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色倾城(精校)第1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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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明天是翠云大喜的日子,这还真怪不着雷哥,心结在这儿呢。”小盖懊丧地道。
  “明天结婚?”殷淑荣讶异道,这算是完了。
  “对,款姐说让我们帮忙劝劝慕贤,也顺便劝劝单勇,新房都布置好了。”小盖难为地道。
  都到这一步了,怨不得贤弟差点喝过去,郑锦婵下意识的保持着沉默了,小盖看看众人,怕是也没个出主意的,都傻愣着眼瞧着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又往医院跑,等下车时,单勇换姿势了,蹲在台阶下,就像等手术室里的病人一样,一脸枯丧,还在冥思苦想。
  这人可真有点怪啊,殷淑荣看了郑总一眼,两人都是这个心思,说关系不好吧,把他愁成这样;说关系好吧,都到这个时候了,单勇却是连劝也不去劝劝。
  小盖拦着众人,悄悄地蹙足上去,蹲在单勇左近,小声地道着:“单哥,思莹来电话了。”
  “我知道了。”单勇淡淡地道了句。
  “也不怨大鹏,恐怕是慕贤受不了打击,自己愁成这样的。”小盖道,有点爱莫能助的意思。
  “我知道。”单勇还是那句话。
  “慕贤心气很高,心高的怕是都要受这种挫折,思莹说翠云一见她就哭,没办法,等了他都一年多了,钱没钱、房子没房子,她现在还在县三中代课,工作手续也办不了,家里给她撮合了门亲事,她也没办法,小县城的,还能有什么指望,还不是有份工作,条件瞎凑合着就成一家了。总得吃饭呀。”小盖轻声道着,这一干人里,像他这种单亲家庭,对于人情世故要懂得比别人更多。
  “我知道。这俩多好的一对呀,就这么要生生给毁了。”
  单勇叹了口气,想起了捉马乡,想起了支教的两个文青肩并肩、头挨头,描绘着虚无的理想和追求,那是生活在浪漫和憧憬中的一对,走到今天,终于该划上句号了。
  “可这事,咱们没法帮呀。”小盖难为地道。要早点说,也许凑点钱或者帮帮其他忙都不是问题,可现在问题是,眼看着就要嫁作人妇,就凑好了,也晚了,更何况,那位酸腐十足的文青小盖领教过,清高到连雷大鹏也骂他傻逼,这种人,要搁小盖看来,活该穷逼到底。
  “问题不在咱们这儿,在他身上,如果他愿意,会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不管是工作还是女人,这家伙已经习惯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你想拉未必能拉得住。”单勇道,想起了见宋教授的那次,两代梗直的性子,怕是生来如此,不是他能劝得动的。否则以贤弟的水平,也不至于当年只报一个潞州学院一个志愿。
  正枯坐着计无所出,电话响了,是张卫华的,单勇接起来了,问了几句,小盖却是纳闷,没想到单勇在第一时间就找准了贤弟的心结,把当警察的张卫华也派到县里了,查到了新郎的身份。扣了电话,小盖不解地问:“单哥,你打听新郎干什么?”
  “看看翠云的选择呗。”单勇面无表情道,站起来了。
  “那管什么用,你不刺激慕贤吗?”小盖道。
  “他现在不需要劝慰,需要的就是刺激。他被生活磨得快没斗志了。”单勇道,转身往住院部走了,看样已经拿定主意了,那一干人,下意识地跟着,进去了。
  病房在二层,门虚掩着,单勇推开时,几个人都看到了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雷大鹏,一下子把众人雷了个外焦里嫩,大眼瞪小眼,奇也怪哉了。就听雷哥在床边含糊不清地、痛不欲生地劝着:
  “……贤弟呐,你说句话呀,不就是个小翠花么?长得也不咋样,一脸小雀斑斑,至于就为个她殉情吗?……哥真想帮你呀,你得说个话呀?这年头就没钱没房子也不缺妞上呀,有啥想不开滴,实在不行,咱回乡下卖个媳妇去,就看不上村姑,维特里漂亮妞可多咧,哥给你介绍几个……哥真不是害你啊,送点酒让你解解闷,你也不能都往肚子里灌呀……”
  那哭得叫一个声情并茂加上声泪俱下,他背后那两胖子似乎被雷哥和兄弟之情感动了,凄楚的眼神,反而想劝慰痛不欲生的雷大鹏一句了。躺在床上的司慕贤眼睛像滞了一样,滞滞地盯着天花板,一切恍若未闻。
  单勇推门进来了,雷大鹏翻着高低眼,不哭了,抹了把鼻涕,正要说句什么,单勇一指门外:“滚。”
  “哎,你来。”雷大鹏听话了,知道自己政策攻心水平太次,带着两胖弟一臃一臃出了门,小盖要进来,单勇挥挥手,也屏退了,关上了门。
  直到挤到门外,雷大鹏还在抽搐着,抹着鼻涕,小盖、董伟先笑了,郑锦婵、殷淑荣看雷大鹏这傻样,也忍俊不禁笑了,这哥们情谊还真不是假的,雷哥一看众人嗤笑,又呜呜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上了,直说贤弟没爹没妈,和咱们兄弟最亲,哥上学考试夹带、论文作弊、包括考公务员都是贤弟给帮的忙,你说人成这样,能不伤心么。
  一番哭诉,听得围观众人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
  门外的喧闹被隔开了,病房里静下来了,两人一间的病房只有贤弟一床有人,单勇默默地坐在对面床上,看着输着点滴,眼光发滞的司慕贤,比记忆中更憔悴了几分,比昔日里更削瘦了几分,留在记忆中最清晰的是毕业时他拿到了民俗文化馆筹建项目的聘用通知,那时候的这张削瘦的脸上是那么的灿烂,似乎就是昨天的事。
  分手时,两人都抱着各自的憧憬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也许此时刚到一个人生的驿站,而羁旅之人已经是苍桑不堪。所有憧憬破灭之后留下的真我,都是处处累累伤痕,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有一种难以面对的难堪。
  “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不齿,不过你不得不承认,你输了。”单勇突然道,那份霸气侧漏,以至于刺激得贤弟眼珠转向他了。单勇加了砝码道:“我们都很骄傲,所不同是我的骄傲资本越来越多;而你,快一无所有了,你不该不理雷大鹏,如果世界上还剩下最后一个关心你的人,应该是他,不会是我,或者其他人。”
  “呵呵,对,你赢了,你踩着别人站到更高处了,你可以嘲笑我了。”司慕贤喉结动动,忿意难平地,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单勇几乎听不出贤弟的声音来了。
  “我当然要嘲笑你,刘翠云选择了一个有小儿麻痹后遗症的男人,就因为他爹是校长,能给办了工作,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柴米油盐和穿衣吃饭,比那什么海誓山盟要现实的多。她没有选择你,我觉得是对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了,让她去哪里找活着的尊严……”单勇道。
  腾声司慕贤坐起来了,随手抓起杯了,嘭声朝单勇咂上来了,单勇略一偏头,没躲,玻璃杯砸在前额上,啪声落地炸开了,单勇的额头,汩汩地流着血,司慕贤疯也似地指着门:“她不是,不是她的选择……你滚,滚出去,我不想见你,我谁也不想见。”
  “你说了不算,你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狗屁不是,你自己当自己当个才子,别人眼里,你和墙角的臭虫没什么区别,你什么都左右不了,到现在,连女朋友都被抢走了……”单勇抹着额头的血,呸了口骂着:“是啊,我是踩着别人走过来的,可你呢,一直被人踩着,下辈子你都别想翻身。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自己都拿不出点勇气来,让翠云怎么办?亏你还自命清高,清高到把老婆让给别人……知道清高的人最后都是怎么死的,自己把自己憋曲死的,你就是下一个。”
  司慕贤被刺激得先怒后苦,一时间情绪渲泄出来了,抚着头号啕大哭,哭着,疯也似的扇着自己耳光,骂着自己不是男人,动静忒大了,连医生也惊动了,好在外面把医生拦下了。一圈脑袋,支上窗上看,可不知道这两人说得什么,这么激烈。
  激烈中的发泄也许对绝望不无裨益,一时在激动中的司慕抽泣着,抹着泪,关闭着的心门打开了,断断续续说着:
  “……是我没本事,我没能力给她一个更好的环境,没能力给她一个家,我甚至连她们家要的财礼都攒不够……我不怕难,可我不想看到翠云做难……不想让她在家里,因为选择了我挨父母的数落。她的家境也不太好,一个工作问题迟迟没落实,把她一家都快愁出病来了……要是再加上我这么一块心病,我怕让他们家也跟着难过……可我一直放不下她……呵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都要成为别人新娘了。”
  哭着、哽咽着、又诡异地笑着,一切都成定局无法挽回,或者就能挽回,怕是也没那种能力了。
  单勇心里泛起着无限的同情,他读得懂贫贱之家百事哀的心情,就像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样,那种绝望和无助有时候能把人逼疯了。
  他默默地坐到了病床上,拉着司慕贤削瘦的手,替他抹了把泪,单勇口气缓和了,轻声问着:“如果有机会挽回,你愿意挽回吗?”
  司慕贤抽了把鼻子,狠狠地点点头。
  “如果为了这个目的要不顾一切,比如就像我,连自己赔上都在所不惜,你敢么?”单勇问,口气硬了,司慕贤稍稍迟疑一下,单勇声更狠了,说着:“你要不敢,就默认这个现实,老老实实养病,女人多的是,不缺。”
  “我敢!”司慕贤咬牙切齿道,逼得疯起来了。
  “那好,下床、出院,跟我走。”单勇不容分说。
  “干……干什么?”司慕贤愣了下。
  “人一辈子,总得干点疯狂的事,否则他妈的得被憋曲死。你不觉得活得憋曲吗?”单勇站起身了,吼了声道:“你说干什么?结婚,娶老婆,娶不回来,抢回来,我敢,你敢不敢干?”
  “我……”司慕贤被刺激得两眼外凸,热血上头,一骨碌坐起来吼着:“我敢!”
  拔了输液管,扔了病号服,趿拉上鞋子,单勇嘭声开门,围观地直让开了通道,惊讶地看着病恹恹地贤弟像打了针鸡血,怒容满面,像找人寻恤似地两人气汹汹走了,把后面这一干人,看得面面相觑,雷大鹏受刺激了,热血一上头,吼着跟上去了,众人省得怕是要出事,呼拉声,都跟着上去了……
  下一个聚集地在响马寨家里,单勇一声召唤,来人越来越多,同学里的臭脚、老包、麻秆;史家村的根娃、大彪。还有雷大鹏召来的城管,不多会就聚了一二十人,殷淑荣听到了众人谈话,出来上车悄悄和郑总咬了会耳朵,听得郑锦婵哭笑不得,走也不是,留也难受。
  据说这干人在组织一个迎亲车队,策划抢亲,各司其职已经拉开序幕了……
第三卷
苦逼们的甜蜜爱情
第10章
啼笑因缘皆因缘
  长子县城,北关,职业中学家属楼。
  阴历十月初八,吉日,地方上叫好日,利于婚嫁,县城两家婚庆公司的花篮、礼炮、彩车、汽拱门早都预订出去了,其中有一个就墩在职中家属楼门口,上书大字:恭喜刘翠云、高朝东新婚快乐。
  一看女方的名字在前,应该是女方家,八点准备,九点开火,天气不错,确实是个好日子。
  地方的习俗是上门宾客下面条,两人臂围粗的大锅、泥封的大火,夺夺夺不断的切菜声,学校一干系着围裙的大师傅边干活边开着荤笑话,来往的宾客渐多,都进了一单元标着礼房字样的单元房。女方家在三层,上完随礼的钱,熟识的人,又随即上楼和办喜事的老刘贺喜。
  反正吧,不怎么舒服,男方家是三中的校长高权,高校长那个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儿子名声在外,每届毕业生里他都瞅几个后备对象,不过因为人实在坷碜了点,腿又有残疾,有不少姑娘家宁愿不应聘不要工作也不嫁给他,而偶尔愿意嫁给他的,人家还嫌女方不够俊呢。一拖二拖三十挂零了,去年又在应届中瞄上了老刘家这闺女,得,还正合适,看上了,高校长不止一次许诺一定给翠云把手续办进三中,好容易说通了父母,闺女又不愿意,又拖了一年多,实在无计可施,终于勉为其难答应了。
  “哎,这老刘也是的啊,把闺女嫁这么个男人,纯粹是当个保姆去。”
  “呀,他个单职工家庭,没办法还不是,这两年学校超编的都塞不进人了,上届县长前脚签字后脚调走,新县长不认,一百多号人挂空里了。钱都打水漂了,这里头就有老刘。我听说都送了七八万呢。他们不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再托人送吧。”
  “哎哟,这狗日的学校啊,今年学生才招了二百多,教职工都四百多了。”
  “呵呵,还会越来越多。”
  两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从楼上下来闲聊,无非是些不满现实的牢骚,可对于屁民,也仅限于牢骚而已。甚至觉得老刘攀上高校长这门亲,说起来倒也不错,嫁个有钱的残疾,总比将来贫贱夫妻百事哀要强过不少。
  三楼,婚庆公司的在化妆了,大红的喜裙、高挽的发束,扑粉的脸蛋,宋思莹靠在窗口,焦灼地看着路外,又不时回头看对着镜子的刘翠云,那是一副木讷表情和发滞的眼神,来县城之后宋思莹才发现刘翠云境遇远比想像中糟糕,一直在三中代课,一月代课费不到一千,父母为了办工作凑了七八万,终于买回了个县长签字,连考试也过了,可今年一换届,新县长不认了,连教育局长也换了,编制太紧张,一拔人全给捋了,要重新考试……总不能继续送吧!?
  几万块钱对做生意的不算什么,可对于这种单职工家庭,那几乎就是一辈子的积蓄了,宋思莹此番前来本想质问一番的,可听得缘由,除了陪着这位同学流泪,再说不出其他来了。
  她等着,她现在甚至期待司慕贤凭空出现,把这位可怜的姑娘接走。而她触目所见,是越来越多的宾客和亲戚,这要两头撞车,可要发生什么事呀……她心里嘀咕着,暗骂着单勇也不快点来。
  粉扑好了,化妆师的手艺不错,像一个粉雕玉琢的塑像,不过没有动感,痴痴的刘翠云看着镜子里几乎不认识自己了,难道这就是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婚姻?难道这就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幸福?
  她忽然想起了在学校的花前月下,那时候曾经对两人世界有过多少美好的憧憬;想起了捉马乡支教时,两人在月光下的卿卿我我,她甚至憧憬,哪怕两人一辈子呆在那所小学校也是一种幸福。
  可生活,徒有甜蜜的外壳,尝过了才知道,内层是需要一辈子消化的苦果。
  “真漂亮。”宋思莹站到她身后了,勉力笑着道,刘翠云给了个木讷的笑容,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同学,她知道也许是带来了一份关心,不过又有什么用,迟了。
  “你恨慕贤吗?”宋思莹轻声问。
  “说那些干什么,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恨不恨的。”刘翠云轻声道,很淡了。
  “我要是你,我就扇他,使劲扇他,扇得这个窝囊废一辈子记住我。”宋思莹恶狠狠地道。
  “我们和你不一样。”刘翠云轻轻地说道:“他是个孤儿,心底很善,他是怕我作难,我知道,如果我坚持的话,不但会让他作难,也会让我父母为难,这是命,我认命了……要有下辈子,我宁愿也当个孤儿,不要有这么多牵挂。”
  好心凉的感觉,宋思莹怔了怔,也许在她过得很潇洒和随意的生活里,无法理解这种处处作难的心境,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认命的姑娘,刘翠云仿佛看出了他的作难,勉力笑了笑道着:“谢谢你思莹姐,同学里我谁也没通知,我知道单勇古道热肠,一定是他让你来的,替我谢谢他。”
  宋思莹痴痴地看着,这个缘由也许刘翠云早看出来了,不过后面的事,恐怕无人知晓,她看看时间,快到十一时了,忍着心跳,把礼仪和亲戚轰走,关上喜房的门,轻声问着:“单勇让我问你一句话。”
  刘翠云异样地抬起头来了,宋思莹说着:“他让我问你,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选择司慕贤吗?”
  “呵呵,问这个还有意义吗?”刘翠云笑了,抹了抹眼睛。
  “有,他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这个自命清高的穷光蛋。”宋思莹道。
  “我愿意,可我无法选择。”刘翠云轻声道。
  “有的,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来娶你。说不定,他会牵着白马来接你。”宋思莹道,刘翠云的眼睛亮了亮,不过马上又黯淡了,摇摇头道着:“他不会的,他很理智,他也很有骨气,来我家受了我父母两回冷眼,我想他应该已经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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