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1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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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了,我们的人已经去抓了。”林小凤道,又结结实实给了邵万戈一个惊讶,邵万戈哭笑不得地问着:“你们什么也没有?就那么抓人去?”
  “是啊,我们什么也没有,不照样抓了这么多毛贼?您觉得哪个是无辜的?”居光明不服气地道了句。
  “好,有种!冲这胆量,有资格进二队了。”邵万戈很欣赏的道,居光明苦笑了笑道:“协警你们收吗?”
  邵万戈一愣,眉头一皱,这个话题他却是不敢接了,只是微微动容。林小凤解释着,这拨嫌疑人已经抓了十八位,从收货到送货,不止卖到一个地方了。初步审讯,这是一个集收赃、改装、加工、销赃一条龙的窝点,牵涉的人可能更多。邵万戈背着手踱步着,仔细地听着,听到最后他有种怪怪的感觉,就像要临终托付一样,他奇怪地问着:“怎么了?看这样你们得整个大案子,我得先恭喜你们了啊。”
  “恭喜!?呵呵……邵队您看。”林小凤扬了扬头,邵万戈异样地回头向窗外看去时,看到几辆警车正呼啸而来,回头不解地盯着林小凤,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林小凤苦笑着道:“督察来了,我们可能将被停职,停职倒无所谓,协警兄弟们就惨了,因为这事,饭碗都要丢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脱离指挥是警队大忌,都像你们这样,就没什么章法了。”邵万戈很稳重地说道,他看看了楼下站着两排协警,又补充道:“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干得漂亮,事情还有回旋余地,不要走得太远。”
  “谢谢,接下来看您按章法,看能不能解决。”林小凤异样地说了句,默然无声地下楼了。
  院子里,进来了一拨白盔白武装带的督察,是这帮主动联系督察的,不过并没有获得谅解,一纸公文摊开了,督察在庄重地宣读着督字*号决定。
  听到“解除聘用合同、即时上缴警械”的声音时,邵万戈默默地踱步离开了窗户,不忍再看……
  ……
  “啊?什么?把我哥带走了?……嫂子,你别急,别哭,别哭,什么时候的事?你在哪儿,在110……好好,我马上回去,你千万别急,我来处理……”
  贾原青扣了电话,在猝然得知这一消息时,他吓懵了,刚开始想办法,后院就起火了,他思忖了半天,觉得还是得按原思路来。
  一咬牙,推门进了茶室,已经坐在这儿谈了有一会儿了,谈话的对方是一个长脸、秃头、脸上几处痦子的中老年男人,穿着唐装花绸,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一呲笑,满嘴虫蛀牙,道了句:“贾兄弟,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又出事了。”
  “长话短说,让你们去摆平事,你们给捅娄子,把警察给捅了……事情到这程度了,我不埋怨你,也不为难你,可总归得解决,否则三查五查,得查到我哥身上……凶手是个什么人我不管,不管是被警察抓到还是他自己自首我也不管,但必须解决,而且不能牵连到我哥身上,就这么个事,开价吧。”贾原青道,口气很大。
  马钢炉把玩着茶碗,撇着嘴,思忖着,又看了看贾原青。有道是警匪一家,官痞是亲家,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长期的互惠互利中。他斟酌着,多大个数字才不至于把贾副区长噎住,而且能把事情办喽,同时还要顾忌以后的合作……凶手好解决,就那帮脑袋别在裤腰上的法盲山炮,给上十万八万,他们敢认自己是东突分子。
  “四十万。一次性解决,他自个去坐牢去吧。”马钢炉道,伸着大手,四指指头,每根十万。
  “成交!要是出了岔子,我保证你以后一毛钱也挣不上。”贾原青咬着牙,忍着肉疼,拿起了外套,撂了句,匆匆而去。
  茶室里那位,呲笑着,抿着茶,看了看表,斟酌着这事该着怎么办,不过不管怎么办,他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他在想这事自己能不能摘个干净,不过彻底地摘个干净是不可能的。
  不过无所谓,这年头办事明面上讲法律,暗地里讲酬金,没证没据的谁能怎么样?就像贾家兄弟这一对坏种,谁不知道这官贼一家怪胎,可这么多年人家不照样好好的!?
  他叫着茶妹掩上了门,一个人独自思忖了良久……
第57章
怒至癫狂
  贾政询是在离开建设路工行时被拦下车的,余罪只带了两个人,洋姜和郭健。反扒队苦逼兄弟们经常一块喝酒,几个人处得不错,因为二冬被捅的事,都是挟愤而来,驾着破面包几乎在斜刺里顶在了贾政询的车上,咣当一碰,三个人如狼似虎的飞奔而出,把驾驶室上的贾政询拖将出来,打上反铐,两人拎着就往车上带。
  这等行径何异于绑匪,那地主婆般的胖娘们也疯了,从副驾上奔下来,一个趔趄崴了一只脚,再个趔趄就扑上去死死拽着自己老公了,杀猪般地哭嚎着:“放开人,放开人……你们这些天杀的……救命啊,抢劫啦……”
  这河东狮吼得,那嫌疑人挣扎,洋姜和熟健几乎抓不住人了,围观群众有点正义感的不少,围上来了。余罪见情势要乱,高亮着警证,怒目圆睁大吼着:“执行公务,无关人员让开。这是个杀人嫌犯。”
  哦哟,群众一听,都往后退。那胖婆娘可不管了,抱着老公的腿就是不放,搁那二百来斤的体重,洋姜和郭健还真拖不动。余罪从腰上拉着铐子,把这胖娘们手铐了一只,掰开来,那娘们掰着他胳膊就咬,亏是这段时间练偷技眼疾手快,一放铐子,那娘们嘎嘣把铐子咬了。趁这个机会,洋姜和郭健把人拖到了车上。
  余罪正要走,冷不丁,腿被抱住了,还没抽出来,他龇牙咧嘴,一阵剧痛袭来,低头却发现,那贾政询这悍婆娘疯了,正抱着他腿咬。他也急了,带不走人,拖得时间越长,抓到人的可能性就越渺茫,一时间也是恶从胆边起,朝着这胖娘们重重地扇了一耳光,趁着她捂脸的一刹那,铐上了她的双手,吼着让洋姜和郭健走人,那俩人关上车门,轰着油门,在人群中慢慢闯开了一条路,呼啸而去。
  余罪成了众矢之的了,就即便再有公务,这恶迹怕早被摄到无数路人的手机里了,偏偏那胖娘们两眼泪不比浑身赘肉少,哭嚎加说唱:“冤枉呐……这帮天杀的警察呀,钱都收啦,又把我老公给抓走啦……”
  有好事者凑热闹了,大声问着:“大姐,送了多少钱。”
  胖娘们哭着唱着:“三十万呐,足足三十万呐。”
  哟,有点意思了,又有人大声嚷着:“送给谁啦?”
  “送了公安局啦。”胖娘们抹着泪,想到什么心疼什么。心疼完钱,又开始心疼老公和儿子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一会儿110飞驰而来,看傻眼了,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胖妇人还在说唱:
  “我的三十万呐……全送公安局啦……”
  “快快,带走,影响太坏。”民警上前搀人,此时才发现被铐着,问谁铐的人家。
  咦?此时又发现,光顾看胖娘们说唱呢,那个小个子,早不见人影了,偏偏那胖妇人此时见警察犯病了,死活不起来,搀的民警也被她摁住咬了一口。哎哟,可把围观观众乐歪了。
  又来了两辆警车,才把这位说唱不停的妇人带走。
  余罪没溜多远,就在胖妇人大喊钱送公安局的时候,他趁乱退进了人群里早溜了。本来准备跑的,可跑了不远,总觉得心里放进了什么东西一样,堵得慌。于是他又折回来了,看着嫌疑人他妈在街上耍赖撒泼,他知道心里堵在什么地方。
  一个有罪的人,总会牵涉很多无辜的人,这再差也是个当妈的,连失儿子、丈夫,又是这么激烈的抓捕,怕是要被逼疯了。他几次想奔上去,把人解开,可他不敢,他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拳头,最终也没有下了决心,眼巴巴地看着,她又被110的警察带走。
  于是他的心里,也觉得越堵了。
  ……
  二队在劲松路,离到贾政询的地方够远,余罪是慢跑回去的,他不想坐车,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该干什么。他一直抱着一个目标在拼命地往下走,一下子却发现好像自己这个目标也是错的,那股子迷茫袭来,让他几乎失去了方向感。那个胖妇人的呼天抢地的影子,老像魔怔一样闪在他的眼前。
  他从来没有过什么远大理想,否则就不会安居在反扒队不思进取了,哪怕就平时的份内工作,他都是得过且过,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是拼命地做着应该做的事时,又突然发现,离曾经的自己,已经不知道走了多远了。
  “我是怎么了?”
  “我是怎么了?”
  余罪在奔跑着,在扪心自问着,仿佛是一阵伤痛袭来,让他全身战栗。当年在监狱的时候,如果有把枪,他根本不介意枪口对准施虐的警察,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成了曾经让自己恨之入骨的对象,那种一脸漠然、那种没有丝毫同情、那种根本没有点人味的人。他不止一次地看看自己的手,很难相信,他居然朝一个女人重重地扇了一耳光。
  他想不清楚,跑得气喘吁吁,奔到劲松路二队的时候,脚步慢了下来,洋姜和郭健上来了,一个二十郎当,一个三十出头。两人如果不穿制服,也和街上的痞子流氓无甚区别,这是反扒队队员后遗症,不过此时,两人都耷拉着脑袋,洋姜把车钥匙一甩,扔给了余罪,就那么黯黯地看着他道:“人交给二队了,正在审讯。”
  “那就好。哎,你们……”余罪道,看两人把钥匙都交了,心里开始下沉了。
  “回家,明儿看哪儿招人,找个活干去。”郭健道,有气无力地道。
  “我也回家,我好好歇两天,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活去。”洋姜懊丧地道。
  “还有机会,案子拿下来,还有机会,你们……”余罪挽留着,不过他觉得连自己也是个屁警,这话实在没有什么份量。洋姜道:“算了吧,北营那边督察当众宣布了,在职协警一律清退。对了,顺便把我证件交了,省得人家当面找我难看,我就不回队里了。”
  “我的已经交了。”郭健道,自嘲地笑了笑。
  证件,扔到余罪手里了,余罪却是呆呆地,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本来都可以不站出来的,本来都可以不被这么严厉的清退的、本来一切都有挽回余地的,本来这事也许不需要这么快解决的,总会水落石出,可现在,仿佛是他……是他带着大家都走进了绝路。
  “对不起,兄弟。”余罪对着两人的背景,大声说了句,眼睛有点酸。
  “不用,今天是老子当警察最痛快的一天,不后悔。”郭健道,端了个黑窝,抓了个主谋,自当快意,洋姜回头笑了笑道:“你自己注意点啊,别也被开了。”
  两人就那么走了,就那么走了,余罪却是忘了走,靠着二队的大门门墩,傻傻地等着,直到天黑了,路灯亮起来了,在看到有人向他走来时,他一起身,腿发麻了,差点栽倒。
  “你怎么在这儿?”周文涓奔上来了,是队里有人进出发现这个怪人的,问他也不答理,周文涓没想到居然是余罪。
  “我在等结果。”余罪笑笑道。
  “案子没有那么快,还在审讯……我刚从医院回来不久,对了,你怎么没去看看二冬?”周文涓问,有点奇怪,以这些人的关系,余罪应该第一个到,可他偏偏不在场。
  “对了,我该去看看二冬。”余罪恍惚间,终于找一个目标了,他没有告辞转身就走了,人像木了一样。周文涓又追上去了,追问着:“余罪,你是不是不舒服,你怎么了?”
  “没事,你忙你的吧。我看看二冬去。”余罪掩饰着,人很正常,就是表情仿佛不属于他一样,上车了,歪歪扭扭开着那辆面包车走了。
  门外的周文涓伫立了好久,她有很多话想对这个男孩说的,可每每见面总是开不了口,她在想,发生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也不知道他挺不挺得过来。
  一定能,她在想,一定能,在她心里,他是无所不能的……
  ……
  问过了骆家龙才知道确切的医院和病房,嫌疑人的定位就是骆家龙做的,电话里老骆现在都心虚了,那个抓捕太过仓促和野蛮,已有人在网上曝光这个奇闻了,得亏是便衣,又拍得不清楚,要穿着一身警服的话,怕是难逃此劫了。
  这件事查到这里已经是昭然若揭了,一个标准的家族式的黑生意,有人负责收购贼赃,有人负责拆装翻新,有人负责市场销售。贾原青的司机是小股东,据他交待,贾政询才是大股东,利润究竟怎么分配的余罪还搞不清楚,不过像所有手脚不干净的奸商一样,他肯定拉了一群人下水。否则就不会有贾政询的儿子,明目张胆地收赃,还屡屡逃脱打击;否则也不会有北营那个并不掩密的销赃窝点,能存在这么长时间,里面干得时间最长的工人,已经四年多了。
  监狱、广州、单位,经历了很多事,有些事他已经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社会上混,棱角是迟早要被磨平的,不管你是不是警察。他已经变得很圆滑了,工作上就偷奸耍滑,看到什么说情的事也当不知道,就像马秋林一样,他感觉抓得贼越多,唯一的成就就是不断提高这些毛贼的反侦查能力而已。
  罪与罚,总是在一个可以容忍的平衡中共存的,罪永远不会消失,罚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公平,费那劲干嘛?他现在甚至连那个不知名的女贼都不恨了,如果放在那种生存方式上,他觉得自己没准比女贼更狠一点。
  他有气无力地爬上了楼梯,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了晚十时,医院里人迹已稀。到了病房所在的三层,一间是鼠标和大毛,两人已经睡了,他没有打扰,又过两间,透过小窗户,他看到了床上静静地躺着的二冬,蹑手蹑脚地推开门,他忍不住想看看兄弟怎么样了。中午刚从重症监护转移到普通病房,骆家龙说了,没捅到要害,可三棱刀的伤口很大,失血过多,差点没抢救回来。
  昏暗的病房里,李二冬静静地躺着,余罪看着他,他在想着,那个惊魂的一刻,他想到了什么,居然死死地抓着嫌疑人不放,直到挨了两刀。那个情况,如果让余罪处理,他会先把嫌疑人打昏,然后自己快跑。
  “你来了……坐吧。”李二冬虚弱地,轻轻地说话了,吓了余罪一跳,不过他蓦地笑了,笑着道:“居然没睡着?”
  “白天睡了一天,哪还睡得着……好多同学来看我了,我觉得真幸福。”李二冬轻轻地道,生怕被人听到一样,余罪拉着椅子,坐到了他的身边,握着还输着液的手,小声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当然幸福了。”
  “你看我受伤了,开始说人话了?”李二冬对余罪的口吻有点不适应。
  “那我换换,你可真尼马蠢,不能自己先跑呀,非挨上两刀?”余罪换着口吻道,张嘴笑着道。
  “没防住,谁能想到那些人有那么大胆。”李二冬轻声道。
  “哎,给我讲讲,昏迷的时候,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余罪问,他知道,警校这帮悍兄匪弟,需要这种荤素不忌的语气。
  “都昏迷了,还感觉个屁,一醒来就看见护士了,那个护士就像骆家龙给下载的那些片子里的制服妹,真他妈水灵……”李二冬道,听得余罪笑得直颤,笑着问道:“都那样了,你狗日的还想女人?”
  “那我不想女人想什么?我说想你,你信呀?”李二冬道,这么质朴的话,让余罪一下子想起来了,昨晚他和林宇婧在温柔乡里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不想。他有点惭愧无语,轻轻摩挲着李二冬枯瘦的手。李二冬却是想起什么来了,更小的声音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答应我,不许告诉鼠标。”
  “嗯,什么秘密?”余罪问。
  “今天我暗恋的心上人居然来看我来了,我心里特别激动。”李二冬道,这等心事,怕是很艰难地说出来了,而且绝对不能告诉鼠标那个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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