽子带上了,她从此在我面前再不敢吭声。而且,每次毽子踢坏了之后,皇上又派人给我选羽毛做新的。用一次内库挑选东西的机会,换得京城最漂亮的毽子,我才不亏。”
  即便楚宽就在身边,说起当年旧事时,朱莹仍然侃侃而谈,毫不避忌,仿佛自己儿时那点小心思丝毫没有不可对外人道之处。
  而张寿转念一想朱莹那时候的年纪,也就觉得那时候的小丫头不爱金银珠宝爱毽子没什么好奇怪的。毫无疑问,那个从来都是京城最漂亮的毽子,应该让儿时的朱莹非常长脸。
  而介绍过内承运库,接下来朱莹这个尽职尽责的导游,又对张寿介绍了中书房、北花房,就连那条围绕内城的护城河,她也解说了不少。
  不外乎是太祖皇帝认为护城河这种东西对于宫城来说完全没必要——真要有什么作乱的兵马越过外皇城打到宫城来,那当皇帝的也就直接上吊死了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语成谶,反正皇宫被占这种情况,英宗的时候一回,睿宗的时候一回,已经发生过两回了。
  而对于朱莹评述这护城河在两次宫乱时都没派上什么用场,楚宽就仿佛没听见似的,根本没搭腔,而是悄悄在一旁观察张寿的反应。
  然而,张寿自始至终没有多余的感慨和评述,大多数时候只是点头、叹气、摇头、微笑,一点都没把自己的真实情绪暴露在人前。直到进了北上东门的御苑,绕到正中万岁门下,张寿下了马,随即去肩舆旁边,把安安稳稳小睡了一觉的葛雍给扶了下来。
  接下来这一程爬山,纵使得到御赐肩舆殊荣的葛雍,也不会大剌剌地真的坐着这座肩舆去爬太祖皇帝赐名的这座万岁山,因为那寓意实在是太过犯忌了一些。
  如今在节气上已经入了秋,天气已经不如真正的夏日那么炎热,再加上万岁山草木遍地,山上开辟出来的道路全都铺了青石,两侧树木从太祖年间种下,如今早已亭亭如盖,人走在其中,山风吹拂,总算还荫凉。
  葛雍平日就一直多有锻炼,再加上张寿和朱莹一左一右扶着,他虽说走得慢,脚下却也稳当。可就这么一路爬到了半山腰,老人家就到底有些吃不消了,开口示意停下之后,他就站在那直喘气:“老了,这爬山实在是不行了,让我歇歇。”
  “老师连日赶路从沧州回来,朕没让你歇一歇就立时召见,实在是欠考虑。”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话,张寿抬头望去,就只见几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山路上方,却只见是皇帝快步往这走来,而三皇子四皇子手牵手跟在后头,再后头则是几个带刀侍卫,除此之外,再不见一个宦官又或者宫女。
  匆匆来到众人面前,皇帝一手扶起了躬身行礼的葛雍,随即对张寿和朱莹微微颔首示意免礼,这才瞪着楚宽道:“不是赐了肩舆吗?你怎么还让老师步行爬山?”
  “臣今天要是坐肩舆上万岁山,明天那弹劾的本子就会堆满通政司,何必呢?”葛雍没好气地一笑,等看到三皇子和四皇子,他方才意味深长地说,“就和皇上今天只带着两位小皇子来登这万岁山,这是一个道理,明天有的是人要探问甚至劝谏这件事。”
  “朕管他们干嘛?好容易请走了江老头这尊不动如山的大佛,朕难道还不能稍微恣意轻松一下?”皇帝眉头一挑,恼火地抱怨道,“整天就有人揣摩朕的言行举止,他们不烦朕烦!”
  葛雍哂然一笑,这一次却是没有再规劝,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面对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老师,皇帝不禁无趣地拽了拽自己下颌那一缕精神的短须,随即就一招手叫了三皇子和四皇子上前:“三郎,四郎,还不见过你们葛祖师和老师?”
  三皇子和四皇子刚刚只听到葛雍说父皇不该单独带他们登万寿山,心里都有些委屈。可听到皇帝让他们来拜见师长,两人还是立刻老老实实地并肩上前来,恭恭敬敬行礼。可当他们见张寿时,心直口快的四皇子见张寿上来搀扶他们,他就顺手一把拽住了张寿的袖子。
  “老师,你真的不能回来教我和三哥吗?”
  张寿顿时有些错愕,尤其是看到三皇子也用热切的目光看向自己之后。他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教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半年,竟然会得到这样的认同和期待。
  心里想了想,他没有去看皇帝此时是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摸了摸四皇子的头,然后,在看到三皇子也面露期待的时候,顺带也揉了揉三皇子的小脑袋。
  两记摸头杀之后,他就笑道:“我能教你们的东西,其实不多。”
  没等四皇子反对,他就继续说道:“我最近在帮助老师编纂算学和物理教材,让更多的人能够接触到四书五经之外的世界。而我不久后还要招收九章堂第二批监生,让更多有天赋,从前却因为科举只考四书五经而看不见前路的人,有另一种希望。”
  “所以,我会很忙,不能全心全意教你们。你们需要的是全心全意的先生,而不是我这个三心二意,时而写写书,时而捣腾一下有意思的发明,时而甚至像这次一样,被皇上派去地方看看有什么能帮手之处的人……你们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而不一定要师生名分。”
  四皇子那带着强烈期冀的眼神终于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深深垂下了头,用强烈不甘心地语调说:“可老师你和其他的先生不一样。”
  是不一样……因为现在天下只有一个我,可如果他日天下有很多个我这样的师长,那这个世道就真的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变了。欧洲即将结束黑暗而漫长的中世纪,迎来一个蓬勃发展的时代,如果在这个时候不能让天下的人改变思维,那么这一落后,便是数百年。
  张寿蹲下身,以便能够平视面前那两个资质很不错的小皇子,随即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要想我成为你们的老师,其实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通过入学试那道关卡,考进九章堂。”
  那一瞬间,四皇子原本已经黯淡下来的眼神迸发出了一种无以伦比的光芒。不但是他,就连刚刚一直都任由四皇子抢在前头的三皇子也是如此。一向乖巧的后者甚至忘乎所以地叫道:“老师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张寿笑吟吟地伸出手指,极其坦然地说,“不信的话,可以拉钩!”
  话才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两个养在深宫的皇子,拉钩这种民间的小伎俩,他们恐怕不会知道。可还没等他把小手指收回去,就只见四皇子毫不犹豫地伸出小手指勾住了他,紧跟着,三皇子也忙不迭地加入。
  两个小家伙还用几乎相同的节奏嚷嚷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一旁始终在静静旁观的葛雍直到这时候,方才斜睨了皇帝一眼,低声打趣道:“臣是不是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想当初太后把皇帝交给他教的时候,天知道那是怎样一个皮猴子!他也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才把这么个家伙摁在书桌前好好读书,结果人还动不动和自己拉钩,生怕他说瞎话糊弄——也不想想他要是真糊弄,拉钩这种小孩子玩意有用吗?
  朱莹注意到皇帝赶紧搀扶着葛雍往山上走,她就上前一手一个拉了三皇子和四皇子,随即笑吟吟地说:“既然约定了,那就记得今后好好读书,阿寿肯定很期待在九章堂看到你们!”
第四百一十一章
风景这边独好
  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来登万岁山,皇帝真心没想那么多——或者说,尽管今年是永辰二十七年,掐头去尾取个整,他已经登基整整二十六年,但他本质上仍然是那个幼时就特立独行,随心所欲的天子,这是印在他骨子里的特质,也是被他父皇睿宗皇帝肯定的特质。
  他至今还记得父皇在离世之前,抓着他的手说出的那番话。
  “你是个活泼好动,精力旺盛的孩子,和大臣期待的贤太子,圣明君不一样。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稳重端庄坐在皇位上,能够接受他们的劝谏,哪怕是他们唾沫星子喷在脸上,也不会动怒的千古名君。但那样的皇帝,不过是泥雕木偶,反倒是你这样的更适合。”
  “要倾听,但不要偏听偏信;要制衡,但不要全凭权术;要贤明,但不要一味仁慈;要果断,必要时可以残忍狠辣……当然,你还太小,一切都先交给你母后,你要相信她,就如同朕相信你,把这江山交给你一样。朕已经给你选了最好的老师,你要跟着他好好学。”
  此时到了山顶,回忆起父皇最后的谆谆教导,皇帝颇有些百感交集,随即就唏嘘不已地对葛雍说:“虽说父皇当年嘱咐了我很多,但如果不是后来有老师时时刻刻提点教导,兴许朕还是早就长歪了,要知道,朕那时候最喜欢做的是就是和大臣对着干,和母后对着干。”
  “皇上还好意思说。”葛雍面色不善地瞥了皇帝一眼,“臣就从来没看到过这么顽劣的学生,比起这两个懂事的小皇子,皇上那会儿真是差远了!”
  见三皇子和四皇子还在围着张寿问长问短,那脸上既有满满当当的好奇,也有真真切切的孺慕,皇帝顿时尴尬地别过头去,随即咳嗽一声道:“朕那会儿不是乍失慈父,严母又成天管头管脚,大臣们还喜欢指手画脚,朕心里有点烦,所以有点逆反吗?”
  “还有点?何止是有点,换个一板一眼的人来给皇上你当老师,说不定都被你气死了!幸亏臣这一把骨头的老家伙懂得变通,还反过来整治了你几回,否则……呵呵!”
  张寿没注意到葛雍和皇帝师生二人那翻旧帐的谈话,他这会儿终于从两位小皇子那层出不穷的问题中脱身出来,把两人交给了很有应付经验的朱莹,于是就来到了葛雍和皇帝面前。还不等他开口,葛雍就笑着问道:“你这次吃瘪了吧?小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敷衍的!”
  “老师说笑了,我没有想敷衍他们。九章堂如今贫寒者多,因为那些饱读诗书,家境尚可的士子中,纵使也有同样精通算学的,但恐怕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算学上。而如果有两位皇子凭真才实学跻身其中,那么将来他们就会成为一个醒目的标杆。”
  见皇帝眉头一挑,仿佛有些讶异,张寿就笑眯眯地说:“但是,那得他们真正凭实力考上才行。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不说其他,今年的考题,我就打算出得比去年更难。”
  皇帝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围着朱莹叽叽喳喳的两个幼子,随即就笑道:“你这欲擒故纵的手段,兴许真的有点效用。不过,如果三郎和四郎真的进了九章堂,你真打算就只教他们算学和物……嗯,好像叫物理?”
  “臣除了这个,不会教别的。”
  张寿用非常无辜的眼神看着皇帝,随即坦然说道:“难不成等三皇子和四皇子长大了,还要听臣用那种三脚猫的讲法,给他们讲史?随便从翰林院里扒拉一个人出来,都比臣讲得好,所以这等贻笑大方的事,从前在半山堂中尝试一下就足够了。”
  “朕倒不觉得你讲得不好,如果浅显就是不好的话,那从前老师给朕讲课,也都是这么讲的,你们师生这也算是一脉相承。”
  皇帝笑眯眯地称赞了张寿两句,见其仿佛想要谦逊,他就阻止道:“好了,且不说你们师生这教书育人的老本行,给朕说一说沧州事吧。虽说张寿你之前已经不时给朕送来相关禀报,但字面上总不如口头上详尽。老师,你也记得在旁边替张寿补充补充。”
  尽管刚刚还和皇帝忆往昔儿时岁月,但此时谈及正事,葛雍还是很正经的。接下来,张寿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述到沧州后经历的一件件事,就连和老咸鱼的结识以及往来也细细道来——当然,他见了那些阔别已久的辣椒土豆花生之类的好东西,于是亲下厨这种事就省略了。
  至于朱廷芳如何从天而降,打破行宫乱局;如何斩杀许澄;如何把那些富商大户打的打杀的杀,他也不管大舅哥有没有禀报,一体都大致讲了讲。当然,朱廷芳平乱这一茬,他是从朱二和老咸鱼小花生的旁述中大致整理出来的。
  当然,他自己的那一个个小计划,在沧州筹谋试验的那一个个小团体,他也都大致介绍了一遍。
  至于先后坑了大皇子的张琛和朱二……尽管他不大想说出来刺激了皇帝这个当爹的,但瞥见三皇子和四皇子还被朱莹约束在不远处,不可能听到他们长兄的丢脸情景,因此他略一思忖,还是原原本本地拿出来说了。
  皇帝听得很仔细,震怒、羞恼、后悔、自责……林林总总的负面情绪早就在他第一时间得知各种消息的时候都发泄完了,此时一面听一面分析一面总结的,是一个完全理性的天子,或者说,是努力让自己保持最大理性的天子。
  当最终一一听完张寿主述,葛雍补充的各方面讯息之后,他就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即苦笑道:“朕现在很庆幸,没有把那个逆子放去江南。但朕更后悔的是,因为一时心软,想着他总比二郎要稳重识大体一些,再加上他想要有所作为,朕就相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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