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色倾城(精校)第1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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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判断,是本地人干的;敢干这么大事,不是普通人,应该是个胆大妄为的人,不排除有涉黑背景的可能。至于他们的作案手法,很可能是借用了史家村的劳力,而且不排除刁民和凶手合谋的因素。基于这种判断,郭文波从专案组调了数名警员再赴史家村,却不料连人都找不着,农忙,上山的上山、下地的下地,放驴的放驴,第一次无功而返。
  隔天又去一次,却不料出意外了,路上蹭了头在路面上乱跑的驴驹,被村民赶着一群驴讹住了,扣住人,不赔钱死活不让走,还得赔个整驴钱,差点把几位都市来的警察给气背过气去,后来还是专案组通过市局,再通过乡派出所才把人要回来。
  此事之后郭文波才省得为什么地方警力根本不进村的原因,他尝试过想通过其他途径把当天夜里拦车的村民拘审,而且专程找赵家成商量过一次,却不料赵家成翻着白眼道:
  “别说拉上刑警队,你拉上武警中队去试试,前后三个村,两千多户,八千多人,驴和人一样多,别说人出来,驴全赶出来,咱们就得伤亡……那地方是治安模范地方,十年没有刑事案件,知道为什么吗?他们有事,从来就不找警察。警察要敢硬来,他们就敢胡来。”
  一番说教,让郭文波傻眼了,本来不太相信,以为地方警力畏难,却不料他找几位潞州警界人士,都是这个口吻,对于这个只吃救济、不交公粮的匪村,看来是名声在外了,市局的政委私下里说得好,不是我们警察不敬业,而是世道缺乏公信,不独是史家村,现在不少大姓大户偏远农村养成了认人不认理的行为准则,是因为他们吃亏吃怕了,他们那个人也可能认,就是不认警察。
  这事僵住了,可即便难,也不能不办,离结案的时限要求越来越近,到了二十六日,郭文波架不住了,把问题交给了督导组,省厅、省局、市局,一干大员在会上经过深入而热烈地讨论,这个问题,居然就神奇地化解了。
  你信不,郭文波反正是信了,在向省厅汇报的一份案情揽要中督导组对5.6绑架勒索案如此叙述道:
  ……该案从持枪嫌疑人刘二仑(已另案处理)的手机上查到了人质关押地线索,专案组和潞州地方警力协同作战,在老凹窑蹲守四日,成功解救人质,一举端掉了一个关押、虐待、非法用工的黑窝点,同时解救工人二十七名(此案正在深入调查),据初步查实,田红魁、候望京、晏重光三人到潞州接头的就是刘二仑,据刘二仑交待,三人开枪伤人后,受害人报警,他把消息通知给了白宏军(在逃),现在怀疑白宏军和樊五义(已死亡)私下勾结,趁三人离开潞州时实施绑架,并将绑架人质卖到老凹窑,转而向家属勒索巨额赎金,涉案一千万赎金目前已经追回。由于樊五义车祸身亡、白宏军在人质家属报案时已经逃离出境,该案还有待于进一步侦破,介于到目前形势,建议先行结案。
  解决了?就这么解决了,郭文波斟酌着用词,忍不住拍案叫绝,动机、案由、经过,实施形成了一个完整案情汇报,丝丝入扣,关键而有疑点的部分,一个身亡、一个出境,简直叫天衣无缝。
  你不信么?可你总得相信解救出来的那么多的人质吧?
  再不信,追回的一千万赎金可真金白银,假不了滴。
  甚至连看完汇报的郭文波也在怀疑自己的判断,本地人、有涉黑背景、又知道三人行程、而且有这种作案能力,关键是有洗钱通道,案发后白宏军又溜了,还真像樊五义干的。
  省厅的回复是:集中全力追查樊五义医院被杀案,加紧洗钱案的后续补漏,尽快结案。
  于是这个困挠郭组长好久的事,告一段落了※※※
  ……
  二十六日,市支队直属刑警和城区刑警各有数人不约而同地到了法医鉴证中心,同来的还有市检察院的数名工作人员,驴肉香那位心脏病吓死的受害人家属把史有财和单勇都起诉了,案情没有什么疑问,只是在该谁负责,负多大责上面有争议,那事情在社会上影响很大,对于快意恩仇的单勇以及史有财,民众的呼声相当高,公安方面提请精神病鉴定,连检方也介入了,似乎生怕有人从中作梗似的。
  社会上说,公检法是一家,其实不然,公检法,见面是冤家,这些天办案的刑警没少被检方这些人质询,这回连精神病鉴定也要插一手,好像对刑警的办案很不放心似的,曲直看着一身西装,别着国徽章的一女两男检方人员,悄悄凑到赵家成耳朵上说着:“看那女的,就跟故意找茬似的,上回二队抓了几个偷车的问不出口供来,揍了一顿,愣是被他们追着不放,差点把刚子他们开除。”
  “虽然咱们也常打人。”赵家成侧了眼,戏谑地道:“可打人是不对滴。”
  曲直笑了,笑着道:“其实咱们巴不得把捅刀地关上十年八年呢,这架势好像生怕咱们放了人似的。吓死个富商怎么了?他们活该。”
  “嗯,这就对了。现在所有人的兴趣都集中在他是不是要对吓死人负责这一事上,没有人去深究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事……不管是不是精神病,好像都轮不到单勇负责。可如果是精神病,而且没有责任能力,那就要出笑话了。”赵家成道。
  “赵队,您好像对单勇很同情啊。”曲直小声问,有所不解。
  “错了,我希望他一直被关着,他可比精神病人危险多了。不过,看这架势,快关不住了。”赵家成面无表情地道。
  曲直还想问什么,看到看守所解押车来,闭嘴了,解押车后是钢筋焊的笼,从后厢打开了,三重锁,比关牲口还严实,下车时候是被两名法警抬下来的,两脚之间的链子仅容一步,手铐和脚链子连着,走起路叮当直响,不管有没有心理准备,传说中的史一刀出场还是很有震撼力的,秃了一半的脑门乱飘着几根黑白相间的头发,脸上坑坑洼洼再加几处疙疙瘩瘩,就长得丑,也丑得卓尔不凡,颇有创意。许是有过几次捅人经历的缘故,连刑警看这样都有点怵。
  走着,那家伙看人是低着头,抬着眼皮瞅,让人不寒而栗,走了几步,在检方的面前停下了,许是很久没见过婆娘的原因,他冲着那位女检察员呲着牙一下子灿烂笑了,吓得那女检赶紧往人后躲,却不料她一躲,惹得史一刀骂人了:“跑个吊,长JB的小奶缩屁股,还没村里的母驴好操呢。”
  到场的刑警,哧噗噗笑了一堆,那女检脸红耳赤,不敢吭声了,这家伙得意非凡的进了鉴证中心,那法警,根本就像他的小弟一样,进鉴定室时,他大咧咧道了句:“等着啊,你们不能进去。”
  咚声门关,隔着玻璃里面的忙乎上了,坐在里面的史有财倒安生了,居然和一位精神病医生谈笑风生,这种诡异的事情实在让一干刑警看不懂了,你说他没精神病也对,说话老利索了,交待问题都不打结,细节说得清清楚楚;可现在你说他有病,也像。好像浑然不把坐大牢当回事似的,真有那么点视死如归的气概。
  赵家成瞄了几眼,小心翼翼地问狱警道:“嗨,我们市队的,这家伙你看是不是装的?”
  “装的?这都第三次来鉴定了,去我们那儿也去了三回,每回还不跟那些患爱滋、有梅毒的,你们抓,我们放。”狱警道,老大不高兴了。
  别以为监狱就是绝地,看守所也是个效益单位,丧失劳动能力的、有传染病的,那是绝对不收滴,万一收了,理论上你得负担医疗甚至丧葬费用,所以看守所不得不顾及效益,这号人你非进来,得想办法把你开除回去。否则现在老有所养多难,万一那些没人养的傻老头都犯点事去里头养老,谁可受得了。
  别不信啊,还真有,六十多还有拿刀去抢劫的、七十多还有找小姐嫖的,你敢抓进来,等于给找地让养老了。
  狱警居然是个话痨,得啵了半天,敢情史有财以前就做过鉴定,确认无误,被看守所赶走强制治疗,然后又穷得连起码的治疗费用也没人出,又被精神病医院免费送回老家了。这号上无片瓦、下无余财的穷光蛋,怕是谁也不敢招惹。
  “嗨,哥们……这家伙有妄想症,我听说妄想挺拽的,他把自己妄想成什么?”曲直少年心性来了,饶有兴趣的问着狱警,狱警想了想道:“白天吗还算正常,要是没人惹他,和正常人一样,要是有人惹了可就了不得了,没准是妄想着别人要杀他,连抓带咬,死活要跟你拼命……牢头都不敢惹这号人。”
  “那晚上呢?”曲直问。
  “晚上要睡了就不怕了,要不睡妄想的可厉害了。”
  “想成什么?”
  “牲口。”
  “牲口?”
  “对,牲口……这老头那嗓子,分贝绝对超过飞机噪音,一到晚上,哞啊一会驴叫一个牛吼,那声音比看守所警报还响,能吼一夜,第二天你问他,他还振振有词,一直就跟牲口睡,习惯了,不吼两声,嗓子痒痒。”
  狱警说着,眉飞色舞,敢情看守所那人才跻跻的地方,有财叔也不落人后,就这得性,怕是连检方也不怀疑是不是精神病了。几位不同警种的一块聊着,各说着新鲜事,这时间过得就飞快了。
  时间不算太长,鉴定完毕,人被狱警解押走了。这两队人,径直进了鉴定室,正收拾着东西几位外聘精神类专科医生不认识,不过不少人认识老曹,等着结果,老曹却是局外人一般地问了句道:“不用怀疑,结果肯定是精神病,有此类病史,这玩意跟人一生,就治好了,也要有类似症状。”
  “那他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么?”检方那位被骂的女人问道,恨不得判那货个枪毙。
  “这个不好说,完全、限制,在界定上本身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看你们想不想关他了。”曹法医道。
  说话间,那位写完鉴定报告的已经签好名,递给老曹了,老曹一看道:“看看,说什么来着,就看行为特征,他就不是很正常的人嘛,我说呢,正常人那捅得出这么两刀来。”
  “捅两刀和精神病有直接关系?”曲直问了句。
  “天才和疯子,本身就是一步之遥,他有过四五次捅人未致死的例子,那是练出来的,你敢拿刀在人身上试验呀?”老曹开了句玩笑,递过鉴定报告来了,曲直笑了笑,递给检方人员,对方没接,只是负责监督这个过程,不过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好监督的。而那蹊跷的案情,又不是他们不该干涉的,于是各来懊丧一眼,准备走人。
  “怎么?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他具有鲜明的妄想症特征,你们知道我和他谈什么吗?他认为驴的生理结构和人的生理结构大致雷同,特别是母驴,在生理结构上更甚于村里的婆娘……有创意吗?”精神病专家很严肃地看着几位吃吃笑声的警察,估计大家又想起女检被骂的事了,医生补充道:“而且他不认为他去杀人去了,而是像劁猪骟驴一样,给一刀,顶多躺会,一会儿酒一喷,就活蹦乱跳又站起来了……瞧,他做到了。”
  “其实有些精神病患者在某一特定领域,他的行为能力要远甚于普通人,这兽医眼中的世界呀,包括他自己,都是牲口,没有人。”精神病医生来了句综述,提着满箱的仪器,带着微笑的助手,出去了。
  定论出来了:无刑事责任能力。
  鉴定一出,笑话就来,隔了两日,城区合议庭宣判,遵照国家丧葬费用标准,判决史有财负担因惊吓而导致心脏病突发去世的方万龙人币八千元整。
  关于诉讼被告人单勇故意惊吓、恐吓方万龙一事,无法认定。
  驳回其他原告方的其他诉讼请求。
  穷光蛋吓死富家翁,赔给八千块,不外乎给潞州街头巷尾又增加一个哄传的笑话,闻者惊呼,法律是公平的。但更大的笑话是,史有财名虽有财,可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无产阶级,那判决的八千块,根本没人赔……
第二卷
吃货们的奋斗故事
第112章
相隔咫尺难再聚
  咣……咣……咣……
  沉重的敲门声伴着晨曦的来临,伴着持枪武警伟岸的身影,伴着挨着羁押仓响起的报数声,日复一日在这个钢筋水泥建筑里发生的简单故事又开始了。
  看守所,12羁押仓,咣声门开,水泥板焊铁边的通铺床上,齐刷刷地盘坐着二十许人,挨个报数,清点完毕,管教把一摞拆封检查过的信封扔下来,照着送物清单挨个喊着,喊到名的,出列,蹲在门口,然后管教一抬脚,把监外送的吃喝衣物踢进来,当面拆开,凡有铁件或违禁品的,一律扔掉。
  每周两次,最兴奋就是这一时刻,羁押期间,不得探监见面,只能通过这些监视很紧的书信,那些鸿雁,是仓里很多人的精神支柱,甭看一个个穷凶极恶的,万一来一封白发老娘的叮嘱或者刚刚学步的儿女照片,照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个赤裸裸的地方裸露着的不仅仅是二十几颗光脑袋,包括毫无遮掩的人性。
  “0027,单勇。”管教喊着。
  第二排,蹦起来一个黑小伙,应声蹲在门口,管教稍有微讶,这家伙进来不到一个月就忝列仓里的管理层,直接坐到第二排,快赶上牢头的待遇了,越是这种混得开的犯人,有时候还越招管教的待见,他脸色稍缓了缓,踢进了三个箱子,意外地,连查都没查。锁上门了。
  门一开就老实,门一锁就乱,不过仅限于仓后乱说乱躺,仓前的管理层开始实行管理职权了,刚刚收到家里东西了,有点不舍,又有点不敢不舍地,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到牢头面前,至于送的那些烂裤头、牙膏之类,一古脑被牢头扔回来,吃的,上缴,美其名曰统一分配,基本当领导牢头的走狗吃得最多。天下从来不公,监狱也是如此。
  单勇早开扒箱了,成箱的方便里,果真找到一张纸条,展开一看,知道雷大鹏的字,能认识的人不多,但写出来的仅此一位,他笑着展开了:
  ……蛋哥,再过两天你就蹲够一个月了,昨天兄弟们一块吃饭,吃着吃着款姐就哭了,她说你骗她,不得好死,后来大家都哭了,说你不值得这么做。我也觉得你不够意思,这么大的事,咋不叫上兄弟们一起干涅,要是一块进去,你不也有个人陪着说话不是,万一里头人欺负你,也有帮手不是,想起来都不想来看你,真你妈不算兄弟……
  单勇倚在角落里,抹了把鼻子,酸酸的,不过又笑了,这个蠢货依然没什么长进,你就不想连累他,他一点都不领情,恐怕得和兄弟们一块蹲进去才舒坦。他顿了顿,继续往下看着:
  来时候我爸让我告诉你,他打听到了,兽医真得了精神病,刚判了,不负刑事责任,就你这事还悬着,好像是省里的雷子(警察)不让放,说你身上还有疑点,现在我爸妈、你爸妈,还有老柴,还有张卫华他爸,还有小盖他两个爸,都在想办法捞你。你赶紧出来吧,你不在实在影响兄弟们心情,吃个饭唱个歌找个妞都没心劲,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落款,雷大鹏。
  单勇把信纸叠起来,又勾起了对自由世界的无限怀念,即便一直努力适应着这里的生活,而且适应的还不错,可那种希翼着马上就出去的心理每每在接到信时总是如此地强烈,他叹了气,又把信从头到尾看了遍。这时候,他听到了王牢头喊着:“单勇,把你的东西,拿走。”
  嗯,单勇此时才省得,刚过早晨,早饭未到,一夜肌肠轱轱正是所有人最饿的时候,瞧,满仓二十一个人,有一多半贪婪的眼睛望着,现在没人管没人看的人犯太多,进这地方,基本就指望吃公家饭了。牢头很节省,只怕那天全关进没人探监的穷光蛋,所以备粮很勤快。探监送进来的,大部分都成他的存货了。
  意外了,许是牢头要提携他,单勇笑着道:“王头,您定的规矩,我得带头执行呀。”
  “算了,你外面送的东西最多,我这儿都快存不下了。你存点,省得蹲时候长了,没人看你来了。”牢头四十开外,是个老抢劫犯,拳头硬,搁这地儿羁押快一年了,理所当然的老大。
  “那王头,今天这东西我替您作主处理?”单勇附耳轻声问,王牢头看样和单勇相交甚好,笑着点点头,单勇一扭头,却是张臂一呼:“兄弟们,王大哥说了啊,今我这一份归大伙分分……来,接着。”
  仓里嗷声四起,掌声乱响,接着是一群大小爷们分着方便面、火腿肠,还有两桶大可乐,边吃边谢着牢头,还有谄媚的,给牢头倒上来一杯的,王牢头接过抿了口,笑着看了单勇一眼,仿佛看接班人一般,以他看来,这豪气,这眼力,他要一走,只要这小伙还在,恐怕下一任就得是单牢头了。
  吃着的时候,王牢头轻轻趋到了单勇身边,两人挨着水泥墙角坐下,这地方能迎接到第一缕阳光,坐下来,他笑着问:“别郁闷,伙计,我看你快出去了。呆不了几天了。”
  “咦?我都不知道,你都能看出来?”单勇惊讶了。
  “我这前后都蹲了十几年了,进来一人,只要他告诉我案情,我说几年,基本判下来差不离……你看你啊,就刚来被提审过三次,还都是大白天,这有半个多月了吧,都没人问了。”王牢头道。
  “这黑夜白天还有说道?”单勇愣了下。
  “可不,一般这个重罪呀,提审来的都是晚上,越重,提审你时间越长,我就见过,从仓里提走,被审了七天才送回来的,送回来都快傻了,只会点头说是……你呢,最长才半个小时,提审时候都是饭时,那是办案警察瞅空来问问,说明根本不重。”王牢头睿智地道。
  这个也恰是单勇期待的效果,哈哈一笑,直竖大拇指,又问道:“那您说,我还得坐多长时候。”
  “不长了,看见没,管教这两天都不查你那么细了,脸色也好多了。”王牢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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