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1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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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考?不会也是想着偷牛发财吧?”王镔冷冷道了句,对余罪很不入眼。
  “我是学刑侦专业的,我有几位很好的老师教过我,想当好警察,首先你得了解罪犯的思维。”余罪道,这是他胡诌的,他的老师们,估计都还在广州的监狱里。
  他笑着点点地图上的记号道:“我刚刚在想,如果我是偷牛贼的话,那我光偷三头牛就有点少了,要犯事,那犯事得到的收入得足够多才能让我铤而走险,机会好的话,我会干一票大的……大家看,观庄音在这个位置,和它一样的地方在咱们乡也有几个,比如涧河村、白石滩、后沟,这几个村在一条线上,都距离二级路隔两山路程,路虽远,可直线距离并不长,只要解决运输的问题,其他就不是问题了。这么好下手的地方,不至于稍捞了点就走吧?”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王镔听迷糊了,一众乡警都听迷糊了。
  “我简单地讲,用咱们的话说就是:这不应该是一个孤立或者独立的案子。”余罪正色道,马上又改回邪色了,笑着直白地解释着:“比如我是贼,我前天成功地在观音庄偷了三头牛,然后等你们手忙脚乱到观音庄来回找,而我呢,又到涧河、后沟或者任何一个我已经踩好点的地方,再偷几头……你们岂不是拿我没治,更何况,谁也不知道我怎么偷的?……是啊,怎么偷的呢?三头牛,每头接近半吨重,咝……这就卸牛肉也得好几个人扛呀?”
  余罪被偷牛贼的神秘勾起极度的好奇了,他自问,自己没那本事。
  众乡警被贼所长看傻了,居然还有嫌贼偷得不多的。
  王镔摇摇头,撇着嘴巴,实在无语评价自己的搭档了。
  正僵着,王镔的电话急促地响起来了,村长李大庆也匆匆奔来了,吼着指导员的名字。他一接电话,愕然色变,村长已经冲进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老镔,坏了……后沟里也丢牛了,一丢就是四头,也跟咱们一样,以为在山上误了回圈没当回事,可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了……”
  “我知道了。”王镔放下了电话,所长刚传来的报警,此时他异样了,这个闭塞的地方,能做到未卜先知的,除了阴阳就是巫婆,而现在还得加上他的搭档了。余罪却是笑了,笑着道:“指导员,您应该高兴啊,犯事越是肆无忌惮,那他露马脚就会越快……通知让后沟村休息,我亲自走趟现场……走,出警!”
  起身一卷地图就走,那话仿佛有无形的威信一般,连王镔也机械地跟在他背后,跑得最快的李逸风兴奋地追在余罪的背后问着:“所长,所长……你咋算出来的?你不会跟偷牛贼一伙的吧?”
  这当会对余罪的景仰已经是滔滔不绝了,要不是一直在一起,他几乎要怀疑是所长偷的牛了。这么凛然一问,几位乡警都是景仰地围在余罪身边,直说所长比涧河村那阴阳还牛逼,阴阳好歹还得去地方瞅瞅,掐指算算才能知道,所长倒好,还没去过地方都知道了。余罪笑着道:“要偷东西,老子可是见过贼祖宗的人。看我怎么把他揪出来。”
  一行人闹闹嚷嚷上车而去,指导员王镔看着新所长状似村痞恶霸的德性,实在不入眼得紧,不过他还是跟着去了,他不关心所长是个什么样子,可他关心丢的那七头牛。
第09章
远来有援
  有时候期待越高,失望就会越甚。
  指导员王镔就是如此,昨夜到的后沟,余罪下令谁也不准出去找牛,留下现场让天亮再勘察,可他知道乡派出所里连起码的勘察工具都没有。一晚上除了找了个睡觉的地方就再没干别的,大清早他到大伙休息的村委正房去瞧,哎哟,还呼呼大睡着呢。
  把人嚷起来,早有后沟村长领着人,心急火燎地问结果,可揉着睡眼的余罪却是打着官腔,直说等市里的侦破高手来,把人打发走了。
  混了顿玉米糊糊配土豆饼的早饭,等啊,等啊,直到日上三竿,才听到鸣笛的声音,王镔出去时,看到了余罪带着一拨小乡警奔出去了。他突然发现李逸风不见了,似乎昨晚就走了,等跟着出了村口才证实,李逸风确实是昨晚走的,不过此时开车载回了几个人,一看那些人,又让王镔失望更甚。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娃子,要不穿着警服,还以为是乡下女娃,另一个是个小伙,年纪和新所长不分上下。两人是被李逸风带来的,余罪迎上去高兴地说着什么,王镔觉得很失望,他连场子都没进,自行回去了。
  来的是周文涓和董韶军,连夜请来的,刚客气两句又来一车,余罪奇怪地问着:“咦,邵队可以呀,这么给面子?”
  “千万别觉得是面子啊,你看来的是谁就知道了。”董韶军笑着道。
  车停时,张猛从车上跳下来了,粗嗓子吼了声,一拉后面的车门,再下来人时,赫然是马秋林到场了。余罪兴奋之下,直奔上来,两个忘年友双手一握,余罪兴奋地道:“马老,怎么把您老大驾惊动了。”
  “昨天万戈接电话,我就在旁边,一听说你要办案,我就来凑热闹来了。呵呵,顾问啊,我不参与,不过可以给你意见。”马秋林笑着道,看那样绝对不是临时起意,余罪知道这位是盗窃案的专家,有这么个人来,那胜算又多了几分。
  一行人被众乡警簇拥着到村委说话,反倒是董韶军是头回接案,似乎还有点担心地问着余罪道:“余儿啊,我可没参加过什么案子,你让我来,能帮上什么忙呀?!”
  “当然能帮上了,找不着牛,找着的都是牛粪,你不研究那个的吗?”余罪道。
  “那人排泄物和动物排泄物,不是一码事呀。”董韶军气着了。
  “试试看嘛,有挑战才有进步。”余罪笑着一揽不悦的董韶军,他确定请这一位了,可没想到周文涓和张猛也跟来了,他侧头看看羞赧不太多说话的周文涓问着:“文涓,你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我过年不值班,能帮上就来帮帮你喽。”周文涓道。
  “没什么忙可帮,现在还一头雾水呢。”余罪道。
  “说不定能……我从小可是放过牛的,咱们本地牛的品种不多,大多数是本地和鲁西黄牛的杂交品种,冬季的饲料主要是麦秸和秸秆、还有农作物下脚料,这些都是不易消化的,我们可以从这个上面检测,有可能能查到点线索。”周文涓淡淡地描了几句,听得余罪眨巴眼了,没承想找到个专业的,这倒乐了,张猛一拨拉余罪呲笑着问:“听傻了吧?文涓是给你面子,一般人都请不动,现在她能代张法医出现场了。”
  “哇,厉害。”余罪没想到不到一年变化如此之大,对周文涓直竖大拇指,周文涓笑了笑,想说什么,不过人多眼杂,她又收回去了。余罪却是人来疯了,人越多越疯,他瞅着张猛奇怪地问着:“哎,牲口,你咋来了?不忙呀?那天晚上什么特殊任务?饭都没吃成。”
  “汾河劳改农场跑了两个,二队就紧急动员了,不过没见着人,半路就被武警逮回去了。”张猛道着,也像欲言又止,不回答余罪的其他问题了,偏偏余罪鬼精,看着点问题来了,拽着张猛问:“还没说完呢,你咋来了?”
  “被停职了。”张猛小声道。
  “哦。”余罪道了句,好像释然了。张猛愣着问:“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惊讶什么?就你那德性,迟早得被停职……是不是又打人了?”余罪问。
  张猛一撇嘴,不接茬了,和马秋林相跟着上了,余罪知道又猜着了,他问着董韶军,董韶军小声说着,确实如此,前段时间抓捕的时候,嫌疑人反抗凶了点,别人倒也罢了,遇上这疾恶如仇的牲口,不狠揍一顿拳脚都枉叫这个外号了。结果就打出问题来了,人刚进看守所,后脚检察院就上门来了,缴了张猛的证件警械,今天开始,正式停职反省,一听说邵队派了俩人下乡,他就跟着来散心来了。
  “太差劲了,怎么当的警察,打个人都能出了事。”余罪很不中意地道,拉着愕然的董韶军问:“打的什么人?”
  “一起绑架未遂案嫌疑人,绑了个初一学生。”董韶军道。
  “人质呢?”余罪问。
  “饿了几天,解救出来了。”董韶军道。
  “这种嫌疑人打死都活该。”余罪道,浑然不当回事。
  董韶军苦脸了,他一贯惯于把嫌疑人人权和公民等同论述的,可身边偏偏都是这种疾恶如仇,甚至本身就怙恶不悛的同学,实在让他无语得很。余罪看他表情不对,他不屑地道:“怎么了?又要说我没同情心?”
  “不是,我是觉得组织上把你扔在羊头崖乡,这个决定相当英明。”董韶军收起了牙疼的表情,撇着嘴道,一说挨了余罪一脚。
  不过接下来受到震撼的是董韶军了,一听说市里有警察专程为偷牛的来了,全村扶老携幼几乎全部聚到村委了,丢牛的农户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说着扑通就跪下来了,大人一哭,不少怀里抱着的娃娃跟着嚎,场面乱糟糟的,可所有的眼光都是传递着一种情绪,期望和信任。
  穷成这样了,还遭了贼,这事怎么着也人觉得心里堵得慌。村委和指导员齐齐出面,才把村民劝走了一大部分,这时候,余罪设想的现场勘察才正式拉开帷幕。
  张关平和李呆背着干粮,水壶,李逸风帮着扛董韶军带的一箱器材,一行人先行上路了。余罪和马秋林告辞着指导员王镔,让指导员守着村里,他们俩最后跟上来了。
  雪后放晴的乡村风景煞是好看,漫山的松柏青青郁郁,偶尔有未化的雪像个白色的头盖,压着松枝柏顶,像天上一片俏皮的云倏而进了视线。不经意间,不起眼的土堆里,石头后,蓦地会蹦出一只受惊的兔子,吓人一跳。行走不远,微微气喘时,呵出来的气像一片水雾,空气清新得好不怡人,让城市生活惯了的几人齐齐做了深呼吸的动作。
  “小余,在这儿干得怎么样?”
  马秋林停了停步子,笑着问道,他也兴奋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就那样吧。瞎混呗。”
  余罪道,和马秋林站到了一起,前面那拨,已经找到了第一堆牛粪,正在看。
  “我怎么觉得不像瞎混,你挺敬职的嘛。”马秋林道。所指自然是丢牛一事了。
  “就敬了一回,让您碰到了……没办法,您看这丢了牛的庄户人,多可怜,这有些贼当得太没底线,羊头崖乡都穷成这样了,还有来这儿偷东西的……哎。”余罪苦着脸道,很是生气。毕竟把他的幸福悠闲生活给搅了。
  “呵呵,看来你找到当警察的动机了。”马秋林笑道。
  “动机?”余罪愣了下,这是个侦破名词。一般只用于嫌疑人作案。
  “对,动机……有人说人性本恶,也有人说人性本善,我活了这么大才觉得,人性就是人性,没有什么善恶,就看你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和经历着什么事,还有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你做得很好。”马秋林道。
  “谢谢马老夸奖啊。”余罪不好意思地道,还真没想那么多。
  “不是夸奖,接下来我要说,你做得也很蠢,不知道你什么感觉?”马秋林笑道。
  余罪一愣,僵住了,不解了,没想到这个盗窃案专家会喷出这么一句话来。
  看余罪不解,马秋林背着手慢悠悠走着,边走边道:“我从警三十多年,一共处理过一千七百多起盗窃、扒窃类案子,这种案子说起来都不算大案,可比任何大案都要头疼一些……第一,警力的经费投入会很大;第二,侦破的难度相当大,定罪的难度更大,如果入户盗窃还可以,可这种在荒山野岭偷牛的案子,你恐怕连痕迹检验都用不上;第三,即便抓到嫌疑人,大部分时候赃物被销、赃款被挥霍,追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你不该给村里人期待那么高。我简单地问你个问题,即便人能抓到,牛已经卖了,钱已经花了,你怎么办?”
  “啊?这……”余罪愣了,感觉还是年轻了点,一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着:“没想那么多,看村里人可怜,就答应了。”
  马秋林看着显得有点幼稚,不过却很让他中意的余罪笑了,笑着道:“再退一步讲,很可能人都抓不到,你怎么办?手法这么熟练,肯定是老贼。”
  “我觉得应该能抓到,手法偷到这么熟练,恰恰说明他不是头回作案,应该有迹可寻。”余罪反其道而行。说得马秋林愣了下,兴趣慢慢地起来了,他蹙眉问道:“可我从村里人、指导员以及乡警的介绍里,没有觉得哪儿露马脚了,连起码的目击都没有……从这里开始,走小路,十一公里就是二级路,失窃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你觉得能追回来?”
  “我不准备追。”余罪道,很不服气地说了句:“我正找他把牛偷走的作案手法。”
  “嗯,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不过用处可能不会很大。”马秋林道,脸上疑心仍然很重。
  “马老,您是在打击我,还是在刺激我?你的立场是不是站得不对?”余罪笑着回问,觉得马秋林的表现很出乎他的意料,老是泼凉水。却不料马秋林一下子笑了,笑着道:“我其实很想帮你,邵万戈接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犯罪研究处和我们一帮老家伙们聊天,聊了全省十几个大悬案……凶杀、抢劫、绑架勒索都有,不过有一个我想你会很有兴趣的。”
  说着,他回过头来,很郑重地道:“其实有一例延时最长,一直有相当争议的就是偷牛案。”
  “不会吧,这都能中奖?省里悬案里有偷牛案这一说?”余罪吓了一跳。
  “现在说不准是不是中奖了,不过从四年多前第一例大宗偷牛案发生在偏关县之后,迄今为止各地已经发生偷牛案件大致有一千六百多起,少则几头,多则十几头,从山阴、雁北、吕梁,由北而南,今年蔓延到太原周边了……对此各市都下过工夫,不过收效甚微。侦破的案件不足三成,认罪的占不到一半,至于追回赃物的,连一成都不到。这也是我一听说羊头崖发生类似案件马上就来的原因。”马秋林笑着道,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余罪的表情变化。
  不是惊喜,而是愕然,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第一是地域性,案发地都是这种荒郊野外,取证的难度相对较大;第二是时效性,等你有眉目,牛早被做成牛肉、牛肉丸子、牛肉汤一类的了,就捉贼也拿不到赃。第三嘛,不用说了,发生在农村,都是警力薄弱的地区,起码的警务素质都不具备。
  余罪愕然到郁闷了,早知道就多呆一天不回来了,他严重怀疑是指导员把他往坑里推。
  正想着笑话就来了,远远听到李逸风“啊!”一声鬼叫,惊得余罪和马秋林紧张地奔上来,却不料李逸风捂着嘴,指着正勘察一处地方的董韶军,那董韶军正夹着一堆掰开的牛粪,细细地嗅着。
  “你鬼叫什么?”余罪生气了,估计是被马秋林说的。
  “那么恶心,我还以为他要往嘴里放,尝尝呢。”李逸风道。众乡警噗噗一笑,惹得余罪踹了几个人,等他回头想解释一句时,却愣了。
  董韶军像根本没有听到一样,在看着那堆粪便,周文涓戴着白手套,持着放大镜在细细地观摩着一处结冰的地方,似乎那个普通的地方让她很怀疑似的,那儿的颜色似乎和其他地方不同。
  “麦秸的纤维,还有玉米秆的,这个排泄时间应该在二十个小时左右……按这里的温度计算,应该和案发时间吻合……文涓,这儿牛的主饲料是什么?”
  “你刚才不说了,麦秸和玉米秆,还有高粱秆,冬天没什么吃食……这儿的粮食产量不多,也不可能用机制饲料。”
  “它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拉了一泡屎呢?在这个地方应该停留了超过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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