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校对)第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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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张寿?抬起头,让朕看看莹莹口中的世外竹君子,天上谪仙人,到底是何风范。”
  张寿心里咯噔一下,等直起腰时,却只见那位尚在壮年的天子已经不慌不忙地走到了距离自己不过七八步远的地方。只见人负手而立,眼睛上上下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才笑了一声:“确实一表人才,不过朕很好奇,你怎么收服这群小子的!”
  还没等张寿回答,皇帝就右手一划,一一点过张琛等人:“当然,朕更好奇的是,怎么带着这些乌合之众,拿下那些乱军的?”
  大小姐不会把夤夜下药的事情说漏嘴了吧?还有花七……
  张寿心念一转,却知道此时绝对不能去看朱莹,也不能指望朱莹来提醒他,之前她到底在御前说了些什么,只能就自己对这位千金大小姐性格的了解赌一赌。
  因此,他微微一笑,满面诚恳地说:“回禀皇上,当然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哦?怎么个示敌以弱,诱敌深入?”
  “很简单,臣在村口安排了人,和前来村中的那拨乱军首领说话,道是众人担忧路上乱军,因此一面派人急告京城求援,一面仗着护卫众多,继续安然呆在老师的翠筠间中。”
  张寿顿了一顿,见皇帝微微点头,他就继续往下编。
  “而等乱军突入时,莹莹抚琴,张琛和陆筑在旁边敲边鼓,其他人则带着护卫在屋子里假装毫无防备。乱军三队突入三间竹屋,结果一路被一网打尽,剩下两路人因为首脑被莹莹拿下,仓皇来袭之际,被阿六和赵国公府护卫拿下。可以说,因为大家齐心协力,才有此胜。”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了朱莹的声音:“没错没错,皇上,这次能够几乎毫发无伤全歼乱军,多亏了大伙儿众志成城,齐心协力!”
  张寿顿时暗自松了一口大气。看来他赌对了,朱莹在皇帝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小先生真厚道!大小姐真厚道!
  这一刻,除却张琛和陆三郎之外的所有人全都在心中这般念叨。只不过,当皇帝一眼扫过来时,他们还是情不自禁地低下了头,一面心中打鼓,一面暗自鼓励自己千万别露馅。万幸,足足好一会儿之后,他们终于听到了皇帝的笑声。
  “呵呵,那倒是不错。人人都道他们浪荡不中用,谁知也有一鼓作气,胆色过人的一天,你这个老师倒是名副其实……张琛!”
  一群混功劳的厚脸皮!张琛正在心里腹诽,骤然听到这一声,他登时打了个激灵,慌忙应道:“在!”
  “刚刚你家小先生所言是真的吗?”
  要是从前的张琛,那是绝对会拆穿张寿的谎言,可此时的他只是一犹豫就朗声答道:“是……真的!”
  张寿和朱莹两个功劳最大的都愿意分润,他就算不乐意也只好算了!毕竟那天他斗嘴也没斗过那个指挥使,还是靠着张寿反唇相讥找回了面子,动手时他也没帮上忙……
  陆三郎见皇帝又朝自己看来,赶紧也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皇上明鉴,当然是真的!”
  “哦。”皇帝这才呵呵一笑,仿佛十分满意似的颔首道,“不错,很好,浪子回头金不换,所以朕今天特地要借国子监这好地方,犒赏一下你们这群小子!好了,张寿带路,你们都跟着,朕难得来国子监,正要好好看看这太祖亲自带人修建的大学重地!”
  那一刻,第一次见皇帝的齐良和邓小呆不由得心中惊叹。
  皇帝竟是如此雷厉风行,言谈举止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第九十一章
太祖题匾藏密卷?
  听皇帝亲口讲太祖皇帝的故事,这种场景,张寿之前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现在他隐约明白了,朱莹常常挂在嘴边的太祖皇帝说,也许是和她父亲赵国公朱泾学来的,也许是和太夫人学来的,但还有一个可能的学习途径,那就是和皇帝本人学的!
  因为皇帝在信步前行的同时,也是口口声声的太祖皇帝说。这位天子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国子监,每当来到一处建筑时,都不太理会那些行礼不迭的学官或是杂役,而是会指指点点,来一段当年太祖皇帝的故事。
  “太祖皇帝常说,跪拜乃大礼节,男儿膝下有黄金,哪能没事就当磕头虫。宋时就连上朝也不是回回都要下跪,既然我朝驱除北虏,那么礼节上也应该恢复古礼,不可轻易让人屈膝。所以即位之初,就只每年三大朝行跪拜礼,其余一律从简。”
  张寿第一次听这些掌故,因此津津有味,而其他人都不知道听自家大人讲过多少次太祖皇帝的故事了,还不敢露出倦容,那真是折磨。
  然而,比他们更受折磨的,无疑是没想到楚宽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周勋等国子监学官们。
  谁都没想到皇帝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当皇帝在一个个讲堂门前伫立旁听的时候,别说博士和助教们都紧张得开始结结巴巴,早上气喘吁吁赶来,聚集一堂的监生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简直快憋死了!
  而如果不是皇帝并没有打断人问问题,罗司业觉得自己到了嗓子眼的心就要蹦出来了!
  可即便如此,看着张寿和那群纨绔子犹如护卫似的跟在皇帝身边,朱莹还拖着朱二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还是不禁心生嫉妒,恨不得此时此刻陪伴君侧的人是自己。
  四品这个坎再往上跃一步,放在六部是侍郎,而放在内阁,那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简在帝心,有人就是这么一步登天拔擢上去的!当然,不经廷推入阁,会被人笑话是真的……
  于是,罗司业只能带着典簿厅的几个小官远远跟在皇帝身后,却很好奇周勋这个国子监祭酒为何这么沉得住气,真的把事情一股脑儿交给张寿,自己就袖手旁观,连面也不在皇帝面前露了。当他跟着东兜兜西转转,最后终于远远看到一座建筑时,他终于发现了周勋。
  同时,他也一下子恍然大悟,祭酒大人为什么不出来……因为人带着几个提着水桶抹布的杂役,一旁地上还搁着一块红布裹着的长条形物体,赫然正在九章堂前与一个十六七岁的弱冠少年对峙!
  周勋是想要带人去迅速收拾九章堂,然后挂上太祖皇帝御笔亲题匾额,谁知道被拦了!
  尽管周勋这一方足足有十几个人,可几次冲上去却都被人轻易阻拦,有抄着扁担上去的杂役,竟是被反手夺去“兵器”,揍得抱头鼠窜回来。
  面对这以众凌寡却被寡欺的一幕,罗司业不知怎的竟然有点想笑,可当瞧见皇帝饶有兴致地带着张寿一行人上前,他却又觉得心里七上八下。
  “阿六好样的!”
  朱莹这突如其来的嚷嚷,成功地惊醒了正咬牙切齿却难破少年五指关的周勋。他徐徐转过身,当发现皇帝已然驾临的时候,他一张脸登时变得雪白。他之前已经计划得很好,趁着张寿和其他人去迎驾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九章堂的问题先解决掉。
  纵使朽烂的地板没办法,但其他东西还是来得及换的!
  可当他安排好讲课的博士助教以及听课的监生们,连忙赶过来时,却发现早就派来的杂役被一个少年所阻,他自己亲自上去呵斥也无功而返,别说清扫工作没法开展,特地拿出来的牌匾也没法挂,偏偏皇帝竟然来得迅如闪电!
  因此,周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一马当先越走越近,到最后竟是径直来到了阿六跟前。眼见得刚刚那个一声不响阻拦自己的少年默默往旁边退了一步,随即深深一揖行礼,他不禁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这个不懂礼的哑巴,居然认得皇帝!
  然而,让周勋和张寿全都有些意外的是,皇帝居然停下步子问道:“你就是阿六?”
  “是。”即便当着皇帝的面,阿寿依旧惜字如金。
  可周勋却气坏了,既然不是哑巴,为什么我刚刚无论说什么,你都一声不吭!
  “花七说,八月十四那天晚上你力战乱军,还挑飞了刺客一支箭,不错,名师出高徒。”
  见阿六低着头,对于这样的夸奖似乎没有什么反应,皇帝也不以为忤,扭头看了一眼周勋和那些杂役,他就淡淡地问道:“朕倒想知道,这算是怎么回事?”
  张寿拦住了跃跃欲试的陆三郎,同时一个眼神止住了朱莹。既然眼下自己的目的看似是达到了,那么就没必要忙着出头去落井下石。万一人家国子监祭酒信口雌黄,他再出面不迟。
  “皇上,这九章堂乃是太祖皇帝当年立算科所在之地,但因为多年没有监生愿意学算科,再加上博士助教也无人通晓算科,所以空置多年。”
  周勋把心一横,索性实话实说:“太祖御笔亲题匾额,乃是贵重之物,所以臣命人摘下来珍藏于国子监库房,以防风吹日晒雨淋之后朽坏。至于九章堂中维护不善,以至于蛛网密布,地板朽坏,家具蒙尘,臣确实有失察之过。若非昨夜张博士带陆筑清扫,臣还未曾察觉。”
  说完这话,他便屈膝长跪于地,一副诚恳请罪的架势。
  面对这一幕,张寿不禁暗自哂然,心想蒙混不过去就立刻光棍认罪,这还真够果断的。
  谁知道就在这时候,那包着红布的匾额旁边,一个原本低头垂手的小吏突然抬起头来叫嚷了一声:“皇上,大司成这是避重就轻,他知道太祖匾额是空心的,藏着太祖密卷一百篇,这才摘下来藏到库房,绞尽脑汁想要把密卷起出来!”
  此话一出,别说后头偷偷摸摸跟过来的罗司业目瞪口呆,一大群纨绔子弟也同样瞠目结舌。然而,最最惊讶的不是别人,竟是朱莹。她下意识地使劲掐了一下身边的二哥,直到听见一声惨叫,她这才恶狠狠地瞪过去一眼。朱二就犹如被掐了喉咙似的鸡,慌忙闭嘴。
  瞪完哥哥,朱莹不禁低声嘀咕道:“居然不是做梦……可这牌匾里怎么可能有太祖密卷?那不是和书坊里那些传奇话本似的!”
  而周勋却是额头冷汗涔涔。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声音,顿时惊慌失措,竟是下意识地重重一头磕在地上,这才借着疼痛终于叫出了声来。
  “皇上,绝无此事!”
  皇帝却没有理会周勋的辩白,他直勾勾地看着那块牌匾,突然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蒙在上头的红布揭开,见那赫然是龙飞凤舞的九章堂三个字,他突然用手在牌匾中央和边缘各自敲了敲,凝神听了听声音后,他就笑了起来。
  “你们说,朕是不是应该劈了这牌匾,找出太祖密卷?”
第九十二章
曹冲称象和阿基米德定律
  皇帝这一问,国子监祭酒周勋那惨状一下子被忽略了,气氛空前活跃了起来。
  毕竟,这么一群出身勋贵或官宦的少年们,平日里就算寻欢作乐也都躲着学官们走,就这样还没少被人骂过不学无术,指望他们能同情周勋,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成天被人瞧不起的陆三郎,更是第一个开口嚷嚷道:“皇上,臣不敢说这太祖题匾中一定就藏有密卷,但臣却知道,太祖皇帝深不可测,常常未雨绸缪,可以说是开天辟地以来难得的圣君,他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陆三郎这一开口,张琛也唯恐天下不乱地附和道:“没错,太祖皇帝深意,岂是我等凡人能够猜度的!”
  这两个纨绔子弟的代表给出了意见,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争先恐后表达了对太祖的敬仰,顺便不动声色地黑一下国子监。
  对于怨念积攒了多年的他们来说,这几乎是本能的选择了,就连朱二也在朱莹的推搡下,扭扭捏捏地表示太祖题匾藏密卷,也许、大概、或者……很有可能!
  眼见这些出身贵介的监生个个落井下石,罗司业有心帮着自家祭酒大人开脱,可又找不到好的理由,只能站在稍远的地方干着急。至于周勋自己,那却是整个人颤抖得犹如筛糠,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乱哄哄的鼓噪声中,皇帝嘴角含笑,却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张寿,突然兴致盎然地问道:“张寿,你怎么不说话?”
  张寿不慌不忙地说:“回禀皇上,臣在想,太祖题匾是什么材质的。”
  “哦?居然在想这个?”皇帝若有所思地一挑眉。
  “如果朕没有记错,是阴沉木的。那是当年被地方官当成宝贝装船送来京城的。太祖实录上记载,整整十几根阴沉木,除掉黑炭似的那些部位之外,质地细密,硬如铜铁,入水即沉,所以等到国子监造好之后,算科和格物两堂的牌匾,都是用阴沉木打造。”
  “太祖皇帝要求厚实,每块题匾都很大,少说也要好几个人才能抬,再想做那就不够用了,剩下的都是边角料。如今宫中内库当中,还藏着不少,朕也就只让人雕些小摆件。虽说各地也偶尔有发现阴沉木,可质料这么好的就不多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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