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循环(精校)第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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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豪对藤明月和陆雅楠说:“这俩家伙就是这个样子,好起来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一转眼又要架,由他们去好了。”
  藤明月并未见怪,她说:“幸好遇到你们,否则这深更半夜之际,我和雅楠在这很多年没有人住的古屋里避雨,可真是有些害怕。”
  阿豪说这里已经属于门岭地界,以前确实发生过许多怪事,你刚才讲的黑狐盗书之事,正是源于此地,古卷最后那张残页里描绘的大山,会不会是门岭地图?那里有什么东西,竟让得道的黑狐也如此畏惧?
  古卷残页早在明朝末年被毁,藤明月也仅是听过家中长辈提及,从未见过原图,至于门岭深山里到底有些什么险恶之处,她就不得而知了,而且是几百年前的旧事了,如今未必还有。
  陆雅楠说:“我觉得那深山中确实有个非常恐怖的东西,而且从古至今一直存在,你们是否知道轰动一时的门岭隧道惨案?”
  阿豪摇了摇头:“门岭隧道惨案……那是怎么一回事?”
  陆雅楠说那是她父亲听到的一个故事,十分骇人听闻,经过也很是离奇。
  臭鱼说:“这可太好了,哥哥我专爱听这种段子,越离奇越刺激越好,妹子快给咱讲来听听。”
  此时暴雨如注,深邃的古屋里阴森寂静,油灯昏暗如豆,气氛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陆雅楠毕竟是个女孩,她想起听来的那则怪谈,自己先有几分怕了,沉吟半晌,才给我们讲了“门岭隧道惨案”的经过。
  ◇
陆雅楠讲的第五个故事:面馆里的最后一位顾客◎

吃面杀人这是发生在陆雅楠老家的一则怪谈,说那一年有个后生要乘火车返乡,他把票上的日期看错了,提前一天就到了车站,回去的路太远,又住不起旅店,只得宿在候车室里。
  那是个山中小站,小得不能再小了,白天都没几个乘客,夜里更是半个人也没有,这后生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从不信鬼怪之说,晚上拿棉大衣裹住身子,横躺在车站的长椅上,胡乱对付一夜倒是不在话下,怎奈没带干粮,晚上饿得烙饼一般,翻来覆去睡不着。
  这后生躺在长椅上,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依稀梦到在馆子里吃面,吃得别提多香了,这时似乎听到旁边有人“嘿嘿”发笑,他听到动静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长椅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原来候车室里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的人。
  后生连忙起身,这时已是后半夜了,他用手揉了揉眼仔细看去,候车室里虽然有漏下来的月光,但那人被阴影所挡,黑乎乎看不清脸,从身形轮廓上推断约有四十来岁,像个财东老板的模样,估计也是在车站候车的。
  后生朝对方打量了一阵,壮着胆子问道:“你是谁?坐在那里笑啥?”
  那人说:“到车站能做什么?当然也是等火车的乘客了,因见你睡觉时流下口水,嘴里吧唧吧唧动个不停,多半是梦见吃什么好东西了,这才忍不住发笑。”
  后生有点不好意思,说半夜里肚子饿了,梦到吃面,热腾腾的大碗烂肉面可真叫一个香。
  那人对此不以为然,笑道:“你这乡下小子,哪知道什么算是味道绝顶的面条?”
  两个等火车的乘客找到了话题,就在深夜的候车室里,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说到后来,那老板模样的人,给这后生讲起了他早年间经营面馆的事情。
  后生不由得听入了迷,就听那老板模样的人说道:从前我和你一样,也是这般一个后生小子,在城里开了家面馆,店门临着街,里面只能坐下十几个客人,别看这面馆不大,地点也僻静,但那是我家祖上几代人的心血,颇有些常年的主顾。
  我爹去世得早,我接手面馆的时候才二十出头,可手艺得过真传,颇是不俗,我家卖的那是响油鳝糊面,浓油赤酱,价廉物美,店前的布幌上写着“闻香下马,知味驻足”,从午后一直营业到深夜,专照顾那些迟回晚归的客人,谁吃过我煮的鳝糊面,没有不挑大拇指的,咱家每个碗底有个赞字,只有客人把整碗面连汤不剩全吃下去,才能露出这个赞字。
  你别看我的店小,“招呼客人、迎来送往、煮面结账、生火打扫”这些活可也不少,但是那几年世道不好,天灾人祸太多,生意很是难做,我入不敷出,勉强维持着面馆,根本请不起帮手,不分大事小事,所有的活儿都是我一己担当。
  有一天晚上,刮着冷飕飕的西北风,街上早早的就没人了,我还剩下最后一份鳝糊面没卖出去,寻思天色已黑,不会再有顾客了,好在剩的面也不多,刚够我自己吃的,不如今天早些闭了店门回去歇着。
  我收拾了一下,正要上板,却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人,街上很黑,我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做生意嘛,来的就是客,更不能放着钱不赚,把生意做屈了,所以仍和往常一样笑脸相迎,一边倒上热茶伺候一边问道:“客人吃面?正好还有最后一份,您稍坐片刻,鳝糊面马上就好……”
  可是我沏上茶才发现,进来这最后一位顾客,是个外乡老客的打扮,衣衫敝旧,满面饥寒之色,比要饭的强不到哪去,我开面馆做买卖,每天迎来送往见得人多了,一瞧这位的样子,便知道一个大子儿没有。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那老客见了热茶,也顾不得烫,端起来喝了个碗底朝天,连那点还没泡开的茶叶都用舌头舔到嘴里嚼了,然后低声下气地哀求道:“面馆老板您行行好,可怜俺从外地千里迢迢过来投亲,到地方却没有着落,路上还把盘缠丢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连三天没吃过东西了,眼瞅便要活活饿死做了路倒,您就行行好,赊俺一碗面,下辈子俺做牛做马,也不忘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我叹了口气,这年月都不容易,连年大旱,乡下田地间颗粒无收,无数灾民拥进城中要饭,哪天没有几个饿死的,官面上都不管了,我开这面馆小本经营,自己糊口都难,管得了别人死活吗?不是我没善心,你救了一个,也救不了那么多,而且这些要饭的乞丐全是这套说辞,今天给他碗面打发了,他把这事往外边一传,明天准会有成群结队的难民过来讨饭吃,这些人是最会装可怜,绝不可一时心软轻信对方言语。
  何况我平时都舍不得吃自家的鳝糊面,早晚两顿饭,顿顿是干面饼子就咸菜,要把当天的面都卖出去才能勉强收支平衡,这祖上传下来的面馆,总不能败在我的手中,因此再苦再累我也咬牙顶着,今天剩下最后一份面没卖出去,我自己吃了多好?我不偷不抢不骗,从不亏欠别人的,不给这要饭的客人吃白食,也不算罪过,没必要在良心上过意不去,这家伙是可怜,问题是我要可怜他,往后我也得要饭去了。
  我没办法,只好把这老客请出去,也是好言好语地说明实情:“您多包涵,咱小本生意,概不赊欠,没带钱您还是改天再来,时候不早,我这就要上板关门了。”
  常言道“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每个人都有自尊,谁也不是生来便要饭,那老客见我撵他,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但饿得很了,看见我那碗还没下锅的面,俩眼就被钉住了,腿脚挪动不得,最后咕咚给我下了跪,眼中流泪,磕着头哀求,嘴里颠过来倒过去地只有一句话:“面馆老板您菩萨心肠,面馆老板您菩萨心肠……”
  我见那老客额角磕出血来,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就把他搀扶起来:“你这么求我,还让我说什么呢?可这小面馆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这碗面不能白给你吃,你先想好了是不是真要吃?”
  那老客闻言感激得热泪盈眶,使劲点头说道:“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他饿得撑不住了,话说半截,忽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我叹息一声,半拖半拽把他扶到店内,然后揭开汤锅下面,煮得滚沸,捞出面来盛到碗里,将鳝糊过了热油,当做浇头盖到面上,再加上各种调料,端在那老客面前,对方闻得香气,顿时从昏迷中醒转过来,风卷残云一般,把一大碗鳝糊面吃了个精光,碗底舔得干干净净,饿得太久,又吃得太急,撑得他直翻白眼。
  我在他吃面的时候,灭掉炉火,上板关了店门,问那老客我这手艺如何?
  老客自是对我千恩万谢,说这碗面救了他一条命,苦于身上分文皆无,这辈子是无以为报了,但盼来世能报答面馆老板大恩于万一。
  我说什么叫来世做牛做马不忘大恩大德?咱是做买卖的,不会算那隔世的账,事先也说了你不能白吃我这碗面。
  老客一脸难色地说:“好叫面馆老板得知,我身上实实没有半件值钱的东西,眼下走投无路,往后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又饿得皮包骨头,说句笑话,就算我想把这一身血肉都交给你,只怕你也做不了几碗人肉面,若非下辈子报答还能指望什么呢?”
  我说:“你可别乱讲,我这面馆是远近皆知的老字号了,怎么敢卖人肉臊子面?再者你自己照镜子瞧瞧你这面黄肌瘦的样子,全身上下没有半点油水,下到锅里一煮便没了,我要你来做什么?实不相瞒,家父是意外坠江而亡,事后连尸体也没能找到,此乃我平生第一恨事,我看老客你的面相,颇与家父有些神似,因此要拜你为义父,你既然吃了我的鳝糊面,就必须答应此事。”
  老客万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好事,惊喜之余,即按古例受了我的叩拜换血之礼,认做义父义子,晚上闭了店一同回家,当天夜里,我趁这老客睡觉的时候,用麻绳绕了个套,缠到他脖子上,将其活活勒死在床上了。
  那老客死状极惨,张口吐舌,两眼充血,死不瞑目,瞪着眼张着大嘴,似乎在无声地逼问:“为什么要害死俺?”正是“只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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