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校对)第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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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九章算术起初还简单,但商功篇能看到人发狂,就不要说其他书了……中国古代算学,从术语到字句再到问题,全都对初学者太不友好,能学进去的人几乎都是天才!
  张寿终于大体明白让自己出任国子博士的用意,而这时候,葛雍却来了一记绝杀。
  “太祖皇帝当年,倒是留下过一些极其粗浅的算学书籍,但就是因为太粗浅,文武官员家里只不过用来教自家刚启蒙的儿女,后来太祖皇帝退位,船队出海却因为风暴倾覆……”
  退位的太祖竟然死于翻船?张寿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就只见葛雍一下子顿住了,仿佛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往下说,但终究,他的这位老师还是说了出来。
  “那场海难,朝廷讳莫如深,对外只说太上皇病故,这也改变了后续很多事情。流血流多了,太祖皇帝的功业固然还有很多人钦佩,但那些粗浅的启蒙书,渐渐也失传了,不成体系。这时候大家才发现,那些东西当年觉得简单,可如果少了其中一两卷,同样不好理解。”
  “而大船航行四海,所到之处,所见之南夷和西夷,在我朝中人看来,根本谈不上什么繁华,更不要说盛世,尤其太祖皇帝口口声声道是要警惕的西夷那边,大家只看到小国林立,不过我国一府之地,也敢称王,见到丝绸茶叶更是视若珍宝,那真是让人越看越失望。”
  “我朝从太祖初年就开始发展各种火炮,大船上轰两下,甭管哪一国,立刻就老实了。西夷之地的土地还不如我朝富庶殷实,不免让人觉得这种小国就算占下来也压根没意思。”
  “而那些西夷文字和图画,一则鬼画符,一则伤风败俗,拿回来就被人斥之为离经叛道,很多东西翻译过来也牛头不对马嘴。”
  “总之,很多东西其实争了很多年。”
  一句很多东西其实争了很多年,张寿算是隐隐明白了其中的复杂。
  元末天下人口本来就不多,那会儿连自己的土地都种不完,就算那位前辈提到要殖民,也会引来无数反对。而等到探索的结果却发现外头那些不过弹丸小国,人人都不如自己,一定会有官员会觉得,在那种地方耀武扬威这种事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美洲呢?那可是世间极其富庶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因为只有美洲,不存在沙漠,戈壁之类的也没有,只有无尽的丛林。为什么就没有海船去美洲圈地?
  也许,当初太祖退位后组织的船队,便是在去美洲的路上倾覆的?现在的年代换算成公历,似乎还不到哥伦布发现美洲的年代吧?
  而国内几次争位,似乎不止牵涉到宫廷流血,还牵涉到内战,这也使得某些天朝中心者自然更觉得,花费在外的力气完全没必要,还不如专心致志,先经营好自己的天朝大国。
  “如今朝廷两党争的,一是不许外来书入境,二是不许西夷人在我国永居。至于海船嘛,南夷和西夷都相当倾慕我朝丝绸瓷器,而且朝廷对南洋还是很重视的,那边的国王和贵族都很好打发,只要大批奢侈品运过去,就有无数香料、宝石和红木运来,红木素来是太祖最爱!”
  葛雍却本能地隐去了一件事没说。
  三来,是朝廷担心太祖当初没死,却也不曾回国,有后裔流散在外,开国称王,所以一直在悄然找寻!否则,商船固然不禁,可朝廷官船每次下海耗费巨大,哪有功夫老是派出去?
  大明火炮为何如此强?还不是太祖重赏能工巧匠,甚至亲自指点,这才能造出那些重逾千斤的不可思议武器?只可惜,子孙不肖,竟然有些巧匠的后人流落到了北边,否则,北虏就算勾结东胡,怎么可能是大明的对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差点进司礼监和领袖潜质
  顺天府尹王杰快刀斩乱麻,断完了那一桩临海大营官兵勾结,谋逆叛乱的案子,同时又破解了来往密信十三封,展示了算学功底在解决某些事情上是非常必要的。
  而皇帝带着大臣们来到葛府旁观太祖题匾空心测试的时候,户部尚书张怀礼揭发户部藏金有假,皇帝雷霆震怒,拿来内库藏金和户部藏金一测试对比,果然此言不虚。
  于是,张尚书指斥妖法却被反过来斥之为无知的那一幕,被当时在场的所有相关者默契隐下了。事后,因为太过激动而突发小中风的张尚书光荣致仕,得到了一个太子少师的荣誉职衔,就和顺天府尹王杰被赐爵一级的荣耀一样,被无数百姓津津乐道。
  与这两位朝廷高官的境遇相比,皇帝御准,日后顺天府试和院试时,将加入一道算学题作为例行加试科目,如果考生不会,不降低评价;但如果会,则评等升一级,这方才称得上是引发好一阵轩然大波的话题。
  因此,当国子监九章堂另行招生,顺天府衙的差役按照顺天府尹王杰的吩咐,满城张贴试题时,自然引发了万人空巷围观的场面。
  而那位本来只管算科的国子博士张寿,如今竟是还接管了半山堂,皇帝钦赐了一把戒尺,甚至还把两个刚启蒙的皇子送过来,这消息就简直让官场民间完全炸锅了。
  “张博士,这是我的卷子!”
  “劳烦您看看我做的题!”
  “我能把九章算术倒背如流!”
  直到晚间,吴氏在老刘头和刘婶,还有乔虎和杨好陪护下,苦着脸进了赵国公府后门时,她想到白天家门外头那嚷嚷,仍旧有些心有余悸。
  多年之后重回京城,她正两眼一抹黑的时候碰到这种事,就连寻思找点事情做打发下半生,也好在对张寿说出身世之后安然度日的那点心思,也全都被这突发堵门事件给吓没了。
  见朱莹亲自站在后门迎接她,她便按着胸口说:“吓死我了,哪怕是晚上,我都不敢走莹莹你家正门,听说还有人堵着你们大门那儿叫嚷的?白天那会儿,我生怕别人把门打破,又甚至翻墙进来!不就是加一道题吗,怎会如此离谱?”
  一旁的李妈妈闻言苦笑:“哪怕做不出并不会影响对文章的评价,可做得出就能加分升等,谁能放弃这机会?吴娘子,考出秀才,那才算有功名,能够免一部分钱粮,而且也是考举人考进士的前提。如果说从前九章堂没人愿意读,那现在九章堂一定有人愿意去!”
  朱莹却笑呵呵地说:“人多才好,其他几堂都是几百号人,九章堂若是学生少了,那阿寿岂不是不够威风?”
  “九章堂就那么点地方,哪能阿猫阿狗谁都收?反正王大尹您自己答应的,卷子你来初选批阅,初选名单您来定,我可不希望回头面试需要一连见几百个人那么多!”
  同样觉得齐景山那宅子暂时已经不适合居住的张寿,无可奈何地把母亲吴氏和其他人托付给了朱莹后,自己却正在顺天府衙和王大头扯皮。见这位顺天府尹那张脸拉得老长,他就诚恳地说:“小呆之前对您说的折线图和柱形图,可还好用吗?”
  本来打算说话的王杰顿时闭嘴。虽说那几个户房小吏被他折腾得叫苦连天,但等到图表画出来之后,打格子打到手软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玩意比表格直观得多。
  而张寿又笑呵呵地说:“那天晚上,我在您这儿解开那封密信用的手法,其实就相当于天元术,要不,咱们探讨探讨?”
  听到天元术三个字,王大头顿时完全软化了下来。
  于是,当张寿悄然从后门离开顺天府衙的时候,招生初选的事宜,他已经完全丢给了里头那位正在一头翻看三三书坊新印的那本《方程》,一头琢磨一元和两元一次方程的顺天府尹大人。
  而在后门和接他的阿六会合时,张寿虽说脚步轻松,神情更轻松,可走出去几步,他仍然忍不住问出了一句话。
  “阿六,之前行刺我的那个刺客,还有后来在国子监毁谤我的那个杂役,好像至今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吧?”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一旁传来了淡淡的四个字:“难得糊涂。”
  张寿顿时为之气结,转过身瞪那个表情平板的小子:“你明明知道我当时只能姑且这么说!谁知道你那个师父到底对我是个什么态度,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放纵人射那一箭的!”
  “疯子确实做得出来。”阿六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张寿,认认真真地问道,“少爷要我去查?”
  “你只有一个人,又不是神仙,怎么查?”张寿呵呵一声,没等阿六说话,他就突然问道,“阿六,我不问你怎么到我家来的,我只想问你,你喜欢呆在我家吗?”
  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阿六却整整想了很久,最后才点头道:“喜欢。”
  “真的?”
  “比跟疯子练武更喜欢。”阿六说着一顿,竟少有地特意多说了几句话,“当年我是被疯子扔在娘子必经之路上的。如果娘子不要我,也许我会进司礼监。”
  见张寿那张脸一下子僵住了,阿六一副似乎并不知道进司礼监是何等可怕情景似的样子,继续声音平板地说:“疯子是皇家的人,不是朱家的人。我是张家的人,不是朱家的人,但是……我很喜欢大小姐。”
  如果不是阿六说出很喜欢大小姐六个字时,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毫无起伏,张寿差点以为朱莹又多了一个身份特殊的倾慕者。然而,不知怎的,他却毫无保留地相信了阿六这前后信息量巨大的话。
  因此,他忍不住伸手想去拍阿六的肩膀,可手伸到一半,想到这小子其实是绝顶高手,他的手不免僵在了那儿,随即就不自然地放下了。
  “喜欢就长长久久留着,反正我一直都把你当家人。至于查刺客和杂役的事情,我只是那么一提,你有时间就想想怎么做,慢慢来,不用急。”
  “嗯。”
  得到了一个简洁的回复,习以为常的张寿并没有在意,甚至也没看到阿寿那平淡脸上的一丝凛然冷意。两人就这么顺着顺天府后街,悄然步行拐入了国子监所在的国子监街,然后在夜色的掩护下进入了国子监那太学牌坊,在修缮了一大半的九章堂前站了站,就去了号舍。
  还没到陆三郎那号舍门口,他就听到了那熟悉的嚷嚷。
  “我爹那是什么人?他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有错,可现在呢?这两天一见我就恨不得绕道走。因为什么?因为葛祖师也承认我这个徒孙很优秀,因为皇上也说我这个小胖子有出息!浪子回头金不换?不,现在是浪子回头变天才!”
  听到陆三郎这得瑟到极点的嚷嚷,张寿简直哭笑不得。他三两步赶到了门前,没好气地敲响了房门。下一刻,他就听到陆三郎嘿然笑道:“瞧见没有?这几天不停地有人来拜访我这个皇上御口嘉奖过的天才……”
  随着门一下子被拉开,陆三郎那张肥嘟嘟的大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在瞬间就被冻住了。看清楚张寿的一刹那,他就讪讪然地咳嗽了一声:“小先生,您怎么来了?”
  张寿见陆三郎堵在门口,视线被遮挡,他就努努嘴示意阿六上前。等到阿六毫不费力地把沉甸甸的陆三郎给拨开到了一边,他跨过门槛进去,就只见狭窄的地方正挤着三个人,正是张氏纨绔三人团。他没想到窝在这的竟然是他们三个,不禁大为诧异。
  “小先生,之前我去过您家,可您正好还在睡,我也不好搅扰,只能告辞了。”抢着起身行礼说话表示亲近的,是致力于出人头地扬眉吐气的张武。
  “小先生,从今往后,我也在国子监号舍住,我和五哥一个屋。”这是性子滑胥的张陆。
  而张琛则是最后一个才开口,声音也有些硬梆梆的:“我爹说陆三胖都能住国子监,我也没道理吃不起这苦头,所以撵了我来住号舍……既然我们四个都得在这吃苦头,没道理其他人例外。回头我会和陆三胖一块想办法,让人全都来这住!”
  如果这一大堆牛鬼蛇神全都住到国子监的话,绳愆厅监丞徐黑子得疯啊!
  想当初在翠筠间,那是因为有朱莹不是巡视镇场,现在这国子监总不能照此办理!
  而他别说一把御赐戒尺,就算一把御赐板子又或者铡刀也扛不住!
  张寿不假思索地拿出了最语重心长的口气:“陆三郎那是躲他爹,你们凑什么热闹?他是要读九章堂的,你们自己问问自己,愿意成天学永远不可能懂的数学?半山堂的监生一律不住校,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要表决心,先把之前我罚你们抄的东西交给莹莹!”
  见张琛如释重负,张武满脸不甘,张陆眼睛乱转,张寿就头也不回地说:“陆筑,罚你抄的东西,抄完了吗?”
  突然听到张寿叫自己的名字,陆三郎那简直是惊呆了。他下意识地想要讨价还价,可当张寿转过身来,他瞅着人眼神仿佛像是你敢啰嗦我就直接叫卤煮了,他慌忙点头如捣蒜地说“抄,抄,我回头就交!”
  打掉了陆三郎的气焰,张寿这才淡淡地说:“九章堂不出意外,斋长应该是陆三郎。半山堂也需要一个斋长,张琛你来当吧。”
  张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随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等发现张寿一点都没开玩笑的意思,他不由心情复杂地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很有领袖潜质。”张寿睁着眼睛说瞎话——真要说起来,应该是张琛很有不良头目,纨绔首脑的潜质。接下来,他就发现张琛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一股天外来的精气神似的,腰杆挺得笔直。于是,他顺势就看了张武和张陆一眼。
  “半山堂的科目,日后上下午各有不同,上午的大致会分成文理两科。你们两个拈一下阄,一个管文科,一个管理科,监督迟到早退旷课,收我布置的课业本子,全都交给你们!至于张琛,你给我以身作则,监督好所有人,陆三郎你将来也一样!”
  顷刻之间,阿六就发现,屋子里四个不良的代表一时昂首挺胸,竟是异口同声迸出了一个字:“是!”
  眼见这班干部的班子算是搭起来了,张寿这才笑道:“从明天开始,你们给我到各家登门劝学吧。九章堂还没修缮完成,招生也尚需时日,但半山堂却该上课了!陆三郎你也去,作为皇上亲口嘉奖过的人,你该出去做个表率,传到你爹耳朵里正好让他后悔!”
第一百二十章
不良劝学记
  “快,上,咬死它!对,就这样,咬,给我狠狠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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